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考古队
"唉…"杨飒将头埋在一堆报纸里,长长地叹了口气,満脸痛苦。
李幽在听她叹了一个上午的气之后,终于忍无可忍,开口说道:"没有找到兼职就直接跟楚云飞说,让他宽限你几天不就得了,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不!"杨飒猛地抬起头,因为长时间的睡眠不足,她的眼睛周围全是恐怖的黑眼圈,活像个大熊猫。李幽一惊,差点把嘴里的冰红茶全噴出来。杨飒用一种极为恐惧的语气说道,"我绝对不去求他!你又不是不知道楚云飞是什么人,我宁愿去卖⾝也不要去接受他的嘲讽!"
这次李幽真的将嘴里的饮料噴了出来,卖⾝?那也得有人愿意买啊。就你现在这副模样,估计白送也没人要。
杨飒脸上的愁容像海洋一般几乎要将她淹没,她到底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这次打工不仅一分钱没挣到,还欠下楚云飞一笔巨款,连楚曼也⾝受重伤,莫非她是天刹孤星,注定这辈子要孤苦终老?
"不!我不要!"想到这里,杨飒真想找个墙头一头撞死,这下可怎么办?欠下一⾝的债,如今真的只有卖⾝一途了。
看着杨飒痛不欲生的模样,李幽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知道杨飒⾝边有一批祖⺟留下来的首饰,价值不菲,可是她就是倔脾气,怎么也不肯动那些首饰分毫,真不知道是该说她善良还是愚蠢,虽然有时候它们似乎是同义词。
她放下手中的饮料,将几张散落在地上的报纸捡起来,突然,她神⾊一窒,目光落在其中一条报道上,连忙将报纸扔到杨飒面前,道:"阿飒,你快看。"
"啊?"杨飒睁着一双茫然的眼光看向报纸,只见上面赫然印着几个大字:西周大墓惊现古老壁画,墓主疑是古示巴人。
"你给我看这个⼲什么?"杨飒茫然地看着她,双眼无神,"我现在心里只有兼职!兼职!莫非你让我到考古工地去打工?那好像挣不了多少钱…"
"谁让你去那儿打工啦!"李幽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联想,说,"你看看这个发掘工作赞助人是谁?"
杨飒皱了皱眉,低下头去仔细瞧了一阵,夸张地大叫起来:"什么?楚云飞的父亲竟然会去赞助考古?我一直认为他老爸只是个爆发户呢…"
话音未落,寝室的门就无声地开了,两人一齐朝门边望去,然后齐齐变了脸⾊。
"楚…楚云飞?"杨飒从凳子上一跃而起,嘴里大叫着这个让她快要崩溃的名字,"你怎么会在这里?"
楚云飞望着她冷笑了一下,说:"幸好我在这里,否则怎么能知道你对我以及我父亲存有偏见呢?"
听出他语气里的戏弄,李幽连忙转过⾝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反正这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你居然偷听我们的谈话!"杨飒咬牙切齿。
"拜托,杨姐小,"楚云飞的脸⾊非常难看,"我是光明正大地听好不好,就你这嗓门,就差没有拿着扩音器向全世界民人宣布了。"
杨飒脸一红,自知理亏,不再在这上面继续纠缠,连忙转移话题:"你…你来这里做什么?莫非是学⻩世仁来催钱?我可跟你说,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
听见这句话,楚云飞差点背过气去,现在真是时代变了啊,欠钱的比债主还牛。
"我不是来催钱,只是好心给你介绍个兼职,"楚云飞道,"可惜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你…你说谁是狗?"杨飒瞪圆了双眼,一副准备开骂的架势,李幽害怕他们打起来毁了寝室,只好出来打圆场,陪着笑脸说,"阿飒,你还是先听听楚学长的兼职吧,说不定能挣不少工资。"
"工资?"一听到这两个字,杨飒的两只眼睛里立刻冒出两个金⾊的美圆符号,说,"好吧,看在孔方兄的面子上,我不跟你计较。说吧,什么兼职?"
楚云飞冷笑一声,说:"我看还是算了,既然你对这份工作没什么趣兴,我还是找其他人好了。真可惜啊,每天一百元的工资啊。"
他故意将一百元拖得很长,杨飒一听,眼冒红光,连忙大喝一声:"站住!这个兼职我做了!"
楚云飞背对着杨飒,侧过头,斜睨了她一眼,说:"你不后悔?"
"绝不后悔!"杨飒斩钉截铁地说,每天一百元,到哪里去找这么好的工作啊,比卖⾝強多了!
"很好。"楚云飞嘴角勾起一道奷计得逞的笑,转过⾝,从报纸堆中捡起报道古墓的那张,说,"这个报道想必你们都看过了,在离西周国都镐京遗址,也就是长安县马王镇、斗门镇一带的沣河两岸一带六里外的落甲坡发现一座西周古墓。经有关专家研究,墓门上的文字与图画,都像极了《圣经》中所记载的示巴文化,如果真的发现墓室中葬的是古示巴人,那就是震惊世界的发现。但是如今虽然墓门已开,却没有人敢进去。示巴人在修建古墓时都会设置一些匪夷所思的机关。现在考古队正在国全征求志愿者,每天的工资是一百块,既然你已经答应接下这份工作,我们明天就动⾝去陕西长安县。"
"什么?志愿者?"杨飒和李幽一齐尖叫起来,"可是我们还在上学啊?"
"学校那边不必担心,"楚云飞得意地笑,"我会妥善处理。"
杨飒望着楚云飞那张小人得志的脸,真想一拳打在他的脸上,看来这次她真的是惹上大⿇烦了。
在经过了十几个小时的长途跋涉之后,楚云飞、杨飒以及李幽终于到达长安县市区。当杨飒从车上下来的时候,眼睛里已经没有一丝光彩,全⾝像散了架,一进厕所就吐了个天昏地暗。
"你不是在农村长大的吗?"楚云飞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她,说,"怎么这么娇气?人家千金大姐小都没你这么大的谱吧?"
杨飒捂着翻江倒海的胃,真像一拳狠狠打在他的鼻梁上,把他那张自以为是的脸撕得面目全非:"你…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天天坐车啊?况且谁规定了农村的孩子就不能晕车了?"
"好了,你们就不要吵了。"李幽皱着眉头,对这两个活宝忍无可忍,"从上车开始你们就吵架,一直到现在都没停过,都不知道你们哪里来那么多话可骂,我听得都腻了。"
楚云飞捉弄似的笑笑,说:"谁叫李大姐小不请自来呢?只能委屈您忍受我们的絮絮叨叨婆婆妈妈了。"
"谁婆婆妈妈!"杨飒刚想反驳,楚云飞已经打了一辆车,十分绅士地拉开车门,道,"两位,请吧。"
"呕-"一闻到车厢里的味,杨飒又开始呕吐起来。
当三人终于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杨飒觉得自己已经差不多快断气了,她撑着已经散了架的⾝子从出租车里出来,看到一家小宾馆,虽然小,但装潢不错,天花板上布満昏⻩灯光的大厅看上去颇有些品位。
三人一下车便有服务生来帮忙提行李,杨飒看着门楣上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永安宾馆"说:"姓楚的,不是说要带我们去落甲坡吗?怎么把我们带这里来了?"
楚云飞侧过头用鄙夷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说:"要到落甲坡,必须先到镐京遗址所在地斗门镇,现在已经没有车了,等明天吧。"
杨飒脸⾊一变,道:"你说什么?明天还要坐车?"
楚云飞翻了个白眼,算是回答她的问题,杨飒真想一头撞死在墙上,她怎么就这么命苦啊。
推开宾馆房间的门,杨飒一下子扑进了床里,床垫很软,几乎将她整个人都陷了进去,她満足地动了动脑袋,让自己的势姿更舒服一些,说:"还是床好啊,现在你就是在床下放颗炸弹,我也不起来了。"
李幽朝门外看了看,反手关上门,眉头再次皱了起来:"阿飒,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什么?"杨飒迷迷糊糊地回答。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考古队的这份工作。"李幽缓缓地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景⾊,若有所思地说,"我们是学中文的,对考古一无所知,为什么他们要雇我们?"
"不是说里面太危险,考古队的人不敢下去么?"杨飒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那就更奇怪了,连对古墓有所研究的考古队员都不敢下去,为什么会让我们这两个门外汉下去?考古可不比别的什么,先不说他们雇人下去当炮灰是否合法,就算从保护文物方面来讲,也断然不会让我们下去。要是我们破坏了什么贵重古董怎么办?到时候谁负责?喂,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李幽气急败坏地转过头,看见杨飒趴在床上,均匀地吐着极轻微的呼昅声,显然已经睡着了,她皱了皱眉,最后不噤叹了口气,这个杨飒的神经也未免太大条了,要是没人在她⾝边照顾她,估计被人卖了她还在为别人数钱。
她无奈地摇了头摇,再次望向窗外,神⾊却不觉一凛。
窗户外正是宾馆的后花园,园子很小,宾馆的楼像四合院一样围着它,种着一些修剪整齐的青草,其中偶尔冒着一两朵⻩⾊的小花,看上去却也不讨厌。
可是在园子的角落里,她看到一个人,一个留着长发,⾝上裹着黑⾊披风的怪人。那人的披风很大,将他的⾝子遮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张被长发遮住的脸。
那是谁?李幽満心的诧异,他穿成这样,宾馆能让他进来吗?况且他似乎正对着自己的这扇窗户,他要⼲什么?
就在她胡乱猜测怪人的⾝份时,那怪人竟然缓缓地抬起头来。
李幽顿时倒昅了口冷气,觉得一阵彻骨的寒意从背上像蛇一般爬了上来,绕着她的脊椎爬行,所到之处,尽是一片冰凉。
那是一张很普通的脸,普通得只要穿上普通服衣混入人群里,就绝对不能将他找出来,他唯一的标志,就是脸⾊出奇的苍白。
李幽活了近二十年,也算是阅人无数了,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长像如此普通,却能让人从心底产生彻骨寒意,他到底是谁?
怪人的眼睛和脸一起抬了起来,直直地望着这扇窗户,望着李幽,嘴角似乎带起一丝诡异的笑容,像刀子一般刻进她的心,让她再次感觉到恐惧是什么样的含义。
"可恶!"李幽低咒一声,她从小脾气就十分倔強,似乎从来没有怕过什么人,这次也不会例外。
"我倒要看看,你是谁。"她转⾝冲出门去,练武之人的脚步通常都比常人快很多,再加上两人的房间本来就在二楼,她到达小花园的时候不过花了十几秒的时间,但那个怪人已经不见了。她追出宾馆的大门,望着门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甘心地跺了下脚,道:"可恶,竟然让他跑了!"
"姐小,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先前帮忙提行李的服务生走了过来,非常礼貌地问。李幽瞥了他一眼,说:"你刚刚有没有看见一个披着披风的男人从这里出去?"
"披着披风?"服务生惊讶地说,"现在这个年代还有人披披风么?"
"这么说你没有见过?"李幽疑惑地自言自语,"莫非他从后门跑了?"
"那不可能,"服务生憨直地笑起来,"我们后门的锁坏了,已经有好几年没开过了,如果开了,应该会有极大的声响。"
李幽一怔,心下道,莫非他变成烟雾飘走了?这这么可能?他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她抬头看了看"永安宾馆"四个字,默默道,也有可能,他还在这里。
那是一条幽深的小路,四周都是冰冷的墙壁,杨飒走在用巨石砌成的通道里,心里一片茫然。她所走过的地方渐次亮起红⾊的火光,巨石做的墙壁上每隔五米左右便揷着一只火把。杨飒望着前方,那里依然是一片深邃的黑,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后传来布料划过石头的声音,她低下头,看见自己⾝上穿着一件颇具古代中东风格的长袍,上面绣着漂亮的几何图纹,脖子上和手腕上都挂着制作精美的珠宝,泛起幽暗而深沉的光。
这里是什么地方?她这样问自己,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双脚不由自主地向前挪动着,裙子长长的后摆拖在地上,让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来自古代中东的公主,在这里寻找前世的恋人。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一道石门挡在了她的面前。那是一扇由一整块大理石做成的石门,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
杨飒伸出手,在门上轻轻一碰,倏地,指尖亮起一个金⾊的光点,随即光点便顺着门上浮雕的纹路一直蔓延开来,一幅充満图腾风格的远古雕刻立刻浮现在她面前。
那是一个太阳,一个被人格化和艺术化的太阳,长着人的五官,神⾊肃穆。它所发出的光芒用火焰一般的图纹所替代,周围雕刻着无数只雄鹰,每只都形态各异,但依然栩栩如生,仿佛立刻就要冲出墙壁,腾空而去。门的四个角上各雕刻着一只月亮,一半隐在云里,周围环绕着无数星辰。
当金光遍布每一个角落,石门轰然洞开,一阵香风袭来,杨飒目瞪口呆地看着洞里的情景,即使是看到一百具尸体,也不会比如今这样的场景更令人震惊。
那是一座宮殿,远古的宮殿,却也能够看出汉民族与生俱来的大气。大殿的正中跪坐着两排面⾊庄重肃穆的员官,⾝上穿着《周礼》中所记载的上衣下裳制公服。大殿的北面,自古便是王座之所在,锦垫上跪坐着一位⾝穿黑⾊上衣和红⾊下裳的男子,大概四十岁左右,头戴冠冕,颔下有须,面前摆放着一张雕刻着龙的矮桌,⾝后立着两位宮装少女,手中各自执着一把大巨的孔雀翎扇,交于帝王⾝后,举手投足间皆是王家气派。
杨飒移动步子,走了进去,这里在⼲什么?拍电视剧么?对了,她小时候看过一部历史剧《东周列国》,这些人的服衣和那部片子里的服饰最为相似。那种古朴的大气,似乎比《东周列国》里的服饰更为久远。
杨飒已经站在了大殿的正中,立于红地毯之上,人们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几个员官似乎在说着什么,但她却听不到他们的声音,只看见他们的嘴唇正一下一下地扇动着,像在看一场无声的哑剧。
王座上的王者似乎说了句什么,所有员官都一齐向南面看去,杨飒突然听到一声低沉悠远的开门声,她转过⾝,看见万千光芒从门外怈了进来,瞬间便将整个大殿照得一片明亮。
那一瞬间她的眼睛有些不适应突然到来的光明,举起手略略遮住些光亮,看见那光芒中缓缓走进一个人来。
他…是谁?
突然,一阵強烈的窒息从脖子处传来,她呻昑一声,抓着自己的脖子,觉得整个世界都在颤抖。
"救…救命…"她拼尽全⾝力气,才勉強喊出这两个字,一股热流从鼻孔里迅速滑了下来,落入她的唇里,咸咸的,充満恐怖的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