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第二天清晨,项羽单独朝见了宋义,没有人知道军帐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看到项羽片刻工夫就出来了。手中还拎着宋义那颗⾎淋淋的脑袋!
项羽宣称:“宋义暗中与刘国勾结,图谋双楚,楚王密令我诛之。”
诸将从最初的震惊中清醒过来后,无一敢对如此大逆不道的举动说半个“不”字。况且,宋义此前在军情紧急的情况下还好整以暇地送他儿子去齐国为相,确寮有勾结齐国的嫌疑。至于说宋义反楚,那自然不些牵強,但人都已经死了,谁又⾼兴为给一个死人翻案而得罪強硬惯了的项羽呢?所以,几个善于察颜观⾊的逢之徒甚至还讨好地说:“首先扶立楚怀王的,就是将军的叔⽗。如今,将军又替我大楚诛灭了叛国之臣,真乃楚国之柱石也!”
项羽派人将这个消息通报给了怀王,怀王不得不追认了那道他本没有发出的诏命,并命项羽取代宋义任上将军之职。
项羽迅速指挥楚军渡过漳河,援救世鹿。
渡河之后,项羽下令:凿沉渡船,砸烂釜甑,烧毁屋舍,士卒每人只带三⽇口粮,以示绝无退路。
这道前所未扔的破釜沉舟之令,极大地发了楚军的战斗力。楚军将士人人奋不顾⾝,以一当下,向強大的秦军发起了一轮又一轮的进攻。
秦军运粮的道甬被截断了。
秦国坚固的阵线开始瓦解。
…
秦将苏角被杀,王离被俘,涉间自焚。
秦军主帅,少府章邯--曾经打败了周文、陈胜、项梁的常胜将军章邯,向项羽求和了。
考虑到秦军实力犹存,而楚军军粮已所剩无几,项羽决定接受这位杀叔仇人的求和。双方约定在洹⽔之南的殷墟上会面。
在殷墟,章邯告诉项羽,他之所以求和,不是因为战斗失利--事实上,他还有二十万兵马,而是因为他所事奉的朝廷已不值得他继续效忠了。
“我简直不知道如今的秦国究竟姓赢还是姓赵了。”章邯愤愤地道“朝中的有功之臣都快让赵⾼杀光了!先是将军蒙恬,然后是右丞相冯去疾、将军冯劫、再后来是左丞相李斯,现在就要轮到我了。”章邯指着⾝后一人道“将军应该认识司马欣吧?”
“是的。”项羽点点头“我与叔⽗潜蔵于民间时,我叔⽗曾因事被捕⼊狱,是他救了我叔⽗一命,那时他是栎狱椽。
章邯道:“现在他是我的长史。十天前,我派他去咸请示战事--司马欣,你自己来说吧。”
司马欣道:“是,我到了咸,要见皇帝。赵⾼让我在宮外司马门跪候了三天,也没让我见到皇帝。后来我听说,赵⾼得知情势危急,怕皇帝追究,准备拿将军和我们这些前线将士顶罪。我连夜抄小路赶了回来,到了军中,我才知道,赵⾼果然派人追杀过我。幸而我没有走去时的大路。”
章邯道:“项将军,你也看到了,为这样的朝廷卖命,还有什么意思?将军与我有杀叔之伊,我也不敢请求将军的赦免。但求将军一件事:攻⼊咸后,千万要抓住赵⾼,将这恶贼斩成⾁酱,以解我心头之恨!那么我虽死也感将军的恩德。”
说着,章邯向项羽俯⾝跪拜下去。
看着这个曾和自己斗得死去活来的劲敌,如今被肮脏的宮廷所,落到这样凄凉的境地,项羽不噤起了怜悯之心。他扶起章邯道:“起来吧!我不杀你。你攻打我叔⽗。是名为其主。现在你弃归楚,是我楚国的幸事。你就留在楚军中为我办事吧!
就这样,项羽不但没有追究章邯的罪远,还封他为雍王,又任命他的两名副手:司马欣为上将军,董翳为都尉,收编了秦降卒二十万,一同向关中进发。
没有人怀疑项羽有封王的权力。巨鹿之战已经确立了他在诸候中至⾼呒上的地位,一俟进⼊关中,攻下咸,他成为天下霸主自是顺理成章的事了。所以,许多人已提前改口叫他‘大王’事情进行得很顺利,巨鹿之战的余威排除了一切障碍。在路上,为了杜绝后患,项羽下令坑杀了那二十万秦军降卒,居然也没有敢说三道四。除了亚⽗有点不以为然,总而言之,项羽的心情十分愉快。
但是,一个意外的消息把他的好心情全打了:沛公刘邦已先他一步进⼊关中。
刘邦算什么东西?项羽至今还记得去年这个人是怎样哭丧着脸来向他叔⽗求救兵的。那时,他把自己的老家丰邑都丢了,兵微将寡,无力收复,带了一百多名骑兵可怜巴巴地来求援,项梁很大方地送给他五千兵马,这条死鱼才算翻了⾝。
一想起那道怀王与诸将的约定,项羽就觉得心烦意。
“先⼊关中者王之。”
关中王,关中王,等于是秦王。刘邦怎么配来跟他争这个天下至尊的王爵?
岂有此理?他是怎么攻⼊关中的?
消息很快打探出来了:刘邦用贿赂秦将的手段打开了咸的南大门饶(山字边,我打不出来了)关。此时,赵⾼狗急跳墙,弑君于望夷宮,另立二世帝的侄子子婴为秦王,子婴又设计杀死了赵⾼。咸城里得一塌糊涂。刘邦遂趁虚而⼊咸。
大军行到函⾕关前,关上已换上沛公刘邦的旗帜。关门紧闭,守关者声称:“无沛公之命,任何人不得擅自⼊关。
项羽然大怒:“我在巨鹿浴⾎苦战,拖住秦军主力,你捡了现成便宜,还想独霸关中,给我攻!”
刘邦的军队抵挡不住,很快就败逃了。
项羽攻下函⾕关,到咸城外的鸿门,扎下营寨,鸿门西南不远处的灞上,就是刘邦的驻军。明天,项羽想,明天就去找刘邦兴师问罪。
这样想着,他安然⼊睡了。
他终究还是汉能睡成一个好觉,因为一个晚上先后有两个人声称有十万火急的事必须要见他。
第一个人是从刘邦的营垒里来的,自称是刘邦的左司马曹无伤的密使。来使对项羽说,刘邦有称王于关中的野心,他准备任秦降王子婴为相,霸占秦宮室府库全部财宝,与诸候军对抗。来使告诉项羽,刘邦只有十万军队驻在灞上。如果项羽要举兵相攻,曹无伤愿为內应。这对项羽是一个好消息。因为他本部军加工诸候军⾜有四十万,打败刘邦看来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他不喜来使那副鬼鬼祟祟的样子,所以只敷衍了两句就让他回去了。
第二个是他自己营垒的人,他的族叔,项伯。奇怪的是,项伯深更半夜把他再次从上拉起来,却只是为了拼命给刘邦说好话:“人家沛公要不是先攻破关中,你能那么容易进来吗?人家立了那么大的功劳,却要去攻打人家,也太不够义气了吧!”
项羽觉得好笑。今晚是怎么了?一个刘邦的手下人,来劝他攻打刘邦;一个自己的手下人,来劝他别打刘邦。
“三叔,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隐衷?就直说吧!”
项伯这才呑呑吐吐地道出,他去过刘邦的军营了。因为在听到项羽次⽇攻打刘邦的军令时,他猛地想起,自己有个老朋权还在刘邦哪儿,他不希望这位朋友陪刘邦一起⽩⽩送死,就准备叫这个老朋友跟自己逃走。
“你那位朋友是谁?”
“张良”
“张良?”项羽怀然动容“就是那位在博浪沙椎击秦始皇的刺客?”
“是的。他行刺后就亡匿下邳,我就是在那时和他认识的。”
“很好,那后来呢?你把他劝说来了没有?”
“没有,他说什么也不肯在刘邦有难时独自逃生。”
项羽汉了一口气,脸上显出佩和惋惜的神⾊。
项伯又更加呑呑吐吐地说,张良不担不肯跟他一起逃走,反而三言两语,硬把他拉去和沛公刘邦见面。在那样尴尬的情况下,张良居然有本事说得让项伯和刘邦结为姻亲,还让项伯回来在项心面前替刘邦多多美言几句。
“大王,明天刘邦会亲自来向你请罪的。你先不要开战吧。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不要只听别人的一面之辞。多听听他们的话也很有道理…”
“行了,行了!”项羽又好气又好笑地一挥手道:“我知道了。那就看他明天有没有诚意来谢罪吧!”
“一定有的,一定有的。”项伯忙不迭地替他那刚刚结成的亲家公说道。
第二天一早,刘邦果然亲率百余骑兵来鸿门向项羽谢罪了。
刘邦言辞谦卑,神态惶恐,他把自己的所有行为--包括约法三章,不杀秦王子婴等收买人心之举,都解释为替项羽传播威名。
项羽吧了口气,道:“是你的左司马曹无伤这么说的。否则,我也不会这样啊!”范增在旁边听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项羽怎么会蠢到这个地步?
但接下来还有更叫他难以置信的事:项羽居然把刘邦留下来宴饮食宴席上,范增五次三番向项羽使眼⾊,甚至举起佩带的⽟玦示意,但项羽就是没反应。
范增起⾝,走出军帐,焦躁不安地踱来踱去。
一个青年军士刚好走过,范增一把把他拉到一旁。
“项庄,你知道你堂史在宴请谁吗?”
项庄道:“听说是刘邦。”
“不错!”范增咬牙切齿地道:“昨天还下令要准备去攻打他的,现在倒好,让人家几句花言七语,就说得变卦了。刚才在席间,我几次示意,大王就是不忍下手。我们只好代他动手了。”
“这…合适吗?”项庄有点犹豫。项羽虽与他是堂兄弟,但实则位同君臣,不奉项羽的将令就擅自行事,他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范增不耐烦地道“这是为了大王的天下。大王要怪罪下来,一切有我但着。你去拿剑来,待后就进去,以舞剑助兴之名,在席间杀了刘邦!”
项庄道:“是。”就完匆匆就走了。
范增准备回帐中去,一瞥眼间,看到一人,不由得停脚步。那是一个执戟的待位,正懒懒地倚着一排栅栏,口中叼着一茎野草,眼睛望着远方的山川,脸上有一股萧索没落的神情。
范增踏前一步,但又退了回来。
不,现在不是安慰一个意失者的时候。他还有更重要的大事要办!以后再说吧,他会记住再劝劝阿籍,叫他重用这个名叫韩信的侍卫的。
范增返⾝进了营帐。
一会,项庄也拿着宝剑进去了。
再过了一会儿,张良匆匆走出来,走到军门口。那里有刘邦带来的一百多名随从。张良拉住其中一个⾝材魁梧的大汉就走。一边走,一边急急地道“…现在项庄舞剑,其意常在沛公。要不是项伯在那儿挡着,我们沛公早没命了…你进去后,记着,东向而坐的就是项羽,别怒人,只对他说…”韩信倚着栅栏,看着张良拉着那大汉向军帐快步走去,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好计!他点点头,项羽是个莽人,而他自己也喜莽人,所以要是找一个⾆辩之士去跟他理论,只会引起他反感,叫这个耝豪大汉去大闹一通,也许倒可以救刘邦一命。
这个张良,果然厉害!
约半个多时辰过去后,刘邦⾝体歪斜地扶着那大汉的肩头出来了,仿佛已醉得不省人事。但一出军门,刘邦立刻像换了个人似的,一下子清醒了。他站直了⾝子对那大汉道:“现在怎么办?走又不能走,留又不能留。范增不杀我,是不会死心的。”
那大汉道:“当然是走了。难道还呆在砧板上挨人家宰不成?”
刘邦道:“可…可我怎么向他告辞啊?”
那大汉道:“现在还顾得了这个?眼下不是讲礼节的时候,逃命要紧!夏候史,你把沛公的马牵过来。车驾不要了。沛公,快上马吧!”
刘邦道;“不,不行的。这不是礼节的问题。他现在不杀我,就是因为没有借口,我不辞而别,不是让他找到借口了?就算我能逃回灞上,躲得了今⽇也躲不了明⽇。”
那大汉急道:“管那么多⼲什么?现在躲过一天是一天。”说着,那大汉便要推刘邦上马,而刘邦还在犹豫。
正在这时,张良也出了军帐,向这边走为。他对刘邦说:“沛公,你先回去,就樊哙、夏候婴、纪信、靳強四人护送你,其他人留下,免得惊动太大。告辞的事我来办。樊哙,沛公的全安可就给你了。
那大汉拍着脯道:“行!只要有我在,谁也别想伤伤沛公一毫⽑!”
张良又向刘邦道;“沛公,你来时有没有带什么东西?”
刘邦会意,忙从一名待从的行囊中取出两只锦盒,递给张良,道:“这里有一双⽟壁和一对⽟斗,⿇烦你给我分别赠给项王和亚⽗,以作告罪之意。”
张良拉锦盒,又道:“从这里到灞上,最近的路要走多少里?”刘邦想了想,道:“抄小路走只要二十里。”
张良道:“好,快走!”
刘邦上了马,张良从旁人手中取过一马鞭,狠狠地在马庇股上菗了一下,那马立刻如离弦之箭般飞奔出去,樊哙等四名随从也迅速跟上。
张良看着他们的⾝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才长出一口气,又驻⾜站了一会,转⾝步⼊军门。
忽听旁边一个声音轻轻道:“唉!放虎归山,从此天下要多事了!”
张良闻声心头一震,手中的锦盒几乎落在地上。他循声望去,见辕门旁边的栅栏边懒洋洋地倚站着一名待卫,双臂叉环抱在前,臂间拢着一支长戟,嘴角咬着一茎野草,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张良走过去,低声道:“请教⾜下尊姓。”
那待卫吐掉叼了许久的野草,道;“无名小卒,执戟郞中韩信。”
张良道:“不⽇定当告访。”
张良说完,深深地看了韩信一眼,便向军帐中走去。
项羽已经有点醉了,见张良进来,乜斜着眼道:“沛公呢?他上一个厕所要…要那么…长时间?”
张良躬⾝道:“沛公不胜酒力,不能亲自向大王告辞。遣臣下谨奉⽩壁一双,再拜献大王⾜下;⽟斗一对,再拜范将军⾜下。”
侍从将两只锦盒分别送给项羽和范增。
项羽取出⽟壁,看了看,把它放在座上。
范增一把掀掉眼前的锦盒。“啪”的一声,锦盒掉在地上,两只精美的⽟斗滚落出来,在毡毯上滴溜溜直转。范增子套佩剑,将⽟斗砍碎,然后收剑回鞘,铁青着脸走了出去。经过张良⾝边时,范增停了停,沉声说了句:“好!你厉害!”
张良神⾊不变。
侍从给项羽端来一盆洗脸⽔,项羽拿起盆中的手帐,拧⼲了擦脸。
外面传来了范增的训诉声:“没用的小子!成事不⾜,败事有余。!
项庄的声音有点委屈:“亚⽗,我…!
“住口!”范增蛮横地打断道“这点小事都办不了,不能成什么大业?呸!以后夺取项王天下的,必然是刘邦!我们就等着做他的俘虏吧!”
张良抬眼看了一下项羽。
项羽慢慢地擦着脸和手,好像没有听到范增指桑骂槐的声音。擦完后他把⽑由扔回盆里,挥挥手让待从们退下。
“张良,”项羽开口了,他的声之平静简直让张良怀疑他的醉是否也是装出来了。“你就是十年前在武博浪沙椎击秦始皇的那么刺客?”
张良道:“是的。”
项羽凝视着张良,这个以博浪沙一击而名闻天下的刺客,居然长着一张女人一样秀美纤弱的脸。“真是人不可貌像。”他叹了一口气道“老实说,我很佩服你,行刺比起义更需要勇气。”
“那没什么,都过去了。”张良语音里没有一点奋兴自得之情,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郁忧闷“况且寻一击又没有成功。”
项羽点点头,他对张良的好感又加深一层:做了这样轰轰烈烈的大事,还不以为功。项羽起了爱才之意“你代刘邦辞行,就不怕我迁怒于你?”
张良抬起头,一脸毫意地道:“臣下并未得罪大王,为什么要怕?大王不会滥杀无辜的。”
“好一个滥杀无辜!”项羽不噤笑了起来“你无辜么?你以为我真的醉了,糊涂到你在我眼⽪子底下玩的手法都看不到了?那个咋咋呼呼的黑大个,叫…叫什么樊哙的,不就是你弄进来的?他嚷嚷的那番大道理,八成还是你教的吧?”
张良也笑了:“大王如果真的没醉,那就应该看到是大王的人先玩的手法,下臣不过是被迫应战而已。”
项羽道:“不错。正因为这样,我才放了刘邦一马,暗箭伤人没意思。”
张良躬⾝道:“大王大仁大义,沛公与下臣没齿不忘。”
项羽道:“你不用谢我,我不是不想杀他,只是不想用这种手段!以后若场战相适,我会跟他好好打一场的。”
张良道:“大王与沛公的误会不是已经解除了么?怎会再动⼲戈?大王多虑了。”
项羽道:“少说这种场面话务员解没解除大家心里有数。不过现在先不提这个。知道我为什么把曹无伤的名字告诉刘邦吗?因为这种卖主求荣的人我不稀罕!我喜你这样忠诚勇敢的人。愿意留下来帮我吗?”项羽说着,眼中显出热情的神⾊。
张良狡黠地一笑,道:“我要是留下来,还是忠诚的人吗?”
项羽一怔,许久才道:“我算是明⽩了,项伯怎么会你几句话就搞得晕头转向!好吧,我说不过你。不过,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是韩国人,我叔⽗又已封你为韩国司街,畏佐韩王成。你就算要做个忠臣,也不该是做刘邦的吧!
张良无奈道:“是啊!可沛公已经向韩王把下臣‘借’走了,下臣也没有办法。”
项羽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刘邦以“借粮”之计硬从韩王那里“借”走了张良,韩王成他的无赖手段搞得无可奈何,这已是一件传遍诸候的笑谈了。
“你呀你!”项羽笑道,好了,别找什么借口了。人各有志,我不勉強你。我只问你,刘邦有什么好处,值得你这样为他效忠?他比我贤明?”
张良不卑不亢地道:“武王贤明,终非夷、齐之主。”
项羽大笑起来,笑得很舒坦。张良居然把他比作兴周灭商的周武王,这一捧实在非同小可。周武王没有为难伯夷、叔齐那两个愚忠的书呆子,他自然也不能为难眼着这个聪明的谋士了。
“回去吗,这个‘夷齐’,”他笑着道“真拿你没办法。”
无论如何,仗是打不起来了。
项羽麾兵进⼊咸,俨然以关中王自居,处置起亡秦的一切来。为报祖⽗项燕、叔⽗项梁皆被秦军所杀之仇,他下令:将秦所有宗室公子,一律诛杀!包括已经投降的秦王子婴。
子婴只做了四十天秦王。他不是那颟绀无能的亡国之君。事实上,他像他的祖⽗,始皇帝。就像他祖⽗当年智除嫪毐一样,他机智果决的计诛钉了赵⾼,使秦人拍手称快。四十六天,才短短四十六天,他就展示出一个盛世明君应有的一切素质。然而,凶不幸接手了一个已病⼊膏肓的帝国。⽩练系颈,俯首请降,一切不该他承受的屈辱都降临到了他⾝上,最终还要用生命为帝国殉葬。
所以,对于子婴的命运,秦人无不感到同情和惋惜。不过,据说子婴在听到对自己的判决时,既不惊慌,也不愤怒,像是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似的,只淡淡地说了一句:“请转告你们大王一句话:不要以暴易暴。”
没有人知道这句话是否传达到了项羽的耳中,只知道项羽开始下令搜集咸的全部宝物,东运彭城--他已经决定以好里为自己的新都。他不喜咸。对他而言,这是个充満仇恨和罪恶的地方。他要把这里付之一炬,带着财宝和美女东归故乡,让亲友乡人们都看到他今⽇的权势和荣耀。
同时,项羽开始大封诸候,并自立为西楚霸王。
啊!将天下攥在手里任意处置的感觉简直太好了。项羽愉快地想。
至于那个讨厌的刘邦,不就是“先⼊关中者王之”吗?嘴大吃嘴小!把巴蜀之地封给他。那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向来是秦朝用来流放罪人的,可好歹也算是关中。让他去那边窝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