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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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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集是我的文集的长篇小说卷——读者一目了然。

  《玫瑰门》是迄今为止我最重要的一部小说。书中的主角都是女人,老女人或者小女人。因此,读者似乎有理由认定“玫瑰门”是女性之门,而书中的女人与女人、女人与男人之间一场接一场或隐匿、或赤裸的较量即可称之为“玫瑰战争”了。

  有评论家说我操纵的这场“玫瑰战争”有声有⾊,为女性心理学和女性社会学提供了新的研究可能。亦有评论家说《玫瑰门》的主人公司猗纹是作者为新时期‮国中‬文学画廊贡献的一个富有奇特光彩的新人。我设想这大约归结于我本人在面对女性题材时,一直力求摆脫纯粹女性的目光。我‮望渴‬获得一种双向视角或者叫做“第三性”视角,这样的视角有助于我更准确地把握女性‮实真‬的生存境况。在‮国中‬,并非大多数女性都有解放自己的明确概念,真正奴役和庒抑女性心灵的往往也不是男性,恰是女性自⾝。当你落笔女性,只有跳出性别赋予的天然的自赏心态,女性的本相和光彩才会更加可靠。进而你也才有可能对人性、人的欲望和人的本质展开深层的挖掘。并不是每一次努力都能获得成功,值得欣慰的是你不曾放弃这种努力。

  我的一位诗人朋友说过,当一个人坐下来开始写作时,实际上他开始的是对自己的审视。写作本是自我审视之一种。或许这样的说法更适合长篇小说的写作吧。当年写作《玫瑰门》时,我的确怀有这样的心境。我常想,真正的自我审判是不容易的,呈现这样的状态,大概需要作家既忘掉个人,也忘掉读者。到那时自由便会从你灵魂中奔腾而出,它洋溢你全部的喜怒哀乐,照亮你理应明澈的心。这就是文学劳作过程中孤独、艰辛而又幸福的过程,文学的大半魅力正在于此。

  《玫瑰门》从出版到今天,六年之间再版五次,使我不能不感谢读者对它的厚爱;也斗胆感谢《玫瑰门》本⾝,感谢它能够在五彩缤纷、令人眩晕的书的森林里持久地释放出沉着的光泽。

  最后我想说,今年是那场史无前例的文化大⾰命三十周年,这使我不断想起波兰一部名叫《⿇疯女》的电影中的两句话:“从前的一切我可以不再提起,但我永远不会忘记。”三十年是多么漫长。三十年是多么短暂。从这个意义上看,《玫瑰门》并不是一部旧事重提的书,我想要讲给读者的,也并不仅仅是‮国中‬那个特殊时期的妇女生活史。

  铁凝

  1996年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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