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顾往昔,看今朝,梦醒人已痴
“你是谁?”
“你是谁?”
…
我是…谁?
风痕?连城千秋?夜苍穹铄?
我是谁呢?
耳边依稀有个人在说话,声音…低沉肃然中带着微哑,是那几乎已经被她遗忘了的…瑚…
遗忘?
遗忘…
曾经的一段刻骨铭心从何时开始已经被她列入了遗忘的行列?
又是因为谁的存在磨灭了那段刻骨铭心?
千秋试着掀开了眼帘,光芒乍入,让她有些不适应,只好用手遮挡,待到习惯了,她才慢慢移开了手,眼前映入一张模糊的脸容,心中顿时涌上了一股安心的暖意。瞙苤璨午
“朗月…”
可是当眼前那层模糊的光影散尽,当那张脸瞬间清晰地展现在她眼前,让她顿时猛地一怔。
那是一张熟悉到再不能熟悉的脸,要说俊美,敌不上连城朗月一成的风华,可放在现代却也算出类拔萃了,英俊朗人特有的儒雅,只是那双眼睛总是带着冷漠的疏离。
千秋登时从地上跃起,眼神冰冷漠然地瞪着那人,“东方莫?你怎么会在这里?”
时隔多年再相见,心中早已经没有了当初那种爱恨集的情结,最多就是比一个陌生人多了那么点憎恶。
那人正靠在一块泛着奇异彩光的大石上,百无聊赖地晃动着手中的酒杯,听见她说话,才慵懒地斜睨了过来,那一眼充了上位者养尊处优才有的雍容威仪,竟是与西陵御有几分相似。
“嗯?你在跟我说话?”
男人眼中充了陌生的光芒,仿佛完全不认识她,千秋不有些困惑,方才一激动不曾注意,这时才发现男人穿着的是一件用红纹、红缨络装饰的黑色锦袍,就连头发都…很长,用一黑色的帛带随意地绑在了一侧。
如果…如果真是东方莫,怎么会是这个打扮?
可如果不是,又为什么…和东方莫简直…一模一样!
“看样子是在跟我说话了!”男人甩手就把杯子扔到了身后,双手撑在膝盖上,上身前倾,饶有兴致地盯着千秋,那完全就是一副身处高位的人盯视下属的模样。
忽然,千秋从他身上感觉到一丝龙气,不知是不是错觉,千秋总觉得在这个男人身后盘卧着一条龙,一条…没有颜色的龙。
“嗯?你能看到?”
不对,这个人…不是东方莫!
他身上那股磅礴雍容的气度是东方莫远不能比的。
千秋暗中加强了防备,目光凛然地望着那人,“你到底是什么人?”
“哈哈哈,有点意思,没想到居然有女人能修炼到隐龙天君的位子,飞升到这七重天,而且还是个美绝天寰的绝世冰美人,我还以为我就只能永远和连城沁那个木头黑心鬼在这里无聊度了。”
隐龙天君?七重天?还有…
创建连城山庄的始祖,连城沁?
可她自己清楚得很,自己根本就不够格晋升至那传说中的天君龙级,更别说是高级隐龙了,是这男人误会了什么?
就在千秋百思不得其解时,男人已经把千秋打量了个遍。
“不错,真是不错,你的头发不曾用幻术,是本身的黑,看来你年纪轻轻一头乌发时就已经进入了天幻兽级,真是好资质啊,只是,我在人间时还不曾听说哪家有你这么个奇女子,你是哪家的后辈?不如这样吧,反正这七重天上人丁寥落,你就做我的女人吧!”
男人正要伸手来抓千秋的手,千秋看着那张曾经令她深恶痛绝的脸,本能的反感,下意识就想和他大打出手,可那股愤才刚涌上心头,她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像纸一样轻飘飘的,一股诡异的风忽然吹来,脚下一股力量一拽,她甚至…甚至亲眼看见自己的身影在男人惊诧的目光中化作了一缕烟,被风吹散了。
之后,她便再没有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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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设清雅大气的宫殿里,淡青色的云纱重重垂落,朦胧得好似轻雾缭绕,朵朵白玉兰在云纱上绽放着冷高雅的芳姿。
一排排水晶帘子折出晶莹剔透的光芒,宛若晨起草间的珠。
缕缕似药似花的幽香丝一般,在空气中游走飘散。
冬日的晨起,难得的阳光明媚,可这座清雅圣洁的玉雪冷芳殿却是殿门紧扣,整座殿宇都笼罩着凡人勿近的冷傲之气。
殿内,重重青纱后,一人正坐在前,俯身,与躺在上的人瓣相触。
远远望去,景美,人美,实在是一幅令人浮想联翩的图画,如果不是…
“一滴不剩,这个方法,果然甚好,只是…奇怪了些。”
北司青君把药碗放到一旁,盯着躺在上的女子看了半天,疑惑地蹙了蹙眉,起身飘然去了隔间。
按理说,他配制的汤药不会有问题,服了这么久,今天也该醒了,难道还要加量?
北司青君一步步思忖,不一会儿再次从隔间走了出来时,玉雕似的指间已经多了一颗红宝石一样透明的丹药。可是当他就要走到前时,脚步忽地顿了顿,而后又继续走过去。
他声音清冷道:“能动了,死不了了。”
说着,他把那颗红色的丹药放到了已经坐起身的少女面前,“这个…还是吃下去为妙。”
少女一双眼睛直直地看向他的方向,那双眼睛漆黑明亮,好似群星闪烁的夜空,一眼望不到头,简直像是要把人的心魂都进去了。
可是,北司青君很快察觉了不对劲,就是这双美丽绝伦的眼睛,看似炯然明亮,却…透着一片茫然,抓不到目标,她完全是凭着嗅觉,又或者准确的说是对药物气味本能的熟悉,起身跪在上,凑到了北司青君手边,就着他的手伸出舌尖一点点着那颗丹药,濡的舌尖难免也扫到了他指尖。
因为这阵子她生命垂危、昏不醒的时候,所有她喝过的药都是通过北司青君的嘴送下去的,次数多了,北司青君发现只有发甜的药她才会乖乖喝下去,所以后来但凡是给她炼制的药,汤药也好,丹药也罢,全部都是他特殊配制的。
在她把药丸当糖着吃的时候,北司青君凝眉看着她,不放过她身体每一处,她的眼睛瞎了,这是北司青君没有料想到的,而且…这人不仅瞎了,举动也变得如此古怪。
“甜,好吃!”那药做得很容易融化,几下就被她干净,可她还是抱着他的手一直啃,一脸餍足。
温热滑的舌尖过的地方让北司青君心里和身体都生出一丝奇异的感觉。
然后,少女抬起那张美丽纤弱的脸,欢喜地抓着他的手道:“香香。”
北司青君好看的眉头越皱越紧,他不习惯与人这么亲近,强行把手出,冷声道:“连城千秋,你变成白痴了吗?”
只可惜,如今在他面前的少女再不是那个会趁机偷袭他、还冷着脸跟他抬杠、思维敏捷地跟他理论的白衣少年了。
“白痴?”千秋眨着乌黑的眼睛,大概是在琢磨这两个字的意思,然后瘪了瘪嘴,有些委屈地咕哝:“香香,我饿,如果香香给我吃的,我…我愿意听香香的话,叫…叫白痴…”
北司青君面无表情地瞪着眼前懵懵懂懂地跟他要吃的的少女,整个人简直跟雷劈了似的,一动不动,直到过了很久很久,他缓缓地抬起手抚在了自己额头上,偌大的玉雪冷香殿里就只能听到他那一声悠悠的、充了无力感的…叹息…
他不远千里跑到九龙山山脚下,把那个差点摔成泥的无赖捡回来,结果,先是在给“他”医治的时候,当他把那一身被鲜血染透的衣服用内息裂成碎片时,看着那副修长曼妙的身子,才猛然发现…
他…竟然是…
她!
长久以来,她竟然连他都骗过了。
现如今,好不容易把人活了,可这人,不仅瞎了,还傻了。
他捡一个白痴回来…还能用吗?
“香香,我饿了…”
声音,还是那柔软中透着清冷淡漠的声音,可是人,却用那双漉漉的眼睛望着他,明明就什么都看不见。
“香香,我…”
北司青君冷然道:“不准叫本君香香。”
千秋耸了耸鼻翼,很认真地告诉他,“香的。”
第一次,北司青君尝到了挫败感,转身就走。
“白痴!”
可是,他转身,却走不了,郁结地回头看着自己被扯住的衣摆,“放手。”
千秋瘪着嘴,可怜兮兮道:“香香,我饿了!”
北司青君觉得自己再与她多说一句话,那他自己都是白痴了,可是衣服被她死死地拉着,根本迈不开步。
“松手,在这里等着。”
可是,那双手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抓得更紧,瘦弱的身体跪在上瑟缩着,“香香,好黑,我一个人,怕…”
北司青君不知为何静默了片刻,之后竟是真的不走了,冷声道:“来人!”
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穿着青绿衣服的侍婢走了进来,躬身行礼。
“备膳。”
那侍婢始终没有吭一声,静静地听命,又静静地领命离开。
“香香,有人,为什么她不跟你说话?”
北司青君像是认命了似的,冷声道:“她没有舌头了,不能说话。”
“没舌头?”千秋疑惑地张开嘴,伸出了自己的舌头动了动,然后松了口气,抓着北司青君的纤尘不染的青纱广袖,笑得一脸傻气,“香香,我的舌头没有丢。”
“…哎…”北司青君深深地敛眉:这下他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