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差阳错 1
夜一情
Chapter1
钟恋晨在半梦半醒间睁开眼睛,愕然发现映⼊眼帘的是陌生的天花板,又⾼又深的拱形曲线,彩绘的《维纳斯诞生》,裸女,海⽔,云朵,小天使环绕。
穿越?穿到了欧洲?
她心脏漏跳了两拍之后,又有了第二个惊人发现:她没穿⾐服!
这个发现令她的心脏宛如乘坐太空梭般起起落落超重失重,她腾地坐起,迅速转动宿醉的大脑回想穿越文中的女猪脚要如何应对即将登场的男猪脚。
然后她发现了一个令人沮丧的事实。头柜上有一张金属标签,漂亮的浅绿⾊,雅致的印刷体:凯悦饭店您!
钟恋晨甩一甩昏昏沉沉的脑袋,这回她听到了浴室方向里有哗哗的流⽔声。
她迅速理清思路,很显然的:A、醉酒。B、夜一情。
问题是,当下这种状态,究竟是做了,还是正准备做?她被酒精洗过的脑袋的剧烈疼痛盖过了⾝体上可能的不适,令她难以判断。
第二个问题,浴室里面的人是谁?
钟恋晨的心脏如擂鼓般速加地狂跳起来。
一分钟以后,她终于想起,当下最英明的对策是,自己应该穿上⾐服迅速逃走。她才挪了一下⾝子,浴室门却好死不死地打开了。她从滴⽔的地面看起,看到形状优美的脚和小腿,肌⾁结实的腿大,滑过包着的浴巾,精瘦的腹和肌…还好还好,相当不错的⾝材…然后她的目光滑上这具⾝体的脸。
“啊――”
钟恋晨以她生学时代领唱《爱我华中》时的⾼音尖叫出来。
人!竟然是人!她宁可如今从浴室走出来的是个陌生人!
**************
程少融抑住要捂住耳朵的冲动,半蹲到钟恋晨面前,微微仰头看她,神⾊凝重,态度诚恳:“小晨,我会为你负责。”
“程少融,我们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你弄错啦!”换成⾼音E调,继续尖叫。
可惜她一眼看见程少融口上的抓痕,想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是不可能的。
“我会请⽗亲去向钟伯伯提亲。”程少融继续诚恳地说。
“程少融,你现在正在梦游!”换成F调,继续尖叫。
可惜他的眼神实在太清亮了,梦游是不可能的。
“小晨,你冷静一点。昨天晚上…”程少融试着替她扯上已经滑到际的被单,钟恋晨这才发现自己光走度已超过70%。
这回她不再尖叫,而是直接连着被单滚落到另一边的下。她猫着⾝子一边往⾝上系被单一边隔着郑重地宣布:
“程少融,这件事中止于这个屋子。你若以后敢再提这件事一个字,我就跟你没完!”
呃“没完”这词太暖昧了,改一下。
“你若以后敢再提这件事一个字,我就告诉你妈!”
咦,也不对,这是小时候用来吓唬他的下三滥招数,现在用这招有个P用。再改。
“你若以后敢再提这件事一个字,我就向你的队部告发你!”
唉,这个也不行,到底谁谁还真说不准。继续改。
“你若以后敢再提这件事一个字,我就跟你绝,永远都不认识你!”
呼,这下力度够了吧。
钟恋晨无视程少融发⽩又发青的脸⾊,抱着⾐服迅速溜进浴室。
冲洗时,她发现酸,背痛,⾝上有细细的吻痕,腿间残留着一点点⾎迹。
她宝贵的初夜啊。
她抵制了那么多次的惑,包括蓝眼的绿眼的金发的褐发的帅哥;她观摩参考了上千本小言,写论文都不成问题;她还研究过许多部片A,对体位美学具有独特而深刻的见解;她曾经无数次地幻想那场面要何等的浪漫何等的魂销何等的意情…
可是现在,她打破了脑袋,都记不得有关她的初夜的任何一点片段。
郁闷的钟恋晨在浴室里以G大调的音⾼继续尖叫。Chapter2
(本更完全是多余的)
钟恋晨对自己的未来有过许多的构画,但这构画里可绝不包括卷⼊无聊又无聇的家族利益联姻,或者与一个儿时曾经在一个澡盆里澡洗以及同睡过一张婴儿的人结婚。
当然,如果利益联姻实在不能避免,如果她不得不嫁给程少臣,她也是可以容忍的。
算了,她还是不要这样矫情,她得老实承办认,那种感觉当然要比“容忍”好得多。
不过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因为程少臣从来就没把她的存在看得比她外婆家院子里的那棵月桂树更重要。
比如他会在她初中都上了两年后问:“小恋小学快毕业了吧。”
或者在她变成短发造型的一整年后说:“小恋你以前留的是长发吧?什么时候剪了?”
更不要提她十五岁的时候鼓⾜了全⾝的勇气认真地对他告⽩:“少臣哥我喜你!”
正在专心看月桂树的叶子的程少臣转头看她:“呃?”
她那颗晶莹剔透的玻璃心哗啦啦地碎了一地。
虽然几秒钟后,她的少臣哥哥神奇地反应过来她刚才说了一句什么话,礼尚往来但漫不经心地也回了她一句:“喔,我也喜你。”随后还有附加条件“当你不闹不捣的时候。”
钟恋晨纯情的暗恋生涯就这样还没有正式萌芽便灰溜溜地收了场。
唯一可以令她欣慰的是,大家都喊她“小晨”只有程少臣喊她“小恋”多么独一无二的称谓,虽然他的本意是不想与自己的名字犯冲。
不过这个伤心过往并没有给她留下什么心理影,她还是快快乐乐地花痴着各种形状的帅哥,快快乐乐地谈一场又一场的恋爱,只不过她心中最极品的那一款帅哥始终要达到以下条件:表情淡漠但不冷,手指修长会弹乐器,⾝材⾼瘦擅长运动,声音清冷又磁,而且笑起来要有酒窝。
钟恋晨就是这么无聊。
可是她再无聊,她也从来不曾幻想过这辈子要跟程少融这种家伙扯上什么关系!
堂兄弟的基因的重合度应该很⾼,可他们怎么个就差那么大呢。
偏偏命运如此无常。她欣赏的那一款程少臣,一年到头她也见不到几回。而她抵触的这一款程少融,在数年中一度像一⽇三餐般准时地出现在她面前。
因为他俩从小都不在⽗⺟⾝边长大。他跟爷爷住,而她跟外公外婆住,恰在一个大院里,恰好是多年的战友,又恰好是邻居。
于是她外公外婆有事外出时,担心保姆管不住她,就常常把她打包寄存到程家。程家二老不在家时,程少融也常常擅自放保姆的假,然后把她家当成旅馆。
若不是因为有这样的渊源,打死她她也不会跟程少融这种家伙成为亲近朋友的。
程少融这个人从小到大就像一只能优良的瑞士表,按着即定的轨迹,一秒不差地前进着,一丁点误差都没有。
他热爱祖国,关心集体,尊敬师长,团结同学,成绩优异…总之,这是个没有缺点,不犯错误的无趣家伙。
小学时他说:“钟恋晨,你不可以骂脏话。”
初中时他说:“钟恋晨,你的裙子太短了。”
⾼中时他说:“钟恋晨,女孩子不能菗烟。”
大学时…还好大学时他念的是几乎全封闭式管理的军校,总算滚蛋了。
Chapter3
三小时后,钟恋晨已经坐在飞往祖国最南端的机飞上,她需要找个蓝天⽩云山明⽔秀的地方好好休息几天来庒庒惊。
她逃得太仓皇,以至于忘记本着男女平等的原则,应该去跟程少融探讨那家五星店酒包房费的AA制问题。
不过她走的时候,程少融的脸⾊已经够难看了。如果她再哪壶不开提哪壶,她不晓得他会不会失手掐死她。
她死事小,但是连累了一祖国培养多年的栋梁之材,那她可就要死不瞑目了。
钟家最德⾼望重的长辈在点评小辈们时说:“恋晨这孩子的子好。”
大家谁也没有误会老太爷的意思。他决不是在夸钟恋晨姑娘格温柔贤惠善解人意知书达理。
老太爷的潜台词是:这孩子没心没肺的,跟咱家人忒不一样。
钟家是书香门弟,出文官,出儒商,个个心思细腻做事谨慎,只除了钟恋晨。
学习成绩一直前三的钟姐小有一年突然掉到倒数第十名。全班震惊,只有她満不在乎地说:没事没事,下回我就可以火箭式的进步了。
学了九年舞蹈的钟姐小在四年一度的舞蹈大赛的头天晚上把脚给摔了,失了可能大巨的夺冠机会。老师都哭了,她庆幸地说:哎哟喂,幸亏我摔的是脚不是脸,不然可没法见人了。
她的初恋男友跟她最好的女友双宿双飞了,她的朋友们都愤怒无比,只有她神⾊平常:还好不是我嫁了他以后他才变得心,不然我损失多大啊。
因为钟姐小具有这等宽容的怀,所以离机飞降落还有一小时的时间时,她就已经从突然失⾝的意失与失落中爬出来,可以怀着轻松的心情看着舷窗外的云层了。
虽然她不怎么愿意承认,但程少融那厮的确是长得粉帅,⾝材又好,有一种正义凛然的英气,倘若放在鸭店里那绝对是极品中的战斗机,草魁里的无冕之王。
跟这么个人滚单,倒也算不上掉份。
如果碰巧他也是小处,那么哈哈哈,她可是赚到了。
只是,她仍然十分烦恼,她竟然丝毫记不得昨晚的任何细节。
这是她的⾝体,她怎么可以没有知情权!
但是钟恋晨能够记起早些时候的事。
她为了应征一份工作来到那个城市。
她望渴已久的工作,她为此做了许多准备。
结果她被拒得⾜够彻底。
钟恋晨不服:“给我一个理由先。”
答曰:第一,钟姐小太漂亮了;第二,钟姐小⾝家太好了。
靠!
俗话说坏事成双,果然如此。
随后她在某饭店遇见前任男友,小人得志,暴发户,恶心了她半天。她为自己曾经严重失常的审美观深深地叹息。
倘若以后她要写回忆录,这人的存在将是她多么大的一个污点。
她在繁华大路上逛到晚上,天空突然毫无预兆地下起了飘泼大雨,她及时地逃到那家大饭店的地下酒吧,还是淋得半。
那家酒吧灯光暖昧音乐幻,为了暖和⾝子她点了两杯烈酒灌下去,然后她在幽暗的灯光下看见程少融。
虽然在过去的数年中他俩一直算不上太友好,但是他们已经多年没有正式的见过面了,最初半小时还是感觉亲切的。
钟恋晨猛拍程少融的肩膀:“呀,融儿,竟然是你!你这种乖宝宝也来这种地方?”
程少融躲闪她的魔爪:“钟恋晨你怎么还是这副德啊,你这样子嫁得出去吗?”
钟恋晨顺势勾住他的脖子,摸摸他的头发:“哎哟,光似箭岁月如梭,我家融儿一转眼就长成大人,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程少融拍掉她的手:“钟恋晨,男女授受不亲你懂不懂?”
于是他俩隔了半米的距离各自喝着酒,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单⾝女子不该来这种地方。”
“你都能到的地方,我为什么不能来?别烦我啊,我今儿心情不好。”
“我也心情不好,你也少烦我。”
能让瑞士表心情不好的事一定很有趣。钟恋晨发挥她的八卦本能,终于挖掘出程少融一小时前刚与女友分手的超级內幕。
“蒋维?”
“对。”
“靠啊程少融,人家耗尽青舂陪你这么多年,你竟然始终弃。”
“我是被甩的那个好不好。”
甩得好。钟恋晨在心中大大喝彩,却作出悲悯神情:“蒋维真是太没眼光了。像您这么优秀的男青年,拿着手电筒都找不到啊。你俩有啥误会,需不需要我帮忙啊。”
“没误会。她嫌我长得太帅令她没全安感,嫌我家太有钱令她郁闷。”
钟恋晨噗地把酒噴了出来,捶案大笑:“融儿融儿几年不见你这幽默细胞大增啊。”
结果没几分钟酒吧里有人闹事,拳飞脚踢。程少融很绅士地护着钟恋晨躲到了墙脚,大半个⾝子挡住她,她抱着那瓶刚开的酒,趴在程少融的肩膀上看现场打斗看得十分过瘾:“程少融我跟你打赌那个黑⾐服的小个子的会赢。”
“你无聊透了。”
“若他输了我把这一瓶⽩兰地都喝下去。”
“钟恋晨你的⾐服怎么是的?”
“哎呀,笨!左钩拳,右钩拳!”
程少融拖起她沿着墙脚往门口滑行:“你怎么比小孩子都幼稚?快去澡洗换⾐服!”
好吧,她的苍⽩记忆就到此为止。
Chapter4
钟恋晨在那个碧⽔蓝天细浪⽩沙的渡假圣地的⽇子很叫一个悠哉游哉。
偶尔空虚无聊的时候,她也会努力地再回想一下按说该算作她人生标志之一的那件事的当天的情景。
虽然她的个惯常是大大咧咧,不过她毕竟也多少继承了点她的家族那擅长思考心思缜密的优良基因,极偶尔的时候,她也是很有研究精神的。
只不过任她抓着头发想啊想,她也只是隐约地记得她揪着程少融斗酒,然后跟他拉拉扯扯,再然后…画面又空⽩了。
不过据她对程少融的长年累月的了解,以及对自己的深刻认识,再加上她据说很不错的逻辑推理能力,她可以无责任地推断那件事发生的罪魁祸首的概率分布大致如下――
程少融強她:5%(或者更低)
两人意情情不自噤:0%
她強程少融:95%(或者更⾼)
这结论真是太令她无地自容了。
只是,程少融那家伙⾝強体壮并且是跆拳道⾼手,而她一弱质女流,体育成绩从来都在及格的边缘挣扎――她怎么会这么天才,竟然能够令他就范?
她是个凡事都能想开的人,可是她受不了问题无解。她想不出答案以至于头痛,只好自己瞎编几个镜头聊以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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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设镜头1:
――融儿,来来来,一醉解千愁,喝醉了你就忘记蒋维是谁了。
――我一杯你三杯。为什么?你是男人嘛!
――划拳划拳!谁作弊啦,你找个证人出来!
然后心情不好的程少融终于被她灌醉了。
本来她是出于好意帮他脫掉⾐服,结果她看着半裸的睡美男⾊心大起,于是…(以下省略一千字)
假设镜头2:
――程少融我们来摔跤!
――好吧好吧,我知道那叫柔道!
――你得让着我!为什么?我是女人嘛!
非常有绅士风度的程少融一直让着她,终于被她庒到了⾝子下面。她因为这得之不易的不光彩的胜利得意忘形,手舞⾜蹈,舞着舞着,突然天晕地转――
――程少融你⼲嘛庒我?
――不许我动?我偏动!我动我动我动动动!
――哈哈哈,你脸怎么红了?好可爱呀,让大娘我捏一把。我捏,我再捏…
她左摸右捏,上下其手,终于…(以下省略1000字)
假设镜头3:
掩面。太不堪,太有损形象了。
*********
钟恋晨将近一个月没得到程少融的任何消息。
虽然她并不希望得到他的什么消息,可是撇开那件事不说,好歹他们也算他乡遇故知,总该寒喧问候一下吧。
不过转念再想,联系也是尴尬,还不如都装失踪算了,眼不见耳不听心不烦。程少融一定也是这样想的。
其实程少融刚上大学那会儿,他们是有联系的。
他给她写信,手写的纸信,真老土。
內容通常不多,一本正经,像工作汇报。
比如:
“我们每天背沙袋跑一万米。”
“上周我们上山训练,遇见一条碗口耝的蟒蛇。”
“我们宿舍有人受不了,退学了。很可惜。”
虽然字很少,但那时候她念无聊的⾼二,他那⼲巴巴没文彩的信反而成了她最有趣的课外读物,给她展示另一片天空。
当然她极少回信,极少。偶尔回一封,字比他都少:
“哎,可怜。”
“加油,乖。”
再后来她上⾼三他的课业渐忙,再再后来她上大学整天放羊吃草花钱瞎谈恋爱,终于真正的疏于联系了,只有她回外婆家而他回祖⺟家正好碰上时,才会偶尔叙一下旧。
时间啊,距离啊,是世上力量最最強大的东西。
不过他的信她都留着,整理丢弃废旧物时,连她从初中开始收到的情书都扔了,独独留下了他的信。
主要是因为程少融的字十分好看,工整又飘逸的行楷,有大家风范,又自成一格。那时她想,如果有一天想练字,照着他的字来练,可比照着字贴本子练更有感觉,因为字贴上的字都太大众化了,本彰显不出她独特的品味。(呕)
********
结果就在钟恋晨已经再度把程少融忘到脑后的时候,她却接到了他的电话。
程少融说自己那个假期还没过完就被紧急召回队部参加一项封闭培训,今天才被允许与外界联系。
哦,好吧。钟恋晨承认她又⾼估了他,他依然是小时候那个标本式的⻳⽑假正经,本没有变。
他俩驴不对马嘴地闲扯了几句后,钟恋晨从电话那端他的呼昅声中便知道他要进⼊正题了。
程少融言又止,呑呑吐吐。最后他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小晨,你…你的⾝体,没什么情况吧?”
“呃,什么意思?”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我是说…你有没有…”
这下子钟恋晨可明⽩了。
“程少融,你是说,你那天本没做防护措施?”她头上冒汗了。
“我怎么知道那天会…我以为事后你会…”为了不破坏“不提那件事”的戒律,程少融甚是词穷。
“我又没有经验!你为什么不早点提醒我?”
“我也是这几天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钟恋晨后背也冒汗了。她开始抓着头发回想自己的理生周期倒底应该是哪一天。
完了,她本不记得,她向来记不住自己的周期。
她在这边久久不说话,电话那头程少融的声音里便有了一点焦虑:“小晨,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我会和你一起去面对,你不要自作主张。你若想留下,我们立即结婚。你若不想留下,那你也一定要让我陪你去医院做手术。”
钟恋晨哇一声哭出来:“程少融你最好祈祷我没事,否则你死定了!”
Chapter5
钟恋晨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辗转反侧孤枕难眠,连⾼考的前夜她都不曾这样紧张过。
那时她抱着考不上国內大学就到国外去混书念的没出息念头,本不担心。
她深呼昅,数绵羊,最后把心一横,学习郝思嘉自我⿇醉:“明天的事明天再说罢。”她念到一百句时终于睡过去了,结果梦中见到她童年丢弃掉的洋娃娃自己从垃圾筒里爬出来,満脸脏兮兮地喊她“妈妈抱抱!”于是又吓醒,天已经大亮。
再然后,她发现了一件按说该令她恼火万分如今却让她欣喜若狂的事情,她家亲戚在她紧张焦虑內分泌失调的双重作用下终于来了,害她的新单惨不忍睹。
哦耶,她得救了。
钟恋晨一⾼兴就开始反思自己的言行,她回想昨天对程少融的态度实在太恶劣了。
凭良心说,他才是那个真正的受害者。若不是遇上她,若不是她死着他,本来什么事也没有。
钟恋晨是个没啥原则没啥理想的家伙,可是程少融不同。估计这件事,要列⼊他屈指可数的人生污点之一了吧。
钟恋晨想起他似乎说过今天有⾼难度飞行训练。她开始担心,他若心事重重,那会多么危险。
于是她拨电话给他让他安心。一个,两个…平均一小时拨一个,结果拨到傍晚也没人接。
这次她真的害怕了。倘若程少融真有什么事,她就是凶手啊。
还好程少融昨天请她有什么事都务必要跟他联系时说,自己的电话不容易拨通,然后给她留了一个营地的电话号码。
她也顾不得合宜不合宜,急急地拨了过去。
电话不知是谁接的,不急着问她话,却在电话那头跟小喇叭广播电台似的先小声朝旁边声张:“同志们,号外号外,有女的找程少融!”
她很尴尬,不过总算知道程少融没有事,只是结束当天的训练后被来营地视察的首长叫去了。
“你是蒋维吧。”
“我不…”
“嫂子别害羞,不是你是谁啊。少融把你蔵得严严实实的,如今却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了。”这个无厘头的家伙不知是谁,也不管她承认了没有,叽哩呱啦跟她套了半天的近乎,害她辩驳不得。
总算那人给了她一个机会发话,于是她说:“没什么重要的事,请帮我留个话,告诉他一切放心就可以了。”
她正要收线,却听另一人接了话筒说:“蒋姐小您等一下,我们指导员想与您谈几句。”
她的头嗡一下大了。
没想到指导员是位女,听声音是大姐级人物,严肃慈爱又语重心长地对她说:“小蒋啊,少融是个好青年,你能遇上是你的幸运,可要好好珍惜啊。”
“我…”
“少融这些⽇子一直情绪低落,我追问他时他才说跟你分手了。你既然打电话过来了,说明这事还有回转余地吧。”
“其实…”
“我们都是女人,所以我能体谅你的心情。距离隔得远,见面机会少,少融这孩子又是个死子,想来不会哄人,不会说好听的话。但是看男人要看本质啊,人品好最重要。少融生在那样的家庭,却一点骄气都没有,做人本分,做事认真,那么好的条件也从来不沾花惹草,对女同志又客气又尊重,多好的孩子,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他…”
“现在是少融的事业关键期,有极好的机会等着他。万一这时候掉了链子,那就太可惜了。你一定要好好支持他呀。”
叽哩呱啦,叽哩呱啦…
她被作思想工作的大姐教育得头晕耳鸣,更不敢说自己不是蒋维了。如果指导员大姐知道她就是程少融不小心沾的花惹的草,不知会不会顺着通讯信号路线爬过来掐死她。
唉,生活怎么这么令人沮丧啊。
***************
钟恋晨受了一通思想政治教育后,开始认真地进行自我批评。
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荒唐太任太霸道了,以至于犯下这么没气质没品味的错误。
虽然具体细节她不记得,但是长城绝不是一⽇就能建成的,⻩河也不是一天就变⻩的,肯定是因为她的体內潜蔵着这样堕落的因子,所以才会在温度和度恰恰好的时候,突然破土萌芽。
还好她遇上的是厚道的程少融。如果她遇上的是坏人,比如骗子,比如黑社会分子,她现在大概眼泪都能变成千岛湖了。
害己也就算了,她认了,可是这一次她却连累到了别人,害了别人的人生。
程少融是个很长情的人。
他的初恋女友是一位从小就有先天心脏病的女孩,他在医院里认识了她,对她不离不弃,细心呵护。
那时大家年纪小,谁也没把他们的感情当真。后来女孩子初中都没毕业就病发死去,他也跟着大病一场,后来把她照片永远带在⾝上,很多年⾝边都没在出现过别的女孩子。
呃,或许要除了她。不过他俩之前的往,一直是那种消灭了别差异的纯洁的同志式友谊啊――如果斗嘴拆台也可以算作友谊的话。
蒋维其实是她的⾼中同学。
⾼一时钟恋晨脚受伤,在家里修养。蒋维家离她家很近,天天放学后到她家来给她补课。
有一次晚上,在门口碰见程少融,他说:“这么晚了,女孩子独自走不全安,我送你吧。”
那时候程少融都上⾼三了,马上要⾼考,却每天晚上都拨出时间来送蒋维回家。
他们俩就是这么认识的,岁月忽忽悠悠地爬着,竟也过了快十年了。
钟恋晨觉得程少融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他喜了蒋维那么多年了,绝不会随随便便就同意分手的,早晚还是要把她追回来。
但是现在她疑惑了。
程少融这家伙的道德观念很強烈,以至于只是不小心染指了她一下而已,竟然就要向毫无爱情基础的她求婚。
所以,如今,他已然用⾝体背叛了蒋维,他肯定会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再回到蒋维⾝边了。
唉,她断送了一对有情人破镜重圆的可能。
她真的很惭愧。
Chapter6
钟恋晨在深刻检讨中纠结着,这种情绪之于她而言简直是千年等一回,上一回她自我检讨好像是她出于淘气将爷爷养的名贵金鱼捞出来玩,结果给玩死了。因为出了鱼命,所以她十分愧羞。而这一回…
她纠结着纠结着,困意渐渐袭来,刚刚陷⼊睡眠状态,竟被她的唐老鸭叫声的机手铃声吵醒了,程少融。
“你找过我?”程少融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累。
“呃,他们以为我是蒋维,我没有办法反驳,怕对你不好。”
“我明⽩,没关系,谢谢你。”
“你怎么知道是我?”
“她不知道我的这个号码。”
咳,那个当然。程少融到基地培训时,他和蒋维已经分手了。她真是多此一罗嗦。
“那个,已经没事了,你可以放心了。”
“我听说了。”
“所以…”钟恋晨努力地在脑中组织最恰当的词汇“我们都把这事忘了吧,就当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
这一回电话那边没了动静。
钟恋晨是个急子,别人一沉默她就着急,于是又说:“程少融,咱们都成年了,不是小孩子,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了。”
还是没声音,但是她听到程少融有点重的气声。哎,好像她没表达清楚,于是她又补充:“我的意思是说,因为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所以我可以为自己负责,用不着你来负责。”
程少融轻轻地咳了一下,还是没作声,但是咳声很浑浊,大约他很不舒服。
这种闷葫芦真是要了她的命了。倘若他现在站在她面前,她铁定要冲上去揍人。
可惜现在他离了她几千里之外,又似乎很脆弱很低落,她只得耐着子,努力挖掘自己的⺟潜质:“程少融,你知道,呃,精神和物质相比而言,物质只是基础而已,精神才是最強大的。那个,我们人类之所以与一般动物不同,是因为我们的精神力量超越了它们…”她哲学课分数不⾼,自己先把自己绕晕了。
这一回程少融总算发话了:“你究竟想表达什么意思?”
“我是说,只要我们的精神是纯洁的,即使…即使在⾝体方面…不,我是说物质方面,不是那么纯粹,那也是可以原谅的。就好像你掉进泥坑里,沾了一⾝脏⽔,但是出来洗个澡,你还是你,什么都没变。”
哎,程少融那家伙虽然话少,但是理解能力向来超強的,他肯定能够理解,她的意思是告诉他,虽然他⾁体出轨了,但是只要精神没出轨,还是很有资格回到蒋维⾝边的。
结果程少融又变成一只闷葫芦,又没有动静了。MD,她真想扁人啊。
钟恋晨又迅速思索了几秒钟,想出新的论点。她觉得她若是跟程少融每天都来这么一场流,她都可以去当教育专家了。
“程少融,时代一直在进化。很久以前啊,男人见过女人的脸都是犯罪,必须得娶她。后来就改成摸过手才算失⾝。我们家国古代连夫都不可以随便吻亲,可西方社会接吻是最基本的见面礼。所以,那个啥,”她呑呑吐吐地想了半天,把心一横说“接吻和握手差不多,握手和看见脸也差不多,所以男人和女人那个了,其实说到底也是跟握手接吻差不多的一回事,不过是部位不同而已嘛,大家真是都太当回事了好搞笑啊哈哈哈哈哈。”
沉默啊沉默,气氛好诡异。
钟恋晨郁闷得都要按掉电话然后伪装机手掉线时,程少融终于说了一句他今天说过的字数最多的话:
“钟恋晨,你真的是女人吗?”
靠,她剖心挖肺真情实意地安慰他开导他,结果他竟然嘲笑她奚落她。X他⺟亲的!
钟恋晨恨恨地在心里念了一句她从来不敢真的说出口的国骂。
转念一想,程妈妈是多么好的一位阿姨,她为什么要骂无辜的人?改之。
于是钟恋晨重新在心里念了一遍:
靠,X你这个⽩痴混蛋程少融!
Chapter7
钟恋晨妈妈家那边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每到老爷子寿辰时,一家人无论如何忙都得出席寿宴,除非是在监狱里、场战上或者月球上,连她爹那么⽇理万机再乘以二的空中飞人,都老老实实地飞回来给岳⽗大人拜寿。
钟恋晨这次很乖,提前三天回来,寿辰都过了一周了她还没有走,外公乐得眉开眼笑,直说她长大了懂事了。
其实她是没想好下一个地方去哪里。
钟恋晨毕业有几年了,工作也做了好几份,没一份长久的。
两边家中这一辈都只她一个女孩子,大家捧到了手心上,从没打算将大任庒到她⾝上,只求她开开心心顺顺利利就好,由着她天南海北的玩。
并不是她不学无术,她成绩很好,工作也很用心的。只是…
她的第一份工作是做秘书。有一回陪客户一起去唱KTV,被多喝了几口酒的客户在走廊里搂了搂肩,捏了捏脸。谁能想到竟有人去告诉她大堂哥呢,于是那客人和她老板都倒了霉,而她也被強迫辞职了。
她的第二份工作是跑报批。有一回没准备好资料,被人骂了一顿。真不幸,她二堂哥的一个属下也在现场,于是后来骂她的人亲自登门道歉,搞得她每天进公司时都要穿过无数异样的眼神,好像全⾝被光扒了似的。她又辞职了。
她的第三份工作是做销售。一开始没什么业绩,三表哥听说了,打了几个电话帮她通融了几个人,于是她的业务量突飞猛进,是第二名的十倍还不止。虽然她很有上进心,虽然她也希望多拿钱,可是…她还是辞职吧。
她的第四份工作…她的第五份工作…算了算了,真是不堪的回忆。
于是从此以后她变成SOHO一族,云游四海到处玩乐,拜她诸位堂哥表哥还有无亲缘关系的哥哥们所赐,国全各处都有人罩着她,反正,有困难找哥哥们。
玩累了,她就写篇游记啊购物指南啊啥的,再拍几张照片,EMAIL给她的某杂志主编好友,有时候也掰点短篇小⽩文骗骗人。虽然那些稿费不够她挥霍,但总能证明她其实是有自食其力的生存能力不是(至于路费和餐宿费这个忽略不计啊哈哈),甚至某哥哥追着她要替她出图文书,声称要将她捧成美女作家。
她逃。
这一天她在家里昏天昏地的睡,一直睡到下午才起。
前一晚她熬了个通宵玩游戏通关,而且现在外面下着雨,天沉沉的。
下雨天不觉睡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醒来时饥肠辘辘,下楼摸到厨房去找东西吃。她边吃着东西边听到开门声,说话声,原来外婆、妈妈跟阿姨逛街回来了。
正要出去打招呼,就听妈妈提自己的名字说:“我觉得小晨这次回家变得乖巧安静许多了,看来再淘的女孩子也总会成大的。”
外婆说:“哪里乖了。我看她是在外面玩野了,现在累了,正休整呢。”
不愧是看着她长大的,还是外婆了解她。她刚动⾝,又听阿姨说:“小晨就跟个假小子似的,⾝边男孩子不断,就没一个能谈婚论嫁的。她自己也不急。”
得,她还是别出去找气受了,在这儿猫着吧。
外婆说:“不急,小晨还年轻,再多留两年。咱们从小把她惯到大,哪舍得放她出去伺候别的男人。”
妈妈说:“应该先找个男孩子一边跟她谈着,我们一边观察着,拖上个一年半载的,结婚刚刚好。”
外婆说:“说的也是,免得最合适的人都先被人挑走了,剩下的才留给我们小晨。虽说这男人満大街多的是,但合适的也真没多少,又哪那么巧正好被咱家碰上。⾼攀的吧,怕齐大非偶,小晨去了要看人家脸⾊,她那子哪受得了。比咱家门槛低的吧,又怕她还得赔着小心忍气呑声。这女方家不如男方没什么,但若男方家里不如女方,可是多是非,咱们得小心翼翼别让人觉得咱势力眼,说到底还是咱们孩子要受委屈。最好是门当户对的,关系又好的,就算小晨有个什么差错,冲着老情也不会为难了她去。”
妈妈说:“照您这样说,可还真没人了呢。跟咱们和钟家那边的几家人,好一点的男孩子们可都有了主儿了。”
阿姨说:“哪里,程家那个小三子,就是做军官的那个小融啊,从小就是个好孩子,跟咱家小晨从小一起长大,年纪也相仿。”
妈妈说:“你别闹了,小融跟女朋友都处了多少年了,照那孩子从小的子,谈婚论嫁那是必然的。”
阿姨说:“已经分了,绝对准确消息。小融的姑姑说,是小融亲口承认的。你想那孩子是开这种玩笑的人吗,他说分手肯定就是真的分了。”
外婆说:“那敢情儿好。让程家大姑给咱们牵个线儿,看看能成不?小融这孩子我从小就看好,不过看了那么多年,从来也没看出他跟咱家小晨能有什么…火花碰撞,我跟你爹也早早就断了那份心了。但是不是有句话叫什么距离产生美嘛,他们也疏远了有些年份了,说不定这一回就能看对眼了。”
阿姨说:“我做事你们还不放心?我早请程姐帮着问过小融的意思。你们猜怎么着,小融二话不说就答应了。程姐都被惊到了,又问,结果这回小融就直接说,愿意娶小晨当老婆。”
外婆抚掌说:“我就知道我没看错这孩子,从小就有特别的品味和眼光,跟别的孩子不一样。”
汗,外婆这是在夸她还是贬她。蹲墙角的钟恋晨満头汗。
外婆又说:“欣儿你快去翻翻⻩历,看看下半年和明年都有哪些好⽇子。”
妈妈终于发话了:“总得听听小晨自己的意见吧,万一她又闹子,让人家难堪…”
外婆说:“你女儿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比你更了解她?那个小东西,从小就没什么主心骨儿,跟她玩儿,得讲策略。你顺着⽑摸挲摩她,她就乖巧得很,你稍微招惹她一点,她就反骨。你看她从小到大跟小融小打小闹的,但没有一次真的翻了脸,处得还好的,其一是小融肯让着她,不跟她一般见识,其二也是因为她对小融肯定不讨厌。这就是感情基础呀。所以我们只要整天在她面前说小融的种种好处,还有这婚事的种种好处,给她彻底洗脑,不出几天她肯定就从了。”
原来她在亲亲外婆的眼中形象这么差。她哭。
她外婆是不是加⼊销传组织了,还“洗脑”她再哭。
阿姨说:“对对。小融愿意娶咱家小晨才是这婚事里最关键的一环。至于小晨,咱们总是有办法说服的。小晨淘气归淘气,但是识大体,又听话。只要她不讨厌小融,一切都好说。”
妈妈说:“小融那样的孩子,哪里会有惹人讨厌的资质。他能看上咱家小晨,真是意外。”
这三个大摆戏台的女人,完全是把她当滞销货对待啊,真是…唉,不能骂长辈,心里骂也不行。简直是…她实在忍不住,总得找个人来骂,还是骂程少融吧。
程少融你装模作样假正经大⽩菜叶子大青虫大无赖!
她在心里骂了几遍后,觉得气消了许多,侧耳听听,老女人们都已经走了。
她从偌大的厨房柜子后边爬出来,活动一下已经⿇了的脚,探头探脑地侦察一下,果然没人了,于是重新冲回楼上,打电话给程少融。
反正她是别指望能说服外婆妈妈和阿姨那几个人了,她们一副贴钱也要甩货的架势。还是从程少融这儿找突破口的好。
这回居然一次就接通了。她问:“你在哪儿?”
程少融说了一个地名。
“能出来见人不?”
他说如果能提前约定时间,出来一小时不成问题。
――我有小事想请你帮个忙。(当然是小事,只需要一句话而已)
――不急不急,见面再说吧。(这个死闷葫芦,万一他在电话里又不说话,她想掐他脖子和踹他都没办法)
――不⿇烦的,反正我本来就要到那边去玩。(耶,她终于想出来该到哪儿去玩了)
于是钟恋晨偷偷拨通了航空公司的订票电话,又偷偷摸摸地开始收拾出逃物品。
此处乃黑店,贩卖青舂貌美的良家妇女,不可久留。
Chapter8
钟恋晨本来计划得十分周密。
她下机后先去事先定好的店酒洗个澡,吃点东西,然后再到程少融驻扎营地的周边去观观光――据她的经验,有军队驻扎的地方总是人烟稀少,风景秀美的。最后,养精蓄锐、精神満、心情舒畅的她便可以坐下来与程少融认真地讨论关系到两个人未来的幸福的那件事。
她的目标是要让程少融明⽩,娶她是极不明智的决定,不仅对不起她,对不起他自己,对不起生他们养他们的⽗⺟,更重要的是,对不起和民人,对不起这个谐和社会。她一定要做通他的工作,劝他放下思想包袱,速速打消这个念头。
结果她的机飞晚点了一个半小时,她下了机飞就打车过来,仍是迟了二十分钟。
本来他们约在离他营地最近的咖啡馆见面,后来程少融听她还没吃饭,就把地点改到烤⾁店了。她灰头土脸地找到那个地方时,程少融端端正在地坐在那里等着她,见她来了,立即起⾝,穿着军装,站得笔直,就差给她行个礼,说声“首长好”了。
钟恋晨在心里骂了一声别人的娘。
还真是,帅呆了。
她向来是制服控,外貌协会成员。果然人靠⾐服马靠鞍,程小三没穿⾐服时…不不,是没穿制服时,她觉得他也就是一般的帅,但如今把他装进军装里…那真是比人模人样更人模人样。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活着的他穿军装的样子。
钟恋晨一犯花痴,就忘记她是来做什么的了。
还好程少融没有忘记,对她说:“我只有四十分钟时间了,你先吃饭吧…”又微微带着歉意“这周围只有这家店比较正式,我不能走远。”
切,他以为她是那种吃饭必到星级餐厅的人么?她在外面独自游玩时吃得最多的是路边摊好不好?她有那么肤浅嘛。哦,对,吃饭,先吃了再说。
烤⾁是服务生挨桌送的。中午人多,⾁给的少,送得又慢。她饿得前贴后背,只顾大口吃⾁。吃完盘里的,下一种⾁竟然还没送来。
她瞅见程少融盘子里还有许多,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为淑女,哪怕是伪淑女,再饿也不该作一出副饕餮状,多丢脸啊。好在她不是来相亲,而且,更丢脸的事她也在程少融面前做过不少了。
钟恋晨正东张西望以掩饰自己的饥饿神情,顺便瞅瞅送烤⾁的服务生走到了哪里,程少融安静地把自己的盘子推到她面前:“我还没动过,你先吃。”然后起⾝去帮她拿其他的菜。
哎,她都忘记了,这种店不只有烤⾁,还有许多自助菜品。
这家南美风情烤⾁店离军队驻扎地很近,所以店中有不少军装哥哥和军装弟弟,还有许多漂亮美眉。看来兵哥哥和兵弟弟们的业余生活也蛮丰富得嘛,她脑子飞快地转着美军国营大片中的大兵遇故事,转着转着,程少融就回来了。
真感动,他竟然还记得她爱吃什么,拿得都是她喜的东西,还很细心地帮她把香菜和姜片都挑出来,她从小就不吃这个。
钟恋晨肚子了就很容易情动,她一情动就没头没脑,于是她说:“程少融,将来要嫁给你的那个女人其实也幸福的。”
“啊?”
哎,见鬼了。她怎么忘记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了,谈正事谈正事。
钟恋晨擦手,拭嘴角,恢复淑女状。
“程少融,世界上最傻的事情,就是用一个错误去修补另一个错误。这叫作错上加错,而绝不是负负得正。”
程少融静静看着她,不说话。
“強扭的瓜不甜,我们在一起不会幸福的。”
程少融还是很安静。
钟恋晨:叽叽喳喳…
程少融:…
钟恋晨:咿咿呀呀…
程少融:…
钟恋晨:呜呜哇哇…
程少融:…
钟恋晨耐用尽:“你在听我说话吗?”
程少融:“每个字都听清了。”
钟恋晨:“我跟你说,我不要和你结婚!”
程少融:“小晨,你有心仪对象吗?”
靠,污辱她。她早在十五岁那年就立下宏伟的志向,⾝为思想立独的现代女,此生此世面对帅男只犯花痴,决不心仪。
程少融说:“既然现在你没有心仪的对象,我也没有女朋友,我们为什么不试着在一起呢?”
“我们之间又没有爱情,结的什么婚啊。”
“婚姻最需要的是亲情而不是爱情。”
“你这是因为失恋所以自暴自弃。我说,你只消动动小手指,就会有整连的美女向你扑来的。人生很美好未来很光明,你不能这么消沉哪。”
“小晨,要了解一个人,需要非常漫长的时间,而我们都已经不小了。我们几乎从一出生就认识,彼此了解得⾜够多,又有极好的亲情基础,你不觉得吗?
好吧,她明⽩了,总之就是他累了,懒得再去找个女人从头开始,所以就地取材,不妨凑合一下她。
见他的大头鬼。
…
…
…
“程少融我不嫁给你。”钟恋晨第N次強调。跟这种人说话真累啊。
“…”…
…
“不嫁!我不嫁人!”最后一次強调。
程少融又用他那⽔汪汪的眼睛认真无比地凝视她(⼲嘛?魂计啊)
――我在家时间少,你的生活不会改变。(这倒是真的)
――你嫁了我之后,你家人就没办法把你看得那么紧了,我可以作你的挡箭牌,你会比以前更自由。(说的也是)
――我家人你都,我妈特别喜你,你本不用为婆媳关系担心。(是啊,这可是个大课题,程妈妈人极好)
――你不是从小就喜着我二哥?你嫁了我,就是他名正言顺的家人了,想怎么都可以。(无聇的惑,竟还出卖亲人,太不厚道了,偏偏她有点动摇了)
――等我过几年役退,可以天天开机飞陪你上天。(程少融你太奷诈鸟,专挑人家的软肋下手)
…
程少融放风的时间很快就到了。他一直看着她上出租车,才挥手离开。
钟恋晨离开前突然想起一件极为重要的事,重要到她记不起来了。
哎,难以启齿。
她等车开出几十米远,从后视镜中看到程少融也转⾝走了,摸出机手拨过去:“喂,我说,我们今天谈话的结论到底是什么?”
程少融讶异地说:“你说就按我的意思办好了。怎么,你又有了更好的主意吗?”
“没有。”钟恋晨⼲笑两声“没有。”
一小时后钟恋晨郁闷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她本就是中琊了。她是来说服程少融放弃婚事的,为什么结果竟然是,她被他说服了?
而且是莫名其妙地被说服了。她再度想不起当时的关键细节来。
这家伙有巫术!
他朝她放电,扰她心智!
一定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