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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浮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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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尔举起,马上又怈气地放下了——距离太远。同时,他想起他只剩下一颗‮弹子‬了。这颗‮弹子‬应该留给“鳄鱼头”无论如何,他也要追上那人面兽心的恶,让‮弹子‬穿透他那张臭⽪囊。

  冷静地想一想,他也知道,他是难得再有机会遇见“鳄鱼头”的。

  他让罗杰躺在沙滩上,开始审度形势。他没有船,也没有工具造船。他的猎刀还在,要是能有一个星期,他也能削成一只木筏。但他不可能有一个星期,他只有几分钟,或者,项多个把钟头。那个印第安探子可能用不着回到他的村庄,就能和自己人联系上。印第安人一直在追“鳄鱼头”他们很可能就在附近。

  本来,他和罗杰可以躲在林莽里,但现在,他们什么生活必需品都没有了。因为准备开船,他已经把东西全都堆在“方舟”上,连煮早饭时用过的锅也放上去了。

  他清点了一下随⾝的物品。他和罗杰共有两件衬衫,两条子,两双西班牙式凉鞋,两张吊,一把猎刀,还有一支只剩一颗‮弹子‬的——这颗‮弹子‬还得留着。

  林莽也不是久蔵之地。在那儿躲避⽩人也许还行,躲印第安人却没门儿。

  为了抓“鳄鱼头”义愤填膺的印第安人正在林莽里四处搜索,哈尔兄弟迟早会被搜出来。

  而且,如果老躲在林莽里,他们就永远也别想追上“鳄鱼头”了,这对他们十分不利。哈尔看着“方舟”渐渐变成一个小黑点,最后终于消失在天边。看来,要想跟“鳄鱼头”算帐,夺回他的动物,没多大希望了。

  失去那些动物——没什么能比这更糟糕的了,就意味着他⽗亲的事业一败涂地,而骗子桑兹的谋却得逞了。不但如此,这还意味着,哈尔将失去到南海去的机会。他⽗亲答应过,如果这次亚马孙探险成功,就让他到南海去探险,作为奖赏。不过,哈尔还不打算放弃。

  他环顾四周,忽然,看见一个浮岛漂过河湾口。这使他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他不能停下来仔细考虑——没时间去权衡利弊了。他抱起罗杰,朝岬角尖走去。

  河⽔更⻩、更浊,比往常更湍急。波涛翻滚着,汹涌着,擦着岬角奔腾而去。安底斯山巅的源头那儿肯定暴发了大山洪。涨⽔的河面上漂浮着移动的小岛。尽管都是洪⽔‮滥泛‬的产物,小岛却种类繁多。

  一个浮岛漂过,离岬角很近。但哈尔觉得这个岛不可靠,那是一丛从一片沼泽地里冲下来的凤眼兰,只有叶子和花露出⽔面。岛下,凤眼兰的鳞茎紧密地在一起,织成一块垫子。这垫子肯走很结实,但整个垫子不到一英尺厚,恐怕承受不了两个強壮的男孩的质量。即使它载得起他俩,河面上漂着的那些大树,树枝转得像螺旋桨,把河⽔搅得直翻⽩沫;树像章鱼的腕⾜一样撑开着,一树枝或树就⾜以把这个小浮岛撞翻,毁掉整个岛以及岛上的人。许多船只,包括大轮船都曾被这种‮狂疯‬地翻滚旋转着的大树撞毁。

  又漂来几个灌木杂树绕成的岛。在流里,一丛矮灌木卡在礁石上,跟在后头的灌木丛、树枝子和原木一堆接一堆地卡在上面。这些东西结结实实地纠在一块儿,最后,一股強大的⽔流把它从礁石上冲开,变成一个漂浮的岛——一个没有土壤的岛,顺流而下。

  那些有土壤,有植物甚至有树木的岛更令人叹为观止——一个岛上该有的东西,上面全有。但是它漂泊不走,強有力的流把它从陆地上连切开,整个儿冲下来。这种岛有的大到方圆200英尺。哈尔听说,这种岛的厚度常常达到20英尺。

  可是,哈尔不能坐等理想的浮岛漂来——他必须把握时机。他把自己的打算讲给罗杰听,罗杰只是一知半解。又一个浮岛漂过。这一个看起来像个大牧场。当它挨着岬角擦过时,哈尔抱着他的“包袱”一步跨了上去。他庆幸自己没有把浮岛踩穿,立即沉⼊⽔里。

  转眼间,岬角已在⾝后消失。兄弟俩乘着浮岛开始了世界上最古怪的航行。

  这个计划也许是荒唐的。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总比坐在岸上,等着印第安人来砍头強。现在,那没完没了的永不疲倦的鼓声消逝了。他们正在追赶“鳄鱼头”

  不错“鳄鱼头”乘坐的是帆船,而他们乘坐的只是浮岛“鳄鱼头”

  肯定走得比他们快。但是,如果风势减弱或者⼲脆转成逆风呢?也许“鳄鱼头”的船在沙洲上搁浅或者被蔵在⽔下的浮木卡住了呢?一路上会发生许多意外的事,耽搁他的行程。哈尔觉得,只要努力,他仍然有赢的希望。

  他让罗杰躺在草丛里,然后,自己去踏勘了他的⽔上王国。每走一段,他就‮劲使‬儿跺跺脚下的土,看它能否承担他的体重。他的浮岛方圆⾜有半英亩①,大部分是草地,但也有很多小树,特别是天蚕树、橡树和竹子。竹子长得快,因此特别⾼大,其它树木最⾼的只有几英尺。

  爱动脑筋的哈尔开始思索这古怪的现象。他终于找到了答案。他相信,他的答案是正确的。他的“岛”显然只有一岁。一年前,洪⽔把半英亩淤泥冲到某个地方,⽔退以后,淤泥便成了一个新岛。树种在岛上发芽,树木在岛上长了一年。现在,一年一度的洪⽔又暴发了,小岛被连拔起,整个儿冲往下游。

  只有一样东西与他的理论相矛盾:浮岛前面有一棵大树,树龄至少是一百岁。他走上前去仔细察看,那是一棵⾼大的木棉树,或者叫凤凰木。耝大的村⼲卧在⽔里,宽阔的树冠露出⽔面,⾼约50英尺。树⼲‮大巨‬的部盘错节。

  不,他的理论依然站得住脚。这棵树不是这个岛的一部分。树和岛只不过是在漂流过程中碰巧在一块儿罢了。

  这横卧着的大家伙对他倒有用呢。他在木棉树的枝桠间挂起吊,把罗杰抱上去。睡在那儿,罗杰不会遭到蛇、蚂蚁群或者这个⽔上世界里的任何野物的伤害。

  安顿好弟弟以后,他想起他该给他的病人和自己弄点儿吃的。这可得认真想想。尽管有偌大一个林莽可以利用,许多到亚马孙流域探险的人却死于饥饿。哈尔只有半英亩土地,鲁滨孙的领地比他的大得多。

  那天,他制订了一个又一个实现不了的“宏伟规划”他在竹丛里找竹笋,但竹笋全都老得不能吃。他尝过一种灌木上的小浆果,难吃得作呕。他发现一棵小树,相信那是一种有名的啂树,用刀在树⽪上划一道口子,就会流出一种可以代替牛的汁。他在这棵小树上划了道口子,树太嫰——只渗出了几滴啂

  ①一英亩约合‮国中‬的六亩。——译者。

  他没料到弄点儿吃的也这么艰难。他读过一本名叫“活命”的书,是一种关于如何锻炼斗志的手册。从那本书里,他得出一种印象,无论在林莽,在北极或者沙漠,要活命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了。现在看来,活命可不像书里说的那么简单啊。

  不过,河里应该有很多鱼。他没有渔丝——但他可以学印第安人那样用标扎鱼。他花了两个钟头,削了一个木镖,镖尖上有个倒钩。然后,他来到河边,察看那漩涡翻滚的河⽔。

  他立即明⽩自己是⽩费功夫了。河里尽是淤泥浊⽔,什么也看不清。

  劈头盖脸的一阵暴雨,把哈尔淋成了落汤。淋点儿雨,他倒不在乎,但暴雨之后接着是大风。这儿的河面宽达八九英里,狂风掠过无遮无盖的大河面扑来。哈尔⾝上的⾐服全透了,冷得直发抖。他真希望能躲进树林里。他所在的地方离⾚道还不到四纬度,这真令人难以置信。

  一直到天黑,他还在找吃的,可什么也没找着。夜幕降临了,他尽可能把弟弟安置得舒适点儿。幸好吊上挂着帆布,罗杰没挨着风吹雨打。

  哈尔很想点起明亮温暖的篝火,但他不能,因为,第一,印第安人会发现;第二,火柴在“方舟”上。

  找不到食物,哈尔非常惭愧,只好又伤心又可怜巴巴地爬上吊。他渐渐发现,对于那些毫无准备的人,亚马孙河是多么无情啊!

  亚马孙河浊浪滚滚,由着这股強大的⽔流把浮岛冲向黑暗的远方,实在是可怖。如果他的这个急匆匆地往下游冲去的方圆半英亩的浮岛撞上一个岬角,或者在一个真正的岛屿上搁浅,可怎么办呢?他极力安慰自己说,这不大可能。他的浮岛是流⽔载着的,这流⽔会绕过障碍物,而不会撞在上面。

  印第安人要是独自⽇夜行船,到必须‮觉睡‬的时候,常常把独木舟系到浮岛上,等他早上醒来,已经不知不觉走了30英里⽔路了。

  哈尔突然醒悟到,夜间行船是他大大优越于“鳄鱼头”的一点。“鳄鱼头”肯定得夜夜停船宿营。他对亚马孙河太不悉,很难摸黑行船。

  哈尔倾听着林莽的兽声。这声音有时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哈尔知道,他们离河岸有好几英里远。当他们靠近一个岬角或大岛时,这声音就越来越响;他们漂远了,兽声也就渐渐消逝。有一次,他们挨着河岸擦过,一头美洲豹在离他们还不到50英尺远的地方雷鸣般大吼,哈尔吓得汗⽑倒竖。他热切地祈祷,希望那野兽千万别光顾他的浮岛。

  半夜里,浮岛有时会从一片沙洲上掠过,这种时候最恐怖了。木棉树下部的枝条擦着河底,开始像风车似地旋转起来。啊,要是挂着他们的吊的那些树枝也转进⽔底…哈尔的脑海里浮现出兄弟俩被淹死的情景。但是,没等这情景出现,那棵大树已经漂进深⽔,停止了转动。

  哈尔决心不‮觉睡‬了。可这决心坚持不了多久,他又睡着了,直睡到太把他照醒。

  他仔细地察看了天边,没有“方舟”的踪影。

  罗杰在轻声叫他。哈尔钻过枝叶攀到弟弟的吊边。罗杰半睡半醒地喊着要⽔喝。哈尔摸摸弟弟的额头,病人似乎好多了。

  罗杰睁开眼,用呆滞的目光望望四周——他看到了湍急的河⽔和飞速后退的河岸,惊讶地把眼睛瞪得老大。

  “嘿,怎么回事?我们怎么会在这个地方?‘方舟’呢?”

  “你会提问题了,我真⾼兴,”哈尔说。接着,他把事情从头到尾全告诉了弟弟。

  罗杰挣扎着要坐起来,无奈浑⾝没劲儿,只好又躺下去。“我⾝上软绵绵的。我说,来份早餐怎么样?”

  “你真的好多了,”哈尔満意地说“至于早餐嘛——恐怕得稍晚一点儿。我来看看有什么办法。”“他又在那半英亩土地上到处搜寻,打定主意非找到食物和⽔不可。

  哈尔不敢让弟弟直接喝河里的⽔,怕染上痢疾或伤寒。一定得把⽔烧开。

  但是,既没锅又没茶炊,连火也没有,怎么烧开⽔呢?

  忽然,他发现⽔壶有了。一截竹子就能烧开⽔。他到竹丛里挑了一用他的猎刀就能砍断的竹子。选了8英寸长的一截,挨着两个节疤砍下来。竹筒两头是不漏⽔的竹节。于是,哈尔有了一个直径3英寸,深8英寸的锅。

  如果他所读过的书上说的是真话,那么,用这个“锅”盛満⽔,放在火上,它不会被火烧着。

  但是,怎么生火呢?首先要捡点儿能烧的东西。昨夜下了雨,清晨又有露⽔,东西摸上去全是的。

  他想到他们过夜的那棵木棉树。木棉的…果一个就有两个核桃大。他摘了几个,剥开果壳,里面有许多绒⽑状的木棉花,人们常用它来做垫子。现在,它成了很好的引火绒。

  准备好火绒,他就把树⽪割开。不出所料,內层是⼲的。这么一来,他可有了⾜够的柴火了。他削够了这次要用的柴火,架在木棉火绒上。

  现在,他只要有打火石和钢就可以生火了——但他没有打火石。有块石头也行。他在浮岛上到处找,一块石头也找不到。事实上,在亚马孙泛区的平原上,石头几乎是不存在的。所以,打火石加钢的办法行不通。

  那么,就用拉⽪带取火的办法吧,原始人曾经用过这种办法生火——他想必也能。他找来一可以当⽪带用的⼲藤,把一树枝斜揷在地上,劈开树枝的一头,在劈口上塞上点儿引火绒,然后就动手来来回回飞快地拉那藤条,藤条一直挨着引火绒。

  ‮擦摩‬应该能使引火绒着火,但火却没燃起来。

  在南洋,岛上的居民用“火犁”生火,在一块木头上挖一条槽,然后用一在槽里来回‮擦摩‬。木磨得很快,直磨到槽里的木屑着火为止。哈尔用力磨了半个多钟头,一点火星也没燃起来,他自己倒差点儿发火了。

  他把手揷在袋里站着,伤透了脑筋。右手在袋里无意识地拨弄着一块扁平圆滑的东西,心不在焉地掏出来看。那是一块镜头,他换望远镜头时从照相机上取下来放到袋里的。

  “这就行啦!”哈尔欣喜若狂。他拿着镜头,让光透过镜头集中在引火绒的一点上。两分钟后,火生起来了。

  罗杰嗅到火烟味儿“幸好你有火柴。”

  “我本没火柴。”

  “哎哟,你该不是说你不用火柴也能把火生着吧!你越来越能⼲了。你怎么生的火,钻木取火吗?”

  “不,”哈尔老实地说“一块鲍辛——伦巴·特萨的4.5光圈镜头。

  我恐怕还没本事钻木取火。“

  哈尔把⽔烧开,晾凉,和罗杰一块儿喝。

  但他们俩都饿了。哈尔想用草编钓鱼丝,草全断了。这时,他发现一块耝糙的浮木绊在岛边,上面粘着耝头发似的纤维。这肯定是巴西棕的树⼲。

  这种纤维销售到北美和欧洲,用来造扫帚、刷子、绳于和缆绳。既然它可以用来造这些东西,那肯定可以用来造渔丝。

  哈尔正埋头做钓丝,忽然听见什么东西在吱吱叫,抬头一看,一只猴子正在一树枝上朝下望。哈尔的标没能用来捕鱼,这回可派上了用场。他抓起标,用印第安人行之有效的办法向猴子掷去。打中了!真走运,猴子正好掉在哈尔手里。

  他把没做好的钓丝放在一边,马上把猴子⽪剥了,留起几块适合做鱼钩的骨头,还留了一些筋腱,以便用来把鱼钩系在钓丝上。猴子在火上烤,早饭就好了。不过,这时已经快到中午了,这使他们的早饭显得格外可口。

  哈尔编好钓丝,用猴筋把猴骨鱼钩系在钓丝上,挂上猴⾁做鱼饵,吊上几块猴关节骨把鱼钩坠下⽔里,就开始钓鱼了。

  不一会儿,他觉得有东西在‮劲使‬儿拽鱼丝,脑海里马上浮现出美味的鱼餐。他连忙起钓,但上钩的鱼只有几英寸长,他吃了一惊,等他把鱼从钩上取下来,抓在手里,他就更吃惊了。鱼在他手里开始长大,长到一只手抓不住,两只手也抓不住,最后,竟变得像⾜球那么大。

  他把这条鱼拿给罗杰看。罗杰把鱼向一树枝扔去,它竟像普通的⽪球一样反弹回来。哈尔用猎刀尖把它扎穿,鱼就像汽球一样怈了气儿。

  “它⼲嘛要把自己吹呢?”

  “吓唬它的敌人。鸟儿受惊时会扎煞起全⾝的羽⽑,张开翅膀,竖起顶冠,也是一样道理。很多动物都有类似的习。这是动物的天,也是人类的天。很多人喜装出一副強大威武的样子,其实他们并没有那么強大。”

  他把鱼扔回⽔里。他知道,这种鱼有毒。

  鱼第二次咬钩时,哈尔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它弄上来。

  “蛇!”罗杰大惊小怪。钓丝末端,一条6英尺长的滑溜溜的东西在空中拼命‮动扭‬。

  “是鳗鱼。”哈尔纠正说。

  但是,就连哈尔也是直到伸手抓那条鱼时,才知道那是一种电鳗。他立刻把它扔掉,人摔倒在草丛里,一阵剧烈的疼痛传往全⾝关节,眼前的小岛模糊了,渐渐地,他什么也看不见了。等他苏醒过来时,罗杰跪在他⾝边。

  “你可吓死我了,”罗杰说“给什么打着了?”

  哈尔一时说不出来。他看见草丛里的鳗鱼。罗杰离鱼太近,危险!哈尔想警告弟弟,可就是喊不出声来。

  罗杰一蹲下,庇股马上碰到了电鳗。他只不过轻轻挨了一下,还隔着子,但还是猛地跳起来,痛得大喊。他再也不必问哈尔被什么东西打着了。

  ⿇木感逐渐消失,但哈尔全⾝的关节却痛了整整一天。哈尔真不愧为热心的动物收集家,他决意要把这个活蓄电池带回去。他在地上挖了个坑,装満⽔,用⼲树枝把电鳗拨进坑里。

  “它可以暂时呆在那儿,”他说。

  他把罗杰送上吊。他的病人正在康复,电击对他很没好处。

  “真可惜啊,它治不好疟疾,”哈尔说“印第安人用它来治疗风症。

  北美有两家医院派‮机飞‬到这儿来收集电鳗,用它们来做医学试验。“

  “那玩意儿打你时,你估计有多大电流?”

  “我不知道。但他们测量过电庒,发现普通电鳗放电时,电庒可达300伏。”

  “电鳗越大,电庒也就越⾼吧,我猜?”

  “并不总是那样。据报道,有条电鳗只有40英寸长,它的电动势却⾼达500伏。”

  “那会把人打死吧?”

  “嗯,也可能不会。不过,如果你在⽔里,那就⾜以使你全⾝⿇木,然后,就被淹死了。许多牛啊马啊都是这样死的。人类也有。”

  “那么,假如我们真能夺回‘方舟’,你打算怎么样把它弄上船呢?”

  “我也正为这问题伤脑筋呢,”哈尔若有所思地说“当然,如果电鳗不愿意,它大可不必使出最后一招。放电完全是它自己的意愿,是由它大脑中的一个小电钮发出的指令。如果很轻很轻地抓它,它完全可能不打开它的发电机。”

  “那你就得冒很大的风险了。”

  “说得对,”哈尔皱起眉头“要是我想得起来——有一次,我在洛克菲勒试验室见过他们解剖电鳗。放电那玩意儿是一从脑部通到尾巴尖的神经。要是在某一点上把这神经切断,那么,整条鳗鱼就只有脑部和这一点之间可以放电,你就可以抓它的尾巴了。”

  “那么,你做这个小试验时,”罗杰说“千万别忘了给我留个看得清楚的好座位,我很想看个究竟。”

  “何不立刻动手⼲?”说着,哈尔就立即开始表演。他手执尖刀,在鳗鱼背上离尾巴六英寸的地方敏捷地轻割一刀。幸好刀把是不导电的木头。割完后,他碰了碰鱼尾巴,没有感觉。他抓住鱼尾,把电鳗⾼⾼地举起来,又扔回坑里。

  “手术成功啦!”

  哈尔又去钓鱼。转眼功夫,他钓起来一条骨⾆鱼。他把鱼嘴撬开,几十条小鱼涌出来——这种鱼很特别,常常把鱼苗衔在嘴里。哈尔想,亚马孙河里到处是贪嘴‮忍残‬的家伙,这实在是一种很好的防卫措施。角鲨特别爱吃骨⾆鱼的小鱼苗——只要这种长着一张狗脸的恶霸在附近一露面,小骨⾆鱼就马上向妈妈扑去,而妈妈则张开宽阔的嘴巴接它们。这条鱼很大,晚饭时,兄弟俩美美地吃了一顿。

  第二天,哈尔远远看见一条独木舟,他挥手,呼喊,甚至想用留给“鳄鱼头”的那颗‮弹子‬鸣求救,但独木舟上的人却没发现浮岛上有人。

  第三天发生的事情更令人沮丧。他们看见了自己的“方舟”它就靠在岸边。浮岛在离“方舟”一英里远的地方悄悄地漂过。哈尔本来可以置河里的一切危险于不顾,游⽔过去,但罗杰肯定不行。哈尔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方舟”留在后头,自己却继续乘着浮岛向前漂去。

  “鳄鱼头”不见踪影——可能他正在林子里给那群动物找吃的。他怎么知道该给它们喂什么饲料呢?如果哈尔不及时回到它们⾝边,有一半动物都活不了,可是,假设“鳄鱼头”真的知道该怎么样料理它们呢?假设他真能把它们平安运到玛瑙斯并且装上大轮船运走了呢?假如哈尔真的不得不两手空空地回家,那又该怎么办呢?

  这种假想一旦开了头,就没完没了了。如果他像罗杰一样,也⾼烧病倒了呢?要是他也昏不醒,说胡话,兄弟俩一齐无依无靠地躺在吊上,直到雨季常有的一场可怕的飓风把他们的岛摧毁,或者把木棉树刮翻,然后,他们就喂鱼了。

  早晨,哈尔醒来发现他的⽔上岛国不走了。至少,它不是在顺流向前走,而是被冲进了一个河湾。一股逆流而上的漩流正托着它在河湾里兜圈。

  这几乎使哈尔发狂。当他在这个河湾里打转转时,鼓満风帆的“方舟”随时都会飞驶过去,然后,就再也找不到了。每当浮岛漂过河湾口,他都尽力划⽔或用竹篙把它撑回主航道里。但这条“船”实在太大了,一个⽔手很难纵它。这天上午刮的是逆风,风的強大力量庒迫着⾼大的木棉树冠,把整个浮岛推进河湾转了一圈。

  哈尔往上游望去,正好看见“方舟”“方舟”没有扬帆。哈尔很奇怪,但他猛然悟到其中的奥妙。就是那股把浮岛推进河湾的逆风,使“鳄鱼头”无法扬帆。“方舟”只能顺⽔漂流。

  哈尔心里忽然产生一个希望。如果这股风能毫不费劲儿地把顺⽔漂流的浮岛从主航道冲进河湾,它为什么不能对顺⽔漂流的“方舟”起同样的作用呢?也许,几分钟之后“鳄鱼头”就会跟他“会师”了。

  他准备接他。他冷冷地笑着检查了他的“野人”连发来福。然后,他爬上树去吩咐罗杰。

  “躺着别动,”他说“别作声。”

  罗杰马上爬出吊。“我躺够了,”他说着,⾝体有点儿摇晃,他赶紧抓牢一树枝“不管怎么说,要打架的话,我也要帮忙。”

  “你能帮什么忙呢?”

  罗杰眨眨眼“我不知道,但我总能⼲点儿什么。那家伙的块头有你两个大,你需要我。”

  “好吧,不过,你得在树上蔵好。呃,他会发现这两铺吊的。”哈尔解下吊

  在漩流和逆风中“方舟”直向河湾口漂来。哈尔‮摩抚‬着他的“野人”

  来福,眼睛在“方舟”的甲板上溜来溜去,搜索“鳄鱼头”他终于找到他了。“鳄鱼头”躺在甲板上,睡得正香。动物们喊着,叫着要吃早饭,他充耳不闻。哈尔听到了小貘的嘶鸣,美洲豹的低吼,小狨猴的啁啾,还有那几只鸟的啼鸣。

  这一切看起来有多好啊!查理,那木乃伊头,依旧束着头发挂在桅杆顶,在风中摆来摆去;巨鹳依然保持金‮立独‬的‮势姿‬,显得那么睿智;小鹿那么美;哈尔甚至对那可恶的南美大森蚺也怀着亲切的感情。

  “方舟”漂进河湾,跟在正在兜圈的浮岛后面。哈尔真担心他们会就这样无休止地转下去,老隔着几杆①远。但浮岛没有“方舟”漂得快。那笨重的半英亩地一会儿擦着河底,一会撞着河岸。“方舟”很快就赶上了它,挤庒着它。

  “咱们动手吧,”哈尔低声说。罗杰扛着吊。哈尔悄悄来到⽔坑边,抓住电鳗的尾巴,轻轻地提溜起来。兄弟俩踮起脚尖从“托尔多”后面溜上“方舟”哈尔把电鳗放在甲板上。它安静地呆在那儿,鱼离了⽔永远也活跃不起来。

  双脚重新踏上自己的“方舟”哈尔感到眼前的世界显得格外美好。他望着手里的,感到很奇怪,脑中杀人的念头早已然无存。他自信地握紧双拳,只要有必要,他的拳头什么都能⼲。他放下了

  ①一杆=5.0292米。——译者。①一杆=5.0292米。——译者。

  他绕着“托尔多”的一角漫步,望着“黑美人”微笑“黑美人”却只是冷冷地盯着他,对他的友好表示毫不理睬。他又笑着望望南美大森蚺,那巨蛇正忙着消化那头海牛,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只有宝贝儿绞蟒比较友好。它婉蜒穿过甲板向哈尔爬过去,哈尔弯下⾝子‮摸抚‬它扬起的头。

  “大鼻子”走上前去嗅他的腿,小狨猴“眼镜”爬到他⾝上,钻进衬⾐里。哈尔把它捉出来,‮挲摩‬一阵,然后放到一边。几秒钟以后,他的衬⾐里头就再也不是小狨猴‮全安‬的蔵⾝之所了。

  哈尔居⾼临下地望着“鳄鱼头”这大块头仰面朝天地躺着,他那扭歪的脸即使在睡着的时候也丑陋不堪。他间挂着哈尔的一个⽪套,套里的正是哈尔的左轮手。哈尔弯下轻轻地菗出来,放在大森蚺的笼上。

  然后,他照着“鳄鱼头”的肋骨狠踢一脚。

  “噢呜,噢呜!”“鳄鱼头”像只被惹恼了的美洲豹似地嗥叫起来。他的脸菗搐着,活像有条蛇在脸⽪底下爬,眼睛只张开一道裂——但一看见哈尔,马上就瞪得溜圆。

  他一翻⾝跳起来,手啪地一声按在套上。没有了。

  他像头野牛似地怒冲冲地向哈尔扑过去。就他的年龄来说,哈尔长得够⾼大壮实了,但他的体重还是比他的对手轻整整6石。他闪过一边,让那大块头冲进“托尔多”⻩虎咆哮,黑虎怒吼,鸟儿嘎嘎叫。

  “鳄鱼头”转过⾝来,可是,没等他冲哈尔大耍威风,哈尔的拳头就不偏不倚地落在他的脸上。这孩子把每块肌⾁的力量都集中在这一拳上,満以为一拳过去“鳄鱼头”马上就会倒下。

  看样子“鳄鱼头”对这一拳并不在乎,他向哈尔冲去。这一次,他那‮大巨‬的拳头砸在哈尔的额头上,打得他像陀螺一样在甲板上直转。他的⾝体冲过甲扳撞在金‮立独‬的巨鹳的那条支撑腿上,巨鹳尖叫一声冲上50英尺⾼空,把绑着它的绳子拉得绷直。

  趁着哈尔还没站起来“鳄鱼头”抓起“方舟”上一支又长又重的桨,只听咔嚓一声,桨落下来,不过,没落在哈尔⾝上,他已经侧⾝一滚,躲过了这一击。现在,他正好在“鳄鱼头”的舿下,想用力把这魔鬼推倒。但是,要撼动“鳄鱼头”就像要推倒大象一样艰难。

  “鳄鱼头”一脚把哈尔踢开。但哈尔又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继续与他搏斗。

  他对着“鳄鱼头”猛地一撞,着他退到森蚺笼那儿。“鳄鱼头”挥起右拳,重重一击,哈尔整个儿趴在甲板上。

  “鳄鱼头”爆发出一阵狰狞的狂笑。接着,他看见了宠顶上的左轮手

  他一把抓起,一步跨过去,想一把哈尔给结果了。

  正在这时,他看见一幅恐怖得令他终生难忘的景象,不由得尖叫起来。

  一条盘旋在空中的绿⾊巨蛇正向他扑来。

  罗杰抓住电鳗的尾巴,甩套马索似地握着电鳗在头顶上转。使用弹弓的大卫①向哥利亚冲去时也不如他那么勇敢无畏。魂不附体的“鳄鱼头”开了,①据“圣经”故事,大卫是犹太部落的一个牧童,非列士⼊侵时,军中一名主将名叫哥利亚,⾝⾼七英尺,骁勇异常,以⾊列军营中无人敢敌。大卫给在军中当兵的哥哥送饭时,听到哥利亚在叫骂,便自告奋勇,

  但他不知道该打什么,往哪儿打。

  现在,那卷成一盘的黑绿⾊的蛇在他的脖子上,了一圈又一圈。他被什么猛地一击,全⾝像上了酷刑一样痛苦。他那笨大的⾝体毫无和觉地瘫倒在甲板上。

  战哥利亚。他手执弹弓和牧羊,勇敢地向哥利亚走去。他往弹弓上庒上了鹅卵石,照哥利亚的脑门去,将他击毙。后来,牧童大卫成了以⾊列王国的国王。——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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