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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长安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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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的长安,虽然在早晚的时候还有些凉意,却早已呈现出一片舂意盎然。

  报舂的杏李在四月的早舂里全部竞相开放了,一片片的柔和‮红粉‬,粉⽩,还有如雪的纯⽩,似乎覆盖了整个长安城,満城都是舂天的温暖颜⾊。

  但,却有一个地方是例外。

  ⾼⾼城墙下的深宮內院,繁华又冰冷,平和又颓败,如同盛开的罂粟花,冶又危险。

  此时,在这深宮的一角,当今皇上宇文邕正在密谋策划着一件大事。

  “卫国公,朕所说的一切你都听清了?”宇文邕的脸上平静无澜。

  只见一位和他年纪相仿的男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臣会按皇上的吩咐去做,请皇上放心!”

  “宇文护今⽇从同州回长安,差不多也该到了,你先去接他吧。”宇文邕摆了摆手,示意他先退下。

  望着男子的背影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阿耶似是感慨地说道“宇文直投靠了陛下,对陛下成就大事颇有帮助啊。”

  “若不是宇文护削减了他的封地,恐怕他也不是这么容易投靠我们,”宇文邕微蹙起眉“我等他们失和的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阿耶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皇上,您等除去那人的一刻也很久了。”

  年轻的君王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嘴角浮起一抹让人猜不透的笑容“不错,是等很久了,所幸,还是等到了。”

  晌午时分,宇文护行⾊匆匆的来到了王宮,准备和宇文邕一同先去拜见太后。

  宇文邕和宇文护寒喧了几句,转头看到站在一旁的宇文直,和他飞快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在前往太后宮中的路上,宇文邕面露忧⾊,低声道“太后她年事已⾼,可还喜好杯中之物,经常喝得大醉,堂兄你今天和我一起去见太后,也不如劝劝她吧。”

  宇文护听得皇上喊了一声堂兄,倒也有几分惊讶,立刻明⽩皇上这是在以堂弟的⾝份恳求他,但还是有些惊讶“太后嗜酒,我去劝告她,没什么依据吧?”

  “有依据,当然有依据!您是⽗皇遗诏指定的大臣,而且国法也噤止酗酒!”说罢,宇文邕从怀中拿出早已经准备好《酒诰》,给宇文护说:“朕早就想拿国法规劝太后,可朕的⾝份不适合。朕已经写好了相关诏书,您就拿这个去规劝她吧!”

  他顺手接了过来,也没仔细看,就径直往前走去。

  到了含元殿前,宇文邕按照惯例示意阿耶候在殿外,而宇文护则带着自己的亲信宇文直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进殿之后,两人向太后请安之后,宇文护就拿出了《酒诰》,对着太后读了起来。他读了几句,发现有几个字并不是看得很清楚,正想回头相问,却只觉脑后一凉,一股凌厉的杀气随即袭来,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脑后已经重重挨了一击!

  宇文邕飞快扔掉了预先蔵在袖筒的⽟笏,唰的一声菗出了佩剑,朝着宇文护就刺了下去!偏偏就在这时,宇文护又奇迹般的醒了过来,情急之下他抓起旁边的花瓶挡了一下,只听哗啦啦一声响,这一剑居然只是刺中了他的左臂。更糟的是,这一挡也为宇文护腾出了时间,他也利用这一瞬间迅速地拔剑,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

  “宇文邕,你居然敢暗算我,看我不杀了你!”宇文护恶狠狠地冲了过来。

  宇文邕见他气势汹汹地过来,倒也不慌张,只是望向了他的⾝后,就在此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宇文直冲了过来,趁着宇文护愕然的一刹那,一刀⼲脆利落地砍断了他的右手!

  宇文护惨叫一声,扑通一声摔倒在地,痛苦呻昑着在地上不停翻滚…満脸的难以置信…

  宇文邕走到了他的⾝边,慢慢弯下了⾝子,似是欣赏着他那痛苦的表情,边漾起了一丝‮忍残‬的笑意。

  “宇文邕你…你这小人…”宇文护虽然剧痛难忍,但神智仍然清晰,挣扎着用沾満⾎的左手抓住了宇文邕的⾐袖“原来你,你一直都在装傻…我…我看走了眼…”

  “堂兄,现在知道已经晚了。有什么话,留着和我大哥和三哥说去吧。”宇文邕一洗⾝上温和的气息,映不出倒影的眸子燃烧起了地狱的红莲之火。手上的银剑闪着摄人的寒光。火红的眼眸,流星般的一闪⽩练,毫不犹豫的刺进了那个,憎恨了许久许久的⾝体!

  “皇上!接下去…接下去该怎么办?”宇文直此时倒慌张起来,

  宇文邕冲着殿外朗声道“阿耶,传朕的命令。立即召集文武百官前来晋见!”

  等百官们急急忙忙赶到的时候,宇文邕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重复了一遍:“晋国公噤止太后饮酒,对太后不敬,图谋刺杀太后,已经被卫国公杀死了。朕赶到现场时,惨痛的事情已经发生。在现场,朕也看到了晋国公劝谏太后的《酒诰》。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众爱卿说该怎么办?”

  众人一看眼前的情景,立刻就明⽩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不理解皇上的意思?

  一直就对宇文邕忠心耿耿的宮伯长孙览立刻上前道“皇上,晋国公作为臣子,胆敢指责太后,那就是大逆不道,就是谋反,是死有余辜!”

  他的话音刚落,众人立刻纷纷附和,你一句,我一句,将宇文护骂得狗⾎噴头。

  宇文邕漠然看着他们,心里不由冷冷一笑,这之中,也有不少人,昨⽇还在巴结奉承宇文护,今天就全换了一副嘴脸。不过也是,懂得转风使舵,才是他们的生存之道。

  “皇上,晋国公对太后不敬,应迅速逮捕他的同,避免出现大动!”另有人急于在皇上面前表现。

  宇文邕角轻扬,对了,落井下石,也是他们的生存之道。

  “朕何尝不知道这些!但晋国公同甚多,恐怕难以一一捉拿。”

  “皇上,”宇文直已经冷静了下来“臣以为应该迅速逮捕晋国公的家眷子女们!”

  “皇上,还有他的亲信宇文乾嘉,宇文乾基、宇文乾光等人!”

  “皇上…”

  听着那一串长长的名单,宇文邕终于挽起了一个満意的笑容“那就按众爱卿说的做吧!

  当天,宇文邕便处死了宇文护在长安的几个儿子和若⼲亲信,只要稍微有点权利的,一个也没有放过。他不敢丝毫懈怠,当夜就派人乘驿车前往蒲州,捉拿宇文护的长子蒲州刺史宇文训;派人带着用印章封记的文书,前去杀了正在同州的次子宇文深;并下令与宇文护亲近的所有‮员官‬一概免职。

  斩草除,那是为帝王的生存之道。

  十天后。

  时近⻩昏,夕西坠。

  阿耶走进房里的时候,正看到皇上背对着他负手而立,那直的背脊,仿佛风雨中一棵苍劲的青松。

  “皇上,前些天从我们手里逃脫的宇文训已经被杨坚大人拿住,过几天就能押解到长安了。”他带来了刚得来的的消息。

  “到了长安就处决他。”宇文邕并未回头。

  “皇上,杀了宇文护,我大周必定会更加太平。”阿耶顺口说了一句。

  “太平?”宇文邕似乎在笑“我大周周围有齐国,陈国和突厥虎狼环伺,何来太平可言?”

  阿耶听到突厥两字,蓦的想起了一件事“皇上,那之前提过的开舂之后向突厥求亲的事,您打算怎么办?听说齐国前几⽇已经‮出派‬使者前往突厥了…”

  “所以我们要尽快出发,尽快赶路,尽量不要落在齐人之后。”宇文邕缓缓转过了头“朕已经令人在准备了,很快就出发去突厥。”

  “皇上,您…”

  “和突厥联盟是势在必行,这次求亲事关重大,”他笑了笑“所以,朕会扮成使者,亲自前去突厥。”

  “什么!皇上,这怎么行!”

  “娶突厥公主,朕是志在必得。”

  窗外,夕啜⾎般,浓浓淡淡的红⾊打了半边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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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塞外的风景和中原大不一样,恒古不变的蔚蓝天空下的草原,像一块无边的绿毯向四面八方肆意的延伸着,光下山脉历历。草原上没有路,只有偶尔经过的牧人赶着成群的牛羊。

  长恭懒洋洋地躺在草地上,抬头看着远处,山脉的轮廓在尘沙中若隐若现,无比开阔的画面在她眼前延伸。小铁在不远处‮奋兴‬的大喊大叫“哥哥,快看,是羊啊,好多的羊!那里,那里有好多的牛啊!”这个丫头,从来没有看过关外风光吧,长恭轻轻一笑,一切似乎比她想像的还要顺利,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混⼊了这支商队里,一路上平平安安的进⼊了突厥境內。望着似曾相识的风光,不知为什么,她的脑海中却浮起了初阵时踏上这块土地的一幕,那时的她,似乎完全没有留意这里的景致,残留在记忆里的只是温柔与冷漠的替,红⾊与⽩⾊的映衬,刀光和飞⾎的华舞。

  “这位小哥,快起来吧,商队就要出发了。”一个个子矮小的中年男子在不远处提醒着她们。

  “林伯,还有多久才能到啊?”长恭起了⾝,掸了掸⾝上的尘土。

  “快了,快了,再过个五六天就能到了。”

  长恭露出了个无奈的表情,这支商队走得可不是一般慢。

  “小哥,瞧你这脸脏的,来擦把脸吧?”另一位随行的大叔热情地打着招呼。长恭连忙‮头摇‬“不用,不用,”

  “哥哥,还是我的办法好吧,这一路过来本就没人注意你的容貌。”小铁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边。

  长恭瞪了她一眼,不说还好,一说就来气。她指了指脏兮兮的脸道“还以为你说的什么易容术呢,不就是涂了两大块炭灰吗,谁不会啊!”小铁笑昑昑地眨了眨眼“反正只要让你变得丑点就行了。”

  “还不快跟上!商队都出发了!”——

  ⻩昏时分,天边橙紫的余霞照映着撕扯开的云絮,晴空澄澈无垠,草原上的微风带来阵阵凉意。

  商队缓缓行进着,长恭策马跟随在商队的后面,小铁与她同乘一骑,兴许是乏了,似乎已经昏昏睡,随着马儿的步伐轻微摇摆着⾝子。

  算起来,她离开邺城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希望九叔叔和三哥那里能蒙混过关,狐狸这个家伙也应该快到突厥了吧?可千万别让她碰到他,不然的话…

  正在她胡思想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杂的马蹄声,为首的林伯侧耳倾听,顿时脸⾊大变,⾼声道“糟了,是马贼!”

  长恭一听马贼两字,也不由蹙起了眉,早就听说草原里偶尔有马贼出⼊,打劫过往商人,一路来还正庆幸没碰上这些⿇烦的家伙,没想到这个时候偏偏出现了。

  随着马蹄声的临近,只见一群⾝形彪悍的马贼们手持长刀,大吼着冲着商队冲了过来,他们策马如飞,很快从两边将这支商队围得密不透风。

  冲在最前面的马贼头领大约三十几岁,细眼⾼鼻,似乎带了几分突厥人的⾎统,浑⾝上下散发着一种厉狠辣的气质。

  长恭暗暗握住了剑柄,直觉告诉她,这是个不容易对付的角⾊。

  “大哥,我们把货物都留下,就饶我们一命。”林伯也知道面前的这人不好对付,在这种时候,生命自然是比那些货物珍贵的多。

  那头领的角扯起了一抹狰狞的笑容,一字一句道“听好了,货,全都拿走。人,一个不留。”

  话音刚落,他手中的长刀又快又狠地砍向了林伯!

  “当!”头领只觉有什么东西将长刀震开了,刀刃在还嗡嗡作响,直震得他右手发⿇,一惊之下,他怒道“是什么人!”

  “是小爷我!”长恭懒洋洋地开了口,慢呑呑地从队伍后面现⾝,策马行至他的面前。

  头领抬起头,慢慢地对上长恭的视线,细长的眼里有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厌恶。不过是个脏兮兮的少年而已,会有几分能耐?

  想到这里,他示意⾝旁的几个大汉先解决了这个碍事的少年,一瞬间,雪亮的弯刀幻起几道光弧,直扑少年而去。少年微然一笑,轻巧的侧⾝避过,凌厉的刀风未碰到他的一角⾐衫,就在几人面露诧⾊的时候,夕下明晃晃的剑光一闪,三人中已有两人惨叫一声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头领也是大吃一惊,这才明⽩遇上难的角⾊了,赶紧将手一挥,示意众人全都攻上去。

  不远处,也另有几人正在驻⾜观望。

  为首的少年手握缰绳,气度⾼洁,沉稳冷静。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一袭黑⾐显得如此合⾝,每一丝线似乎都紧紧贴着他的肌肤,勾勒出他略显清瘦的⾝材。

  少年正是前往突厥提亲的周国皇帝——宇文邕。这些天,他带着人马⽇夜兼程,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塞外,和虽然提前出发,行程却不急不慢的长恭正好撞到了一起。

  “皇…王爷,我们要不要去帮忙?”阿耶低声道。

  “再等一会。”少年的那双眼睛明亮而有神韵,宛如舂⽇清晨的第一道光,无法掩饰住他的沉着与睿智。

  “王爷,那少年可真厉害,您看,转眼间,他就轻轻松松砍倒了许多马贼。”

  宇文邕望着那少年,虽看不清他的容貌,却不知为什么觉得有几分似曾相识,即使相隔甚远,他也能感觉到那少年的凌厉斗气如苍穹一样的笼罩下来,令人不寒而栗。

  “阿耶,我们也去助他一臂之力吧。”宇文邕微微一笑,纵马而去。

  虽然这些马贼不是长恭的对手,但毕竟双手难敌众拳,加上她又要保护商旅们和小铁,难免有疏漏,为首的马贼瞄准一个空档,挥刀砍向了一旁的小铁,长恭大怒,一剑将对方砍下马,但背后立刻又有几个马贼冲了过来…

  长恭明⽩这种腹背受敌的情况是十分不利的,但这里除了她,懂武艺的没有几个。

  “咣!”一声兵器的接声在她背后响起,她愕然的转头,只见一名黑⾐少年带着人马冲了进来,虽然没看清那少年的容貌,但他显然是帮自己这一边的,不由心头一喜,手下的剑法也更加凌厉…

  马贼本就已经有些招架不住,再一看又有新的对手加⼊,更是全盘崩溃,忙不迭地逃窜而去。

  看马贼已被赶走,长恭下了马,上前朝宇文邕道了声谢。

  “你们没事就好。”他的声音如同那幽⾕中的泉⽔,温柔而舒畅。还带着几分悉感,似乎在哪里曾经听过这种声音,怀着这样的困惑,长恭抬眼打量了他一番,顿时愣在了那里。

  这,这不是周国小皇帝的男宠吗!

  “弥罗,是你!”她脫口喊出了他的名字,心里涌起了他乡遇旧友的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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