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二天,不必⻩绢来说,在报上,己经有卡尔斯将军答应访问的消息。
当晚,⻩绢带来了一只发普通公事包大小的箱子,和一条又宽又沉重的⽪带。
箱子之中,全是各种精巧的工具,包括一套几乎可以开启任何复杂的门锁的工具。有效的爬墙工具。在遭到围攻和进袭时如何脫⾝的武器等等。
而那条⽪带之中,也蔵着许多应用的东西,小而具有大威力的炸弹,能出烟雾的噴器,花样繁多,看得人眼花镣。
⻩绢并没有逐一解释,只是留下了厚厚一巨册说明书,吩咐道:“这一切,全是我们特种队部的秘密武器,不能有一件流到外面去!”
鲁大发自然満口答应,原振侠在一旁苦笑:“大发,演戏是演戏,实真是实真,千万不要混为一谈!”
鲁大发十分认真:“我知道,我要是死了,谁能把她带出笼子!”
原振侠更加苦笑:“要是她本无意跟你离去?”
鲁大发头摇:“不会的,她会记得见过我,我会让她知道这十年来我是如何思念她,我会打动她的心,因为除了她,我心目中没有别的女人,我必须打动她的心,真…要是…不能,我是那么爱她,怎么会勉強她?”
鲁大发这时,不再是一种狂热,而是十分理智地计划着在做一件事,他不肯死,因为死人不能达成目标。
在暂时来说,这是一个十分可喜的现象,比起他在几天之前,做人还了无生趣来,好了不知多少。可是原振侠也知道,这次行动如果失败了,对他的打击之沉重,绝不是他所能承受得了的!
但是,行动如果失败,鲁大发只怕能活的机会微乎其微,似乎也不必担心他的精神是不是能经受得起失败的打击与否了!
接下的三天中,鲁大发埋首研究那些工具的使用说明,把那些工具当作超级玩具一样。他聪明而领悟能力又⾼,三天下来,每一件工具的能和使用方法,都烂之极了。
第四天,⻩绢真正神通广大,弄来了王宮的全部平面图——⾜⾜有一大箱!
⻩绢留下的话是:“好好化时间去研究是这些平面图,要记得滚瓜烂,闭着眼也能想起在什么地方应该怎么走!少记了一点,就可以使你送命!”
鲁大发动得双手发抖:“是,我一天至多睡三小时,来记平面图上的一切细节!”
又接下来的十天,鲁大发每天睡眠时间实际上只有两小时,満眼都是红丝,可是他的努力并没有⽩费,每一条迂回的走廊,每一间房间的门通向何处,窗通向何处,每一条通道,第一堵墙的位置,尤其是王宮中用⾼墙围着的內院,更是烂地被记进了他的脑中,直到原振侠在几百张图纸之中,随便菗出一张,他都能在⽩纸上划出正确无误的复制来为止。
⻩绢又一次来到,可是这次,她的脸⾊,极其难看,一望而知她是在盛怒之中!
而且,她的盛怒,显然是针对鲁大发而来,鲁大发在这些⽇子中,简直对⻩绢奉若神明,一看到这种情形,立时一副惶恐忐忑不安的样子,大有连手脚都不知往何处放的窘态。
⻩绢先冷笑一声,把一张牛⽪纸信封,用力放在桌上,声音冷得像冰一样:“这是调查所得,有关⽟宝王妃的一切资料,你自己拿去看!”
一听得是⽟宝王妃的资料,鲁大发立时将那信封攫在手中,紧张得⾝子在发抖,可是⻩绢的态度又如此恶劣,令得他不知所措,双手竟然无法把信封打开来。他立即向原振侠投以求助的眼⾊。
原振侠也不知道何以⻩绢看来如此盛怒,但可想而知,一定和⽟宝王妃的资料有关,他自鲁大发的手中,接过信封,打开,把信封中的一叠资料,菗了出来。
资料一菗出来之后,首先,有十来张相片,跌了出来,落在桌面上。照片全是黑⽩的,摄影技术也相当差,大多数都模糊不清,可是,照片上的那个小女孩,却还是看得人眼前陡然一亮,小女孩的年纪,由一两岁到十一二岁左右,有的是和人合照的,更多的是她一个人的。
照片上的小女孩,在幼小的时候,看来极其可爱,而十岁以上的那几幅,小女孩严然有亭亭⽟立的少女风范,眉梢眼角之间,已然显出她的一种异样的美丽。超凡的娇。
照片一落在桌上,鲁大发的视线就时住在照片上的小女孩再也移不开,口颤动着,发着抖的手指,轻柔地在照片上摸抚着,脸上现出来的那种痴的神情,就像是他正在抚爱着他的心上人一样。
过了好久,他才长长出了一口气:“是她!是她!虽然只有小时候的照片,可是我一看就知道,是她,就是她!⻩将军,真谢谢你…有没有她…再近一点的相片?有没有?”
他在这样说的时候,视线仍然没有离开过那些照片,手指也一直在轻抚着其中的一张。
在那张照片上,相中人在海边,穿着泳⾐,面对着镜头,发出十分甜藌的笑容,腿双修长直,脯已见隆起。头发飘扬着,明媚娇,有一种人而来的力量。
原振侠自然承认,照片中的少女,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女,可是他也觉得鲁大发盯着照片的那种神情,未免太异样了!
正当他准备说几句话,使鲁大发的注意力从那些照片上转移开去之际,鲁大发的喉际陡然发出了一阵异样的声音来,同时,他的⾝子剧烈抖动菗搐起来,脸上的神情也怪异莫名,不由自主仰⾼了头,随着那种怪异的声音而息着。
原振侠和⻩绢都是成年人了,一看到这种情形,自然知道在鲁大发⾝上,发生了什么事,⻩绢立时偏过头去,不去看他。
原振侠也有点不知所措,只好紧抿着嘴,等到十来秒钟之后,鲁大发的神情恢复了正常,他的双颊,在陡然之间,红得像是烧红了的铁一样,额上有汗渗出来,鼻尖上的汗珠,更大滴大滴地落了下亚军,他结结巴巴他说着:“真…真对不起…那…全不受控制…全然…不受控制…”
⻩绢装着什么也没有听到,原振侠作了一个“那有什么关系”的手势,鲁大发一手抓起了桌上的相片,向卧室之中,奔了进去。⻩绢和原振侠两人,互望了一眼,⻩绢的悄脸之上,也有几丝晕红,原振侠深深昅了一口气,⻩绢眼波流转,刹那之间,两人也都沉醉在佳妙的境地之中。
过了好一会,⻩绢才吁了一口气,怒意虽己大消,但仍然不是十分⾼兴,她道:“你先看看那些资料,虽然相当简单,可是得来十分不易。任何美女,一进⼊土王的后宮,在⼊宮之前的一切,几乎全被抹去,要调查,相当困难。”
原振侠点了点头,资料的确十分简单。
⽟宝王妃,原来的姓名是林⽟宝,她的祖先在清末民初的时候,由国中广东来到这个国度,自此就在这里住了下来,到林⽟宝,已经是第四代了。
林⽟宝自小就伶俐聪名,眩雪可爱,七八岁开始,已经是远近知名的小美人,一过了十岁,更是人见人爱,到了十二岁那一年,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遇上当时还是王子的土王,土王对她一见钟情,立时把她接进了宮中。
一到了宮中,她的情形如何,就全然无人知道了,因为土王的后宮,是一个噤地,即使亲为⽗⺟,女儿一⼊后宮,也不能再通任何信息,别说见面了。
林⽟宝的家人,自然受到极其妥善的照顾,但同时也受到十分严厉的告诫:绝不能对任何人说起他们有一个女儿在后宮之中,自然也要搬离原来居住的地方,割断原来的亲友关系。
土王登基的那一年,⽟宝十五岁,宮廷发布的消息,是册封了一批王妃。
⽟宝王妃的名字在第一位,可知她得土王宠爱的程度,也在首位。
土王一直没册立王后,宮廷和上层人士的猜测是,土王的心中,想册立⽟宝王妃为后,但是其中,还有一些相当玄妙的阻碍,所以未能成事。而土王为了表示对⽟宝王妃的重视,索迟迟不册立王后。
⽟宝王妃自十二岁进⼊后宮之后,就一直在深宮大院之中生活,没有外人见过她,也不知她长大之后,变得如何美丽。
一直到最近,土王才突然要由她在一个电影节中颁发一个奖项为止。原振侠看完了资料之后,抬起头来,皱着眉,这时,鲁大发已从卧室中走了出来,脸上仍不免有扭捏之⾊,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原振侠向他作了一个“你快来看”的手势,鲁大发自原振侠的手中,接过资料,一面看一面双手又不由自主发就颤来,他并没有花了多少时间,就看完了资料。
当他抬起头来之际,他发出了一下呻昑声:“她…一直没离开…过深宮?”
⻩绢的声音十分低沉:“是,从来没有离开过,事实上,任何女子一进⼊后宮,就绝不可能再离开的,这是历来相传的规矩,违者,便死!”原振侠不由自主,叹了一声,他一看完资料,就注意到了这一点,也明⽩为什么⻩娟才一进来时,神态会如此之盛怒。
这时,鲁大发看完了资料之后,才注意到了这十分重要的一点!
三人都沉默了片刻,⻩绢才道:“她十二岁后,再也没有离开过深宮,怎会到几千里之外的你长大的那个小渔村了!”
鲁大发的声音之中,充満了疑感和傍惶:“那么,我,我…我…”
⻩绢沉着地接了上去:“你,你认错人了!”
鲁大发像是被一支被烧红了的铁枝,刺进了⾝体一样地叫了起来:“不!”
他一面叫着,一面紧紧握着拳,额上青筋暴绽,样子可怖之极。
⻩娟并没有给他的样子哧到,十分镇定地道:“她可能和你见过的那个女人很像,年龄也相仿…”
⻩绢还没有讲完,鲁大发又叫了起来:“不!我比你清楚,就是她!”
⻩绢冷笑道:“我们要进行的行动,不但你冒着生命危险,我也担着若⼲风险,所以这一点。必须在事前弄清楚,如果你本认错了人,岂不是冤枉!”
鲁大发的神情,焦急无比:“相信我,⻩将军,相信我!别说我已见过她本人,就算这些相片,我也一眼可以看得出就是她!”
⻩绢现出不相信的神情来,鲁大发着气:“如果我告诉你…刚才情形…是我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你们相信不?我几乎认为我自己…是无能的,但事实证明并不,只要她…甚至于只看到她少女时期的照片,我就…我就…”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绢道:“那你怎么解释一个⾝在深宮的人,会到几千里之外的一处小渔村之中?”
鲁大发痛苦地挪着自己的手指:“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就是她!求求你,⻩将军,我们还是照原来计划进行,好不好?”
⻩绢紧抿着嘴,不出声。
原振侠的心中,也着实同情鲁大发,可是,若是鲁大发本认错了人,冒险就变得毫无意议,说不定他千辛万苦见到了⽟宝王妃,王妃一见到他,就会惊叫起来!那时,就不知是一种什么样滑稽和恐怖了!
不过,原振侠的心中,也有不少疑点。⽟宝王妃如何会在后鲁村的海边出现,自然是一大疑点,而那么多年来,鲁大发无法找到他心中的女人,甚至在公开寻找之后,也音讯全无,除了这个女人本不存在于人世之外,也只有一直生活在深宮的女人,才有这个可能。
另一个疑点是,由王妃来颁奖,这种行动,是史元前例的,何以土王会答应?那究竟是土王的主意,还是⽟宝王妃的主意?
如果是土王的主意,那可以说是一种偶然的巧合。如果那是⽟宝的主意,说服了土王,让她颁奖,这其间就大有探索的余地!
是不是虽然⾝在深宮的王妃,甚至也能接触到一点外界的信息,看到过鲁大发的相片或者他的寻人广告,觉得自己正是鲁大发要寻找的人,所以藉此机会想看一下鲁大发?
这个假定如果成立的话,那么,似乎又不能否定她真在十年之前,曾到过后鲁村的海边!
事情的本⾝十分神秘,原振侠的推理能力虽然強,可是也难以整理出一个清晰的头绪来,他把他想到的,说了出来。
等他说完之后,⻩绢只是皱着眉,不出声。鲁大发则紧张到话也说不连贯:“或者…她…会秘密离开过,没有人知道?不是…说深宮中的活动,完全没有人知道吗?那么,就算她离开过,也不会有人知道?不是…说深宮中的活动,完全没有人知道吗?那么,就算她离开过,也不会有人知道,自然也调查不出来!”
这个解释,倒是勉強可以成立的,⻩绢又沉默了片刻,才道:“好,一切照原定计划进行,我们在三天之后出发,你从今天起,到我们的领事馆去,一切都要听我的安排行事!”
鲁大发像是死里逃生一样,一面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一面不迭他说道“是”
当原振侠送他和⻩绢下去之际,鲁大发先进了车中,原振侠只对他说了一句:“小心…”然后,他和⻩绢面对面站了一会,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这一次他们的相聚,全然是偶然的机缘,分开之后,什么时候再能相见呢?
他们的心中,都有着怅惘之感。
人生的聚合,到了自己无法控制的情形,总是一种愁绪!
他们轻轻地相拥了片刻之后才分开,⻩绢进了车子,原振侠目送他们离去。
三天之后,大消息是卡尔斯将军、⻩绢和将军著名的二十四名女侍卫,经过本地,前往土王的国度,进行友好访问的新闻。
原振侠心中想:鲁大发会找到什么呢?找到他理想中的快乐,还是找到幻灵?
在遥远的王宮中,正发生着什么事,原振侠这时,自然无法知道的。他的生活,看来平淡而没有变化,每一个人的生活都不可能一直在惊涛骇浪之中的,原振侠曾有过惊涛骇浪一样的生活,以后还会有,但在这一时期,他却是平淡的。
鲁大发刚正好和他相反,拍电影,是平淡的,而冒充卡尔斯将军的女侍卫,混进王宮去,这正和他当年在渔村海边的崖上,纵⾝向下一跃,一跳之下,跳出了他光辉灿烂的明星之路一样,他这次的行动,正为他以后的生命在铺路!
一切都很顺利,鲁大发难在女侍卫之中,虽然他的⾝型⾼大,但好在卡尔斯将军的女侍卫,个个都⾼头大马,十分健硕的女,所以一点也没有觉得他有什么碍眼。
在接受了红地毯式的隆重仪式之后,进⼊了王宮,土王在主殿上和卡尔斯将军晤谈,⻩绢坐在中间,担任传译,女侍卫一列排开在卡尔斯将军的⾝后——这本来是相当不礼貌的,但际国间都知道,这是卡尔斯将军的习惯,就像他片刻不离地佩戴着他那柄军用大手一样,大家也见怪不怪了。
正式晤谈开始之前,先是寒暄,⻩绢像是十分不经意地问:“上次,⽟宝王妃没有受惊吧?”
土王的脸⾊立时一沉:“这个狂人,要是落在我的手中,一定叫他付出代价来!”
⻩绢不噤感到了一股寒意,好在上王做梦也想不到,鲁大发离他的距离,不会超过十公尺,正是二十四个女待卫中的一个!鲁大发也要竭力镇定着,才使自己的⾝子不震动。
⻩绢又道:“你能原谅我的行动,⾜以证明你的气度⾼贵,不计小节,这正是一个君主的风度!”
这几句话,令土王十分⾼兴。
⻩绢又道:“我是否要当面向王妃道歉?”
土王忙道:“当然不必,事实上,你虽然帮了我的忙,嗯,照例,王妃是不见外人的。那次,是她一定要我让他颁奖,我才签应了她!”
土王只是随口说着,可是这样,听在⻩绢和鲁大发的耳中,却引起了相当程度的震感,尤其是鲁大发,心头一阵狂喜,几乎没有“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因为原振侠曾分析过,如果是⽟宝王妃提出要颁奖的话,那就可能是她对鲁大发有印象,真的十年之前,曾和鲁大发见过面!也是鲁大发没有认错人的一项有利的推测!
⻩绢笑了一下:“⽟宝王妃一定是一个极其出⾊的美人,其实也该公开露面才好!”土王大摇其头:“那怎么行?这是违反传统的。那天,还好那家伙未曾碰到她⾝体的任何部分,不然,她的遭遇就会十分惨!”
⻩绢“哦”的一声:“譬如说…”
土王道:“譬如说那个罪犯碰到了她的手指,她为了表明自己的心迹和对我的忠贞,就必须把她被碰到的手指斩下来!”
⻩绢发出了两个⼲笑声,鲁大发的喉际不由自主,发出了一阵近乎菗噎的声音。他连忙轻轻摇摆着⾝子,好使自己不再发出怪声来,引人注意。而他回想起当时氰形,不由自主,出了一⾝冷汗!
当时,他已经伸手出去,想去摸抚⽟宝的脸颊了!如果他的手,真的碰到了⽟宝的脸颊的话…他又不由自主发起拌来,他实在无法想像那样娇俏的脸庞,变成了⾎淋淋的样子。
同时,鲁大发又感到事情的严重!就自然他成功地进⼊后官內院,和⽟宝王妃见了面,这件事,如果一被土王知道,他自己固然再无幸兔,连⽟宝王妃,只怕也非死以明心迹、表忠贞不可!
鲁大发悄悄咽了一口口⽔,勉力镇定着,他看到⻩绢像是无意间回过头来,向他看了一眼,鲁大发知道⻩绢是在问他,是不是还要依计行事?鲁大发深深地昅了一口气,当然没有退缩的道理,⽟宝一定十分望渴离开“笼子”他也一定要把⽟宝带来“笼子”冒的险再大,也要试一试!⻩娟和土王已转变了话题,鲁大发由于心绪缭,也就没听他们讲些什么?
只是在过了一些时候之后,突然听得土王大笑道:“将军的女侍卫,全是出⾊的美女,真叫人羡慕,每一位,可以得到我的一份礼物,希望她们喜!”
⻩绢立时道:“还不快道谢!”女侍卫立时列队,来到土王面前,向土王行札,鲁大发正夹在其中,行动不免有点不很自然,当土王的眼光向他扫过来之际,他的一颗心几乎没跳得自口中直跌了出来!幸得土王没有起疑,⻩绢也暗中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