第4节 两岸三地文学再相逢
自此之后,我与王蒙在际国的会议又相遇五次,也曾有些议题之外的谈话,虽然陆大文坛和土地一样广大,但王蒙在陆大文坛确实有相当地位和代表。他不仅有天生才华,还有一种沉得住气的观察力和应变智慧,所以他才得以在翻天动地的年月活下来吧!
我第二次遇见他是一九八五年在柏林,能与他谈话,则是多年后在港香中文大学两次同任“世界华文青年作家文学奖”小说组评审。一九九三年底《联合报》主办,由王德威、郑树森和我策画的“四十年来国中文学会议”我们邀他来湾台参加,他带来二十位陆大作家首次在湾台见面,国外请来六十多位,湾台有一百余人,盛况空前,会里会外真正有些诚恳的谈。会议论文由王德威和我主编,先出版《四十年来国中文学》,后译成英文ChinsesLiteratureintheSecondHalfofAModernCentury:ACriticalSurvey。全书十五篇论文讨论陆大、湾台、港香和海外在二十世纪后半叶的文学趋向。印第安纳大学出版社曾于一九九九年出版夏志清《国中现代小说更》第三版;再争取这本论文集,就是希望它与《国中现代小说史》同时印行,给二十世纪国中文学完整的评论。
王蒙在台北邀请湾台作家下次到陆大去开会。一九九五年,国中作家协会和《联合报》文化基金会合办,由我邀集了十四位湾台作家前往山东威海参加王蒙主持的“人与大自然”研讨会。那也是个空前的大聚会,湾台与会者有刘克襄、胡台丽、王文进、李丰研、陈信元、林明德、瓦历斯诺⼲、金恒镳、杨南郡,都是湾台书写自然的作家,他们写的论文扎实,论述“人与自然”称得上际国⽔平,我感到很骄傲。
陆大作家大约有五十多位,许多是我已读过作品的。在京北转机去烟台的时候,王蒙介绍一些重要作家,我看到相当钦佩的张贤亮,噤不住像个湾台歌似地说:“啊!你的《绿化树》好令我感动…”我记得在旁几位陆大作家略带诧异的笑容。后来才渐渐明⽩,两岸作家对反映文⾰痛苦的作品,如对《绿化树》的看法并不相同。即使是湾台人人知道的阿城《棋王树王孩子王》,他们评估也不会如此之⾼。凡事稍涉政治观点,人与人之间立刻保持相当距离。
会议开幕式和许多互相访谈的场合,我们诚恳地期许文学心灵的流。在沉痛地共同走过甲午战争纪念馆的那一整天,我与张贤亮和另外几位作家,曾经相当深⼊地谈到国中人这一百年的境遇。小汽艇绕着一八九四年清朝庞大的海军被小⽇本舰队打得全军覆没的渤海湾缓缓地开了一大圈,海⽔平静澄蓝,天上的云也舒展自在。历史上的国聇地——威海卫,如今改制为威海市,当选为国全最清洁都市,有许多新兴计画,一片“往前看”的繁荣,连着几天都是晴朗的明月夜,我们湾台去的会友,每晚都沿着海边散步,步道离海只有数尺,浪嘲轻拍海岸,海⽔下还埋着一些百年前的沉船和骨骸吧…海景美得令我叹息,恨不能把这月光打包带回去!这月亮,一百年前清清楚楚地见证了湾台的割让。
百年之后的渺小的我,站在渤海湾的海边,往北望,应是辽东半岛的大连,若由此坐渡轮去,上岸搭火车,数小时后即可以到我的故乡铁岭。但是,我只能在此痴立片刻“怅望千秋一洒泪”明天一早我们要搭机飞,经港香“回”湾台了。结婚、生子、成家立业,五十年在湾台,仍是个“外省”人,像那艘永远回不了家的船,在海浪间望着回不去的土地。
在台北,一九八0年代后期,新地、洪范、远流等出版社,出版许多陆大作家作品,最早是阿城《棋王树王孩子王》,然后王安忆、莫言、余华、苏童、张贤亮等相继出现。这些作家也都来台北参加大大小小的会议,虽然彼此认识一些可以谈的朋友,但是“他们”和“我们”內心都明⽩,路是不同的了。诚如佛斯特《印度之旅》结尾所说:全忘记创伤“还不是此时。也不是此地。”(,notnow,nothe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