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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节 真是个讨命鬼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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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教授指示我和龙仔进⼊房间,她在我们背后关上了门。

  和龙仔相顾愕然,我朝门外喊:“教授?”

  “安静。”她说。然后我听见了许秘书的声音,二哥的声音,龙仔拧着眉头紧盯我的神情,我对他摇了‮头摇‬,耳贴门扇却什么也听不见了,直到‮大巨‬的噪音砰然响起,将我震跌在地上。

  门外是笃笃的敲钉声,钉棺材一样,龙仔以手凭门,他也明⽩了卓教授正在做什么,木板房间里共振轰动,我捂住耳朵,还是算清了,十四钉子,封实了房门。

  “教授。”敲钉音一停我就喊了起来,并且和龙仔一起剧烈拍门。“教授!”

  “叫你安静不是吗?”卓教授在门外柔声说。

  我听见许秘书非常为难的声音响起:“…教授。”

  “你也安静。”卓教授又说。

  “药瓶。”我的手心开始沁汗,我拍门求她“至少请给我气药瓶。”

  “…不给。”

  我和龙仔背倚着门扇坐了下来,并坐一会儿,灯光全熄。龙仔这间房是居中的夹层屋,除了一个菗风扇,完全没有窗。

  卓教授关掉了教室总电源,现在她贴着门扇,说:“你们两个,明天早上才许出来。”

  卓教授的轮椅声轳辘而去,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了。

  这太过分了,我的震惊现在全转化成了愤怒,有生以来最大的愤怒,我并不害怕幽闭,不害怕与龙仔同囚,但是卓教授自以为她是什么?她想拙劣地开启什么?我喊了起来,越喊越响,显然卓教授驱走了所有的人,我喊到喉咙嘶疼,才突然发现,黑暗中,不知道龙仔在哪里,他完全没有声音。

  以双手摸索,他就立在我的⾝边不远,他紧握着双拳。

  听不见的人,格外害怕黑暗,龙仔现在同时失去了听觉与视觉,他只是捏紧了双拳。

  他又握紧我的手。从他的手掌我明⽩他,龙仔并不想要我,他谁也不要,他要的不在人间,那又会是什么?能不能让我亲自看一眼,看一眼?

  抱紧龙仔结实的⾝体,我发现我的呼昅完全顺畅,而他却越来越

  这是一匹无人⾜以缚缰的烈马,它飞奔起来,四只蹄子都要擦出了火花。

  我们用全副⾝躯贴紧拥抱,我知道他起,而他清楚我知道,我们只是紧紧抱着,直到他的情平息,但愿我有一种方法,可以像穿刺放⾎一样,怈掉他浑⾝冲突的力量。

  拥抱中我想起了家,非常想要回家。

  “那个没⾎没眼泪的女人噢。”老俺公这么说。

  “是你自己来得不是时候。”姑姑这么说。

  姑姑又说:“不是我们不疼你,那时候你本就碰不得,一碰就哭得要吐出肝肠,生眼睛没有看过这么带孽的婴儿,只能把你放在上,不理你,又变成一个哑巴,饿了也不叫,病了也不哭,真是个讨命鬼啊你。”

  “哑巴。”别的孩子都这么说。

  叫我去相信谁?相信什么?明明记得我从没哭过。

  都说妈妈怀我之后没再说过话,我怎么却仿佛记得,她总是不停地在喃喃低语?她似乎对我说了那么多的话,没能听得懂,没来得及听懂,婴儿的我那么愤怒,那么愤怒,只是需要一个怀抱,花上一辈子的语言却也没办法说清。

  记忆是河流上的片片浮冰,聚散混沌,互相格,互相湮灭,完全的黑暗中,只剩下龙仔的僵硬拥抱,这是一个和我同样寂寞的人。

  今生的画面旋风一般穿过脑海,我回想起每个人,每件事,惟独妈妈的容颜,完全没有概念,从小我就想象着她,想出了千万种容颜,千万种影像此刻在我脑海里明灭闪烁,又渐渐淡出,言语不能形容我心中的孤独。

  混地将⾐物塞⼊⽪箱,荣恩跪在⾝旁,帮我传递一些东西,她哭肿了眼睛。

  “不要走,阿芳你不要走,好不好?”荣恩使力握住我的睡⾐,连扯两次,她也不放手,我放弃了睡⾐。

  “呐。”我将一只密封的信箴代给荣恩“帮我给教授,里面是这五个月的薪⽔,如果她还要毁约赔偿,帮我跟她说,我会再汇给她。”

  “不说,我不说,要说你自己去跟姥姥说。”荣恩向后逃开,在套房里苦恼地跑来跑去,像一只抵抗猎杀的蟑螂。

  这时候敲门声响起,荣恩抹去泪⽔开了房门。

  许秘书撑着卓教授站在房门口,两个人都无言望着我,回望她们一瞥,我继续收拾⽪箱。

  许秘书一进门端椅子,卓教授就跌坐了下去,吃了一惊,我赶紧起⾝扶住她,和许秘书一起将卓教授移到我的上,自始至终,荣恩都双手抱着,伫立在她的书桌旁。

  为卓教授叠好枕头,让她勉強坐正,许秘书显得语还休,卓教授一拧眉,挥手要她出去。

  荣恩也低头随着许秘书走出套房,走到门口,荣恩突然转回了头,整张脸绷得都扭曲了似的。

  “教授,”荣恩动地说“赶走每一个人,你好开心吗?你就是这样,就是这样!老顽固!老糊涂!现在连阿芳也要走了,你⾼兴了吧?跳完天堂之路我也会走,每个人都会走,到时候,没有一个人给你送终!”

  一鼓作气说完这样狠毒的话,荣恩一溜烟跑离开去。

  卓教授却没发怒,她只是艰难地掏出烟盒,连连打火,我双手接过她那只名贵的打火机,帮她点上了烟,又取来我的荻烧茶杯,给她充当烟灰缸。

  吐出烟雾,卓教授将头颅深枕在头,望着烟丝神⾊离,她咳了起来,我给她拍背,竟拍出了几口⾎,都溅在我的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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