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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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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若只如初见,多好。你仍是你的狷介少年,我仍做我的逍遥散仙。山⾼⽔远两不侵,碧落⻩泉皆不见。

  昨夜的一场秋雨,令嘲的空气中平添了几分泥土的芬芳。清冽的香气宛如美人的纤纤素手,软软的贴着你,细细‮摸抚‬着你,像云雾一样飘散搁浅在你⾝上每一道空⽳,亲昵绵着你。

  这是别致的一天。

  此时的⽔云轩,只有两三个客人在看书,袅袅的茶雾缭绕着一张张低眉敛目的脸。正是百无聊赖,昏昏睡的午后。

  內室里,玄⾐素颜的我,轻轻撩起斑驳的湘妃竹帘,漫不经心的瞄了一眼壁上的时钟,时辰将近,我等的客人就要来了。

  回⾝看看,我那被嘲气‮害迫‬已久的铜香炉,此时正披着一⾝斑斓的霉绿,刻尽职守的焚着一炉淡雅的檀香,烟袅飘飘,幽怨分明。清寂古朴的紫砂壶里泡着上好的碧螺舂,馥郁的香气令満室生香,判若别境。我低头想了想,还是决定换掉它。碧螺舂固然甘甜醇美,可这样的⽇子,喝迭香更适宜。风铃摇晃,快如同年轻女子清脆的笑声,婉约悠扬,青翠滴。如此美妙,若不是清风使然,那便是,贵客已到。果不其然。

  “您好,我…可以进来吗?”竹帘外的声音是少年特有的清越,宛如洞箫,行如⽔,力如风。挟着几分小心翼翼,倒也讨喜。

  我寻着声音望过去,黑发如⽟,目光如炬,瞳仁宛如上好的琉璃,轻轻一敲,丁冬做响。

  我有没有告诉你,我等待的是一个如此俊秀天然的少年?

  “进来吧,把包放下,随便坐。”我指了指对面旧的发红的藤椅,随意的像对待相多年的故友。

  少年微微一笑,真是漂亮,依言坐下,将沉甸甸的旅行袋放在脚边。

  “知道你要来,我特意泡了一壶上好的碧螺舂,后来想想不妥。它的香气太过霸道,扰人清净,于是换成了迭香,你尝尝,味道刚刚好。”我为他斟上一杯,花香四溢,静谧安宁。

  少年轻笑:“迭香的花语叫做回忆,您真是一个精致的人,连这种细节都想到了。”

  我端起茶杯,淡然道:“精致的是这座城市,不是我。我只是在习惯它。”

  “习惯?这个词听起来不免有些伤感,透着被胁迫的无奈和随波逐流的落寞。”他的目光很清,清的透明,宛如清晨的朝露。黑⽩分明的眼睛,纤尘不染。瞳仁的四周,还带着淡淡的婴儿蓝。

  我有些吃惊:“你竟然和他一样敏锐犀利。”

  “您生气了?”

  “没有,只是被你一语道破天机,有些无所适从罢了。”

  “那还好。”少年煞有介事的拍了拍口,叹道:“来之前他再三叮咛,您是玲珑剔透⽔晶心肝玻璃人儿,对您万不可造次莽撞,更不可胡言语。我可真怕您生我的气,就不再理我了。”

  “呵呵…”我哑然失笑“怎么把我说的像贻害千年的老妖?”

  “没有,他只是太紧张您了。”少年笑着说。

  “他,还好吗?”我问的有些漫不经心。

  “好与坏的界限是什么呢?功成名就?⾝体安康?香车宝马?软⽟温乡?如果这是界限,那他很好,好得不得了。”少年说的凄凉。

  我却依旧淡然:“男人毕生所求,不外如此。他应该惜福。”

  “可是他并不快乐。他想您,这些年一直都在想,想得三魂不见了七魄,想得食不下咽夜不能眠。想得⾐带渐宽终不悔,为您消得人憔悴。”

  我终是笑了出来,这孩子不知道跟谁学的。想他当年是何等的清冷寡言,怎么会‮教调‬出这样的活宝?真是令人费解。

  心底却是一叹。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如此这般,又是何苦?知你者,谓你心忧,不知你者,懂你何求?

  这世间的事,说来也怪。惜惜念念的,早已没了踪影,只落得⽩茫茫一片大地真⼲净。过眼云烟的,却痴痴守侯,只待得云开见月明。

  犹记当年,家乡的雏菊开得正好,⽟米飘香,西瓜清甜,良辰美景奈何天。你清秀的眉目在光里灿烂。可是,人生若只如初见,你仍是你的狷介少年,我仍做我的逍遥散仙。山⾼⽔远两不侵,碧落⻩泉皆不见。会不会更好?

  “您怎么了?”我的飘忽,终于引得少年不安。

  收回飘远的视线,只看眼前。这⽩⾐飘飘的俊朗少年,好是好,可惜不是出自家乡的沃沃黑土。我向来以为,只有家乡那如诗如画的⾼山好⽔,才能孕育出此等冰清⽟润的风骨。

  可看到他,仍是想起了家。

  “离家去乡已多年,只为了梦想中的长安。”这句借的,似乎欠妥。

  “梦里不知⾝是客,一晌贪。”“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甚好,甚好,配得上我这颗疼到肿的悠悠游子心。

  只是,这离愁别恨,古来有之。一桩一件,莫不惊天地、泣鬼神。与之相比,我这小小的伤感,何止逊了一筹?哪轮到我来顾影自怜?况且经过几年的修行,我早已习惯了这个烟雨凄的南方小镇。习惯了马帮清越的驮铃,习惯了爬満青苔的石阶,习惯了经年的暮寒舂迟,习惯了朝夕的烟轻雾重。习惯了异香扑鼻的糯米⾎肠,习惯了清甜慡口的苦荞粑粑。习惯了灵韵天成的纳西古乐,还有古城口那永不停歇的⽔车,七年的生命承载了七百年的历史,我已习惯了它的喧嚣如同不灭的经年。

  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而家,又是回不去的地方。

  人生如此变幻“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已变。”罢了,罢了。只是,多少次梦中辗转,那萦绕于心的,却不是习惯了的温山软⽔,杏花舂雨。家乡,原来是只有在梦里才能回得去的地方。梦里凄惶,梦醒惆怅,望着一地孤清的月光,豁然明了,游子思乡的切肤之疼,早与那明月一般,耗给了滔滔流年。唉,可悲,可叹。还有我这満腹的柔肠,又说给谁听?

  眼前,倒是有一个。

  只是这年轻走俏的Y一代,能理解它吗?会不会言者灼灼,听者漠漠?

  我浅浅一笑,端起茶杯悠然道:“有没有‮趣兴‬,在这我风轻⽔冷的⽔云轩,一边品着淡雅的迭香,一边听我讲一个关于爱和忧伤,信念和理想,幸福和希望的故事。”

  “求之不得。”少年‮奋兴‬的说“只是,不懂的地方,我可以问吗?”

  “当然可以。”后背慢慢靠上老旧的藤椅,目光飘向了窗外的秋叶。

  ⽔云轩內茶香袅袅,我的思绪穿过绵长的时间,飘得很远很远,飘过了山,飘过了河,飘回了那绚丽如花的似⽔流年。

  “这个故事年代有些久远,久得像发⻩的旧照片。那时你的年纪还很小,那一年秋⾊正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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