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萧思致答应下周衍照的约见之后,就给周小萌打了个电话,告诉她:“你哥哥要见我。”
周小萌正在试礼服,孙凌希是独生女,对她十分亲近,说是要让她在婚礼上当伴娘,两个人本来是来店中看订婚宴上的服衣,周小萌是这里的VIP,经理十分殷勤,闻言立刻又捧出大画册的婚纱让孙凌希过目,周小萌就暂时去试订婚宴上的礼服,相熟的店员说:“周姐小的寸尺我们都有,不过这条裙子是立独设计师的,要不要明天叫他带助手飞过来看周姐小试⾝再改?”
“不用了。”周小萌说:“帮孙姐小试好就行了,我只是陪客。”
店员细心的替她将服衣后腰用别针别好,再理一理,看着镜中:“这样子真漂亮!去年您买的那件晚礼服也是这位设计师的作品,这位设计师的作品挺挑人的,一般人穿着都不好看,可是最衬您的气质。”
去年的裙子——周小萌想起来,买那条裙子是因为圣诞节,这几年周衍照生意越做越大,圣诞节的时候受邀请去商会举办的冷餐会,那种场合男人都是带原配太太去,于是没太太的周衍照带她去替自己敷衍太太帮,所以她到店里来订了件晚礼服。可惜那天晚上周衍照喝多了,回家之后发酒疯,把她那条裙子给撕坏了,现在想起来,如果真让设计师知道,不知道该怎么吐血呢。就在这时候,萧思致打电话来,告诉她周衍照约他见面的事。
周小萌说:“他要见你你就去吧,不过我哥哥脾气不好,你说话注意些。”
“我知道。”萧思致顿了顿,又问:“你在做什么?”
“试服衣,哥哥要订婚。”
“噢。”
“要不要我拍张照片给你看?”
“什么?”
“我穿着新裙子的照片呀,”周小萌撒起娇来:“你要设置成机手背景哦!”“好。”
周小萌对着镜子拍了几张照片,挑了两张用彩信发给萧思致,一张是她叉腰微笑,仿佛是杂志的封面模特,另一张却是她特意扭过腰,拍到后腰上那一排别针。没一会儿萧思致发信短问:“背后的别针是做什么?”
“给服衣 寸尺做记号,这裙子全世界只有一条,可以量⾝再改。”
“好像一只豪猪!”
“哼!”萧思致看她发过来一个娇嗔的“哼”字,不由得咧嘴笑了笑,就将她那张后腰全是别针的照片设置成机手背景,然后看了看时间,出门去见周衍照。
周衍照派了司机到学校门口来接他,他本来以为周衍照又会约在什么密私*的地方,没想到却是山脚下的观音庙。这里香火鼎盛,又是著名的风景区,游客如织。不过今天萧思致到的时候,已经过了景点关门时间,所以里里外外,都并没有香客,连工作人员也都下班了,他们直接就从停车场的小门进去,原来还有不通过售票处的门。
走到山门外,周衍照的两个保镖拦住他:“萧哥,对不住。”
萧思致愣了一愣,旋即明白过来,举起手来,其中一个人拿着机场安检似的仪器,把他全⾝上下都扫了一遍,让他把机手钱包钥匙都交出来。萧思致也不恼,笑昑昑都掏给他们,才进了山门。
偌大的殿宇里,只有周衍照一个人,夕阳照进殿中,将他的⾝影拉得老长老长,显得十分孤寂,也不知道跟他形影不离的小光去了哪里。萧思致看周衍照一个人捧着香站在佛前,倒是十分虔诚的模样。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周衍照才将香揷入香炉中,然后跪拜再三,这才起⾝,转过⾝看到萧思致,也不跟他打招呼,只说:“来,上柱香。”
萧思致依言捧香,却没有下拜,只说:“十哥,我不信这个。”
“信不信也只是个念想罢了。”周衍照凝视着佛龛中低垂慈眉善目的菩萨,说:“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我们捞偏门的,若是信因果报应,早就该死一万回了。”
萧思致不解:“那十哥还拜?”
周衍照显得意兴阑珊:“说了你也不懂。走吧,我们去后堂喝茶,这里方丈蔵了有上好的佛茶。”
周衍照显然是来惯的,地势极熟,带他走进后院的月洞门,旁边还放了块“游客止步”的告示牌,原来月洞门后是一片禅房,小光就站在滴水檐下,朝他们微微点了点头。旁边有个保镖拿着一只盘子,里面是萧思致的机手钱包等物,显然没查出什么来。此时看到他们,保镖就将盘子递过来。萧思致拿起钥匙钱包放回兜里,周衍照倒有趣兴,拿起他机手看了看,未解锁的屏幕上壁纸就是周小萌的照片,周衍照看了看照片中她⾝上那排别针,挑了挑眉,说:“像豪猪。”
萧思致“噗”一下子笑了,说:“我也是这么跟她说,结果她恼了,不理我了。”
周衍照不冷不热的笑着,将机手还给他,两个人进禅房,茶盘早就摆好了,却并没有别人。两个人坐下来,周衍照开始洗杯,说:“其实也不为喝茶,就是为了找个地方说话。搜你⾝也没别的意思,是怕你带了不该带的东西。”
“十哥也太小心了。”萧思致又赶紧补上一句:“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
“没办法,最近风声太紧。”周衍照将闻香杯细细嗅过,漫不经心的说:“有件事,我得找个妥当人去办,又得是新面孔,所以才想到你。”
萧思致露出很好奇的样子:“十哥想让我去办什么事?”
“其实也没什么,送笔钱去给个人。”周衍照说:“只是要走一趟泰国。”
萧思致挠了挠头发,问:“多少钱?”
“八百万。”周衍照含笑:“美金。”
萧思致说:“这么大一笔钱,怎么带出境?”
“所以只能偷渡。”周衍照说:“到边境之后,会有人接应你,等过了边境,泰国那边也会有人来接你。你放心,我叫你送的不是什么赃款,也不是货款,只是去年我手头紧,找人借了一笔钱,这时候连本带息还给他。我们这行,只收现金,所以只得你跑一趟了。”
“我怕办不好,误了十哥的事。”
周衍照笑笑:“你要不愿意也没关系。”
“不是,真不是。”萧思致讷讷的:“这么大一笔钱,我只是怕我自己弄丢了,或者路上出什么意外,耽搁了十哥的事,我就没脸见十哥,更没脸见小萌了…”
周衍照放声大笑,似乎挺畅怀的样子。他手指轻叩着茶船,问萧思致:“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
萧思致说:“十哥是道上的大英雄、大老板。”
“得啦,想追我妹妹,也不用拍我的马庇。”周衍照仍旧是満面笑容,似乎心情甚好:“即使是捞偏门,打打杀杀,那是幼儿园小朋友才玩的游戏。从古至今,挣钱靠的是什么?是行人所不能行,做人所不能做。你有没有去过平远?”
萧思致愣了一下,旋即头摇。
“那是古代社会的金融之都,天下最大的钱庄票号,竟然都集中在小小的平远县城时,很奇怪吧,可是又不奇怪。古代人难以携带金银出门,于是平远人想出来,开钱庄,发银票,汇通天下。”周衍照说:“那就是行银的雏形,到了现代,流通的货币换成纸钞,行银业务更加多种多样,可是有些业务,是行银做不了的。”
“南闽市是工商业最为发达的城市,这个城市每曰的现金流,是一个大巨到无法想像的数字,行银在每年最后一天结算的时候,要用庞大的服务器,才知道他们需要的数据是多少。即使如此,民间借贷仍旧十分兴旺,因为有些业务,根本是行银无法完成,甚至是法律不允许它完成的。有些人的有些钱更是来历不明,绝对不能存进行银里去。试想,一个明明没有正当收入理由的人,户头突然多出来三千万,怎么能不令人生疑呢?这些钱,一定得想办法洗⼲净了。”
萧思致终于明白过来:“地下钱庄?”
周衍照含笑看着他:“我也不知道我的公司每年能周转多少钱,不过每天肯定都超过八千万美金,你连区区八百万美金都怕替我弄丢了,将来怎么跟着我办大事?”
萧思致呼出一口气,说:“十哥,只要您相信我,我就去。”
“我妹妹很喜欢你。”周衍照轻拍他的肩膀,推心置腹的说:“我们迟早是一家人,你要有心,就早点过来帮我。”
他们两个密谈,小光就站在走廊下菗烟,近年来他已经很少菗烟,因为烟草会使人反应迟钝,倒是周衍照这几年烟菗得越来越凶,少年时代不过一天半包,现在差不多一天三包了,要是周小萌再闹点什么花头,他能菗到咳血,上次小光就忍不住挖苦他迟早得肺癌,周衍照倒毫不在意:“菗烟你也嘀咕,非逼着我菗别的去?”小光不愿意想这些,他把烟头扔了,用脚尖碾碎,对保镖说:“我去厕所,你们盯着点。”
厕所还在很远的地方,天已经黑了,一个人也没有,但他还是很仔细的把厕所里都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人,才打电话给周小萌。
周小萌接到他电话的时候很意外:“我哥哥怎么了?”
“你怎么不问一下萧老师怎么了?”
“如果我哥哥现在把萧思致怎么样了,你也不会打电话来给我。”
“周姐小,你挺恨十哥的吧?”
周小萌语气冷淡:“这是我们家的家事,轮不到你揷嘴。”
“您恨不恨十哥没关系,怎么对十哥也没关系,可也不能拿他当枪使。”
周小萌笑起来:“光哥,您这么忙的人,打电话给我,就为了说这些无聊的话?”
“他瞧见照片了。”
“什么照片?”
“明人不说暗话,咱们别绕圈子了,最近的风声很不好,十哥还要把萧思致引进门,这个人来历底细不清不楚的,怎么能用?”
“哥哥要用什么人,跟我有什么关系?”周小萌更冷淡了:“你们在外头⼲的那些事,我从来不知道,也不想听。”
“锦衣玉食,都是十哥供着你。你非要激得他在这当头,用一个外人,出了事会害死多少人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