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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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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09年1月30

  拉玛里平静的生活被彻底打破了。

  两个非同寻常的梦揭开了这一切的序幕。昨天早上理查德的形象相当清晰地出现在我梦中:当迈克尔、西蒙娜、凯蒂和我在做一些日常琐事时,他的脸就会出现在我视野的左上角,响亮地不断地叫着我的名字。醒来后我还能听到他的声音。

  我正向迈克尔讲起我的梦时,凯蒂穿着睡衣站在门外。她全身倾抖,很害怕的样子。

  “怎么了,亲爱的?”我问,向她伸出双臂。

  凯蒂走过来紧紧抱着我:“是爸爸,昨天晚上他在梦中叫我。”

  我打了一个寒颤,迈克尔也惊得从睡垫上站了起来。我安抚着让凯蒂平静下来。但这个巧合让我感到意外。难道她听到了我和迈克尔的谈话?不可能,她刚到这儿。

  凯蒂回婴儿室换衣服,我对迈克尔说这两个梦非常特殊。

  迈克尔和我常常谈论我突发的灵感,虽然不怎么相信,但他不得不承认我的梦预示着未来将发生的某些事。

  “我得去上边找找理查德。”早饭后我对迈克尔说。他已经预料到我会作出这个决定并答应照看孩子。拉玛里很黑,我们认为最好等到晚上有灯光后才去。

  午觉我睡得很久,以便能精力充沛地进行一次彻底搜查。我睡得不很安稳,不断做梦。梦中我总是身处逆境,陷于困苦之中。出发前我再次检查了一遍我的便携式电脑,确认理查德的画像已经准确无误地储存在里面。万一遇到艾云鸟我可以给它们看这个,或许还能帮上我的忙。

  我亲亲孩子,给他们道晚安后直接到了艾云鸟。令我吃惊的是守卫的哨兵不见了,难道我被邀到此吗?这和我的梦有什么关系?经过储水房我深入到通常都有守卫的通道,我的心紧张得坪坪直跳。

  我什么也没听到,走了大约一千米后看到了右边有个很高的门。房间里很黑,我谨慎地注视着房角。除了垂直通道有光外,整个艾云鸟都漆黑一片。我打开手电一看这个房间并不很深,最多只有15米,但空间很高。门对面的墙上有一排排椭圆形储存箱,一直堆放到高高的房顶。

  我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每个储存箱的尺寸和玛纳瓜的大小一致,于是我自然而然地想到这是储存食物的地方。箱子是空的,我突然预感到什么,我折过头经过储存室沿通道往下走。通道肯定能通向某个地方,也许能通向玛纳瓜储存室。

  走了半公里后通道变宽了,一个很大的圆形房间出现在我眼前。房间墙壁四周均匀分布着大约二十个凹进去的小房间,与中间的圆形结构形成一个和谐的整体。房间很黑,只有我的手电灯光。

  我仔细检查了一遍周围的小房间,发现大部分都是空的。在一个小房间里有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哨兵整齐地排列在墙边。我本能地警觉起来,但不必担心——它们处于休眠状态。

  房屋中间有一个精心设计的小房间最有意思。大的支架嵌入墙体;15支架各3地分布在左右两侧和门对面的墙上。左右两侧的支架上刻着整齐的图案,门对面的5支架上还掏了5个圆

  填在圆里的东西很细,像灰。有的里面还装着一两个樱桃红或金色的环,我立即意识到这和我们看到的灰色绒艾云鸟脖子的环是一样的。

  借助手电的光我发现长方形的门上刻着一个极其复杂的图案。图案中间是四个方格或扇形。左上边的扇形上有一只艾云鸟,右边的方格上有一个玛纳瓜;下边两个扇形的图案不太熟悉,左边的刻了一只六足奔跑、长着条纹的动物;右下边方格上画着一个大盒子,里面装着很薄的蛛网。

  我迟疑着推开门,尖利的警报声划破寂静。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呆了,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警报响了足足一分钟,我没有动,想看看警报声后是否有人采取行动。

  一切又恢复了寂静。等了几分钟后我开始察看这个圆形的内部结构。圆房中间放置着一个透明的立方体,长、宽、高大约都为二米五。立方体表面被一些斑点污染了,挡住了我的视线,使我看不清里面有什么。我模模糊糊地看到质地很细的黑色物质在底部覆盖了10厘米。立方体的一个面上有一扇可以进入的门,我从这扇门进去,那些黑色的粉末状物质像是灰但又与我在周围小房间中看到的不同。顺着手电灯光望去,我看见灰末中好像掩埋着一个东西。我走过去拾起它,抖掉灰尘一看,差点晕过去——那是理查德的机器人TB。

  TB变得面目全非:它被烧得焦黑,小控制板熔化了,再不能活动了。但我肯定这就是TB,绝不会错。我把TB放在嘴边,轻轻地吻了吻它,仿佛看见理查德正快活地听它朗诵莎士比亚十四行诗。

  显然TB经历了一场大火的洗礼,理查德是不是也落入了这个陷阱?

  我仔细搜索了一遍,没发现骨头。我相信有什么东西燃烧过才产生了这些粉灰。TB来这儿干什么呢?

  我肯定理查德就在艾云鸟的什么地方,于是我又在通道上下搜索了八个小时,找遍了所有的地方,除发现一些目的不详的房间外丝毫没有理查德的踪影。连任何有生命的迹象都没有。拉玛里短暂的一天又要结束了,四个孩子马上就要起了。我也困倦了,毫无收获,沮丧地走上了回家的路。

  回来时我们的盖和铁栅栏都是开着的。我肯定我离开前我把它们都关上了,但走出口后的情况我就记不清楚了。也许当时我太激动忘了关吧。我正要朝下爬,突然听到迈克尔在叫我“尼柯尔,尼柯尔。”

  我转过身,迈克尔抱着帕特里克正快步朝这边走来。他步伐很快很急,这对他并不多见。

  “你在这儿呀,我真担心…”他着气对我说。

  他突然不说话了,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又四处打量。然后焦急地说:“凯蒂在哪儿?”

  “凯蒂在哪儿?什么意思?”他的表情给我不祥的感觉。

  “她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我摇摇头说没看见她。这时迈克尔突然哭了,帕特里克也吓哭了。我快步冲过去,安抚着帕特里克。

  “哦,尼柯尔,我真是太、太抱歉了。帕特里克昨晚上不太好,我就把他带到我的房间来。接着本又胃痛,我和西蒙娜陪了他两小时。我们睡着时,凯蒂一个人呆在婴儿室。两小时前我们醒来,发现她已经不在了。”

  我以前还从没见过迈克尔这么手足无措。我试图安慰他,说凯蒂很可能就在附近玩(我想找到她后我会狠狠责怪她,让她一辈子都记得),但迈克尔却说:“不会,她不在周围。我和帕特里克已经找了一个小时了。”

  我们三人一起回去看了看西蒙娜和本。西蒙娜说我走后凯蒂非常失望,她多么希望您能带她一起去找爸爸啊。

  我问八岁的西蒙娜:“昨晚你咋不告诉我这些呢?”

  “这并不重要,”西蒙娜说“还有,我从没想过凯蒂会自己去找爸爸。”

  迈克尔和我都已经疲力竭了,但还得有人去找凯蒂,看来我仍然是最佳人选。我稍微洗漱一下,从拉玛人那里为大家叫了早餐,很快给大家讲了讲在艾云鸟看到的一切。西蒙娜和迈克尔用手轻轻抚摸着被烧得焦黑的TB,看得出他们担心理查德也遭受了类似的不幸。

  再次出门之前西蒙娜对我说:“凯蒂说爸爸是去寻找八爪蜘蛛的,她说那里的世界更精彩。”

  我在八爪蜘蛛周围疲惫不堪地寻找着。灯全熄了,又一个拉玛的夜晚降临了。黑暗中我低声自语:“天啊,有什么能比在黑暗中寻找一个丢失的孩子更难的呢。”

  八爪蜘蛛的盖和铁栅栏也是开着的,紧张得要命,以前我还从没见过八爪蜘蛛的栅栏是开着的。我想凯蒂准是下到里去了,尽管很害怕我还是决心下去找她。我双膝跪下,朝黑的下方叫了两声“凯蒂”我仔细地听,除了自己的回声外什么也没听见。我想这还不算太糟,至少还没听见刷刷的声音。

  我朝下向要经过八爪蜘蛛博物馆的一个通道走去。我还清楚地记得九年前我就是在这个博物馆里看到被悬挂起来的高岸博士,那情形可真恐怖。

  我不由自主地想去博物馆看看,虽然这与找凯蒂没有什么关系。如果八爪蜘蛛像对待高岸博士那样杀害了理查德,或是理查德死于心脏病突发又被八爪蜘蛛发现了尸体,它们都很可能把他放到这个博物馆里。我很担心我丈夫是否遭受了专门制作动物标本的外星人的袭击,但这还远远不能表达我现在的紧张心情。我更想知道是理查德究竟怎样了,尤其是在我梦到他以后。

  到博物馆入口时,我深深地了口气慢慢朝左拐,就在跨过门槛的那一瞬,所有的灯都亮了。幸运的是高岸博士没有在我的视野正前方,显然他已经被移动了位置。在过去的几年里整个博物馆都被重新布置过了。我和理查德以前看到占据了大半个博物馆的生物复制品都搬走了。两个展厅现在存放的都是艾云鸟和人的资料。

  艾云鸟展厅紧靠大门。三只展开翅膀的艾云鸟被悬挂在屋顶,其中一只是灰色的,套着两个樱桃红的颈圈,就是临死前我和理查德还见过的那只。艾云鸟展厅还展出了一些其它东西和照片。我扫视着房间,目光停留在高岸博士周围的展品上。我意识到理查德不在这儿时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以前理查德、迈克尔和我横跨圆柱海时用过的那艘失踪的小艇也在这儿,就放在高岸博士旁边的地板上。

  还有些我们野餐和在纽约活动的资料也被展出,然而整个展览的中心却是挂在墙上那一幅幅装裱过的照片。

  刚开始我还说不上照片的内容。我屏着呼吸走近一看,原来这些装裱在长方形镜框里的照片都是我们在拉玛里的生活照,包括每个孩子在内的所有人的照片,还有我们吃饭、睡觉甚至上厕所的照片。我们一直都被监视着,哪怕是在自己的家里!我一身发冷。

  旁边一堵墙上展出的照片羞得我面红耳赤,无地自容。这些照片展示了我和理查德在一起的各种姿势。有一张照片是我和迈克尔在一起睡觉,可能当时卧室光线很暗,照片不是太清楚。

  这些照片下面贴着生产孩子的照片。我的每一次生产在这儿都有记录,包括帕特里克的出生。这些照片说明我们一直就被监视着,而把我们夫生活照和孩子的出生照放在一起,则清楚地表明八爪蜘蛛(或许就是拉玛人)已经完全掌握了我们的生殖过程。

  这些照片引发了我的好奇,我在那儿看了足足一刻钟。突然我的注意力被入口方向传来的金属表面摩擦产生的声音打断了。

  我吓呆了,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慌乱地打量着四周,房间里没有其它出口。

  突然,凯蒂冲了进来!她看见我,大叫着“妈妈,妈妈”慌张地奔过来差点撞在高岸博士身上。女儿扑进我的臂膀,紧紧抱着我,亲着我的脸说:“哦,妈妈,我知道您会来的。”

  我闭上眼睛,用全身力气紧抱着我失而复得的女儿。泪水顺着我的脸颊下,我左右摇晃着她,安抚她说:“没事了,没事了,亲爱的。”

  我擦干眼泪,睁开眼,突然看见一只八爪蜘蛛正站在博物馆门前。刹那间它不动了,好像正看着我们母女俩的团聚。我麻木地站在那儿,失而复得女儿的那种喜悦已经然无存。我感到害怕。

  凯蒂感觉到了我的害怕。“别担心,妈妈,”她转过头看着八爪蜘蛛“它不会伤害您的,它只不过想看看。它已经接近我很多次了。”

  我神经高度紧张,那只八爪蜘蛛一直站在那儿。它的圆滚滚的头又黑又大,整个身体都快接触到地板上了,八条黑色和金色相间的爪子长在身上,头中间还有两道可以顺着一条看不见的轴移动的凹槽,凹槽正中,距地面约一米的地方,有一双透视镜般的奇怪方眼睛。眼睛的每条边约十厘米长,里面有些胶着状的混合物和栅栏状的黑、白动物质。当八爪蜘蛛盯着我们,那对晶体状物质里出表情。我还没时间仔细研究它身体上的其它器官,这时,那只八爪蜘蛛向我们走来。尽管凯蒂深信它不会伤害我们,但我还是感到害怕。它们移动时触角摩擦地面发出了刷刷刷的声音,头部右下边的一个小孔发出呜鸣呜的高频声音。

  恐惧使我无法思考。那生物离我们越来越近,我本能地想到了逃跑。不幸的是,此刻我们无处可逃。

  八爪蜘蛛在离我们五米远的地方停下。我把凯蒂推到身后,让她靠着墙,自己则站在她和八爪蜘蛛中间。我向它举起手,它那神秘的晶状体眼睛里立刻掠过一丝惊恐。这时我突然有了一个主意,迅速从飞行服里取出电脑。此刻八爪蜘蛛已经扬起一对触角。后来回想起来,它是以为我拿起了什么武器。我用颤抖的手指敲击着电脑,理查德的形象在屏幕上出现了。我把电脑屏幕朝八爪蜘蛛推去。

  我停下不动之后。那只生物慢慢地把它的触角放回了地面,足足盯着电脑屏幕看了一分钟。令我们大吃一惊的是一道明亮的紫光从它的凹槽边缘而出,紧接着又出现红、蓝、绿彩虹状的光,每一道光的波幅都不相同,但却是从同一条凹槽中发出的。光波环绕在它的头上,呈三百六十度后又收回两条平行凹槽中了。

  凯蒂和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八爪蜘蛛举起一触角对着屏幕又发出了紫光,然后又出现了彩虹状光波。

  “它在对我们说话呢,妈妈。”凯蒂轻柔地说。

  “我想你是对的,但我不知道它在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八爪蜘蛛朝入口处退去,用伸长的触角招呼我们跟它走,彩光波消失了。凯蒂和我手牵手小心地跟在它后面。

  凯蒂四处瞧瞧,第一次注意到墙上的照片:“妈妈,您看,它们还有我们家的照片!”

  我示意凯蒂别出声,密切注意八爪蜘蛛的动静。

  八爪蜘蛛走进了垂直通道,这正是我们期待的——我抱起凯蒂,让她紧紧抓住我,然后在过道里飞奔起来,很快跑回了纽约。

  迈克尔很高兴看见我和凯蒂安然无恙地返回。那些隐藏在我们生活空间里的摄像机随时监视着我们的行动让我们感到坐立不安。

  我没有责怪凯蒂擅自外出,找到她我如此欣慰。

  凯蒂告诉西蒙娜她作了一次“让人意想不到的旅行”并说那只八爪蜘蛛“真

  这就是孩子们的世界。2209年2月4喜悦!喜悦!我们终于找到了理查德!他还活着!

  理查德发着高烧,气息微弱,不省人事,但千真万确,他还活着。

  凯蒂和西蒙娜今早在离我们不到五十米远的开阔地上发现了躺着的理查德。本来我计划带着她们在这片空地上玩球,迈克尔叫我有事,我又回到里并嘱咐两个女孩在口附近等我。几分钟后,我听到她俩的尖叫声,以为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我快步冲上去,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地上昏不醒的理查德。

  开始时我很怕看到理查德已经死了,我先查看他是否还有气,然后为他作了检查。

  两个女孩紧张地在我身边来回走动,特别是凯蒂反复问我:“爸爸还活着吗?哦,妈妈,您让爸爸好起来吧。”

  我确定理查德处于休克状态,迈克尔和西蒙娜帮我把他抬了下去。我在理查德身上了各式各样的测试管,密切注视着他的反应。

  我把他的衣服下,给他作彻底检查。他身上有些以前未见过的擦伤和肿块,不过外出这么长时间这是难免的。理查德发着40℃的高烧,但出乎我的意料,他的血细胞居然接近正常。

  仔细检查了他的衣物后,我们意外地发现他上衣口袋里装着机器人亨利王子和福斯塔夫。九年前,这两个机器人在一个神奇的世界——可能就是八爪蜘蛛的里消失了。显然八爪蜘蛛把理查德的玩伴还给了他。

  我在理查德身边呆了七个小时。上午家中的其他成员都一起陪着我们。我注视着他的脸,抚摸着他身体。对理查德的抚摸发了我的回忆,我的泪水再也忍不住落下了。

  哦,理查德,你回家!

  你回到你子身边!

  你重返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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