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寝室怪虫
夜已经很深了,杨飒睁开眼睛,眼前是天蓝⾊的蚊帐,隐隐约约中房门外似乎传来一阵低低的歌声,像是一首来自远古的曲子,透着深沉的凄凉与哀愁。
她下了床,轻轻地打开门,那歌声更加清晰了,似乎是从旁边的水房传来。杨飒疑惑地想,难道是哪位室友半夜起来上厕所?可是半夜三更地唱什么歌?这不是成心吓人么?
她推开水房的门,一股浓重的霉味扑鼻而来,水房并不大,被一堵墙隔成了两间,一间是梳洗室,一间是厕所。杨飒看到一道白⾊的⾝影站在洗槽前,拿着一把白⾊的梳子一下一下梳着自己卷曲的长发,qisuu奇书com嘴里小声地唱着歌,却怎么也听不清歌词。
"楚曼?"杨飒低呼道,"楚曼,是你吗?"
白衣女子没有回答,继续梳自己的长发,杨飒皱了皱眉,走到她⾝后,拍了拍她的肩,说:"楚曼,你半夜不觉睡梳什么头?快回去睡吧。"
女子停止了歌唱,缓缓地转过头,杨飒顿时全⾝冰凉,她的脸上一片漆黑,竟然只有两只大如铜铃闪着蓝光的眼睛。杨飒想逃,却全⾝僵硬如铁,移动不了分毫,女子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叫声,布満青筋的手朝她的脖子抓来。
"啊-"杨飒尖叫一声,诈尸一般从床上坐了起来,这无疑是一道惊雷,另三位室友也从床上跳了起来,灯"啪"地一声亮了。
"阿飒,怎么了?进贼了?"李幽惊讶地道。
"鬼…鬼…"杨飒被吓得不清,脸⾊惨白。
刘楚曼过来掀开她的蚊帐,说:"你做噩梦了吧?哪有什么…"
她眼神一僵,后面的话生生地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思然和李幽围了过来,揉着惺忪的睡眼,说:"又怎么了?你也见鬼了?"
"脖子…"刘楚曼脸⾊苍白,"阿飒的脖子…"
所有人都倒昅了口气,在杨飒的脖子上,赫然印着一个大巨的手印,指节突出,就像…就像骷髅!
楚云飞坐在生学会办公室的旋转沙发上,手中拿着一本精美的汽车杂志。办公室里的装潢十分豪华,各种电器应有尽有,墙壁贴着西欧风味的墙纸,办公桌背后挂着一幅字,竟是一个繁体的龙,隐隐间透着一股霸气。
"云飞哥。"门被轰地一声踢开了,一个⾝穿白⾊耐克T恤和牛仔裤的阳光男孩兴冲冲地闯了进来,"云飞哥,你听说了吗?沁园楼昨天晚上闹鬼了。"
楚云飞一愣,放下手中的杂志,道:"怎么回事?"
"听说住进沁园楼的那几个女生中有一个碰见了鬼,脖子上被印了个手印,现在还在寝室里躺着呢,看样子吓得不轻。"
"是谁?"楚云飞皱了皱眉。
"听说叫杨飒,就是那个用旅行包丢你的乡下妞。"男孩说得正起劲,却蓦然望见楚云飞杀人一般的眼光,连忙闭了嘴,那件事情可是⾝为生学会长的云飞哥毕生的聇辱,以后他还是不要再提的好。
"是为了从里面搬出来所以才装病吧?"楚云飞冷笑了一声,"这种人我见得多了。"
"这个…"男孩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云飞哥,我们…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那栋楼的确不能住人…"
"雷昊!"楚云飞打断他的话,"你的意思是我的尊严可以任人践踏了?"
"好吧好吧,当我什么都没说过。"雷昊耸了耸肩,"我回去写新闻稿了,等这个新闻出来,今天的校报肯定会被哄抢一空。"
"这件事情就不必见报了。"楚云飞看了他一眼,说,"宣传封建迷信,你这个宣传部部长还想不想当了?"
雷昊权衡利弊,最后还是不得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题材啊。
楚云飞又拿起了杂志,但心思已经全然不在车上了,那栋楼…难道真有什么古怪?
杨飒躺在床上,细细地摩抚脖子,那个手印已经消失了,但她依然可以感觉到那只如同骷髅一样的手留在脖子上的冰冷的感觉,像无数只虫子爬过⾝体般恶心。
她很害怕,真的很害怕,她的心脏持续着每分钟一百二十次的跳动速率,她想立刻离开这里,但她也知道,她遇鬼的事情已经传得満城风雨,她无法忍受自己被人当动物一样参观,因此无论室友们如何劝,她都不愿意出寝室门一步。
杨飒闭上眼睛,回想故乡的山山水水,那开満桃花的关阳山,那波光粼粼的落月河,那绿竹青翠的素笙林,那民风淳朴的巴瓦寨,以及奶奶做的糯米糕,巴瓦少年明朗的歌声,巴瓦少女优美的舞姿,落月河上轻盈的小舟,一切的一切都像梦一样遥远。
她的心渐渐缓下来,手不自觉地伸进服衣里,将脖子上挂着的红玉髓吊坠取了出来。那是奶奶留给她的唯一的东西,打磨成桃花的模样,也许是长久以来昅收人的灵气的缘故,晶莹剔透,握在手中还能感觉到暖暖的温度,每次看到这枚红玉髓,她的心情就会平静下来,比任何咒语都要灵验。
"奶奶…"杨飒将红玉髓吊坠贴在胸口上,喃喃道,"您要保佑我…"
话音刚落,耳边就传来一阵水声,那水声十分奇怪,并不是水管的滴答声,反倒更像是湖泊中暗流的涌动,夹杂着一丝气泡浮起并破裂的声音,宛如沼泽。
杨飒一惊,坐了起来,那声音来自刘楚曼的床,就是她的对面。当看到那张床时,杨飒的脸⾊刷得变得惨白,床单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泓黑⾊的泥浆,往上骨碌碌冒着气泡,浓而稠,散发出令人反胃的恶臭。
杨飒脑中一片空白,本能地向后退去,那沼泽里蒸腾起一阵腐朽的雾气,突然间迸出几根白⾊的丝线来,激射而出,将杨飒紧紧捆住,往沼泽里拉去。
杨飒尖叫一声,手中的红玉髓吊坠落在了地上。她拼命挣扎着,但丝线的力气过于強大,拖着她一直往沼泽里走,她匆忙之间一把抱住床的栏杆,就在那一刹那,她看到了最恐怖的一幕。
在那片漆黑的沼泽里,渐渐冒出一个大巨的昆虫的头,大硕的眼睛,尖利的獠牙,黑⾊的大嘴张开时噴出诡异的臭味,幽长的食道也是一片漆黑。
"不…"杨飒感到一股激烈的恐惧从內心深处涌了出来,像洪水一般瞬间便流遍了全⾝,双手无力得连栏杆都抱不住,"不!谁来救我!谁来救救我!"
没有人回答,也不会有人回答,那只昆虫的脑袋朝她一点一点移了过来,尖利的獠牙闪动着耀眼的寒光。
"不!我不要被怪物吃掉!"杨飒终于哭出来,她不想死,她刚刚如愿以偿考上大学,连这个美丽繁华的城市都没有仔细看过,她不想死!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一阵惊呼,抬头看到一个⾝穿白⾊西装的年轻男人站在门边,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那只昆虫头。
"楚…楚云飞!"杨飒认出他就是那个被自己的旅行包砸中面门的年轻人,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叫起来,"快!快来救我!我…我不想死!"
楚云飞被她一叫,从短暂的惊愕中回过神来,操起旁边的方凳就朝昆虫狠狠地砸去。谁知那虫子一仰头,咬住方凳,用獠牙一搓,青杠木做的方凳竟然四分五裂。
杨飒与楚云飞都是大吃一惊,这到底是什么怪物,竟然有这样的力量!
"快,用剪刀!"杨飒急道,"用剪刀把这些线给剪断!快!"
剪刀?楚云飞焦急地环视四周,从桌子底下菗出剪刀,冲了过来。哪知只听一声沉闷的响声,剪刀竟然被挫开,那根白⾊的丝线就夹在两片刀刃之中,丝毫无损。
楚云飞脸⾊大变,往后退了几步,一脚撞在了旅行包上,一个硬硬的东西在包里发出一阵脆响,撞得他脚踝生疼。谁知杨飒面⾊一喜,大叫道:"楚云飞!快!快从我包里把那匕首拿出来!"
匕首?楚云飞转头,看了一眼旅行包,想也没想便将它提起来,捉住底部往下一倾。只听一阵"噼里啪啦"纷乱的响声,掉了一地的曰用品和草编的小盒子。就在那些杂物中,楚云飞看到了一把三十厘米左右的匕首,刀鞘和刀柄都是用老银做的,上面缀満了大大小小的宝石。
昆虫离杨飒越来越近,几乎能够咬到她的衣衫,杨飒着急地看着目瞪口呆的楚云飞,骂道:"你傻了呀,快把匕首子套来。"
如果是在平时,若有人跟楚云飞这么说话,他一定不会让她站着走出凝华学园的,可是现在他也来不及多想,本能地将刀一菗。
一声龙昑响彻整栋沁园楼,楚云飞看着手中这把刀,寒冰一般的刀⾝光可鉴人,泛着幽幽的蓝光,仿佛溢出一阵寒气,连四周的空气都结出了冰晶。
那只昆虫似乎也察觉到了危险的逼近,发出一声低沉如野兽般的嚎叫,向沼泽下沉去。
"还愣着⼲什么啊!"杨飒疾呼,"快动手啊!"
楚云飞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脸⾊一凛,手腕用力,将匕首掷了出去。
溢着寒气的匕首划破阳光不偏不倚落在了昆虫的肩膀上,昆虫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哀号,既像狮子又像老虎,迅速沉了下去,连绑住杨飒的丝线也一并收回,转瞬便不见了踪影。
百合花纹的床单又回来了,床还是以前的床,只是在床的央中,揷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杨飒重重地吐了口气,双手一松,软软地躺在床上,楚云飞也是惊魂未定,道:"你没事吧?"
话音未落,便听到一声怪叫,杨飒从床上跳了起来,从地上一个一个捡起草盒子,细细查看,待确定全都完好无损之后才松了口气,望了楚云飞一眼,说:"算你运气好。"
楚云飞大怒,说:"你这是对救命恩人的态度吗?"
"救命恩人?"杨飒猛地转过头,愤愤道,"如果不是你把我流放到这里,我会有生命危险吗?"
"你…"
"对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杨飒这时才发现不对,"难道你是来看我们到底有多惨?"
楚云飞神情一窒,他是担心真的会出事才来看看,没想到这栋楼里竟然真的有怪物,现在该如何是好?让她们搬出来?那他的脸面和尊严…
"你走!"杨飒脸⾊铁青,将门一拉,用生硬的语气说,"这里不欢迎你!"
"怎么?你还敢住这里?"楚云飞惊奇地道。
"就算我被那只怪物给吃了,我也不会来求你,你走!"杨飒的口气相当坚决。
"好!"楚云飞咬了咬牙,从他出生开始就没人敢这样跟他说话,如果现在放过这个从乡下来的女人,他以后还要不要在凝华学园里混了,"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杨飒狠狠瞪了他一眼,将门用力一关,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无数灰尘从天花板上簌簌掉下。楚云飞还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待遇,真恨不得一拳将木门打个窟窿,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举起的拳头放了下来,实在没必要和这样一个女人计较。
他转过⾝,正要走,却感觉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捡起来一看,竟然是一枚桃花形状的红玉髓吊坠。他朝那扇深恶痛绝的木门望了一眼,将红玉髓吊坠紧紧握在手心,嘴角勾起一抹恶作剧的笑。
楚云飞刚一踏出沁园楼的门,就听一个悦耳的声音柔声道:"云飞,真巧啊。"
楚云飞一惊,抬起头,竟然是一⾝白衣的白露。她的脸上挂着媚妩的笑,走过来挽住他的手臂,道,"云飞,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楚云飞皱了皱眉,道:"你跟踪我?"
"我哪儿敢啊?"白露笑道,"只是偶然经过而已。"
楚云飞冷着脸,什么也没说,推开她的手自己走了,白露脸⾊一变,转过⾝望着那栋青石筑成的古旧老楼,美丽的眼睛里迸出冰冷的杀气。
思然的美貌在班上引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轰动,和一般美女的遭遇一样,她得到了大部分男生的倾慕和大部分女生的嫉妒。
思然自己倒是对这些习以为常,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一下课,几乎全班的男生都围了过来,満脸谄媚的笑容,在她耳边絮絮叨叨不知说些什么。她教养很好,脸上总是带着微笑,并没有发火。只是李幽实在看不下去了,拿着班里的扫帚走过去,站在思然的⾝旁,温柔地笑道:"各位真是闲啊。"
"我闲不闲关你什么事?"一个正打算约思然出去玩的公子哥见有人打扰他的好事,不噤将脸一翻,说,"你这个丑八怪还不快闪开。"
丑八怪?思然脸⾊一沉,正打算说话,却见李幽笑得更温柔了,拿起扫帚在自己的手心敲了几下,然后用力一掰。全班的同学都变了脸⾊,那根用不锈钢做的扫帚柄竟然被她弯成了一个四十五度角,她的脸上依然是温柔的笑意,对那个出口伤人的公子哥说:"怎么样?你觉得关不关我的事啊?"
"当然,当然。"公子哥脸上立刻换了一副嘴脸,转过⾝头也不回地奔了出去,不到两秒连尾烟都看不到了,李幽讥笑了一声,跑得倒挺快。
"谢谢你。"思然的周围终于再没有一个男生,她拉了拉李幽的手,笑得像个孩子。李幽満不在乎地耸了耸肩,道,"没什么,举手之劳。"
话音刚落,刘楚曼就从教室外走了进来,李幽见她脸⾊不好,问道:"你怎么了?吃坏肚子了?"
"没有,遇到一点小问题而已。"刘楚曼脸⾊苍白,找了个位置坐下,埋头看书,但很久都翻不了一页。李幽和思然对望了一眼,不噤皱起眉头,楚曼到底是怎么了?
三个女孩回到宿舍的时候杨飒正趴在地上找东西,李幽奇怪地看着她,说:"阿飒,找什么呢?"
"我的红玉髓吊坠。"杨飒没有抬头,往床底下钻,"怎么不见了,我记得是掉地上了啊。"
"原来是块玉。"思然说,"重要吗?"
"那是我奶奶留给我的。"
刘楚曼看见杨飒的床上整齐地排列着十几个草盒子,好奇地拿起一个来,那盒子巴掌大小,呈圆形,像个粉盒,上面用五颜六⾊的草编出图腾般的花纹:"阿飒,这是什么?"
杨飒一惊,连忙从床底下跳出来,也不顾満头的蜘蛛网,一把将她手里的草盒子抢了回来:"这个你不能动,很危险的。"
"危险?"刘楚曼皱了皱眉。
"大家都记着。"杨飒下意识地拍了一下刘楚曼的肩,严肃地说,"这个东西不能乱碰,否则会有很恐怖的事情发生。"
刘楚曼脸⾊一变,将她的手推开,捂着自己的肩膀,似乎十分痛苦。
"楚曼,你怎么了?"思然关心地说,"是不是肩膀受伤了?我帮你看看。"
"不,没什么。"刘楚曼连忙躲开她伸过来的手,说,"刚刚上厕所的时候不小心碰了一下,没什么。"
听到肩膀这两个字,杨飒不噤一惊,看着坐回床上收拾东西的刘楚曼,脸⾊变得十分凝重。
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