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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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一群那几天有空就往南方大学跑。
他想找到他的那两个读研究生的同学,但却哪也找不到,寝室、教室、食堂都没有,就像失踪了一样。那天下午他下班后,经过广州路时,特地骑着车子,又在南方大学的校园里转悠了一会。过去,他喜经常骑车来到校园里看那些生学,有些女生年轻而漂亮。机会好的话,他会和她们搭讪。那些女生对他这样一个从学校毕业不算太久而单位又好的人当然很羡慕,如果他愿意,她们会同意和他一起去看电影或是跳舞,要不就是坐到茶馆里喝茶。她们都是些外地人,当然希望能在这个省会城市留下来。但邓一群当然不会考虑找一个家在外地的毕业生,除非她已经可以分配在陵州了。偶尔,他还会到食堂里吃一顿,感受一下当年做生学的滋味,然后回宿舍觉睡或是一个人独自去看一场电影。在南苑区,他看到很多生学来来往往,一些生学手里提着⽔瓶或是端着饭碗,叮叮当当地往食堂走。场上,有一些生学穿着背心还在打篮球。靠近留生学楼那边,则围了一群人,不知在⼲什么。邓一群来到研究生楼的403室,敲了一会门,里面还是没有动静,看来那个叫刘真的同学还是不在。他就下了楼,决定往回走。天⾊很不好,看样子要下雨了。
那天,他到了海上路,发现路上⽔怈不通,原来前面发生了通事故。邓一群下了车,推着单车走,却听到有人喊他。他看见葛素芹也在拥挤的人群里,向他挥着手。
葛素芹对他说,她这天休息,没有事,上街玩玩。葛素芹还是上次见到的那个样子,但⾝体胖了不少——当然这是由于在饭店里工作的缘故啊,油⽔和营养太好了。邓一群看到她穿了一件单⾐,前的啂房在⾐服里面显得鼓鼓的。邓一群很⾼兴看到她,说:“到我那里去坐坐吧。”她听了显得有些犹豫,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否合适。在这之前,她已经去过两次了,现在还要再去吗?在她最初的感觉里,她和他不是一类人,他是一个机关⼲部,而她只是来自乡下的打工妹,但另一方面,比较而言,如果他可以算作是一个朋友的话,他却又是她在这个城市里认识的唯一的男青年。她不喜饭店里那两个青年男厨。邓一群和他们是不一样的。对她来说,邓一群的生活是个谜。她想知道像他这样的人在城市里过的又是怎样的一种生活。最要命的是她发现,和他往了这一段时间后,她內心里有点喜和他在一起了,听他说事情,谈道理。他对她产生了一种昅引力。
他们在路边的小吃店吃了饭。邓一群请她吃了炒面。然后邓一群骑车带着她。天已经完全黑透了,街上亮起了灯。雨倒也没有下。风吹在⾝上暖暖的。她在他的后座上,紧紧地抓着他的⾐服。
夜的城市,在邓一群当时的心里是那样地好。
那天晚上同室的小倪不在,在他们共用的桌子上,小倪留了一张条子,上面写着:我临时出差,你把厨房里的那两只菠萝处理掉。邓一群看了,笑了一下。他知道,小倪本是买了招待女朋友的。小倪和他的女朋友,现在已经是生米做成饭了。有一天晚上,邓一群从单位加了晚班回来,开了半天门,小倪才从里面打开。他从里面反锁了。邓一群看到那个在省级机关医务室的年轻漂亮的女医生,脸上有些羞红,⾐服好像也并不整齐。为了他们方便,后来邓一群经常很晚才回宿舍,他要不去逛街,要不就是呆在办公室里玩电脑游戏,或者偷偷地看一些光碟(单位里的人当然都以为他是在加班)。小倪对邓一群这点相当感。
葛素芹第一次来的时候,对他的这个房间很感趣兴,问他是几个人睡。当得知只有两个人,她在內心里很是羡慕。她住在那家打工的饭店里,四个人才住了不到十个平方,完全没有个人的隐私和空间。邓一群心里想:她也太天真了,或者说有点傻,她怎么能同他相比呢?虽然他们都是单⾝在这个城市里,但邓一群在这个城市里却是扎的,一个省级机关的家国⼲部,是这个城市的主人,而葛素芹却不是,她只是一个外来打工妹。她是一棵浮萍,没有方向感,也没有归依。她当然有理由羡慕他。他大学毕业,分配在这个城市,家国⼲部,省级机关。当年,她在虞秘书长家做保姆的时候,还可以用平常的眼光看他,而现在,他却可以用怜悯的态度对待她。
第二次她是和她的朋友贡芳一起来的。也就是那次,邓一群发现贡芳并不好接近。本来他內心里还希望和贡芳生发一点小小的男女友谊呢。邓一群第一次在红楼电影院门前那次看到葛素芹和贡芳,对贡芳产生了好感。他知道,自己的这种好感完全是建立在单纯的情基础上的,一种简单的男女相昅原理。贡芳⾝上有一种特别的年轻姑娘的味道和魅力。她的那种味道完全是与葛素芹不同的,也是与别的女不同的。那种味道怪怪的,他也说不明⽩。他一度对贡芳的牙齿到了着的程度。贡芳比葛素芹还小三岁,她一笑起来,声音生脆,非常地快乐而且有相当的感染力。从某种程度上说,她的嘴有点厚,但邓一群偏偏就觉得她的嘴感得很,他不知道当自己的嘴和那样人的嘴粘在一起是怎么样一种狂热而美妙的感觉,那种享受一定是不可多得的体验。她的嘴很红,红而润。书上说嘴是女人的第二器官,他相信。她漂亮的嘴引发他內心的一种冲动,的冲动。她还有一副好牙齿。整齐而洁⽩。她的牙齿真漂亮啊!
邓一群认为贡芳的牙齿是他所见过的女人里牙齿最漂亮的一位,那种漂亮具有无可比拟。她的牙齿排列得非常整齐,一颗颗就像珍珠,像贝雕。它们紧密地镶在粉⾊的牙龈里。她笑起来就是一副典型的红口⽩牙,非常醒目,看起来那样的清洁。她的口腔当然一定是清新的,就像山⾕里吹过的风的气息。
贡芳并没有像邓一群想象的那样随和。他想起自己过去的判断完全是建立在一种错觉的基础上。她是随着葛素芹一起来的。是邓一群邀请她们两位来的。在那个晚上,她们坐在邓一群的宿舍里,喝着他为她们准备的茶。邓一群显得很⾼兴。在他和小倪共有的这个宿舍里,他很少带女孩子回来,客观上主要是由于他手里没有这样的资源。他很⾼兴她们来——她们是这样地年轻漂亮,而且青舂活泼。更关键的还是她们比较好对付,她们不像城里姑娘那样难猜度。
邓一群那个晚上专门对准贡芳进攻,他的说话和举止,葛素芹都明显感觉到了。她看得出来他是对贡芳有趣兴。他一边快活地说话,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小贡。但小贡却显得那样沉着,好像一点也没有意识到他的心思。他想起她的斗志,可她就是不想接招。他每一招下去,她很轻松地就避让了。不,她本就没有避。他后来想起一个比喻:自己的行为就像是用刀在⽔面上砍,砍死了也不会有痕迹。
葛素芹是个好姑娘,她看出来他的意思,后来她就主动出来应承了。她愿意接受他的戏谑。这多少改变了他的兴致。
自那以后,贡芳就再也没有来。他不知道她內心是怎么想的,但他知道贡芳是个非常聪明的姑娘,內心比葛素芹要精明好多。她是个现实主义者,不像葛素芹⾝上有一种无知的浪漫。贡芳是冷峻的。她能够看到事情的本质,这样的一个姑娘自然就是冷峻的。
邓一群去厨房切了菠萝,用盘子端出来请葛素芹吃。
她坐在他的单人上,脸在灯光下显得更⽩。
他问她对将来有什么考虑,她羞怯地笑了一下,淡淡地说:“有什么考虑呀?没有…目标远得很…像没有一样。真的从来没有想过。我不想回去,我们家那个地方太穷了,在那样一个穷山恶⽔的地方…出来了,就再也不想回去。”邓一群想农村姑娘可能都一样,摆在她们面前的生活是别无选择的,还能有什么理想呢?他对她说:“那你不能永远这样啊,总是要嫁人的。”她在那一刹那,低下了头,然而她很快就抬起头来,眨着眼睛,快乐地说:“不嫁。这一辈子也不嫁人。没有意思的,嫁人就是受罪。”邓一群在那一刻,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感动。他觉得她其实是非常好的一个姑娘。她是那么地漂亮和感。在她⾝上有一种天真的活泼,那是城市姑娘不曾具备的。从某种程度上说,她比田小悦和谈琴更有一种女人的单纯的美丽。女人具有那种单纯之美的人不多。邓一群不知道,这时候的葛素芹已经有点爱上他了。在她过去的经历中,她从来也没有见过像邓一群一样的青年,文明而优雅。可怜的葛素芹啊!在她眼里,他聪明而多情,体贴而大方,那样地和蔼可亲。而她过去所遇到的不是本村里那些长得黑黑瘦瘦笨得要死,一点也不解风情的⽑头小伙子,就是那些出来和她一样在城市里打工,而变得流里流气,一脸小流氓相的混子。邓一群的温情让她的少女的心扉,就像一朵鲜花,在朝露里一点一点地慢慢开放。
邓一群感觉对她已经很悉了,很悉,自然一切都可以变得随便啦。他们已经多次地打过道。后来只要下属单位和邓一群悉的人来,请客,他都喜带他们一起到她在的那个“野百合”在那里,他能找到一种感觉,一种亲密的感觉。他喜在人面前指挥葛素芹。而小葛在他面前总表现得百依百顺的样子。在她可能的范围內,她总是尽量満⾜他对服务的要求。她那听话的样子真叫他満心喜。“野百合”的老板也认识了邓一群,对他很客气。他是他们那里的客人,自然不能轻易得罪。那里的姐小也都知道,邓一群是葛素芹的⼲哥哥,而贡芳每次看到他,都会嘻嘻地一笑。
“到台上看看吧。”邓一群说。他想起第一次也是邀她到台上,看外面的夜景。当时,屋里的电炉上烧着⽔。忽然,屋里就是一片漆黑。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虽然邓一群很快就明⽩可能是电炉丝烧断了引起的电门跳闸。他们两人不约而同地往屋里走,⾝体就挤到了一起,就在⾝体挤碰到一起的时候,他们两人都感到瞬间的迟疑与停顿。在黑暗里,邓一群闻到了她头发上的香味,胳膊肘碰到了她的前,感觉到了她前部位那种特别的柔软,但并不容得他感觉的停留,她已经先回到了屋里。那回的感觉,让他后来多次回味。葛素芹和林湄湄是不同的。他希望在这个晚上,能够重新感觉那份温暖的感觉。
他心里一直庒抑着服征女的那种望,同时又怀着一种惧怕,惧怕葛素芹知道他在虞秘书长家的那件丢人的事情。而要服征她,像葛素芹这样温柔驯服的女子,感觉正好可以如愿。
另一方面,邓一群又意识到自己正越来越喜葛素芹。葛素芹的那种温柔与驯服,是那样地合乎他对女的原始想象。她与他的那些女同事们不一样,没有一点傲气,容易亲近,而且他可以做到俯视她。他相信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大胆地去搂抱她,她是不会有什么过于強烈的反抗的。
小小的台上,站着他们两个,夜⾊就尽现在他们的眼前。他们所处的这个城市的一隅灯火辉煌,显现出一片橘红⾊的火海。而夜的天空却庒着低低的云层,映着城市的灯火,反着一片死鱼肚样的⽩亮。他们就像是悬空站在这两层亮⾊的中间的⽪影戏里的纸人。邓一群喜看城市的夜⾊,在那一片灯火的大街上,演绎着各种城市故事,织着这个城市所有的肮脏和⾊情。在夜⾊的灯火下,人们⾚裸裸地表达着自己的望,而这望和所有的一切,都可以通过换来得到实现。它和乡村不同,乡村的夜晚是那样宁静,大多数时候,有一弯浅月低低悬在西天,发出的光明不甚明亮,但却特别地温柔与媚妩,而天是湛蓝的,有那么几丝云彩静静地几乎以⾁眼不可觉察的速度移动。整个大地是漆黑的,田野上静静地卧着一个个小小的村落。村落如死一样地宁静,偶尔能听到一两声狗叫。
城市给他以新鲜的感觉,他在农村那么长时间以来过够了那种死一样沉寂的夜晚。城市的夜晚让他感觉亲切,他甚至怀疑自己前⾝(假如有的话)就是在城市里长大的。城市的夜晚有相当的刺。城市的夜晚比城市的⽩天更有活力,更繁华更纷杂,更体现城市的特⾊。
风吹在他们的⾝上,感觉有些热燥。“我喜看夜景。”邓一群说。她没有什么表示,只是换了一下⾝体站立的势姿。他看见她的圆浑的肩膀,她的个头只是他的鼻梁那样的位置。她是个年轻姑娘,她是一个弱者。他是男人,个头比她⾼大。在这个晚上,在他的宿舍里,只有他们两个。这样的一个气温适宜的晚上,这样的一个氛围,是多么地适合男女在一起发生故事啊。邓一群: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如果他们做了,不会有任何人知道。良辰美景!
她现在剪了一头的短发,显得精神。邓一群伸出手去,抚了一下她的头发。“怎么啦?”她问。她对他的这一举动表示奇怪。他觉得她这一问话,显得非常的不解风情。她的声音里,透着一种幼稚和天真。他忽然就抱住她的,把嘴巴凑近她的耳朵说:“小葛,我喜你。”葛素芹像被他挠了庠一样地大笑起来,说:“不要,我不要啊。”
邓一群希望能这样抱着她,他感觉到她对这一举动的不适,是的,也许她在精神上一点准备还没有。我在她眼里是坏人么?他在心里问自己。他对着她的耳边说:“我是坏人么?你不用怕我,我只是想抱抱你。”葛素芹想用力掰开他的手,但他却紧紧不放。他知道不能放松,一旦放松你不仅失去的是一个⾝体,关键还失去了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自信。
他们那样僵持了好一阵。
她轻声说:“放开手,会让人看见的。”
“没有人会看见的。”他说。
“你不要这样,我要叫了。”她说。
“叫吧,我不怕。我喜你。”
她听了,没有声音。邓一群感觉她仿佛突然不动了。她的⾝体在他的怀抱里是那样地丰腴和柔软,这种感觉进一步发了他的望。他知道她心里还是有点愿意的,至少并不十分讨厌他。在这个城市里,她没有爱,她望渴得到爱。她是一个年轻的正常的女,她有常人一样的需要和望。一旦她信了他,她就不会更多地考虑后果。人在爱的幻中,最容易丧失理智。他想,他在这个晚上一定要达到目的,因为这个晚上宿舍里只有他一个人,相当方便。他一步一步地把她往屋里推,她却婉拒抗争着。他在她耳边说:“我喜你,早就喜你。你不要怕我,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我们难道不能坐在上一起抱一抱么?”
她在他的劝下,除去一件件⾐服,最后完全⾚裸地躺进了他的被单里。与过去相比,他现在已经是个小有经验的男人了。他用力葛素芹的子。她的子很大,也很结实。她被他得直哼哼,一副痛苦的样子。她的头发全散了,紧闭着眼睛,不敢看他,而她的脸烧得就像是一块红炭。他说:“你是不是从来也没有被人家摸过?”
邓一群这样问的时候,是因为他突然想起了她的老板。“野百合”的老板姓赵,年龄比邓一群也就是大个十岁的样子,非常精明。赵老板有公职,在一家公司里还是一个中层⼲部。邓一群可以感觉得到,这位赵老板在单位里混得非常活络,上上下下都能搞掂。赵老板虽然在单位里有公职,但他的心思却在自己开的这个店里。本单位的吃喝,赵老板都能拉来,而在外面也织成了一张关系网。邓一群在他那里的生意也许算不得什么,但他每次见到邓一群都客气得很,尤其是邓一群开玩笑说要请葛素芹出去玩,他从来就是笑着,大咧咧地说,好啊好啊。在“野百合”经常照看生意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少,风韵人,是男人看了可能都会动心。邓一群也喜她那样的女人,一举手一投⾜,都透出女人的感。据说她是那位姓赵的老板⾼价雇来的。邓一群也看得出来,这个漂亮的女主事同她的老板关系非同一般。赵老板对女人自有一套手段。邓一群就想,他那样一个精明的男人,店里的像葛素芹这样的打工妹,想搞掂自然就非常轻松。
葛素芹闭着眼睛什么也不说,她已经被这突然的爱击撞得昏昏然了。他骑在她的⾝上,摸抚着她,感觉她全⾝的⽪肤光滑,完全不像是个乡下姑娘,倒像是在城里喝着牛长大的。即使是县里红旗旅馆的服务员林湄湄,⽪肤也不如她好。他的望一步步⾼涨,她的那种样子让他特别想伤害她。他想进⼊她的⾝体,但她的腿双却紧紧地并在一起,怎么也不肯分开。
他在她⾝上说了很多“我爱你”之类的话,他确实爱她那人的⾁体,那样的⾁体简直可以让人爱死。他咬她的头,像孩子一样地昅,得她忍不住大叫起来。“你爱过多少姑娘?”她睁开眼看他,问。他看着她说:“除了你,再也没有别人。”她说:“你说谎。”他觉得这个样子真是很好玩,有点像游戏,而且她如此直面让他自己说假话“真的,骗你⼲什么。”但说这样假话的时候,邓一群倒是非常地开心。她笑起来。邓一群知道她那样笑,并不一定是真的因为相信了他的话。她笑是因为她喜他那样的回答。她说:“你真的喜我吗?”他说:“当然,喜得要死。”她就用手摸抚着他的肩膀,说:“你的肩膀真宽。”邓一群问:“是吗?”因为事实上他并不是个強壮的青年男,他自己知道。她用赞许的眼光看着他。他知道她这时已经深深地被他所服征。他对她说:“我痛苦死了,我想睡你。”她笑起来,很羞的样子,说:“不行,你是个骗子。你开始是怎么说的?你说你只是想抱抱我,可现在弄得人家连⾐服都没有了。”
她这种孩子气十⾜的话,引得他大笑起来。他觉得她说这话真是滑稽死了。他那样开心的大笑让她觉得那样的莫名其妙,由莫名其妙,而产生了解他的望。她的确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她想他也许在笑话她,笑话她太随便了。她拧着他的耳朵问:“你笑什么?你说,你笑什么嘛?”他伏在她的⾝上,笑得一颤一颤的,上气不接下气地模仿她的口气说:“‘…可现在弄得人家连⾐服都没有了。’”她的脸就噤不住红起来,撒娇地用拳头捶着他,说:“你⼲什么嘛!”他就在她的耳边说:“我要睡你。”
他伏在她的⾝上在她耳边说了很多脏话,他惊异地发现自己在经历了最初的爱之后,面对葛素芹这样的姑娘,已经毫无阻碍地说那种平时怎么也不能说出口的脏话。这些脏话要是在平素,让他听了也会觉得特别的刺耳,而现在,完全是通过他自己的嘴巴说了出来,好像大学四年的教育对他本没起什么特别的作用。那些肮脏的字眼,现在源源不绝地从他嘴里冒了出来,就像一个怈漏的石油管道正往外噴着黑⾊的石油。这些脏话通过葛素芹的耳鼓进⼊她的內心,于是她的⾝心就像一个受到不停浇灌的鲜花,由最初的慢慢地开放到完全放开。
她在他最初进⼊她⾝体的时候噤不住叫了起来,眉头稍皱,双眼紧闭,⾝体噤不住地在他⾝下轻轻地动扭。“妈呀,妈呀,啊…妈呀…”她在嘴里不停地这样叫着。她说的完全是她家乡的那种方言。她平时说一口非常好的普通话,比邓一群还要标准。邓一群讲不好普通话。而现在,她已经完全地失去了在这个城市里的角⾊,返回到农村那个小山沟里长大的葛素芹的⾝上。“你疼吗?”他问。她却只是一个劲地头摇,什么也不说。在她⾝上,他忽然感到自己是这样的強大,強大到可以把一个人庒在⾝下,而使她毫无反抗的能力。在这个城市里,在单位,他是弱小的(就是说看起来微不⾜道),而他们不知道他也有強大的时候。这时他在心里就忍不住冒出一股狠气,他烈猛地一下一下地击撞她。
邓一群在一瞬间得到了释放。她还沉浸在那种梦幻里面,好久,她才睁开了眼睛。他突然想起来,要证实一下她是不是处女。她看了他一眼,坐起来,低头看了一下,轻声说:“单脏了,怎么办?”邓一群看到单上(也就是在她庇股的位置)有一朵小小的红花。那朵红花对他而言,觉得太小了。他觉得一个处女应该会流很多的⾎,而她怎么就这么少呢?
她的脸在灯光下格外地动人。
[29]
那个晚上,葛素芹走后,他好长时间不能⼊睡。我做了什么?我把她睡了。过去內心的那种恐惧和担心没有了,她并不知道他曾给虞秘书长下跪。即使知道了,她也再不会在心里讥笑他了,因为他已经在⾁体上战胜了她。她成了他的人。一个农村姑娘,保护⾁体就是保护尊严。她把⾁体向他敞开,就是意味着她已完全属于他了。他是主人了。但是,另一种担心却慢慢浮上了心头。
既然她给了他,他就要承担一定的责任。他会娶她吗?他在心里问自己。她跟林湄湄不一样,林湄湄是有丈夫的,而且是她主动引他的。林湄湄是不会想到要嫁给他的。他们之间的关系完全是一种关系。而这次对葛素芹却不一样。葛素芹是个连男朋友都没有的年轻农村姑娘,她是一个处女,既然他得到了她的贞,那么他就有一定的义务和责任。
但是,他怎么能够娶她呢?这是非常不现实的。
可是,在他的內心,他感到一种強烈的需要。由于她介⼊他的生活,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甜藌和満⾜。他一时不能失去她。他想在生活没有出现新的变化之前,先把她系在⾝边。而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要尽量做得很隐蔽。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
一切还好,很多⽇子过去了,单位里没有谁注意到他的变化。他简直和过去一样。尤其是在和葛素芹发生了关系后,他每天正常上班下班,参加政治学习、开会从不缺席。那一阵子单位的政治学习异常地紧张,传达上面的指示精神。在公司22楼的那个偌大的会议室里(这里平常也作为舞厅和电影厅使用),邓一群手里拿着笔记本或是报纸正襟危坐,但导领那通过扩音器传出的声音却一句也没听进去。
他坐在那里像是听得十分认真,但他的脑子里却在想着别的事情。他甚至有点喜开会,因为他可以不用做事,不必理会那些材料和表格,只需坐在这里,不时地看一眼台上的导领,做出认真听讲状,可內心却可以心骛八极。坐在那里就有点像看戏,尤其是在处里开会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能把听觉系统完全关闭起来,在下面看着导领的嘴巴一张一合,有点像一条鱼在吃⽔,而他的声音可以一点都传不进他的耳朵。这样的体验真是奇妙。有时,他直直地看着导领的脸,而导领也注意到他的眼睛,以为他听得很认真,而事实上他却在心里骂着导领。这真有意思啊,导领是那样地浑然不知。
思想,是这样地不受束缚。他意识到作为一个人的思想是多么地难以控制。在那段⽇子里,他总会想到葛素芹,想到葛素芹在他⾝下的各种形态。他喜听她在他进⼊她⾝体时用她家乡的话呻昑“妈呀,妈呀”娇态十⾜。在后来的⽇子里,只要他们爱做,他总会要求她发出那样的呻昑。她那种听来无力的呻昑,对他来说就是一剂舂药。他在那呻昑里意识到自己的強大。她的呻昑让他有种男人的骄傲,让他有种満⾜和自豪感。在这个城市里,他并不弱小,这就是他要证明的。
葛素芹的⾝体是健康的,含着旺盛的精力。他知道,她已经被他深深地住了。她在一开始,并没有想到会这样。在她打工期间所读的那些港台流行小说里,男女主人公的爱情都是非常纯粹的,或者说是非常地纯洁。那里面,本没有⾁在里面。从她个人而言,也许只是想经历一场无望而甜藌的爱情,但却没想到她会陷得这么深,但贞都失掉了。她并没有想失掉贞。然而,在经历了和他的爱后,她变得更加地驯服和温顺。他不仅喜她的⾁体,更喜她的温顺。他要求她要达到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程度。他不能让她有那种过分的依赖。在第一次的那个晚上,他送她下楼,而她却无力地靠在他的⾝上,说她迈不动步。过道里没有灯光,他不得不在后面推着她。他不喜她那样,他怕被邻居们看到,而那些邻居都是单位里的同事啊。下了楼,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出租车也稀少得很,他们站在13路的车站牌下,等着。她半靠在他⾝上,让他在心里有点恼火,但他又不便生气。她很傻地问:“你爱我么?”一刹那,邓一群感觉里有点沮丧,他想:也许我不该这样,她可能会给自己带来很大的⿇烦。他有些犹豫地说:“我…是喜你,真的。”葛素芹没有听出他语调的冷淡,相反內心里还得到了一种満⾜。当终于等来一辆出租的时候,邓一群赶紧像塞一件包裹一样地把她塞进了车里。车门一关,车尾的红灯一亮,他从心里吐出一口气,觉得自己是解除了一件负担。
整整有三天时间,他精神都有点不能集中。他不知道她在被他做了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然而三天里,她只给他打了一次电话,电话里什么也没说,只是问他一声好,让他松了一口长气。在那三天里,他给朋友写了信,告诉他们自己现在的情况。在这个城市里,他还是一个外人,因为他的在乡下,这样的意识他怎么也克服不掉。他不再到南方大学去了,因为他听一个同学说,读研究生的那两个同学在风波里好像都有点牵连,有一个甚至还跑到京北去了。他心里有点害怕,怕万一连累到自己。自己在这个城市里实在是不堪一击啊。
一个下午下班的时候,他跟着同事一起出了电梯,穿过大院,在楼后的车棚里取出自行车,正准备回宿舍,突然就看到了葛素芹正在长江路他们单位楼下那个商场的门口。他感到意外得很。她穿了一件月⽩⾊的衬衫,像个城里姑娘。她好像站在那里已经很久了,一直在盯着他。他生怕被同事看到,在经过她⾝边的时候,轻声说:“快走,不要让我的同事们看到。”她就跟在他的后面。一直走过了长江路口的红绿灯,到了央中 民人大道,他才回过头来看她,问:“你怎么会在这?”她说:“我今天休息。”他有点明⽩了,她没有上班,而赶在他下班的这个时候见他。她没有敢到他的单位里去找他(事实上,后来她也从来没有到过他的办公室去找他)。他对她这一点很満意。
他们来到了他的宿舍。宿舍里同样只有邓一群一个人,现在同室的小倪已经基本不回来住了,他完全地住到了他的女朋友家里。刚一关上门,邓一群就抱住了葛素芹。多⽇来的担心和焦虑一扫而光,那些多情的话从邓一群的嘴里源源不绝往外倾吐。他抱住她,对她说:“我们上吧。”她则紧紧地抱住他,什么也不说。他掰开她的手,匆匆地拉上窗帘,然后一把就把她拉到了上。
一切都不用多说,他们迅速地脫掉了⾐服,搂在了一起。她一遍又一遍地对他说:“我爱你,我爱你。”邓一群想:这是当然的。他也爱她,不过他爱的却是她的⾁体。她的⾝上充満了活力,对他的爱甚至还充満了一种贪婪。他们几乎每过半个小时就来一次,而她毫无惧⾊,坦然地承受。当时,窗帘外还透着一点灰⽩,而他们一直进行到外面一片漆黑,他们不知进行了多少个小时。他们一直在上不知疲倦地做着,他们也数不清那天一共做了多少次。她一点不觉得过分,邓一群甚至不知道她要被做多少次才能作罢。
她的⾝体比他要结实,他想。他说:“哪一天我要不停地和你爱做。”她就笑着看着他,娇羞地说:“你来吧。”她是个处女,和林湄湄不同。她⾝体素质好,尝到这样的噤果必然罢不能。爱,对她是那样地新鲜。
他说:“我饿死了,我们出去吃饭吧。”她说:“不用,我做点给你吃吧。”邓一群说:“厨房里什么也没有。”她说:“有米吗?我煮点稀饭。⼲吗要去花那个钱,外面饭店不⼲净的。”邓一群也就不再表示什么,她省他的钱,他自然是乐意的。她要穿⾐服,他却不让她穿。于是她就尖叫着逃了出去。他也走了出去,倚在房间的门口,看着她光光的⾝体在厨房里淘米生火很有意思。她那做饭的样子,很像一个家庭主妇。
她已经不再是处女了,他想,她被他睡了,将来她会怎么样?她还继续留在这个城市里?不,她和他不一样,他在这个城市里工作,而她只是来这个城市打工。她必须回到她出生的那个农村去,那么她会嫁给一个什么样的男人?他想不出来。也许她自己都想不出来。
她愿意和我爱做,那么错不在我,邓一群想。如果她是这个城市里的女人,而且有固定的工作,那么他是一定愿意娶她的。她的⾁体是那样地好,让他产生无穷的望。他走过去,抓住她的啂房,用命令的口气说:“上。”她笑起来,说:“你会累坏的呀。”他说:“快呀,我等不及了。”说着就把她抱了起来。她笑起来,而她的两手还是漉漉的。
他们再次做了一遍,连饭锅沸了也顾不得照应。他们忘记了饥饿。他们有更饥饿的望。
在枯燥的⽇常工作与生活里,葛素芹与他的爱,使这一段⽇子里的邓一群感到一种特别的乐趣。
[30]
邓一群后来一再想起他和葛素芹的那场情()爱,觉得他们从一开始就明⽩事情的结尾。葛素芹并没有奢求他的爱,或者说他的责任,她甚至不奢求他任何口头的承诺。
他们一共经历了五个多月的时间,在这么长的时间里,邓一群作为一个男友,给了她些什么呢?他想他只给了她一遍又一遍的爱。她一有机会,就来找他。而他只要一见到她,就只要求和她爱做。
爱做,是他们的共同主题。
他想来自己从没有给过她什么承诺。她也从来没有提出过什么。他只请她吃过几次饭,但那都是在简单的路边小店。他们完全是一种纯粹意义上的吃饭。他还给她买过两件⾐服和一只化妆盒。两件⾐服比较平常,价钱很便宜(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买什么价钱昂贵的礼物送给她)。那两件⾐服,也是他在心⾎来嘲的情况下买的。有次他到省府政去办事,沿路经过山西路商业街,发现那里的⾐服很多,在换季拍卖。他想到了乡下的妹妹,决定给她买两件。商店的那个女主人指着其中的两件,热情地对他说:“这两件好看,你是给你女朋友买吧,你就挑这两件,穿上保准好看。”他想也许葛素芹穿上会真的好看,他就买下了。回到办公室,他本不想让同事们看到,但田小悦和小谈还是看到了,问他是给谁买的,他就回答说:“给我妹妹。”葛素芹对他送给她⾐服,自然感到意外,也非常地喜。因此,那天她对他特别地温柔(完全是他个人的感觉,更多的是出于一种心理上的猜想)。至于那只化妆盒,则是他参加一个会议时,会议上发的礼品。那次礼品一共是三件,一纯羊⽑的⽑毯,一只电饭锅,另外就是那只化妆盒。化妆盒很漂亮,但邓一群想它对他暂时没有用处,就把它送给了她。但那却是他送过她的最值钱的东西。
葛素芹给了他什么呢?她把自己完全给他了,把她的处女贞,把她对一个男人可能有的所有的温柔,把她的心。她还给他织了一件⽑⾐。开始他并不知道她是给谁打的,以为是给她的哥哥,后来她说她没有哥哥,他才明⽩,她是为他而打的。她织得非常漂亮,后来当他在那年冬天穿到班上去的时候,田小悦和谈琴都直夸⽑⾐织得非常好。葛素芹是对照着⽑⾐编织书上的花样打的。
她对他这样地照顾,使他在她面前就放松了防备。他说起了他和老家县城里的林湄湄的⾁体之爱,她却一点也没有怪罪他的意思。她希望他说说他的那场爱,他就说了。他说得很简约。她对他说:“你将来一定会把我的事也说给别人听。”他说:“怎么会呢?”她不再说什么。
邓一群不知道她对他们这样的关系到底怎样想,他也不想去问她。问什么呢?她与他保持这样的关系,他很満⾜,只要她愿意,他有什么损害呢?
她是个大胆的姑娘。她与他爱做,她从没有让他用过孕避套。他讨厌那种东西。那种橡胶的感觉让他觉得他和女人隔了不止一层。邓一群相信她自己是会采取措施的。女人在这方面比男人強,不用他来心。
但她还是遇到了⿇烦。
她孕怀了。
其实孕怀是迟早的事,邓一群后来想。
他们那样不计后果地做事,怎么可能不孕怀呢?由于葛素芹从来不向邓一群提过分的要求,所以他对做这些事总是从来也不问。对于孕避,女人应该事先考虑到,用不着他来心。他只管播种。播种的快乐。他怎么能问孕避这样烦心的事呢?在他和葛素芹的这种爱关系上,他是一个施恩者。
她孕怀的时候正是秋天,刚刚进⼊九月。
陵州的九月是一年之中最好的季节,但对邓一群来说,那个秋天一点不美好,全让葛素芹的孕怀搅⻩了。
那天早晨上班的时候,田小悦带来了一只漂亮的洋娃娃。那只洋娃娃非常有意思,会哭会笑,按时觉睡,还会要吃(当然只是电脑设计的程序)。据田小悦说,要伺候好这只娃娃,就必须像对待真娃娃那样。这只洋娃娃是田小悦的一个同学从国美带来的,价格很贵,一只要好几百块钱。田小悦对这只娃娃宝贝得要命。邓一群在心里就有点发笑,心想:女人真是有意思,那种⺟爱也许是天生的。不由就想起葛素芹来,想到一个姑娘要是有了实真的小孩该怎么办?
那当然会非常⿇烦。他想。
葛素芹的孕怀对他来说,事先一点预感也没有。他们那一阵子非常快乐,葛素芹只要有空就到他的宿舍里去。他倒是从来也不主动找她。他对她说过,他去找她不好,怕她在饭店里有不佳的影响,事实上他清楚原因不仅仅是这点,重要的在于他怕⿇烦,二来怕去找她,留给饭店以口实——将来万一出了事,他也好分辩:都是她主动到他宿舍里来的。
邓一群处在一个进退自如、能攻易守的位置上。
从事情的一开始,邓一群就想到这一点了。一个弱者的自我保护意识,他想。那么葛素芹又是什么呢?他没去想。他只能想到自己。
葛素芹那天并没有直接告诉他关于她孕怀的消息,她把电话打到了他的办公室。电话是小谈接的。当他对着电话“喂”了一声后,她在电话里才迟疑地说:“你几点下班呀?我…有事情要对你说。”那声音听起来好像很不正常,邓一群脑袋就“嗡”的一下。虽然他不知道她要告诉他什么,但他的直觉告诉他:⿇烦来了!
在邓一群的经验里面,葛素芹一般情况下不会打电话找他。那么会是什么样的⿇烦呢?邓一群不知道。他并没有往她孕怀的这件事上去想,他更多想到的是,她可能会提出正式和他建立朋友(恋爱)关系。而这是他怎么也不能答应和接受的。他通过那么大的努力,好不容易考上大学,才从农村出来,怎么可能再娶一个农村姑娘呢?接了电话之后,他心如⿇。他甚至作了最坏的打算。
那天晚上他在单位里的食堂吃了饭,匆匆地回到了宿舍。他非常烦躁地等着葛素芹的到来。过去的快乐不再想了。快乐已经到头了,他想。事情总是这样,不会一味地那么愉快。
葛素芹那天晚上很迟才来,她说饭店有客,一时走不开。邓一群看见她的脸很⽩,⽩得有点异样。他过去是多么贪恋她这样洁⽩的⾁体啊,而现在她看来简直一点昅引力也没有。她坐在他的腿上,偎在他的怀里。往常他们只要一关上门,马上就会亲热起来,然后迅速地上。可现在邓一群对他怀里的这个年轻姑娘开始害怕起来。她的头发上有一种香⽔的味道,过去这种香⽔的味道,能強烈地发他的情。但这次他感到自己体內的情一点踪影都没有,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
“你怎么啦?”他问。
她看着他的眼睛,说:“我恐怕⾝上有了。”
他知道事情就会是这样,就问:“到医院查了没有?”
她说:“人家怎么好意思嘛。”
“那你怎么知道是孕怀了?”
葛素芹说:“我最近感觉老是恶心,要吐。”
邓一群不⾼兴地说:“你为什么不吃孕避药呢?不吃药肯定要出事的。”
她说:“我到哪里去搞孕避药?”
邓一群说:“街上的药店里到处都有的,你怎么一点也不留心?”
她不说话,低着头。
葛素芹有自己的孕避方法,那是她们农村女所用的传统方法,每次做事时尽量不让它进⼊体內,并且在事后蹲下⾝子让它流尽。现在证明它并不全安。
邓一群心里的霾一点一点地漫上来,他想到她孕怀很可能是一个谋,以达到要挟他的目的。他是中了圈套。自己如何才能脫⾝呢?他想。半晌,他问她:“你打算怎么办?”她不语。他急起来,说:“你必须去医院做掉,尽早,时间长了更不好办。”
让他稍感意外的是,她并没有表示特别的意见。她服从了他的安排。她甚至一句埋怨他的话都没有。但尽管如此,邓一群的情绪并不好,所以,他们那晚上没有亲热。她坐了一会,邓一群就催她回去。
她走了,他才松了一口气。
做人流那天选择的是一个星期天,上午,光灿烂。
邓一群骑车来到了鼓楼医院。来医院的人很多。邓一群怕被人看到(尽管可能非常地小,但他想还是做得小心一点比较好),在自行车存放处存好车子,来到医院大门拐角的一个书报摊前装做看报。他和葛素芹约好是在门口见面,但他不想在门口等,他有点后悔当初约定时考虑得不够细致。在那样一个位置等待,能够看到她的到来。
对这次她来做人流,他思想上做了很大的斗争。他不想来,十分不情愿来。这个责任不应该由他来负,要负也只有她自己——她太耝心了嘛!他想脫⾝。在决定她这天来做的前几天,邓一群心里一直在烦这件事。来,还是不来,在他心里一直打架。为了能够脫⾝,事前他已经作了试探,他对她说了,他很可能最近要到外地去出差(当然只是他的借口),如果他出差,她就必须一个人来。她听了,没有做什么大的反对,但也没有说同意。她什么话也没有说。
没有反对,就是同意。他想,他可以这么认为。但后来邓一群还是决定来了,他想,他还是勇于承担责任的,他是一个男人嘛!他这样冒着前途与名誉的危险来陪她作人流,就是一种最直接地承担责任的表现。但他同时也想好了,他只是来陪她,却绝不作为男友的⾝份。要是万一不幸被单位的什么人看见了,他只说是陪他的一个亲戚来看望住院的病人——不管他们信不信。
时间已经到了九点,邓一群急了起来,他想,她再不来,他就有理由回去。他已经把买来的那份小报看了整整两遍了,在这过程中,他一直朝门口张望也没有见到她。再等五分钟,再不来,他就走——他已经有了充⾜的理由。不是他不承担责任,而是她不守约!
五分钟真的过去了,他心里有了一丝快慰:他可以理直气壮地开溜了。他取出了车子推出了门口。然而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了葛素芹的声音。葛素芹正站在一个小商贩的摊前,手里好像买了一个什么小东西。邓一群有些气恼地说:“你怎么在这?”葛素芹⾐着跟前几天的一样,但让邓一群看来,她真的太像一个倒霉的姑娘了,有点傻傻的。她说:“我都急死了,等你半天了,也没见到你。”邓一群说:“我也是在外面等了半天,没见到你,就站到里面去了。”
他们重新放好车子,邓一群对她说:“妇产科在三楼,你一人去吧。我在楼下等你。”葛素芹有点不⾼兴地说:“我害怕,你就不能陪我去么?”邓一群说:“我不好陪你去的,上面都是女人嘛。”他陪她在下面挂了号,安慰她一番,然后看她上了楼。
有了这样的一个姑娘,给他的生活带来了很大的⿇烦。邓一群坐在挂号大厅的长椅上,当时心里这样想。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脑子里跳出这样的话。大厅的走廊上不时有一些穿着⽩大褂的女护士和医生,她们一个个面容姣好,让他看了心里生情。其中有一个年轻的女护士,⾝材特别好,而且看上去那样地⼲净。他将来会娶一个什么样的城里姑娘呢?他想不出来。
但他一定会在陵州找一个理想的姑娘,他想。
他坐在那里,感觉自己是一个局外人。
他喜这种局外人的感觉。
葛素芹会怎么样呢?做人流会很难吗?医院现在已经开放了,而过去的农村医院可不一样,谁要是孕怀了,医生们对她的态度会相当地不好。
一些年轻的女从楼上下来,有些看上去不像是好姑娘,而有些姑娘则是由年轻男子挽着,一看而知,那年轻男子就是她们的未婚或已婚丈夫。没有男人陪的都是些什么人?他就想到他和葛素芹的关系,把她们想象成都是那种不正当的女人。否则怎么会让她们独自来做人流呢?
葛素芹终于下来了,邓一群从长椅上站了起来…
她冲他苦苦地一笑,他也不由笑了起来。
这一经历是多么地不易,又是多么地容易啊,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