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我希望你动摇
封澜在《兰花草》的曲调中醒来,习惯性地去找枕头捂住耳朵,手捞了个空。没有舒适的羽⽑枕,没有窗外透进来的一线光亮,呼昅间是皮⾰特有的气味。她还在车上,封澜用了将近半分钟的时间来消化这个事实。
尽管座椅已被放倒到极限,长久保持别扭的睡姿依然让封澜浑⾝酸痛。她揉着脖子调整坐姿,在找回昨晚最后的记忆之前,她看到了⾝边那个“疑似”丁小野的人。
他脸上带伤,一边鼻子还塞着纸巾团,双眼紧闭,不知是睡过去,还是昏死过去了。封澜清醒的状态下绝不会将丁小野与任何人混淆,哪怕他的脸被揍成了调⾊盘,哪怕昨晚最后陪在她⾝边的明明是谭少城送的“生曰大礼包”
丁小野也睁开了眼睛,不说话,靠在椅背上,扭头看着封澜。他把车停在封澜小区附近的某条街边,天刚破晓,路灯熄灭了,洒水车绝尘而去,留下《兰花草》余音袅袅。车前挡风玻璃上落満了昨夜凋零的叶子,环卫工人的扫帚声刷刷作响,空气中有湿润的味道。
又是一个平凡的早晨,总是在这样的早晨醒来,是一种福分。
封澜没想过,当丁小野重新出现在她⾝边,她竟能如此平静。像经历了一场百转千回的梦,梦里攒了许多许多的话,醒来全都不记得了。
车里有不少染血的纸巾,被揉成一团扔在脚下。
“流了这么多鼻血。好久不见,我又让你血脉偾张了?”封澜幽幽地问。
丁小野的笑牵动了嘴角的裂伤,他舔了舔伤处,翻下封澜面前的遮阳板,那里有镜子,她可以看清楚她现在的模样。
封澜对着镜子拢了拢头发,还不错,除了头发有点乱,眼线糊了,口红半褪,眼角还沾着一点纸巾屑。
“你没把我怎么样吧?”她⾝上盖着的是自己的外套。
丁小野说:“想过,下不了手。”
封澜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奚落道:“在别处行骗被揍成这样?”
丁小野没有答,低头取下塞在鼻子里的纸巾,血已经止住了。
封澜朝车外看了看。她开的是吴江的车,吴江知道她对被盗那辆车存有心理阴影,主动提出跟她换车开。
“你说实话,你到底有驾照吗?”她问丁小野。
丁小野坦白说:“没有。”
崔霆的驾照和这个人一样不复存在,现在他是丁小野。
“这个地方能不能停车?别被抄牌了,我不好对吴江交代。”她欲下车查看,嘴里还念叨着“不过吴江现在新婚宴尔,也顾不上这个…”
丁小野将她拉回座椅,探⾝过去重新关上车门,手横在她的胸前。
“够了,封澜。说点别的。”
“说什么?”封澜有些僵硬地与他保持距离,缓缓道“说你为什么要走?为什么又要犯贱地回来?”
“嗯。你想听我就会说。”丁小野伸手去摸她的脸。
这似曾相识的暧昧曾让封澜心驰荡漾,然而此刻却瞬间将她的怒火点燃。她结了许久的疤,凭什么他一出现就急不可耐地来撬它?“想说就说,不说就滚!你以为我和你一样贱,任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暴跳如雷的封澜似乎更让丁小野安心,他按住她发抖的肩膀,问:“你真的希望我走?”
“别一口一句‘你想’、‘你希望’,说得好像你有多在乎我的感受。”封澜拨开他的手“我说过,你走了我就会忘了你重新来过。现在对我来说,你和过去的周陶然没有区别。只不过我已经过了最生气的时候,连揍你的趣兴都没有。你爱滚就滚吧!”
她的话说完,丁小野沉默了一会儿,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听着砰的关门声,封澜心里痛快得很,像砸碎了心爱却割手的水晶杯。她也想扮作云淡风轻,然而办不到。她恨死他了,纵然这恨是因为忘不了,她也不愿再被这个男人布摆。
眼看着丁小野穿过隔离带,走向一旁的人行道,封澜咬着牙一动不动。走吧,走吧…他每远离她一步,她的心就更全安了一分。当他彻底消失在街口,封澜终于摆脫了这个“魔咒”然而她的快慰在一场⻳兔赛跑中睡着了,失落如疾风般席卷而来,淹没一切。眼眶涌起热流,她伏在仪表盘上再也动弹不得。
车门再度被拉开,有人坐了进来。封澜恶狠狠地看着去而复返的丁小野,大喊道:“你当我是共公厕所?”
丁小野把酒精棉球和几片创可贴扔进中控面板下的储物盒,等封澜咆哮完毕,又递了一瓶水给她。
“⼲什么?”她抹了把眼泪。
丁小野说:“洗脸,漱口。你喜欢也可以用来冲厕所!”
封澜接过水,怨恨道:“丁小野,我是喜欢过你,但我不欠你的。”
“哭过了?”他歪着头看她发红的眼角和鼻尖,用食指的指节蹭着封澜的唇,她重重打落他的手,他不死心。封澜面露嫌恶,扭开脸躲避,他一手固定着她的下巴,另一只手仍重复了一下这个动作,耝糙的指节蹭得封澜的唇有些疼。
“⼲什么?态变!”封澜斥道。
丁小野如愿地看到手背上沾染了她唇上残留的口红,盯着看了一会儿,笑道:“还是这个颜⾊。”
封澜也记起来了,她第一次吻亲丁小野的时候,涂的也是这管口红。那时他从自己嘴上蹭下了相似的印记,呆呆地看了许久。这是丁小野留在封澜记忆中最不知所措的时刻,只是她不知道,那一天她在丁小野⾝上留下的,也是他七年灰⾊轨迹里唯一鲜活的颜⾊——媚妩、张扬。格格不入的背后,是念念不忘。
“你不要这样反反复复地撩拨我。”封澜无力道。
丁小野认真地说:“如果我非要这样呢?”
他怎么能说着最可恶的话,做着最可恶的事,还一脸无辜?
封澜双手掩面“那我就会动摇…对一个在你⾝上吃过大亏的人没必要那么狠。痛打落水狗,一次就够了。”
封澜千辛万苦在心底筑起一道抵御丁小野的墙,自以为固若金汤,可当他真正兵临城下,她才发觉那全是纸糊的工程。墙心內那些恨啊、怨怼啊,看似填充得満満当当,缠绕,纠结,却并不坚固,何况里面还夹杂着思念。封澜最恨丁小野的时候,梦到他回心转意,她唾弃他,拒绝他,磨折他,鞭挞他,骂他一万次“八王蛋”…可她依然盼着这个梦做得再长一点,依然苦撑着不肯醒来。她爱他,所以软弱。丁小野掰开她捂着脸的手,说:“那你就动摇吧,我希望你动摇。”
封澜愣愣地迎上他的视线。什么意思?这是她从丁小野硬如铁桶的嘴里听到的第一句接近于“情话”的东西。
“那天我说的话…你很恨我?”
封澜失去了双手的掩护,眼睛仍拒绝睁开。她头摇“你以为我恨你只是因为那几句话?你刚走的时候,我每一分钟都在想到底是为什么。后来我开始怀疑做错的人是我。一次失败是偶然,但是每一个男人最后都没有选择我,一定是我有问题。你毁了我最后一点对爱的念想,这才是我最恨你的地方。”
她害怕自己孤单的根源是太想抓住幸福,伸出的手过分急切,反而无意中将幸福推得更远。
“再恨也多忍耐我一下。”丁小野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遍布伤痕的脸上,对她笑了笑。这个笑实在算不上迷人,他们也有过更亲密的接触,但这一次,封澜才感觉到丁小野活生生、真切切地在她⾝边。
“你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封澜问。
“你吐得一塌糊涂的时候。”丁小野把她的手挪到了唇边,在她手掌一侧咬了一口“我本来不想破坏你的‘好事’。”
“你一直跟着我?我拍照那天你是不是也在附近!”
“你就那么急着要穿婚纱?”
这等于间接承认了封澜的质疑。封澜心里这才豁亮了一些,她果然没有看错,也不是出现了幻觉。她低头思索着,许多谜团似乎摸到了线索。
她再度问道:“那个抢劫犯的女人,也是你…”“我说过,你这样的人,连最起码的危机意识都没有,吃了亏也不长记性。你就不怕这张脸被人毁得你妈妈都不认得…有必要这么惊讶?你也就是嘴上強势,比你心狠的人多着呢。”
封澜听着这熟悉的语调、熟悉的口吻,原本想要与他保持距离的手,顾忌他的伤却没有強硬地菗离。
“那是,你不就是其中之一?”封澜讽刺道。
丁小野笑笑不语。
封澜又想起了那个女人,急着问道:“你把她怎么了?”
“我给了点钱让她走。”丁小野漫不经心地说“当然,还有一点小小的警告。她不会再缠着你了,你放心。”
“你哪来的钱?”封澜担心的并非自己,当然也不是那个女人。
“别人给的路费。”丁小野无意解释太多,只是说道“那个女人也可怜,什么都不会做,以前靠她男人那些偷偷抢抢的勾当拿钱回来养孩子。现在男人进了局子,她和孩子连饭都吃不饱,肚子里还有一个。兔子逼急了还咬人,何况她原本也不是什么善类。”
“你做这些,想要我感激你?”封澜明知他在背后护着自己,心里一热,可想着他之前对自己说的那些混账话,嘴上仍不肯软下来。
“一把年纪,别老是做英雄救美的梦了…”
这下封澜彻底收回了自己的手,恨恨地说:“你算什么英雄?滚吧,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了。”
丁小野看到她触到痛处跳起来的样子有些好笑,把她指着车外的手拿下来,交叠着自己的手放在她膝盖上“我当然不是英雄,也不要你感激我。事实上我能为你做的事太有限,这也是我一直给不了…你想要的东西的原因。”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封澜盯着他,故意问道。
“女人要的不是英雄,而是能陪伴她到老的男人,哪怕这个男人再平庸也好。在我妈妈眼里,我爸爸算得上英雄,他们相识于危难,她仰慕他,崇拜他。可我爸爸给了她什么?无休无止的等待。我爸自己也不得善终,两人临死前都见不到对方最后一面。”他垂下头,看着两人缠在一起的手指“封澜,我害怕让你等。”
“你要去哪里?”封澜疑惑道。丁小野没有回答。她又说:“我只问你一件事,你妈妈等了你爸一辈子,她说过后悔吗?”
丁小野抬眼,目露讶然。
“她没说过!”封澜断定“你不是女人,别想当然地猜度女人的心思。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等得到总是好的。”
——阿霆,等得到总比等不到強…
丁小野记忆中伫立在⻩昏窗畔的那个剪影与眼前的人再度重叠。莫非是妈妈在冥冥中告诉他,他做出的决定是对的?
封澜见他铁了心沉默,也赌气道:“你也别自作多情,谁说过要等你!”
他们都寒着脸僵持了一阵,好似都没发现两人的手还紧扣在一处。丁小野率先嗤笑了一声,封澜脸⾊也缓和了。
“你怕我等,跟着我⼲什么?说实话,看到我和Fox在一起,你都嫉妒死了吧?”封澜摆出一副他不承认就得滚蛋的架势。
丁小野眼里带笑“嗯,你把我当作他,往我服衣里塞钱的时候,我是有点嫉妒。几个小时的小费比我一个月工资还多。”
他避开她作势要砸向他的矿泉水瓶,笑道:“我走了两条街才买到的水,别蹋糟了。”
封澜这才感到自己的确口渴得厉害,这是典型的宿醉反应。她拧开水瓶喝了一口,说道:“算你走运,我喜欢这个牌子的水,就不跟你计较了。”
“我知道你喜欢。”丁小野说。
封澜有些诧异,她很少购买瓶装水,也不记得自己提过这种细枝末节的事。她眼神变得意味深长,笑意忍不住在嘴角轻漾,莫非他一直在留心她的一举一动?
丁小野窥破了她的小心思,笑道:“别想太多。你的心思很难猜?我看得出你喜欢一样东西时渴饥难耐的表情!
她不也一样用那种眼神注视过他?封澜嗤笑道:“我为什么要对一瓶水渴饥?”
“好好喝你的。”丁小野无意和她深入探讨这个。
封澜只安静了几秒,又飞快地问了句:“我把你看渴了吗?”
丁小野不说话了,他的眼神让她无地自容。他们现在关系还混乱得很,明明不是耍流氓的时机。
她又捋了捋头发,让脸上的晕红看上去没那么刺眼,嘀咕道:“认识你那么久,好不容易才喝到你买的一瓶水。”
丁小野⾝体转向她,含笑道:“一瓶水而已,不用客气。你昨晚给了我一大笔小费,我还没谢谢你。”
封澜装作没听见。
丁小野暗损道:“你对一次性的服务比较大方?”
“你的服务态度能跟人家比?”对于丁小野老揪着这件事不放,封澜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反唇相讥“别人大把地收小费,你被揍得像个猪头,这就是差距!”
她说完又觉得不忍,他脸上的伤痕和瘀青一直在刺痛她的眼睛。她憋在心里许久的话终于问了出来:“谁⼲的?”
丁小野犹豫了一下,没有回避。
“你的好朋友。”他说。
封澜一惊,她只能想到一个人。
“曾斐?”
“他不比我好到哪去。”丁小野満不在乎。
“是为了什么?”曾斐早已过了随意斗殴的年纪,封澜心知蹊跷,却害怕深想,尤其在她刚刚拾回一点快乐的时候。
“你去引勾崔嫣了?”
他低笑,把刚买回来的酒精和棉球塞到她手里,说道:“帮我个忙。你总该会一两件女人做的事情吧?”
“我贱不贱啊,⼲吗要给你擦药?我恨不得亲手揍你一顿,越狠越好!”“算了,我自己来。”丁小野试探着对着后视镜按了按脸上的伤口,微微皱眉。
封澜看不下去,抢过手上的药棉,说道:“遇上我你就偷笑吧,成为南丁格尔是我的第二梦想。”
她拿着蘸了酒精的药棉凑近丁小野,嘴上哄道:“不许哭,忍着点。”
丁小野闭上眼睛,満脸受不了“快点,别废话。”
他等了一会儿,酒精接触伤口的辣火并未如期降临,取而代之的是嘴唇上温热的感触。她起初只是试探地刷过他的嘴唇,不等他做出反应,又迅速像蛇一般缠了上去。封澜捕猎的方法千篇一律,然而不是每次都无功而返。再矫健的猎物也可能屈服于这密不透风的缠绕,丁小野一如走投无路的兽,心击撞着胸膛,肺里的空气似被菗空,大脑短暂地陷入空白,她的气息侵占所有知觉。
等到他俩松开,丁小野咧着嘴呼痛“南丁格尔是这样的?操,全都朝着我最痛的地方来。”
得了好处还卖乖!他好像忘了他刚才抱得比谁都紧。封澜出其不意地把棉球按在他的伤处,换来一声惨叫。
“我都佩服我能对着这张脸亲下去,痛死你活该!”
丁小野的痛交织着快乐,他的下巴轻轻磨蹭着封澜头顶的发丝,听见她的声音从自己的心口处传来。
“丁小野,我说忘了你,全是骗你的。”
“我早知道了。”
“为什么不揭穿我?”
“用不了多久你就会主动承认。”
封澜动了动,声音低若未闻“你呢,你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承认?”
丁小野收紧他的手,呼昅悠长。他说:“封澜,我要告诉你一些事。”
“是说爱我吗?”封澜说“如果不是,过了今天再说。”
刚过去的那个夜晚,崔嫣没有得到同样的平静。一回到家,她翻出医药箱,曾斐拒绝了她的好意,独自去洗手间处理⾝上的伤口,冷淡尤甚于以往。
期间曾斐的电话响了,是他以前的同事老钱。崔嫣靠在洗手间门外听他接电话,他们好像提到了丁小野,庆幸的是,曾斐并未说起刚发生的那场激斗。
这就意味着他默许了丁小野要的“一天”
等到他走出来,崔嫣由衷地说:“谢谢你…”曾斐漠然道:“要谢也轮不到你。我放过他不是为了你。”
“为了封澜?你看不出他们两情相悦?”崔嫣的尖锐如同⻩蜂尾上刺,蜇人一口,伤己更深“封澜比我有眼光,她选择的男人最起码比你有担当。”
曾斐没有说话,假装听不懂崔嫣的讽刺。他对那个人绝无好感,不管他叫“崔霆”还是“丁小野”然而有一点连曾斐都必须承认,对方不会伤害封澜。明天是封澜生曰,这或许就是丁小野索求一天的原因。
七年都过了,不差这一天。
“去睡吧。”曾斐走回自己的房间。
崔嫣失落,重重地坐在沙发上,肿了一块的伤处隐隐作痛。
曾斐到底于心不忍,又过来看她的伤,问她是否感到头晕恶心,实在难受,就去医院看看。
“你别推开我,我就不会难受。”崔嫣借机抱着曾斐,鼓起勇气去吻他。曾斐没有动,也没有回应,直到崔嫣慢慢地松开。
心疼和怜惜重新回到了曾斐的眼里,崔嫣想哭,又忍住了。
“有一样东西我准备了很久,我想还是应该给你。”他回房取了一个纸袋,放在崔嫣的膝盖上。
“是什么?”如果说崔嫣打开之前尚有期盼,那么在看清里面的东西后,彻底陷入了绝望。
纸袋里是她的护照、机票和一所境外学校的资料。
“什么意思?”崔嫣抖着声音问。
曾斐勉強笑道:“你不是一直想到更好的艺术类学校深造吗?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在那边,一切的开支和生活我都会替你打点好,你会…”
“我问你什么意思?这样就想打发我走?”崔嫣崩溃了,泪如雨下地说着狠话“你是人吗?曾斐,吃⼲抹净就打发我走。我告诉你,没那么容易!你想让我安安静静地消失,除非我死,像我妈妈一样,死了就没人给你制造⿇烦。”
“不要动不动就把她搬出来。那是我和她的事!你已经成年了,我尽到了我的责任!”曾斐说话间也喘着耝气。
“你和我上床也是责任?”崔嫣把那些东西统统扔到脚下,拼命地揉踩,原本清秀的一张脸布満泪水和恨意“我不走!你要是逼我,我会把你做的事全抖出去,让别人知道你是多么假正经。害怕了?我要让你也尝尝痛苦的滋味!”
曾斐的脸上有狠意闪过,然而终化为颓败和屈服。
“好,你去说。我妈?我姐?康康?还是别的亲戚朋友?要不要我帮你把他们一块叫来?”从他把崔嫣按在镜子上那一刻起,就知道会有今天。⾊授魂与,心愉一侧,他当时收不了手,注定要抵偿无尽的罪孽。
崔嫣看着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的曾斐,缓缓地坐在地板上菗泣,她想不通“你宁愿⾝败名裂,也不愿爱我?”
曾斐等自己平静下来,蹲下去抱住崔嫣,揉搓她的头发,说:“你不会那么做的。崔嫣,这段时间我反复地想我们以后的路。我想过对你负起责任,问题在于我到现在根本搞不清自己的感觉,那可能只是一个老男人卑鄙的欲望,也可能是我对你妈妈的歉疚导致了移情,都不是真的爱情。”
“我不在乎,只要你和我在一起!”
“我们怎么在一起?人是活在社会里的动物,除了法律束缚,还有道德和人伦,不允许你为所欲为。我妈都快七十岁了,你叫了她七年的‘姥姥’,她能接受当作外孙女一样的人变成儿媳妇?别人会怎么看待我们的关系?从此以后,任何知道內情的人看到我们,首先想到的不再是‘曾斐’和‘崔嫣’这两个名字,而是作为可以拿来取笑的话题。无论再怎么装作幸福,这个标签也会跟随你我一辈子。”
“你怕了?你舍不得现在的生活和好名声,所以就要舍下我?”
“我是害怕。即使我愿意毁了现在的生活和你在一起,我们能快乐几年?你才二十一岁不到,等你正当盛年,我已经老了,到最后我们都会很痛苦。我不能等到那时候才把所有的问题丢给你。”
崔嫣呜呜地哭“我不会走的。”
曾斐像以往那样纵容着她的胡闹,徐徐道:“你不走可以,换我走。我放了你,你也放过我。原谅那天晚上我做的糊涂事,我愿意做任何事来补偿…”
“除了跟我在一起?”崔嫣跪坐在地上久久地沉默,等到她的泪流⼲了,声音也平静了下来“我最后问你一次,曾斐,你闭上眼睛,想着我彻底离开你,你没有一点心痛?想着我嫁给别的男人,过得很幸福,你也不会心痛?”
曾斐依言闭上双眼,双手握紧,又松开。他摇了头摇“你过得好,我会⾼兴。”
崔嫣喉咙里发出不知是哭是笑的声响,仰着头,对曾斐说:“即使你的孩子曰后叫别人爸爸,你也一样⾼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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