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经验若老姜
原来!依照武林规矩,不论来客如何,凡是步行拜望者,乃对主人恭敬之意,特别是主人气摺越大,手面越宽的更重视这种礼数。
好来客是骑马,坐车者,离庄半里外便有“宾馆”下马亭,只要是来客,都应在该处下马停车“由主方专人接待通侯后,如主人奉请,才可重新上车骑马直入庄门。否则,便是对主人轻视,有失礼教,自己人当然是例外的。
玄灵子等一行突出现,颇有奇兵之胜。并非连云山庄派出的人有眼无珠,不但玄灵子一出现渡口便有人飞报庄中,便是李、霍二人也已受到注意。只是近各方情况紧急,奉命不准得罪人,不然,早有人上前盘问或尾随监视了。
不料,玄灵子等三人忽然岔道走入青纱帐,庄中派出迓的人扑空。又不见出现庄门投帖,不由都了章法。在有备无患,防人之心的情形下,一连派出几任高手四面安下卡子,也即是施、庞二人出面接着,巧词掩饰之故。
这时,语声落处,由堡门内行虎步走出二高大而背微驼的老者,红光面,白须拂,一身圆领吉服,头带高方巾,脚登粉底无忧履,笑容面,声若洪钟。身后簇拥着廿多人,奇装异服,显然都是三山五岳人物,众星捧月似的亦步亦趋。看这种声势,竟是北方武林祭酒,鹰孤神驼侯益了。
好怪,老侯巢本在长白下黑龙岩,为何出现在这里?而且以庄主身份出现,难怪连见闻广博李文奇也不明所以,认为咄咄怪事!
李、霍二人虽是心中嘀咕,眼看侯老头已急行上前,向玄灵子握手大笑。雅意拳拳的又向自己人走,竟一见如故似的打着哈哈道:“难为二位看得起老朽。自古英雄出少年,老朽托大,攀个忘年吧,请进!”
双方礼见厮叙,热烈融洽,在鼓乐齐奏中,三人被人大门。
“曹专权居相府,牢笼英俊用文武。”李、霍二人都觉得侯老头毕竟有他一套。否则,单凭武功,也不会笼络群雄,得学众望。北国男儿多豪迈无伦,快人快语,却被侯老头发挥尽致,而且深得威而不猛,和而不柔之旨。
进得堡门,眼前所见,令人叫绝,原来北国多令特长,桃杏竞放中尚大雪纷飞,此时虽清明过后,余寒犹烈,而庄中却是丽景繁霞,青光一片,嫣紫姹红,百花争,最妙的是一种“荷包花”类似垂丝海棠,一簇数丛,而花朵大如芍药,丰姿浓郁,广披数亩,无异是一个大花园。不但荒凉的北地见所未见,恐锦绣江南亦是罕睹,足见主人匠心独建,为人所不能为,非有丘壑,大学问者不克语此。而侯老怪一介武夫,懂得什么风雅,那有这种闲情逸致?在在可疑!何况竟是庄院之前呢!内外气势,太不调和。
近面矗立座庄院,更是鬼斧神工,极尽琢磨,竟是石墙到顶二局约五丈,石分青白二,晶莹如玉很像云南名贵大理石。壁上五彩缤纷,所凿山水人物花鸟虫鱼,极尽曲折布置之妙。瑰奇精细,栩栩如生。
庄院大门前,华表耸立,亦增嵘峨壮观。登石墀,俱镂花纹,历七级而入大门,细乐悠扬,繁管促节,起于庭中,好大的场面。
主人肃客入院,进入正厅,画拣雕梁二局大轩敞,古古香,只是给三山五岳的人物一反衬,使显得不伦不类了。
玳瑁筵开,芙蓉席上,主人一摆手,命奏乐娱宾。
繁弦急管,竟奏秦腔,秦音高亢雄壮,杨惮所谓“仰天俯岳,而呼呜呜”者。自李三郎(唐玄宗)专设梨园,授以秦声,遂开后来平剧、汉剧、越剧等之先河。
秦腔之举上容节,音调拍奏,皆有古意。李、霍二人读群书,也明音律,虽是初次听见,当然能识其妙。大约这儿乐工皆是集一时之名手,古筝檀板,羯鼓胡敲,急音楚,使人耳热心酸而有慷慨昂之意。
所谓“奏来天宝乐,歌得七腔。”这明明是华延作出,宾主言,只差没有名侑洒,妙舞助兴,却不知危机四伏,杀机密布。
李、霍二人虽知“筵无好筵,会无好会”且冷眼旁观,已看出座上群雄神色不定,虽是御酒会,高谈阔论。不失英雄木,而任何巧饰,掩盖不了心情紧张,连侯老怪也似心有重忧,强作镇静。
二人都知道必有非常事故,正是“山雨来风楼”的当儿,自己二人恰巧适逢其会,拿不定到底为何,伺不便询问。但估量自己二人与主人并无什么过节,更无仇恨,当不致是对付自己二人?但心内却七上八下,随时待变。
却听玄灵子幽幽的道:“侯道友,在座皆道中人,不拘俗套,贫道敢问,你的事如何?风闻我那孽徒累及令媛,可否出,让贫道一问端的?”
听他语出冷如冰,不但李、霍二人一怔,全场立时肃静,可见事情不简单。
当然,全场目光却集中在玄灵子和侯老头身上。
只见侯老头寿眉轩动,连尽三大觥,拂须怒目道:“承下问,敢不实告,侯某此次由长白摒挡南下,正为此事!小婿之死,已渐见眉目,此时尚未可断定。虽与令高徒有关,但咎由自取‘小女失德’,侯某家教不严,不琐渎道长…”
玄灵子大约不耐烦了,冷笑一声:“老侯!你也一大把年纪了,怎么忽然婆婆妈妈的不痛快,到底为何?”
这老道真是冷僻乖张得不近人情,李、霍二人刚觉情况不妙,加紧戒备,果然,厅上群雄大约不玄灵子的咄咄人,都纷纷变。
侯老头也似有恼意,愤然道:“起因为了小婿私藏了一本书,叫什么“金楼子”相传乃梁元帝所作,不知如何被令高徒知道,专程前来借阅。令高徒不但受那姓罗的妇所惑,盗书出走,小婿无行,小女无知,为此追蹑,狭路逢仇,以致在汴洛道上,为侯某昔年一对头堵截。小婿当场殒命,小女却反得令高徒同堂援书逃回。侯某现正了结此事,今晚便有死约会。道长何相之甚?”
玄灵子冷哼一声,面色越见冷漠阴沉:“那么我那孽障现在何处?”
侯老头也怒声道:“道长莫非见疑侯某羁绊令高徒了么?从来疏不问亲。侯某实话实说,吾辈定作掩耳盗铃之事?在座同道皆可作证,侯某决不能一手遮天,欺瞒道长!”
这老头大约心中愤极气极,激动得白须抖动如,全场气氛更趋紧张。
只因事情发展得大铖唐兀,李、霍二人不清底蕴,无法口,此时此地,动辄得咎,也不便搀言,只有三缄其口学金人,先求自保。
只见玄灵子拂袖而起,冷哼道:“这样说来,倒是贫道无理取闸了?黄牛角、水牛角,各有各的事。孽徒既不在此任他上天入地,贫道自有道理。打搅!失陪!”一声狂笑:“另有嘉客来到,主人何不出!”袍袖展处,烛影捏红,好老道,竟肆无忌惮的大模大样离座而去。
这可把李、霍二人僵住了,同行又不是,留下又不是,暗骂这老杂真是难,得人神魂颠倒。
冷眼疾扫全场,都纷然变,但微一动过后,迅即饮会谈笑如故,好像先有默契,预有成竹,倒不失武林本,难得的都能镇定。
蓦地,鼓声大震,起自堡门,老道便传来一声伥鬼夜哭也似的乾嚎!
“老侯儿还不滚出,可是要爷们揪你出来么?”
又是一声长笑:“玄灵道长,干么气鼓鼓的像河豚鱼?俺是不请自来,正想打打丰,请你带絮则个!”
李、霍二人不由骇然,因听那一声长笑和语声,竟是道家少清“鸣天鼓”气功,只奇怪的来人明明尚是堡门外,玄灵子为何竟知有人到来,不由都楞住了。
猛听侯老头也是一声狂笑,入耳嗡嗡,屋瓦皆震,徐徐而起,却先向李、霍二人拱手道:“老朽有事失陪,二位小友请慢用宽坐!”不等二人回答,一摆手,在座群雄一声不响,跟在他车后,蜂拥而出。
这下子,把二人得啼笑皆非,身在客位,主人既示意不必参与,依照江湖礼数,其势不能自行跟出。如坐着不动吧,无异受到冶待,真不是味儿。
霍春风忍耐不住,然变,正要立起抢出,却被文奇一笑止住。
蓦地“窗间眉语度,纱轻眼笑来。”二人发觉倩影红袖,耳听燕语莺声,人未到,香先闻,厅后屏风动处,突然拥出裙钗三五,原来竟是一位少妇,四个俏丫环。
任是李文奇经验丰富,霍春风个傥超群,当此千戈将起之际,娇娥翩然出现,也感进退维谷。
到底都是高才卓识,俊逸超凡,金美玉,脱俗无垢的人物。天地在运行,万物皆备于我的襟怀,月照梧桐上,风来杨柳边的抱负。只微一怔神间,全都立除窘态,夷然自若的徐徐站起,而且借此互相敬酒呢!
李文奇饮如长鲸百川,连尽金瓯,频频向春风照底,还作轻笑:“老弟,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难得主人爽快,只顾宾,却丢下区区你我俩个,虽无佳人侑洒,檀板传杯,但华堂红烛,美酒佳肴,说什么也总比那‘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青莲居土(指李太白)强吧?”
春风也洒然照杯,以指击桌道:“诚然,三杯通大道,一门合自然,但得洒中趣,莫为醒者传。难得主人雅意,何须有人作陪。红毡之下上,固然宜脑脂,俾得半染脂痕半染酒诗意。若像…若像现在刀兵之场,呀呀!只宜舞剑抡刀。横加金粉,反增俗气。哈!金谷园中何足道,且尽秉烛夜游情。李兄,你看呀!外面清光浩浩,必是月华高照,一生几见月当头,莫负空樽空对月,我俩不如移席门外对酌吧?恰好主人都在外面,别人是主陪客位,我们却应客随主便二叫去移樽就教,来嘛!”还作了一个要虚抬酒席手式。
文奇好像酸秀才书房和友论文,正论到妙处,搔着筋,有英雄所见略同,天下奇才,唯兄台与我耳之感,念着口的洒,连连叫:“妙哉!正合孤意。人生有洒须当醉,莫等少年白了头!主人不拘礼,一快也。倾巢而出宾,必有嘉客,得眼福,二乐也,还有咱们正苦今晚错过宿头,准备住破庙,分润土地公公和土地一些豆腐、青菜、残羹、冷饭吃吃,想不到有如此享受,快何如之!速兴!速兴!迟则主客皆进,岂非打断诗兴?痛断诗肠?呀!来!”
他二人忽触灵机,一样心思,就是避免和出来的妞儿所照面交谈,此时此地,而且又未清妞儿们来历,万一一个应对不好,半言惹出是非或得难以开口又难于出手,在在皆不合算,所以马上一唱一拍,巧演双簧,二人部是腹笥甚宽,才思敏捷,所谓信手拈来,皆成妙诵。出口珠玉,句得风。亦庄亦谐,谑而不。话内藏机锋,参透儒、道、释三家外还故意显黄老虚静无为而傲世的话儿,侧面无异表示对女人不,把出来的妞儿比作佑洒歌,而分明一对狂生,正是本,身份恰合,在游戏人间,玩世不恭的李文奇固然如数家珍,驾轻就,便是初履江湖的霍春风,因中博洽,难得有对手,也是不火不温,信口如,妙语连翩,半斤八两,还加上维妙维肖的做作,真有一同抬着酒席出去之势,活画出一对只知嘲风月,饮酒诗,附庸风雅,自充名士派头的书呆子妙相。
外面都是紧锣密鼓,火红火绿,虽还在待过节,从客旧话,却不是这对酸丁说文论诗的一套,针尖碰麦芒,旗鼓相当则一也。
果然,只听外面狂笑,劲喝、暴叱、冷哼之声作,大约双方已见面眼红,话自不投机,等于白说,断断绩续的语声都为杂哗咋的声音得低不闻,紧接着的是怪叫,厉啸和风错的繁响和间有金刀相碰的声音。
可急壤,苦煞李、霍二人,恨不得飞身而出,去趁热闹,不料,作法自毙,冷眼瞟去,忒也希奇,那小娘子和四个俏丫环竟好像是千金小姐游,又似突然看到什么新奇玩意儿,椿袖凝眸,笑还休,款步又停,明明看出她们出来时都因心慌着急而奔出,大有“金莲蹴损牡丹芳,玉簪儿抓住茶扉架”的韵味,而现在呢!反而停步注视,竟像十分欣赏一对书呆子闹出什么把戏,静观发展而感到有趣的样儿,倒把这对难兄难弟得相视一笑,由这一笑内,双方都表示恐怕是表错情,真的闹出笑话,来的几只小娘鱼不过一般内眷,大约闻声好奇,想奔出门外瞧热闹,看个究竟,自己二人反而自步法,先让她们白看一个。
但二人立时觉察,四目如电之下,已瞧出主仆五人都是行家,不但里面都是紧身劲装,窄袖蛮靴,而且外面波纹内可看出间都带着软兵刃或百宝囊之类,何况都是刚健中透婀娜,温柔间煞气,英风毕现,巾帼丈夫,起步轻灵,立着劲拔,从无女孩儿家娇柔做作之态,明明是假装不知,而实有所为。久闻侯老怪有一掌珠爱女,十年前便已出道,江湖上有名的毒手观音侯玉兰。尽得乃父真传,听说还和南韶圣母乐因有点瓜葛。个性高傲异常,乃父偏爱诋犊,无所不至。有人说侯老怪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自己老婆,老婆死后,最怕这个宝贝女儿,为了顺从她的意思,只差天上的星星不给她摘下来,数年前,听说为了她要招亲比武,出了不少希奇古怪的玩意作难男人,曾震动北五省,着实热闹了一会儿,作人妇后,才渐不闻她又有什么大苗头。刚才席上又听到侯老怪对玄灵子提到地,乃夫还被人之杀,其中必有曲折内幕。估计眼前小娘鱼,虽年过花信,丰姿绰约,仍有少女的美而更有少妇的人魅力,尽管眉锁愁,眼含忧郁,芳心内是惊?是恨?是怕?是怒?脸色有点惘,憔悴、慌张,但仍掩盖不住“生得娥媚鬓更好,美人只合一身愁”的醉人光采,使得他俩也不觉注目细看。两人同感:来人即不是她,也一定是和侯老怪有着密切渊源的亲属,否则,也不会去强敌上门叫阵而胆敢以女之身出面犯难之理,而且估计她的武功必不错,只是,为何在这个紧要关头,反而好整以暇心的有闲心呆看自己二人搬石头打自己的脚呢?
这一来,他俩不得不假戏真做,真个煞有介事的扎水袖,提前摆,掖直摆,各伸两掌,要抬着酒席出去啦!并且,都现出很吃力的样子。实在这种桌子一律都是梨木镶着水磨石面,加上桌洒菜,少说也有百斤以上,凭两个书生确要把吃气力或高“古文观止”内的王“胜王阁序”中名句“落霞与孤骛齐飞,秋水共长天一”的劲儿不可。
好笑,他俩真个好像抬不动而又志在必成的样儿,还有在美人面前充好汉,不甘示弱的表示余勇可贾,绝非手无缚之力的肋书生。你看他俩把一席洒拾得摇摇晃晃,随时有点脚朝天,或半翻元宝危险,那桌面上金盘、玉碟、银壶…都在摇摇坠,却是一点洒,一滴汤也未洒落一点,好容易抬到正厅门口,大约吃不消了,都想放下歇歇气,各自打着招呼,很费力的放下来,却忍不住笑,只好各借用袍袖拭抹额汗的当儿把脸掩住。
外面却已翻了天啦,灯球火把,照耀如白昼,风起沙飞,轰轰发发,呼呼砰蓬,还有成半的叮叮铃之声,加上怒吼、长啸,异声大作,好不火爆猛烈。
这对假活宝可真沉不住气了,霍春风首先装着失惊打怪道:“不好!怎么了?明明月白风清夜,何故妖魔鬼怪声,听好怪的风,别是来了大虫(老虎)吧?”袍袖无风起,已在运行功力,外看好像打折:“其进乎?抑退耶?”
文奇攘臂道:“由也好勇,设系山君逞威,为救人命,虽万夫,吾往矣…”便要当先抢出。
却被一声刺耳狼嗥怪吼打断:“侯老鬼!咱们还是出去了断吧!这鬼地方花儿草的,又有这多猪狗爪牙绊手绊脚,不如让他们少几个进枉死城,乾脆一相两响,算咱俩的账好啦!”
接着是侯老头一声震天狂笑:“六盘鼠辈,盘安岭漏网残魂,害咱爱婿,暗箭伤人,猪狗不如,还放什么!侯某宁愿花园染狗血,埋狗尸,若让你们这些猪狗溜掉,从此隐姓埋名,北方便算没有姓侯的这一号!”
他俩已知双方正恶斗方酣,如火如荼的当儿,正是自己二人出手脸,看清敌我强弱的好机会,文奇便想一脚踢翻桌子,飞身抢出。
却被霍春风顺势止住,借拖住文奇后退的样子递了一个眼色,嘴内却作慌道:“速退!速退!兵凶战危,岂止穿窜之盗欤,子泰山其颓乎?”
文奇顺口骂道:“为人谋而无忠乎,仁者无惧,足下诚朽木不可雕也!”竟似负气,拂袖奔出。
春风似被将动了豪气,大叫:“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也!大好良宵夜月,奚可辜负,速行,吾当舍命陪君子焉!”说着“大般若力”已经发动,右掌往下一托,已成“达摩托钵”之式,右掌借一拍桌子之便,变成“天女散花”奇事出矣,只见他两掌明明一上一下,右掌覆,下掌仰,并未沾着桌身,身形晃处,连人带桌,已飘然而出。
来啦!微闻身后一声惊噫!微风飒然,五条俏影儿,一前四后,已紧随春风身后降落。
春风恍如不知不觉,倚身桌前,作抬头赏月状,嘴内还在胡说:“皓舵当空,碧天如洗,正携素心人并肩把臂时也…”似惊觉多人拼斗,负手促额道:“有洒不饮,有不吃,有月不赏,却吵闹相打,此所谓庸人自扰,愚者心昏乎?”
别看他酸态可掬,神目如电,早已扫现场一周,虽然相隔尚有二十多丈,人影纵横,错翻飞,因双方尚在以一对一苦战,依稀还可辨出现场动手的一共只有六对,十男二女,侯老头和一身御白银色奇装异服,两肋侧仍有翅膀装置的灰面如腊的老头对掌。侯老头掌力雄浑猛烈,掌起风生,不时化掌成抓,疾如电闪,霸道非常。那灰面老贼却是巧避轻灵,不时凌空下击,两臂特长,而且似乎练成“通臂神功”之类旁门毒手。总不和侯老头硬碰硬接。初看去,好像是侯老头掌力刚强,对方惧怕敌,只以小巧功夫游斗。但经细看,便知对方存心凶险绝,竟是看中侯老头盛气逞威弱点,避实就虚,实行清耗战。久闻侯老头本是出身鹰爪门,并是当代该门长老之一。岂止抓石成粉,抓铁成,横劈能断牛项,竖指可穿象腹。纵使因年高而气力不如壮年,经验成老姜,越老越辣,一经施展,更少先声夺人,先能保身,因对方投鼠忌器,必不敢迫近进攻。反况侯老头一身“玄冰劲”背部微驼之处,坚逾金刚,如展开独门“金刚醉酒”身法,又名“驼子十八跌”专用背部攻人,古怪奇突,一被撞中,岂止筋骨皆折,当场会成饼。尚不见他施展。只是这样一味硬打,必然大耗精力,时间一久,便会吃亏。但以侯老怪之老到,又似决不会上这种当。不算如何?至少一时绝无败意,用不着急援。
最使他注目的还是一个矮多瓜似的土老头正用着似迟缓而实稳重善的正反三十六解手法对付那曾有一面之仇,听文奇说是六盘双鹰神爪卜乾。尽管黑鹰探取以快打慢,势如狂风骤雨,每着都是进招杀手,居然被那矮多瓜从容不迫,见招破招,见式拆式的消解下去,但黑鹰龙不见力怯或畏缩,仍是绵绵紧攻不已,大有誓不两立之慨。
春风不由又惊又怒,惊的是看不出三尺丁树皮竟有如许深厚功力,除了自己深研少林七十二绝艺中的释家上乘功夫“罗汉十势”较有类似外,连这种勾结也只听广慧大师述说宇宙武术宗派源,异派奇技绝学而领略一点皮印象,自己也还捉摸不定是不是?怒的是勾起黑鹰在中途回路上趁火打劫,侮辱颜姑娘的事,难得不请自来,再逢狭路,决定要伸手出气消恨。
而他还是在想,并未做,因为双方都正打得烈,尚未见胜负,且都是身负绝学的武林高手,决不能随便入伸手。何况已瞥见玄灵子和一怪模怪样,背负一把破伞的杂在一傍观战,都似全神贯注,面色冷漠已极。
只是一时未看到文奇踪影,知必另有企图,也只好装作不见,而心神却在随着现场各人招式转阅子,特别对那矮多瓜的身法感到兴趣,默记循环出手招式,难为他一心十用,应接不暇,尚要装酸索呆,却是为何?因看出身后少妇行止有异,一时看不出底细,想故意来一趟,查看她的反应。
果然,一声悠长的叹息,起自身后。接着娇音入耳!
“相公请了,可垂听一言否?”
春风回头,竟似讶然道:“姑娘忒也胆大,你看强徒们好不利害,还不速避。”
她柳眉一皱,似怀心事,一腔幽怨,愠然道:“真人不相,妾身侯玉兰,因有重要事情相告,才冒昧启齿。相公如此清介,倒是妾身多事长舌了!”言罢,深深敛桩,玉容惨淡,回身行。
春风暗道:来了!这小娘鱼好利害,明明是苗头不止一点点,却先把话套住自己,好像是有关自己却身利害一样,这种闪烁词意,最使人急于知道,偏偏要卖开子,大约是怪自己和文奇故意拿骄开她玩笑,她竟见以牙还牙了。
心中一动,急忙一揖,正道:“原来是侯女侠,失敬!有何见教,恭聆玉音。”
她凄然道:“白妾身敌,在归途车中已看出二位身怀绝学,适才闻报:二位同玄灵子老前辈光临,才知二位是少林、天台高徒。妾身正有所闻,和二位有关,便是昆仑应女侠已被人却走…”
春风一听,才知白天路上的香车美人竟是这娘鱼。难得她竟知道玉龙姑消息,急道:“请问应姑娘现身何处?”
不好!现场突起变化,只听一声大吼,侯老头似吃了亏。同时,四俏丽惊呼中,侯玉兰已一声娇叱,飞身而起,四俏丽也如蝶翻飞,然后紧跟!
春风分神一下,想不到形势逆转,深怕自己疏忽。只奇怪文奇为何不见现身,一展身形,反比五女先到现场。
这正是千钧一发的当儿。
原来,六盘双鹰这次赶到寻仇,全不照江湖过节待,一抵侯门即怒骂叫阵。侯老头因是主位,要保持身份,越大方越好。
及至双方一照面,不但双鹰夫妇四人都到,尚有两个奇装怪服,形诡异的同。
而玄灵子正着大巴山青磷崖破伞道人,好像双方先有默契或定时约会,握手言,神色都晴不定,莫测高深。
侯老头勉余愤,刚出声招呼,却被白鹰潘鼎一声冷哼拦住:“老鬼!纳命吧,休得废话,误了你到阎罗面前报时刻!”出手便是十指箕张,抓攫同到。
出语固是刻薄,神情尤具毒,下手更是迅辣,而且一开始便是“鸳鸯手”又名“剪龙双绝”如是旁人,这第一招便难接住,侯老头也因对手来势太凶,迫得凹腹气,一顶脚尖,倒退八尺。
这真是穷凶极恶,无理叫喻。勾起昔年兴安岭争夺金矿旧恨。加上杀婿新仇,气得白发戟立,怪眼圆睁,再无话说,展开鹰爪功,以抓还抓,立时打在一起。
同时,双鹰夫妇和那两个同也一言不发,纷纷出手抢攻,大有见人亲杀,所遇皆仇之慨。
侯老头这边友好都是北五省成名人物,武功都有独到杀手。因侯老头虽是个性古怪,对同道却是义重如山,豪快无伦,甚得人缘,无形中领袖北五省同道。这次都是应侯老头之约而来,内情很复杂,牵连着侯老头杀婿之仇,不过其中一个导火线而已。
大家一见来人凶横无理,都自不念,敌忾同仇,争先敌,因谨守江湖规矩以一对一,全未倚多为胜,大大便宜了来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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