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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非常理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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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亚⽟瞪着眼:“船在⽔面消失,不是沉⼊了⽔中,难道飞上了天?”

  我道:“若是要非常理,就可以如此推论。”

  官子却道:“若是飞上了天,先要证明船是可以飞天的。”

  我‮头摇‬:“这样一来,又跌⼊‘常理’的推论范围之中了。”

  ⽩素也‮头摇‬:“我明⽩你的意思,照你的想法,就是甚么都可以发生。”

  我道:“我的想法很有据——鄱湖是‮国中‬第一大淡⽔湖,面积达到三千六百平方公里,但是湖⽔并不深,最深处也在二十公尺以下,就算要进行全面积的湖底探测,也不是办不到的事。既然湖⽔之中,并无所获,那就应该推断它到了别处。”

  石亚⽟苦笑:“照这样说,岂是不必派潜⽔人员下湖去?”

  我道:“先探明了虚实,再采取行动,这才有成功的希望。”

  官子道:“如果有行动,我参加——我是一个优秀的潜⽔员。”

  红绫立即道:“我也去。”

  红绫曾跟穆秀珍学潜⽔,穆秀珍可以说是世上最出⾊的潜⽔专家。

  石亚⽟昅了一口气:“好极,我的原则是,不是最优秀的潜⽔员,宁愿不要。优秀的又要很⾼的报酬,所以难找极了——”

  我越听越觉得不对路,忙道:“等一等,你和‮国美‬合作,又和当地‮府政‬合作,可是听起来,你好像并没有⾜够的经费。”

  石亚⽟双手一摊——他这时的样子,真有点像是无赖。他道:“甚么叫‘⾜够的经费’?我们几乎甚么经费也没有。当地‮府政‬只提供行事的方便,这还是希望神户丸上有大量的⻩金,可以在成功后分上一份,他们打的算盘,是做没本钱的买卖。我是一介书生,徒然有发掘这个可能是本世纪最惊人的秘密的雄心,可是两袖清风,一文不名。那‮国美‬人潜⽔本领一流,但是也家无恒产。”

  我倒菗了一口凉气:“好哇,说了半天,你…曾有方案要把湖⽔菗乾,原来甚么条件都没有?”

  在这样的情形下,我这样责备石亚⽟,自然理直气壮之至。可是石亚⽟却比我更理直气壮,他大声道:“卫君,你未免太市侩了吧,我们有的是知识和热忱,你却斤斤计较于金钱的多寡!”

  我不怒反笑:“好,你清⾼,我市侩。请问,没有经费,你如何行动?”

  石亚⽟一:“我、⽪尔(那‮国美‬潜⽔专家)、卫‮姐小‬、官子姑娘,我们至少已经有了四个人——还会有更多的人热情地参加,就算立刻行动,也没有问题。”

  我望了他半响,竟至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不能说他不对,搜寻行动可以有许多不同方式,大到把湖⽔菗乾,小到三四个人背着氧气筒下⽔,都是搜索行动。

  我过了好一会,才道:“祝你成功。”

  石亚⽟扬眉:“你不参加?卫君,有许多惊天大秘密,甚至是你一个人单匹马完成的!”

  我叹了一声:“是,是我想左了,我以为你是进行大规模的探索。”

  石亚⽟见他说服了我,更是⾼兴,竟向红绫和官子道:“我们这就走吧!”

  红绫和官子居然就答应:“好!”我觉得她们二人简直儿戏之极,却不料⽩素道:“好,我们也去,而且更快,我想赶及跟老爷子一起去和那老婆婆相会——在她⾝上,可以得到更多资料。”

  我呆了一呆,⽩素说“我们也去”那自然是把我也包括在內了。

  我望向她,她向我点了点头——后来,在途中,她向我解释:“就算只有几个人去,先有了行动,总比坐在家里一味分析推理的好。”

  我只好同意她的看法。

  说石亚⽟全无准备,倒也不然,至少,他有十套极完备的潜⽔设备,而且他的”会有许多人参加”的估计,也很正确。

  在我们临出发之前,我提到了穆秀珍是一流的潜⽔专家,官子“啊”地一声:“秀珍姨说,要是找沉船有困难,可以找她,我和她联络。”

  于是,就有了和穆秀珍的通话——通话时,我们几个人都可以和她谈,官子在去找⽩老大之前,已经和穆秀珍说起过神户丸的事,所以一开始通话,就很是直接。

  我先道:“以常理推论,五十年前失踪的神户丸,应该是在湖底,但事不寻常,所以存在非常理发展的可能。”

  穆秀珍道:“我明⽩——”她立即提出了问题“推断船上有甚么?”

  石亚⽟把他的推断说了出来,在电话中,我们听到了一个男声:“有意思,是人类绝未想到过的新武器?”

  我道:“这是我们的推测。”

  对于我这样回答,石亚⽟现出很是満意的神情,因为那实际上是他的推测。

  那男声自然是云四风的声音,又道:“很有趣——我是说,如果真是如此的话,不会沉静了五十年,因为人类对各种各样的新武器越来越有‮趣兴‬,就算再大的化费,也有人肯出,因为只有新武器才能把人类自相残杀的凶,作进一步的发挥。所以,新武器的昅引力,在任何物质之上。”

  云四风的说法,听来很是动。我没有作正面回答,因为云氏工业集团所生产的许多精密仪器,都是各种新武器的重要配件——他虽然没有直接生产新武器,但是几乎和任何面世的新武器脫不了关系。

  正由于如此,我感到他可能因此而在內心深处,产生了自责感,我没有必要去加深他的这种发自內心的负疚——至于他是不是需要有这样的负疚,那是另一个问题,讨论起来,相当复杂,而且极难得出结论。

  同时,我也没有想到他会推翻我们的推论,所以我道:“在整件事中,有太多不明因素,所以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把失踪的神户丸找出来。”

  云四风和穆秀珍齐声道:“那容易之至——如果船确然沉在湖底的话。”

  他们竟说得如此轻松,我自然要追问究竟,当时,我对他们也很具信心,因为云四风的工业集团力量极大,超乎想像之外。穆秀珍更是⾝份奇特,说得稍为夸张一点,她一个人的⾝份,可以影响世界大局,这一点,我在《在数难逃》这个故事之中,已有详细的记述,此处不赘。

  我道:“乞道其详。”

  穆秀珍道:“不必派人潜⽔,鄱湖的⽔不深,现代的遥远探测技术,已可以探测出火星上岩石的成分,何况是不到二十公尺深的⽔中的物事?派一艘探测船作全湖航行,最多三百小时就可以有结果了,不单可以探出是甚么物事,连那物事的大小形状,乃至组成成份,都立即可以知道。”

  穆秀珍的一番话,旁人听了,倒也罢了,可是直听得石亚⽟脸红心跳,气不已,他疾声问道:“这样的探测船何在?”

  穆秀珍道:“我有,七十二小时之內,可以运到鄱湖畔。”

  穆秀珍习惯不说“几天”而说“几小时”这是她对时间观念较他人精细之故。

  石亚⽟叫了起来:“那…太好了…要是有了发现——”

  云四风打断了他的话头:“且别封官许愿,你要考虑一个问题——我们都要考虑一个问题:如果到最后真的发现一项人类至今也未曾想到过的新武器,我们需要承担的是甚么样的后果?”

  他这一问,令各人都沉默了片刻。我先道:“任何新武器的出现,都不是人类之福——”

  我只说了一句,就被云四风打断了话头:“卫,你把题目扯得太大了,不断地追求新武器,源自人类自相残杀的凶,不是你我所能控制或改变的。我说的是具体问题。”

  我道:“请说下去。”

  云四风也不客气:“好。这新武器在五十年前,可以决定⽇本帝国存亡之命途,可知其威力必然极其惊人,可以假设在核武器之上。”

  我道:“可以。”

  云四风道:“这就是了,若有这样的新武器面世,谁会最有‮趣兴‬,而且,绝不容落在外人之手?我们就变成是代人发现新武器了。新武器落在人类手中,已是不幸,落在那些人的手中,就更加不幸。”

  这几句话令得我们都哑口无言。过了一会,石亚⽟才道:“事情十划未有一撇,似乎太早担心了吧!”

  云四风冷冷地道:“原来阁下对自己的推断,一点信心也没有。”

  ⽩素的话比较委婉:“这件事已逐渐曝光,我们不进行,他们也会进行,由我们来做,其间还可以有点转圜的余地。”

  云四风沉默了一会,才道:“对不起,实在是我对人类不断追求新武器的行为很是厌恶,所以想到,若是忽然有人发明了甚么新武器,但五十年来默默无闻,就不如一直让它湮没下去。”

  我道:“这就是为甚么我们要去进行的原因了。”

  我这样说,是表示同意云四风的想法,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我对人类不断追求威力更強的武器,而目的无非只是杀害同类的这种行为,同样感到厌恶。

  没有再听到云四风的声音,过了一会,穆秀珍才道:“我们就在鄱湖畔见,大家尽快赶往。”

  我向石亚⽟望去,因为和当地‮府政‬打道是他的任务。

  石亚⽟很有把握地道:“没有问题,我早就联络好了,若有甚么事器材或运输上的问题,只管向当地县‮府政‬提出。省‮府政‬方面,也有指令,只要说是中美合作考察团,一定全力协助。”

  穆秀珍说了一声“很好”——这表示我们多了一个极得力的助手。所以在旅途上,官子很是‮奋兴‬,彷佛已看到了神户丸一般。

  我们也讨论了,若是凭仪器的探测,没有结果,那该如何?

  石亚⽟道:“既然以非常理来推测这件事,也就不应该排除神户丸有反探测的能力在,所以,人力潜⽔探测,仍应进行。”

  我道:“通知‮国美‬人了?”

  石亚⽟点头:“他正兼程赶来。”

  旅程中并没有甚么特别的事发生,特别的是,‮机飞‬先在南昌降落,然后再转小型‮机飞‬到九江,九江离湖口很近,是理想的集合地点。

  在九江一上小型‮机飞‬,我就觉得事情不对头了。那小型‮机飞‬有二十个座位,除了我、⽩素、石亚⽟、红绫、官子五个人之外,竟没有别的搭客。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由于人多,每⽇利用各种通工具的流动人口,数以亿计,流量之大,世界第一,怎会出现有机位无人乘搭的情形?

  我一起疑,就向⽩素使了一个眼⾊,显然⽩素比我更早发现这种情形,沉声道:“随机应变。”

  石亚⽟也觉察了,他惊疑不定:“不至于有事发生吧,我们的行动,全都合法,且早就经过联络的。”

  正说话间,便见有搭客上来了,先上来的十二个人,六男六女,清一⾊的年轻人,行动矫捷,神态灵敏,却又个个一言不发,甚至连望也不多望我们一眼,一进机舱,就在我们前后坐了下来,正襟危坐。红绫是坐不住的人,向他们这个看看,那个望望,充満了好奇,可是那十二人仍是一动不动。

  这种情形,一望而知,这六男六女都受过不寻常的严格训练。我心中暗道:“⿇烦来了!”

  不一会,又有两个人上了机,这两个人,一男一女,都是一⾝武装,男的赫然是一位少将,女的则是中尉。两人来到我和⽩素的近前,那位将军浓眉大眼,不会超过四十岁,突然向我们行了一个军礼。

  我略欠了欠⾝:“不必客气,我只是一个平民。”

  那少将一笑:“上级吩咐,见了卫先生,最好多礼,有道是礼多人不怪,卫先生总不会见怪的。”

  我笑了一下:“有道是先礼后兵,倒也用得上。”

  那少将笑道:“卫先生说笑了。”

  在一旁的石亚⽟,也看出了情形有点不对,他大声叫了起来:“喂,这是⼲甚么,我们的行动早经过批准,为甚么又要来⼲涉?”

  那少将还没有回答,在机舱口就传来了一个动听的女声:“石教授,你在申请求批准的时候,为甚么没有说明事件和军事国防有关?”

  一听到这声音,我不噤伸手在自己的额头上,用力拍了一下。⽩素也轻碰了我的膘际。

  ⻩蝉!

  我知道这位⻩蝉女士一出现,便等于最⾼当局也已注意到了我们的行动,不然,不会‮出派‬她这样⾝份特殊而又⾼级的人来处理。

  而且,她一开口,就提到了“国防军事”这样的大题目,由此可知,他们所知甚多,至少,石亚⽟的“新武器”推断,不是他独得之秘了!

  接着,自石亚⽟愕然的神情上,可以看得出,他惊骇的并不是⻩蝉的那一番话,而是光四,美丽无比的⻩蝉,令他惊

  ⻩蝉翩然而来,先向⽩素招呼,再向我点头,然后是红绫,她连官子的名字也叫得出来,最后才向石亚⽟道:“教授,我刚才的话,对不对?”

  石亚⽟却像是傻瓜一样,张大了口:“刚才…刚才你说了些甚么?”

  在那一刹间,我已打定了主意,我不再参与这件事了!

  因为事情一有⻩蝉所代表的力量揷手,那就不是我们几个人所能控制,进行下去,不论有没有结果,都是无趣之至的事情。

  我向⻩蝉一笑:“恭喜你升官了!”

  我本来知道⻩蝉有少将的军衔,但刚才在少将口中的“上级”显然就是她,那么,她当然是升官了!

  ⻩蝉微笑:“卫先生,明人面前,不说暗语。我们研究过资料,得出一个可能很⾼的结论,在神户丸中,有意想不到、威力強大的新武器在。想来你们也有同样的推断。”

  石亚⽟当真被⻩蝉的美⾊昏了头,竟然立即大声道:“是啊!是啊!”他说了之后,感到应该有些保留,这才尴尴尬尬地停住了。

  我反正已决定不再参与这件事,所以索胡调一番,我装出了一副很是惊奇的模样:“真了不起,不过我敢肯定,你们未曾知道这新武器的具体內容!”

  我如此反应,显然大大出乎⻩蝉的意料之外,她陡然一怔,但随即恢复了原状:“具体的內容是——”

  我道:“那是绝对毁灭的武器,这种武器,一经使用,首先是产生大量的氢——”

  ⻩蝉一怔:“气武器?”

  我道:“不!这大量的氢夺取空气中的氧,与此相结合,变成二氧化氢,二氧化氢是甚么?”

  我虽然说来一本正经,但⽩素早已知道我在胡调,随口道:“⽔。”

  我用力一拍椅子的扶手:“对,⽔。大气层中的氧全部被氢夺走了,化成了⽔,于是,空气中没有了氧,地球表面全是⽔,一切生物归于幻灭——这新武器的威力,够強大了吧!”

  这时,就算是⽩痴,也可以知道我在胡言语了,所以自⻩蝉以下,人人的脸⾊都难看之极。

  我续道:“这武器的名称叫‘天地同寿’,取当年武当派殷大侠所创的那一段剑法的名字,一经试用,大家一起死,哈哈!”

  我说到这里,轰笑了起来,红绫也跟着笑,笑声更是震耳。

  ⻩蝉毕竟非同凡响,在那位少将和其他人士有怒⾊之中,她居然和我们一起笑了起来:“很有趣的设想,只不过笨了一些。”

  ⽩素这时已知道我的心意,反正‮机飞‬还没有起飞,就在南昌打道回府,岂不是好。她在我耳边低声道:“见了爸再说。”

  我震动了一下,⽩老大的脾气不好(简直极差),他来找金秀四嫂的旧部,看来行蔵也守不住秘密,要是生出事来,没人照应,那可大大不妙。

  当时,我和⽩素都是如此想法,一想到这一点,我也不便太过分,所以也道:“确然笨了一点——但是,任何武器在伤害他人的同时,也必然伤害自己。”

  ⻩蝉叹了一声:“是,很有哲理,直截地说吧,由于有这种可能存在,所以,我们也要参加搜寻工作。”

  我迅速地转念,由于已经打定了不再参与的主意,所以一切都无所谓,我很轻松地道:“那不关我事,应该和石教授说,他是负责人。”

  ⻩蝉转向石亚⽟:“教授,可允许我们参加?”

  看石亚⽟那种失魂落魄的样子,只怕要把他五马分尸,他也会有同样的回答,他连声道:“可以,可以,为甚么不,之至。”

  官子的神情很怀疑,她不比红绫,对⻩蝉的来龙去脉十分清楚,官子向我望来,我只好道:“有这一组生力军,对于发掘神户丸,只有帮助,没有破坏。”

  山下堤昭的遗命,是一定要把神户丸找出来,至于找到之后发生甚么事,不在他遗命的范围之內,官子自然也不必继续下去。

  ⻩蝉对于我那么“好说话”似乎有点意外,她注视了我好一会,我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坦⽩向她道:“我对于甚么武器,一点‮趣兴‬也没有。因为我女儿答应了帮官子,所以我也跟来凑凑热闹,你们要怎么样,一概不⼲我事。”

  ⻩蝉吁了一口气:“那太好了,穆秀珍女士和她的装备,已经在三小时之前飞往九江了,我们启程吧!”

  她的话一出口,‮机飞‬就已有了发动的迹象,⻩蝉坐了下来,找红绫攀谈:“你那头鹰呢?”

  红绫大乐:“我叫它自己飞来,嗯,好像有谁带着酒,还不错的样子。”

  ⻩蝉格格笑了起来:“三十年的泸洲老窖,只是‘还不错’?小张,拿出来吧!”

  那小张居然就是那少将,只见他取出了一瓶酒来,红绫劈手抢过,打开就喝了起来。刹那之间,机舱之中,酒香醺人,有几个女子未曾喝酒,脸上居然也红了起来。

  航程很短,⻩蝉不断投红绫所好,一下子就到了。一下机就听到了一声清啸,红绫先弹跳了起来,我敢说她甚么也没有看到,可是却已一下子循声向前,直扑了出去,一面大叫道:“秀珍姨!”

  而且一辆吉普车上,一条人影也飞扑而起,两人竟然在半空之中,相拥在一起,才落下地来。

  那和红绫相拥的,正是穆秀珍。

  在《在数难逃》那个故事告一段落之后,我和穆秀珍有过一次详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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