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外号亚洲之鹰的罗开,会牵涉在这件错综复杂,一开始无头无脑的神秘事件之中,可以说是偶然的,也可以说是必然的。
这不是很矛盾吗?也不,事情一开始的时候,罗开在荷兰。他到荷兰去,有重要目的,不是偶然,那就有必然,而在荷兰牵涉到了这件事中,却又是偶然。
所以,并不矛盾。
荷兰这个西欧家国,一般给人的印象是风车,款式特别的民族服装,盛产鲜花;和平静谧,有一个和民众一起骑自行车的女王(这个女王拥有的财富,可以列⼊世界十名之內)等等。
较少人知道的是,旱在几个世纪之前,荷兰就在医学上有极其卓越的研究,而荷兰在⽔利工程方面,也走在全世界的最前列。另外还有一项荷兰占世界首要地位的尖端科技,就是潜艇的建造。
荷兰在潜艇制造方面,有独特之秘,⾼能的舰艇,荷兰掌握的尖端科技,凌驾在国美和苏联之上!
好了,介绍了许多荷兰的特⾊,亚洲之鹰罗开来到荷兰,自然和其中的一项有关。
试猜猜是哪一项?
对了,是有关潜艇的那一项。
罗开接受了一项十分古怪的委托,要他作代表,去荷兰洽购一艘潜艇。
荷兰的潜艇制造技术既然在世界的尖端,自然它也出售潜艇。可是这种行为,却受到多方面的限制,西方集团知道荷兰掌握着尖端技术,不想这种尖端科学流传出去,传到敌对集团的手中。
这种情形,在人类行为中,十分传统。举一个最明显的例子,对于许多科技上的成就,传统上一直秘而不宣,甚至有“传子不传婿”的做法,唯恐外传,损害了自己的利益。
而这种行为的唯一结果,就是科技知识的萎缩,范围愈来愈窄,使全人类的进步,受到了窒息。
事情如果和军事科学有关,这种情形就更明显,一切都被列⼊⾼度机密,即使一个有充分自主权的家国,在涉及这方面的问题时,也难免受到盟国的掣肘,不能完全照一国的利益来行事。
譬如说,荷兰很愿意出售潜艇,那对荷兰的国民经济,很有好处,可是她的北大西洋盟国,却不愿意尖端科技外流,从而影响到一单易,要经由国会的反覆讨论,还不一定批准,就算一次批准了,下一次,在微妙的政治局势之下,也可能被推翻,十分复杂。
当然,巨额的金钱来往,也是使问题变得复杂的原因之一。即使是单一的一艘潜艇的易,动辄也要五亿美元以上,在那么庞大的金钱转移之中,自然也不可能风平浪静。
罗开,亚洲之鹰,虽然几乎什么事都做,可是替人居中买卖军火,却还是第一遭。
(潜艇主要是军事用途,当然是军火的一种。)
而他居然会接受了委托,到荷兰来替人买潜艇,经过情形,怪不可言,在一种他全然无法推托的情形之下,他非这样做不可。
事情开始在他来到荷兰的七天之前,他在一次聚会之后,离开台北。
那次聚会,有不少人参加,目的是解决“天神之盒”所蕴蔵的谜,希望能开解“天神之盒”上的“死结”得到天神的许诺。
可是结果,在天神之盒上得到的讯息,却出人意表,这一切,已在《开解死结》这个故事之中叙述过了。需要重提一下的是,这个聚会的参加者之中,有着不少十分奇特的人物。
有两个来自外星的,形体扁平,怪异莫名的宇宙考古学家。
有三晶星机械人“已经完全活了的”康维十七世。
有作为最著名的冒险家卫斯理的代表,一个俊美而思想天马行空的青年温宝裕。
有罗开,和他的密友安歌人。
还有一个最奇特的人,是生有异能,能知道别人的思想,因而令得她痛苦不堪,十分美丽,却没有人知道她来历的美女雷雪。
自然还有许多出⾊的人,但不必一一介绍,⽇后,故事发展到需要他们出场的时候,自然会出现。
这样一次不平凡的聚会,在结束之后,各奔东西之际,自然也有一番扰攘。
温宝裕就力邀罗开去见卫斯理,罗开已很有此意,可是他又相信人和人之间的相遇,基于机缘,不可強求,不能刻意,所以他拒绝了。
安歌人要和罗开一起,罗开自从知道了她有強烈地想独占自己的愿望之后,意识之中,有了想避开她,至少暂时避开她的念头。
康维十七世和雷雪两人,最先不知所踪,所以罗开也决定步他们的后尘——他没有通知任何人,就上了机飞,甚至没有目的地,只是随便拣了一架最先起飞的机飞,目的地是印尼的耶加达。
上了机飞之后,他肯定自己的行踪没有人知道,这给予他一种轻松的感觉——可以完全把自己当作一个普通人,不必防备什么。长期的冒险生活,虽然神通广大如他,亚洲之鹰,有时也会觉得相当疲倦的。
他选了一个古典音乐台,套上了耳机,欣赏着音乐,慢慢地喝着酒,连想也不去想到了耶加达之后,下一步该怎么样。
就在这样的时候,他忽然觉得有人接近了自己——在机飞的机舱中,空间十分狭窄,有人接近,本来不⾜为奇,所以他并没有睁开眼来。可是接着,竟然有人在他的肩头上,用手指碰触了两下。
罗开心中暗叹了一声,心想那一定是不识趣的空中侍应,在问他需要什么,而不顾及乘客正在休息!他知道如果不将之打发掉,会一直被扰下去!
所以,他睁开眼来,而且,毫不掩饰自己被打扰之后的不快情绪。
可是,当他一睁开眼之后,他就陡然呆了一呆。
在他眼前的,是一张可爱之极的脸,一头金⾊的鬈发,一双碧蓝的大眼睛,动人之极的⽩里透红的⽪肤,一切的组合,都是那么完美,叫人一看,就不噤会从心底下叫出来:可爱极了!
那是一个可爱之极的金发小女孩,年纪大约是六七岁,正伸着她胖嘟嘟的小手,手背上,每一个手指之下,都有一个小小的涡,那只小手,正在碰触罗开的肩头。
看到了那么可爱的小女孩,就算有天大的怒气,也会化为乌有,何况罗开心中本来是略有不快而已!
一看到罗开睁开了眼,那小女孩就略带涩羞地笑了一下,看来更是动人,她先开口:“哈罗,先生,我的名字是夏天。”
她说的是十分流利的英语,语音清脆,恰如她的容貌一样,惹人好感。
罗开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也立刻愉快地回答:“你好,小夏天,我的名字是罗开。”
夏天甜甜的笑着,指着罗开⾝边的空位:“我可以坐在这个位置上吗?”
如果换了问这问题的是另一个人,罗开一定会连带想到许多问题,例如:为什么要坐在自己的⾝边,他究竟是什么人等等。
可是,要求出自那么可爱的一个小女孩,谁会去想及那样的问题。罗开立即回答:“当然可以!”
他旁边空着的是靠窗的位置,他心中想,小女孩或者喜看窗外的云海。
罗开同时也想到,他上机的时候,好像没有看到那小女孩,头等舱中的乘客不是很多,一定是他在闭目休息时上机的。
当夏天在他⾝边坐下来之后,罗开还是向机舱看了一下,一个小女孩不太可能单独搭机飞,一定是有大人陪着她来的,可是他看了一下之后,心中却十分疑惑,因为机舱中一共只有九个搭客,看来都不像是带着一个小女孩共同来旅行的。
罗开再转头去看夏天,从侧面看来,她长长的睫⽑,在微微抖动,正十分专注地望着窗外的云海。罗开愈看她愈可爱,忍不住碰了她一下:“嗨!”
夏天转过头来,又向罗开甜甜地一笑,罗开问:“你是和谁一起来的?”
夏天垂下了头,低低地叹了一声。
一个最多六岁的美丽小女孩,竟然会发出这样低沉的叹息声来,那着实令得罗开吃惊不已。一时之间,他还以为另外有人在一起叹息。
可是,那一下叹息声,却又分明出自他⾝边的夏天之刚正在他错愕不已时,夏天的清脆小声音又已响起:“没有人陪我来,我是一个…寂寞的…小女孩!”
当她这样说的时候,她的神情,真的落寞之极!
罗开从来也未曾在一个小女孩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情!一时之间,即使是有丰富的冒险生活经历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应付才好!
他只有不把对方当作孩子,所以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他又道:“嗯,你是委托空中姐小照顾你的那种孩子!”
夏天笑了一下,笑容之中,颇有无可奈何的意味:“我?不必人照顾,我已经不是第一次飞行了,每年,我两次来往耶加达和鹿特丹之间!”
罗开骇然失笑:“姐小,不是为了重要的商务活动吧?”
夏天毕竟是小孩子,被罗开的话,逗得“咭咭”笑了起来,样子更惹人怜爱。
罗开伸手在夏天的脸颊上轻碰了一下:“姐小,我知道探听他人的秘密不是很恰当,但是我实在忍不住好奇,你每年像候鸟一样,作两次长途飞行,目的是什么?能満⾜我的好奇吗?”
夏天再度垂下眼睑,神情有些忧郁。
罗开一见这个情形,便道:“你可以不必说,算我没有问过好了!”
夏天抬起眼来:“你比别人好,这种问题,我已被人问过不少遍了,问的人,得不到答案,都不肯罢休!”
罗开由衷地道:“都是那些人的不对!”
夏天笑得十分开心,可是随即又叹了一声:“说起来原因也很简单,我⽗⺟离婚了,⽗亲在荷兰,⺟亲在耶加达,我各属于两人半年,所以飞来飞去!”
罗开明⽩了,半晌说不出话来。他一直从事惊涛骇浪的冒险生活,像这种儿女婚姻的小事,和他大开大阖的生活,全然不发生关系,他也从来未曾对这种琐碎的事加以任何注意过。
可是这时,他听一个美丽的金发小女孩幽幽地道来,却感到那是人间惨事之一!
难怪夏天这个美丽的小女孩看起来有着和她年龄不相称的忧郁——这一点,在罗开未曾开始和她谈,看到她专心望着窗外的⽩云时,就有这种感觉了。
一时之间,罗开对夏天同情之极,可是却又不知说什么话安慰她才好,如果她多大一点,是十二三岁,罗开自然可以和她说说人生的道理,告诉她,⽗⺟离异虽然造成生活上的不愉快,但是人生还有许多快乐的途径可以走,可是夏天太小了,讲这些道理,她当然不能懂。
夏天在说了自己的处境之后,望定了罗开,像是等罗开说些什么。
罗开为了不令她失望,只好道:“你的⽗⺟,一定十分爱你!”
夏天再叹了一声:“是啊,他们都很爱我,只要我提出任何要求,他们一定満⾜我,可是他们不互相相爱,那是我最需要的,他们都不能给我!”
夏天语气之中的哀伤,使罗开难过,罗开握住了她的小手:“你向他们提出过吗?有你这么可爱的女儿,你向他们提出来,一定很有用!”
罗开对于自己自然而然,忽然扮演了“家庭顾问”这类的角⾊,自己也觉得好笑,可是他在那样说的时候,显得十分认真,因为他真的不忍心看着夏天这个可爱的小姑娘,因为⽗⺟的分手而如此不快乐。
罗开这时,才感到自己的感情是多方面的,并不是一直的铁一样的硬汉。当年,他和⽔红相遇,就和⽔红建立了真正大哥哥和小妹妹之间的感情,那种感情,没有任何别种感情可以替代。
如今,他望着夏天,感到自己在感情上,有出奇的温柔。那是一种极強大的力量,和极弱小的力量的谐和结合,夏天这小孩子的心头,或许不知道罗开是如何非同凡响的人物,但是罗开却十分确知,凭他自己的力量,可以使一个小女孩的生活之中,充満了快乐。
夏天一本正经地道:“我试过好多次了,每次我都哭了,他们也都会拥抱我,而且,在我的哀恳之下,他们也都会拿起电话来,互通电话,可是每次,都讲不了两分钟,就一起摔了电话!”
夏天说得十分认真,而且在说的时候,还一直在做着手势,看得人又是心痛,又是爱煞。
罗开也不由自主叹了一声:“惹起他们争执的原因是什么啊?”
罗开在这样问的时候,心中也开始在想,夏天的⽗⺟;一定也不是普通人。至少,他们一定相当富有,不然,也不能负担长途飞行的头等舱费用。夏天⾝上所穿的⾐服,一看就知道是名家设计的童装,而她所戴的手表,更是举世闻名的上价货。
就在这时,空中侍应领班走过来,弯下⾝,向着夏天:“姐小,是不是会太打扰了这位先生?”
罗开忙道:“不不不!能在旅途之中,认识夏天姐小,真是荣幸之至!”
夏天笑得十分慡朗,叫着侍应领班的名字,介绍罗开:“这位是罗开先生。”
她的声音十分清脆玲珑,几乎整个机舱中的人都可以听得到。至少有三个人,听到了“罗开先生”这个名字,有相当惊愕中表情,其中有一个,看来神情十分严肃的中年人,穿着一套深黑⾊的西装,在一听之后,更发出了“啊”地一下低呼声。
罗开听到了那一下低呼声,心中不噤有点后悔。他一向在共公场合,不是很肯露面,以保持神秘,他还经常用面具或化妆,改变容貌,使人家辨认不出他的真面目来,他那样做,对他的冒险生活有利。
刚才,当那么一个可爱的小女孩介绍自己的名字是夏天之际,他想也没有想,就把自己的名字,讲了给对方听。一来,由于他自然不会去防范一个小女孩,二来,他觉得,对那么可爱的一个小姑娘,竟然也要说谎的话,那做人太没有意思了。
他自然未曾料到夏天会把他的名字大声叫出来,而且竟然昅引了机舱中其他搭客的反应!
罗开十分自然地向那个发出低呼声的中年人瞥了一眼,一时之间,倒也不容易弄清楚那中年人的⾝份,他想装着若无其事,可是那中年人却突然离座而起,趋向前来,行动接近不礼貌,来到了罗开的⾝边,伸手推开了侍应领班,盯着罗开问:“罗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