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穿鞋的跟踪者
“发电报的会是谁呢?”哈尔満腹狐疑。
“可能是探险者俱乐部那儿的一个家伙,他想和我们开个小小的玩笑。”
亨特说。不过,他的儿子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的解释并不満意。
“您看家里会不会有什么事?”哈尔壮着胆问。
“当然不会。有事你们的妈妈会来电报的。”
哈尔拧起了眉心,他在动脑筋时老是这样。
“看来,这地方对我们来说倒真是个神秘的谜,”他说“有谁会对我们心怀嫉恨呢?谁会企图阻止我们到亚马孙河去呢?”
“我不知道,”他的⽗亲说“但我认为我们没必要为这样一封匿名电报大伤脑筋。发电报的那个家伙既然没胆量署上他的名字,他就未必有胆量来伤害我们。”
“我们难道不可以追查一下吗?发报人总得在电报局留下自己的姓名、住址,不对吗?”
“说得对,不过,如果他不想让人知道他的⾝份,他就不会留下他的实真姓名和地址。”
罗杰什么也没说,这种古怪的情况使他的心怦怦跳,眼睛越睁越大。
⽗亲注意到孩子的紧张心情,他说:“很可能是一个什么怪人⼲的,他并没有什么恶意。好啦,我看我们还是别管它了吧。明天还要起早呢,觉睡去吧,我们拂晓出发,要是那位愣头愣脑的爱尔兰飞行员能把他的机飞弄妥的话。”
“要不,我现在就到他那儿去一趟,”哈尔提议说。
“好主意。我也去,”罗杰揷嘴说。
“不,”他爸爸说“你最好给我乖乖地觉睡去。”
哈尔信步走到立独广场。那儿正在举行吹奏音乐会。音乐在大教堂和主教宅邸前回。广场挤満了人,有⾐着华丽的西班牙⾎统公民,也有戴着平顶帽、披着⽑毯似的披巾的印第安人。
哈尔想,多么美丽神秘的城市啊!它坐落在群山环绕的盆地中,⽩雪覆盖的山峰在月光下闪耀。难怪基多人这么爱他们的城市。“基多直通天堂。”
他们老这么说。
哈尔放慢了脚步,他有点儿不过气来,因为这里的⾼度是海拔9500英尺。细细想来,厄瓜多尔的首都的确跟天堂门挨着门,它是世界最⾼的城市之一。⾚道就在城外经过,这儿的风还不算刺骨,然而空气的清冷,仍然使人难以相信⾚道就近在咫尺。哈尔扣好大⾐,走出灯火通明的广场,踱进老城狭窄的黑魆魆的街道。
鹅卵石铺成的路面坑坑洼洼,走在上面得十分小心。街道两旁是古老的土砖房,苔痕斑驳的红瓦房顶几乎覆盖住整条街,走在街上就像走在地道里。
全⾝裹得严严实实的行人,⾚着脚,幽灵似地悄悄溜过。
哈尔感觉得到,一双穿鞋子的脚正在他⾝后不紧不慢地跟着。开头,他没有在意。但从委內瑞拉大街向右拐进苏克雷街后,他仍然听得到这穿鞋的脚步声,这才开始警觉。他向左拐进⽪钦查街,脚步声依然跟着。哈尔想开开心,于是,绕着那一带转了一圈。那双鞋的主人也跟着绕了一圈,离哈尔越发近了。这可就不那么好玩了。哈尔加快了步伐。
他尽量放轻脚步,把跟在后边的人甩得远远的,然后,一步跨进特里·奥尼尔那幢房子门廊的黑洞洞的影里,从口袋里掏出手电等着。
一直在跟踪他的那个陌生人走过来了。他有点儿举步不定,在每一家人家的门廊前都驻⾜片刻,最后,他来到哈尔蔵匿的门廊。
哈尔摁亮手电,直往那穿鞋人的脸照去。
他不是厄瓜多尔人。他是个⾝材魁伟的大块头,拉丁人比较瘦小纤弱,印第安人虽然耝犷,个头却不大。这家伙看上去会叫人联想起职业拳击手或者芝加哥大街上的歹徒。在強烈的灯光下,他的脸扭曲变形,凶残险得难以形容,他的双眼像一头受惊老虎的眼睛闪着寒光。密林里的那些猎人头的生番也没他那么野蛮忍残。
哈尔差一点就忍不住要举手去拍他朋友的屋门,但他抑制着这一望说:“你在跟踪我。”
那人眨眨眼“什么?你疯了。我只不过在散步呀。”
“可笑,你散步怎么老跟我走一样的路呢?”
“你怎么会这样想?”
“你穿着鞋,这样,我就认得你的脚步声。”
“穿着鞋?你这傻瓜。在基多,穿鞋的人多着呢。”
“对,但你的鞋子有点特别,我到哪儿,它们就跟到哪儿,甚至跟着我在街上绕圈。”陌生人威吓地进门廊,但哈尔站的位置比他⾼一个台阶,这是一个有利的地形。而且,吵闹起来,附近的居民都会出来。
那人的脸⾊忽然缓和下来,脸上露出温顺的笑容。
“说得对,伙计,我是在跟踪你。但我并没有恶意。我看得出你是国美佬,会讲我们的话,我──嗯,我只不过想打听一下,到圣多明各教堂该怎么走。今天是礼拜,我想,我可以去作祷告,点上几支蜡烛。”他抬起那双充満⾎丝的眼睛望着天空。
“顺这条街一直走到弗洛尔斯街的拐角处,”哈尔说。
“非常感谢,”陌生人说,那模样还斯文。但是,哈尔熄灭手电那一刹那,他眼中最后闪出的凶狠的一瞥使哈尔的脊梁骨都凉透了。“后会有期。”
哈尔转过⾝去敲特里家的门时,心里分明感到,那人说的是“别得意得太早…”
进了待里·奥尼尔家的客厅,哈尔坐在温暖、舒适、明亮的灯光下,讲述了刚刚发生的事,同时也提到那封匿名电报。
特里是个年轻的飞行员。他轻率、散漫、无法无天,对什么事都不在乎。
他爱冒险,听说哈尔碰到了这么富于刺的事情,竟向他表示祝贺。
“看来,你这次探险大有搞头,”他说“你看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瓜葛吗?你们在纽约有没有什么冤家对头,会派特务到这儿来把你们弄垮呢?”
“我们没什么冤家对头,”哈尔说“当然,我们有竞争对手,一个很強大的对手。”他突然住了口,拧起了眉心。“我寻思…”他说“特里,也许你提醒了我。”
“好吧,明天早上还飞吗?”
“当然飞。机飞怎么样?那些制动器都修好了吗?”
“嗯,还没完全修好,”特里用他平易的爱尔兰口音说“不过,它们还能应付。”
哈尔想,特里做事想必多半是靠了幸运女神的关照。
“好吧,”他说“拂晓,停机坪那儿见。”说着,站起来要走。
“要不要找个保镖护送你回店酒呀?”
“我对付得了,”哈尔大笑。他没有走原路,而是绕了条远道。他走在街中心,眼睛和耳朵都随时留心着四周的动静。一路平安无事。回到店酒,⽗亲和罗杰都睡着了。他想,自己今晚肯定会胡思想,彻夜难眠,但还是上了。⽩天的活动使他精疲力尽。基多的地势很⾼,空气稀薄,要在那儿坚持下来,必须有⾜够的休息。五分钟后,哈尔也进⼊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