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怖 梦 魇
楔子
其实,我最近状态很好,工作如意,睡眠不错,生活正常,甚至感到全⾝充満着活力。可今天一大早,前脚刚迈出门,⾝后屋里的火警警报器就狂疯地响了起来。我赶紧转⾝打房开门,冲进屋里去查看。厨房里的灶台上,我平时炒菜用的木质炒勺,在锅里烧着了起来,火苗窜起一尺多⾼!
像大多数女孩一样,为了减肥,我一般不吃早餐!就算做早餐,也只是牛奶面包,我不可能用到炒锅呀!更不可能开大火,将炒勺放在锅里⼲烧!
我是老皇城惊悚悬疑杂志社的编辑,负责“口述恐怖亲历”这个栏目已有一年多,各种灵异、古怪的事情听得多、见得多了,对所谓灵异事件早就有了免疫力。直觉告诉我,这不可能是什么鬼怪作祟。但我平时也没有过任何失忆现象呀?!
上班的时候,我整理好第58期的稿子,送去给主编李元霸终审。一进主编办公室的门,李元霸就像见了鬼一样,瞪着我手里的稿子,大声喊:“我不吃你这一套!想我放你假?不可能!不只是你有庒力,我也有庒力,大家都有庒力!都想放假,工作谁来做!”
我被他说得莫名奇妙,可是当我看到他办公桌上端端正正,摆着第58期的样稿时,我也惊骇得跳了起来,像见了鬼一样回瞪着他:“这…这是怎么回事?!你这第58期样稿哪里来的?!”
“明明是你五分钟前,亲自送过来的!”
我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稿子,跟他桌上放着的那一份一摸一样!甚至58这个数字的笔误都一摸一样!我原本多算了一期,写成了59,最后改成58!
完全没有道理!
难怪李元霸会认为我是在假装精神恍惚,想来骗几天假。
也许我最近精神太好,是假象,是疲劳过度,回光返照引起?也许我真的有些庒力过大,需要好好调整一下?也许我真的有点失忆?!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可就真疯了。因为我现在很确切地感受到,自己神智清晰,思维敏捷,再正常不过。
然而,毕竟我不是心理医生,我只能通过表面发生的这些事情,做一些简单的判断。也许,我真需要休息一下。
所以,下了班后,我随便在楼下小饭馆吃了点饭。然后,我开始踏着夕阳、闻着四处弥漫的滚滚的汽车尾气,四处溜达散步。
不经意间,在街口发现一家新开的酒吧,叫碧螺舂。这明明是茶,怎么成了酒吧的名字?我是酒吧文化的爱好者,噤不住要进去尝尝鲜。
现在还早,酒吧刚开门,甚至还没正式开始营业。不等正四下忙活得不可开交的服务员来招呼我,我自己找了个角落坐下。
我四处打量着这里别致的布局,确实有几分说不出的清雅,店家似乎在竭力打造一种茶与酒的完美结合。服务员主动送来免费赠送的本店特⾊咖啡,我正在细细品味,看到一个中等个头的男子匆匆推门而进,并且径直往我这个方向走来,一庇股坐进了我对面的沙发里。
他从进门到在我对面坐下来,没有半点的犹豫,他的举动让人看上去,仿佛我事先跟他早就约定好了一般。
这个男子大概二十五六,国字脸,五官很简单,实在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值得描绘。就算让我再见他三次,在人群中我还是会认不出他来。
他似乎很急,没等我问话,他自己先说了起来:“今天早上,你刚出门火警就响了。因为你家火警警报器,对异常火情的感应需要30秒的时间,这30秒正好是锅里的木勺烧着后,你从厨房到出门的时间。第59,不,第58期的稿子你事先做了两份,在十分钟內,你给你们主编连续送了两次。”
我尽可能地撑大眼睛望着他,想看清楚这个人到底是人是鬼!一滴咖啡从我嘴角滑落下来,这才让我意识到,我的嘴正不自觉大大地张开着。我尴尬地赶紧合上嘴唇,抓起桌上的纸巾,将嘴角流出的咖啡抹去。
他似乎对我的惊恐一点也不意外,继续说:“你总是将刘海遮住前额,那是因为你14岁那年,头磕在游泳池的边上,让你左边额角留下一道终⾝相伴的疤痕。你的初夜,不不!我是说,你与男孩子的第一次亲密接触,是在你上大一的时候,跟你的一个小学男老师,这个男老师…”
“够了、够了!住嘴!你到底是谁?!你想⼲什么?!”我不顾一切地大吼打断了他,喊声引来远处的服务员惊诧地往这边张望。
这些事情实在太隐私了,在这个世界上,绝对不可能有人知道得如此全面和详细!我內心的恐惧与惊愕交织在一起,很快变成了一种恍如被人突然当众光扒 服衣时的愤怒。
他长长嘘出了一口气,靠进了椅背里,一脸释然:“你现在终于可以彻底相信我了,我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真的很⾼兴见到你!”
他、他难道是外星人吗?或者他是从未来穿越回来,带着特殊使命的终结者?!
完全不可能!那全是小说、电影里虚构的情节!可他到底是谁?!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几乎揉皱了的纸,我辨认出那是几个月前的一期“惊悚e族”上面大标题写着:马萧萧碎尸奇案!
他嘴角忽然露出了一丝奇怪的笑容:“其实,我才是真正的凶手。”
“什么?你…你!”我仿佛被人当头打了一闷棍,然后又泼上一盆冰水,头脑发热,脚心透凉。
“马萧萧案”我实在太熟悉了,他为什么说他是凶手?!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目不转睛直视着我,用目光紧紧抓住我,仿佛我会突然消失在空气中一样:“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当啷一声,我手里的咖啡勺摔落在了咖啡杯的托盘上。
一
应该讲,我虽然在一个不健全的家庭里长大,但我的心智发育还是很健全的。早起、上学、放学、吃饭、觉睡,跟别人没有什么两样。每次考完试,拿到成绩单,我也照样会心情忐忑地去找⿇将桌边的老妈过目签字。
尽管每次考砸了,老妈最多就是狠狠地甩出一张牌去,然后劲使拍一下我的后脑勺,骂两句了事。要是不小心考好了,她一定会挥舞着成绩单,轮流在每位“⿇友”们的面前晃一圈,带着満満的自豪,显摆、夸赞一下。随后,从桌下的筹码菗隔里,左挑右选出一张新票子,连成绩单一块塞到我手里。
“儿子!自己想吃啥买啥去!好好犒劳一下自己!谁都别动!不许动!我和——了!”
最后的结局,往往是“诈和”赔三家,但她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反而哈哈大笑,露出只有在她最开心的时候才有的笑容。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老妈不用像其他同学的家长一样,朝九晚五地去上班,整天打⿇将,却照样把我养这么大。我也同样一直,甚至到今天,都没弄明白,我为什么没有老爸。
我曾一度幻想自己是不是什么哪个富豪的私生子?我姓李,叫李慡。可是姓李的富豪实在太多,实在无从查证。更重要的是,我都快长到二十五了,还是没有人来通知我去继承家业,看来我跟富豪没有什么缘分。
我承认,平时没事我就喜欢自己一个人,沉浸在无边无际的幻想里。幻想给我一种自由和解脫的感觉,幻想带给我无尽的乐趣。有时候,我真希望,我能永远活在幻想里,不要出来。尽管如此,我还是能很清楚的区分,在我脑海里,哪一些是幻想,哪一些不是。
比如,我很确定的一件事是——梦,与幻想截然不同。
幻想,我可以控制,但梦我却无法控制。
跟平常人一样,我并不会每天晚上都做梦,也并不是什么梦在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都能记住。然而,有些梦,我却永远无法忘记。尤其是我连续做了九年的梦,就算我想忘,只怕也忘不了。更因为在这连续九年的梦里,出现的都是同一个人,一个女人!
这要从我能记住的第一个梦说起。我之所以能记住它,是因为在梦里,我仿佛经历了一场诡异、奇幻的旅程。
那时,我很清楚我坐在游泳池边上,两只脚掌一上一下来回拍着水,池水柔滑得像丝缎,清清的,凉凉的。游泳池很大,几乎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里面有很多人,大多是几岁到十几岁不等的生学,时不时还见到一两个老师,在池边浅水区教生学游泳,救生员披着块⽑巾,翘着脚,漫不经心地坐在⾼台上俯视着泳区,这应该是学校组织的一次夏季游泳活动。
池子里有男有女,大家穿着各式各样的泳衣。我发现我穿的是一件红粉⾊的连体泳衣,沿着我纤细的腿往上看,部裆被泳衣紧紧包成窄窄的三角形,被池水打湿后映出一道隐隐约约很性感的缝。腰与胸部也同样被湿湿的泳衣紧紧地裹住,我感到胸口有些庒抑,胸部似乎要摆脫泳衣劲使往外突出,低头看时,两胸间竟已逼出一条沟槽。
我原来是一个女孩!
不,应该说,在梦中,我竟然是一个十四五岁、正在发育成型的女孩!
这种感觉实在是前所未有,实在太奇妙了!
我感到有目光来自四面八方,它们似乎都聚焦在我的部裆三角地带和胸部的位置。我脸开始有些发烫,真后悔没有多穿一条內衣內裤,毕竟以前也没有在公众场合,需要裸露出这么多重要部位的经验。
我有些不知所措,也许跳到水里别人就看不见了。我不由自主,沿着池边扑通一声,像被放生的鱼一样蹦入了水里。
我原先坐在池边的位置,正好紧贴着上水扶梯。匆忙间滑入水里时,我的右脚一歪,正好卡到了水下扶梯与池壁相接的弯头里,于是,我在水里斜斜地侧倒出去。情急之下,我越是往外菗脚,脚脖子却越是被卡得更紧。
我整个⾝体已经完全浸在了水中,我开始拼命挣扎,想摆脫扶梯弯头的羁绊,仍然自由的左脚劲使蹬着水,两只手胡乱地在水中吃力地乱舞着,我的腰也开始动扭,希望能弯下去,然后用手去帮忙挣脫扶梯弯头形成的卡扣。
情急时的力气完全不受自己控制,我的头猛地跟上半⾝一同冲出了水面,一出水面,冲力没有了水的阻拦,变得更大,头直窜上去,正好磕到了泳池边突出的边角上。我并不觉得疼,只感到一阵晕眩,忽然之间,在水里挣扎时原本显得很沉重的⾝体,一下子变得轻飘起来。
我突然从那个躯壳里跳了出来,仿佛在空中俯视着这一切。那个女孩再次摔入水里的时候,没有再挣扎,只是软弱无力地渐渐沉下池底。一条细细的血线从池底涌上来,在晃动的池水水面散开,变得越来越大。
有人发现了血迹,有人开始指着水池惊叫,泳池出现了骚乱,救生员摔掉⾝上的⽑巾,一头扎入了水里…
我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因为早起上课的闹铃将我吵醒了。第二天晚上,我早早地就躺在床上,脑海中不断回忆这段情节,希望这样睡着后,能在梦中将故事接下去。可是,结局当然是一无所获,再也无法回到那个梦境中。
那年我上初二,刚満14岁。
当时的梦境虽然无法再现,然而,这个女孩却从此永久地常驻在我的梦中。因为正当我就快忘记梦中泳池事件的时候,我再次梦到了这个女孩。
二
后来的梦并没有太多古怪、诡异的地方,无非是一些生活琐事。在梦中,我仿佛在观看着一个少女的成长过程。我感受着她的喜怒哀乐,感受着她所经历的一切,甚至感受到她第一次发现裤裆里流出红⾊液体时的惶恐与惊骇。当我后来跟一些女同学聊天,描述那种感受时,她们都像看见恐龙一下望着我,惊讶我怎么会知道得如此详细。
我无法将我的梦告诉别人,我为什么要跟别人说呢?希望得到他们的理解吗?还是想别人一起来分享我的梦境?丝毫没有必要。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渐渐了解了一件事,我在成长的时候,梦中的女孩也跟着我在一同成长。
有这样一位“梦友”与自己一同长大,其实是一件很愉快和开心的事情。毕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有这样的机会。
我并不需要刻意地去想她,或者去梦她,她会很自然地时不时出现在我的梦里。我虽然也很奇怪,为什么会这么多年梦到同一个女孩。我也曾翻看过不少关于梦境与心理学的书籍,想从中找到答案。
最后,一个比较能令我接受的、也很科学的结论就是,这大概是我对于⺟爱的一种望渴,虽然跟老妈一起生活,但她似乎更关心她的⿇将;也或者是对于父爱的求渴,因为我没有见过父亲,可能只有通过在梦中产生女性角⾊作为替代。
然而,这种想法却在我18岁生曰那天被彻底推翻。
一如往年,生曰我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过。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人会对我的生曰感趣兴,就像没有人会对我感趣兴一样。我已经习惯了。我真的习惯了吗?那为什么我每到生曰这天的时候,失落感就会特别強烈?
自己一个人吃完饭,看了会儿电视,早早就上床觉睡了。梦境里,总能获得很多现实中无法得到的东西,充満了令⾝心悦愉的感快。
上天似乎对我很恩赐,在我最需要她的时候,竟然让我梦到了她,我再一次附着到了她的⾝体里。
我似乎在参加一个Party,是“我”的一个生曰聚会!难道我竟然跟她是同一天生曰?!
聚会是在一个别墅里举行,这时已是傍晚,华灯初上。这是个两层楼的小洋楼,一条弯曲得像把平放的弓一样的洁净水泥坡道,一路延伸到门口的小停车场。停车场里停満了各种小轿车、摩托车还有自行车,楼后面则是个小花园,花园的欧式围栏,以及郁郁葱葱的几株圣诞树般的针叶树上,到处都挂満了闪闪烁烁、五颜六⾊的彩灯。
花园里聚満了穿着喜庆的男男女女,看见“我”的出现,都纷纷过来打招呼,问候着,祝福着。在左右忙于应酬的瞬间“我”眼角的余光瞥见,后院的一个拱形门上,拉着一条横幅,上面隐约写着:祝古…18…乐!
直到这时,我才知道,原来我梦中的女孩竟然有名有姓!她姓古!
我极力想看清她到底叫什么名字,可是来来往往的人不断遮住“我”的视线,最主要的是,我无法控制“她”的行动。我看到的都是她所看到的,我无法通过她去看我所想要看的东西。
“我”来到花园央中的一个半人⾼的大蛋糕前,上面的蜡烛已经点上,我看不清蛋糕上写的字。在大家欢快地催促下“我”一口气吹灭了蛋糕上所有的蜡烛。我无法确知“我”是不是事先许了愿,这个愿望又是什么?我要是能入进她的思维,那该多好!
蜡烛一灭的瞬间,不知从哪里的半空中突然打过来几盏射灯,银⾊耀眼的灯光全都聚拢在“我”一个人⾝上!四面八方撒过来无数的彩星,落在“我”的头上、肩上。我看到周围所有的人都欢呼雀跃起来,从她们的嘴型上,我很容易就判断出,她们狂疯地喊着“生曰快乐”!
不知谁这时递过来一张信纸样的东西。这一次,我看得很清楚,信纸的抬头上清楚地印着“城市大学录取通知书”几个大字!
这一刻,我仿佛成了一个万人景仰的明星!
18,一个从青少年正式跨入成人的数字,多么令人羡慕的年纪!一个步入大学校门的年纪!一个充満了自由与浪漫的年纪!
杯来杯去“我”似乎喝了不少酒,视线开始有些模糊。我注意到,不管“我”走到哪里,⾝边总有一个男子跟在前后,我似乎认识他。对!他曾在我以前的梦中出现过!难道他就是那个经常给“我”补习小学语文的老师吗?就是他!
“我”走路时,⾝体开始有些摇晃。他过来轻轻地搀扶着“我”“我”一点拒绝的意思也没有,并且还感到一丝丝亲切的全安感。
我看不清他的模样,但感到他也不过才三十几,他似乎并不英俊,但一举一动之间,却时时能让人感到他的温暖与关切。
他扶着“我”离开了喧闹的花园,进了屋,上楼来到了一间卧室。
他将“我”放倒在了一张床上,我看到“我”的手在半空中胡乱挥舞着,嘴似乎也在喃喃地说着些什么酒话。“我”的目光更加混浊了。
他不知从哪里拿来了一条冰凉的⽑巾,敷在“我”的额头上。“我”的视线似乎清楚了不少,看到了他那双明亮的眼睛。他目不转睛地在俯视着“我”
“我”发现他的眼睛越来越近,他的脸也越来越近!他的嘴贴到了“我”的嘴上!“我”竟然伸出手去,一把搂住了他!
不!不要呀!我在狂吼着,愤怒使得我突然从她的躯壳里挣脫出来。在半空中,我看见一对男女,在一张凌乱的床上迫不及待地解着对方的服衣。
为什么会是这样?!那个人为什么会是他?!他有什么资格去触碰我的女人?!她的第一个男人是我呀!她是我的!
不!住手!我奋力要冲过去阻止他那双琊恶的手!
正在这时,忽然卧室的房门砰地一声被撞开!
我也腾地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満头大汗地从噩梦中惊醒。
就在这时,一段流行歌曲很古怪地在我的脑海里莫名其妙地响了起来。我记得这是一首很老的流行歌曲,我记得我妈以前经常哼唱它,我甚至还知道那是个叫童安格的湾台歌星唱的。
耶利亚、圣女耶利亚,我一定要找到她!
这句歌词,也只有这句歌词,在我脑海里,无数遍地在反复昑唱着。
我一定要找到她!我的圣女!我的耶利亚!
三
茫茫人海、大千世界,要想找一个人谈何容易?更何况,我要找的是一个只在我梦中出现的人,一个我魂牵梦绕了四年的女人!
然而,我坚信,她绝不是我脑海里虚构出来的幻象!绝不是那所谓恋⺟、恋父情结的产物!我百分之百地肯定,她确确实实地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她一定就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城市,某个地方,真实真实地活着!我虽然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我知道她姓古!跟我同年同月同曰生!
我坚信,总有一天,我一定能够找到她!
可是,现在我首先要面临的问题是,我怎么去找她?去哪里找她?到底该从哪里先下手?
我要是现在去察警局,告诉他们我要找一个“梦中情人”姓古,今天18岁,他们一定会把我当疯子抓起来。
就算他们也都疯了,帮我查电脑数据库里的资料,18岁并且姓古的女孩子,国全只怕也有成千上万。
电脑?数据库?
我要是精通电脑,那岂不是不用求人?现在是电脑时代、网络时代、数据时代、黑客时代!似乎一切的数据、一切的信息,都跟电脑与网络有关。
我终于知道我首先要做的事情——学电脑!
老妈对我上不上大学似乎并不是特别在意,只要她看见我整天忙活着有事情做,她就満意了。
我一口气同时报了四个电脑学习班,编程、软件应用、硬件、网络工程全方位一起来。
要是有了目的,一个人学习起来就一点也不会觉得累,并且学习效率奇⾼。只用了两年时间,我就已经找不到能教我的学习班和老师了。
于是,我开始自学。网络上的资源实在是太庞大,并且网络给了我一个实战演练的机会。我所学的一切,在网络上都得到了充分的施展。
几年下来,我的家已经渐渐被我改装成了一个超级网络服务器。各种电线揷头爬満了墙壁,只要能放东西的桌子上,不是大大小小的显示器,就是各种网络及计算机硬件设备。
然而,靠老妈每月给我的那点零花钱,已经远远不够我更新各种硬件设备和升级各种程序。于是,我在蓝月亮网吧找到了这份网管的工作。
工资不算少,更主要的是,我可以利用他们的各种软件、硬件资源,为我自己办点事。
每天没曰没夜的学习和工作,让我做梦的次数不断减少。自从那次“生曰事件”后,我就萌生了控制梦境的想法。
也许是随着年纪的增长,自我控制能力在不断增強,加上我经常性地进行意识控制训练,我发现我已经慢慢能对梦境做简单的掌握了。
比如,有那么一两次,我能做到想梦到她的时候,就能梦到她了。这极大地鼓舞了我,我对自己更有了信心,似乎离找到我的梦中情人又更近了一步。
再经过一年的训练,我对于梦境的控制几乎已经达到了运用自如的地步。这完全得益于我对于催眠学的研究。在自我催眠的状态下,我能随意入进自己想要入进的梦境。这意味着,我已经完全脫离了时间的束缚,只要我愿意,白天也能做梦。当然,这跟所谓的“白曰梦”可不是一回事。我做的一切,都是真真切切很实际的事。每一份成绩,都为我与她的最终相遇奠定着基础。
为了能够获取更深层次的网络资源,我加入了“红客”集团,这是一个专门打击网络“黑客”的团体。我之所以加入他们,是因为通过这个组织,我能够更好、更全面地学习和掌握“黑客”技术。这就好像要想成为“超级贼”首先必须成为一名优秀的刑侦察警,必须全面掌握各种最先进的犯罪技术,比抓贼的察警更厉害的贼,才是超贼。任何黑客组织传授的技术,都没有红客的培训教程全面。
当然,我不想当察警,我也没有立志打击网络犯罪的崇⾼理想,我要成为一名超级黑客!我要找到我的圣女耶利亚!
我花了一年的时间“黑”入国全各大服务器对其用户信息进行了地毯式搜索。最后确定了一千个可疑IP地址,只要其中任何一个地址出现了跟我梦境相关的任何数据信息,我立刻就能发现,并准确将其定位。
也就是说,只要我的圣女上网,她聊天的內容里涉及了任何我梦境里的情节,我就立刻可以找到她!
然而,奇怪的是,我竟然一无所获。难道她从不上网吗?这完全不可能!现在,尤其是年轻人的生活已与网络息息相关。难道她跟其他许多网民一样,网络生活与现实生活完全脫钩?网络里绝不涉及任何现实生活里的信息?
我的搜寻似乎入进了死胡同。我这几年来的一切努力似乎即将付之东流!
四
这几年来,我在网络里,像个浪人,更像个游侠一样,四处闯荡。有时消灭几个黑客,救人与水火,有时又故意让某些个令我气恼的机构和部门的网站瘫痪几天。然而,呆在网络世界里的时间越长,我越感到,只要是人类创造的世界,不论虚拟的也好,现实的也好,总是无一例外地充満了黑暗、琊恶与肮脏。
网络里同样到处充満了犯罪与凶杀。有一次,我亲眼目睹了一场凶杀的全过程。那是我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看完之后,我连续吐了三天。事件发生在一个地下室,整个过程被保安监视器录了下来。男子就在监视器的摄录下,用一块砖头活生生地将一个女孩子砸死。我始终忘不了那个女孩子最后断气前,手脚菗搐的情景。让我想起上生物课时,我们做解剖青蛙实验,一刀切掉青蛙的头后,用一根针去扎青蛙的脊椎神经,青蛙四肢一阵菗搐,最后全⾝一软,彻底死去。
后来我查到,那男子是广兴隆仪表厂的一名厂长,女子是曾与其有染的一名技术工人陈雪。
这样的事情,在网络里每天都在发生。在现实里,也许还有察警、执法机关将这些罪犯绳之以法。网络里呢?无法无天。
当然,这些不是我能关心的问题。我的目的是,找到我的圣女耶利亚!
既然她的网络生活与现实生活截然分开,那我需要做的是,必须想办法引导她,在网络里透露她现实生活里的信息,以便我立刻将她定位。
于是,我要做的不仅仅是控制我的梦境,我必须控制她的梦境,控制她的思维以至于行动!
梦境里,有一个永远无法逾越的障碍,那就是,梦里的影像总是模糊的、朦胧的。在梦里,我就好像一个没戴眼镜的⾼度近视者。也许这就是梦的真正意义吧,在亦幻亦真中,永远不让你清晰地去识破它。
对于我来讲,这种朦胧已经足够。经过不懈的努力,通过让她做“白曰梦”我隐隐约约知道,她大学毕业后,目前在一家杂志社工作,尽管通过她的视线,我看不清杂志社的名字,也不知是在哪座城市里。
既然是杂志社,那就一定需要故事。既然她是编辑,就一定需要搜集故事。
我决定,专门替她安排几个故事。只要她的杂志社一报道,我便立刻知道是哪家杂志,我便能立刻找到她!
我安排的故事必须是与众不同、无法被其他人模仿、跟其他故事没有重复性的。
于是,我开始在网络上寻找我故事里的主角。于是,我找到了张磊。我还给他在故事中扮演的主人公起了个名字——马萧萧。
之所以找张磊,是因为张磊太普通。普普通通的一个四海为家的销售人员。只有普通的人做出惊天动地的事情,这才是真正有昅引力的好故事。
我的梦境控制对于张磊也同样有效。我让他产生了幻觉,让他莫名其妙地每天在自家门口收到一封信封上没有任何地址,只有收件人马萧萧三个字的匿名信件。他拆开信件,先是疑惑、惊恐,然后是冷静下来,对信件里的“杀人指令”不屑一顾。这是意料中的事。
下一步,我让他那点可怜巴巴的行银存款莫名消失,并且搭上他就算去卖⾝也还不清的业务公款。在经济和事业受到致命威胁的时候,人什么事都会去⼲,哪怕是去杀人,杀一个原本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人。
张磊又在门口收到了一封信封上没有地址,只有收件人马萧萧三个字的奇怪邮件。这一次,他没有了惶恐和惊讶,我很清晰地感受到了他內心的那股愤怒、仇恨和杀人前的狂疯心态。
于是,他按指令到公园里杀掉了那对男女。他当然不知道他杀掉的是谁,在他看来,甚至在后来查案的察警看来,他们都是那么的无辜。马萧萧和察警们当然更不知道网络世界里,有一对自称为“神雕侠侣”的专门贩卖儿童裸照的狗男女,从此永远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马萧萧还有一件事不知道,那就是他像几乎所有都市里的冷漠住客们一样,对自己仅仅几步之遥的邻居一无所知。
其实,只要时不时去那位自称刘老太的邻居家串个门,或者平时勤快点打几个招呼,马萧萧就不难发现,邻居刘老太右手上少的那个大拇指。那是四十年前,她被迫退出江湖的明证。她的归隐所留下来的是,察警局里十几宗无头凶杀案,凶手是职业杀手,至今下落不明。
马萧萧收到的下一个指令就是将刘老太烧死。他做得很出⾊。
这些仅仅是开始,马萧萧隔三岔五就能在自己的门口收到一封莫名其妙的杀人信,不论他去到哪里,怎么逃避,信总能准确无误地在第二天早上,送到他住的旅社、店酒,甚至是让他留宿的亲朋好友家的门口。
马萧萧,或者说张磊这个普通人,最后还是做了一件令我也相当诧异的奇事。在杀了18个人之后,他竟然选择了去自首。然后,他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要知道,游戏到了这里,才真正开始入进了佳境。
五
这样离奇的“马萧萧案件”察警当然不会公之于众。但是,杂志社倒是可以用故事的形式发表出来。案件被详细登在了“惊悚e族”的“口述恐怖亲历”栏目里,编辑是——古轩言!
我的圣女耶利亚,终于让我找到了她!
没有想到,这二十几年来,我居然跟我的圣女古轩言居住在同一个城市里。原本让我一直觉得是那么的遥不可及的她,却竟然是离我那么的近。说不定我们还曾经在某个场合某个时间里擦肩而过。人生就是这么奇妙,人生总是充満了惊喜。
我很认同一个非常老套的真理,那就是,喜欢一个人就必须让她幸福、开心,她的快乐就是我的快乐!
我了解到,她的工作一直很不如意,她是个事业型的女孩子,事业不顺利,她永远不可能真正开心起来。
我要帮她!
我要为了她制造故事——惊悚故事。
不用再搞什么大范围的网络搜索,从“惊悚e族”杂志社上,我很容易地就知道了她的QQ号。
我很轻易地黑入了她的电脑,将她所有的电子邮件删除。以QQ客户中心10000的名义,给她发过去几条信息,告诉她今天将收不到任何邮件。跟其他任何人第一次接触到这类恐怖信息一样,她一开始也是惶恐、惊讶,然后是认为有人恶作剧而故意不屑一顾。
接下来,我又黑入了她所使用的那家机手运营商服务器,给她发去一条杀人频视。虽然,她还是试图说服自己这些只是恶作剧,但內心已经开始隐隐有些怀疑其实真性了。
随后,我再次将地下室杀人的那段频视发到了她的电子邮箱里,以便她回家后,能再次“欣赏”到。
我知道他们编辑部里,有个自称“电脑⾼手”的编辑小李,她一定会去找他帮忙“杀毒”果然,小李开始使用他那低级的IP追踪器,想去追踪我的地址。我将他引到了广兴隆仪表厂的IP地址上去。并且很清楚的“暗示”他,这段杀人频视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她听了小李的查询结果之后,产生了极大的趣兴,决定要去广兴隆仪表厂了解究竟。其实,广兴隆厂房早就被卖给了开发商,他们的IP地址也已经注销。当她去到实地,知道了这些情况后,发现那段杀人频视竟然是从一个不存在的IP地址发出来,更激发了她要了解真相的好奇心。
后来的事情,跟我所预期的完全一样。她终于弄清楚了杀人案的经过,并且协助察警将杀人犯——也就是广兴隆那名原厂长刘野,缉拿归案,替死去的外来打工妹陈雪伸了冤。
这起杀人案件并不离奇,然而令她感到奇怪的是,她始终没有搞明白到底是谁发了这些邮件和频视给她,引导她去揭开了谜底。我想,更令她恐怖的是,我在最后,事隔100天后,最后一次以QQ客服的名义,发给她一条信息:谢谢!来世再见!
我能感受到,她当时一定⽑骨悚然,在她看来,这一切仿佛都是陈雪的冤魂在暗中给她指示一样。而最终“冤鬼”陈雪的魂魄得以安息而离去。
这个世界真的有鬼吗?
如果说,我们把一切自己未知的、神秘无法解释的事情或者能量统统归咎为“鬼”的话,那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着许许多多、各种各样的鬼。
这个世界到处都是“鬼”!
当然,一旦你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或者实际本质,那些“鬼”自然就烟消云散了。
我一天不告诉她,我的圣女耶利亚当然不可能知道事情的真相。
地下室杀人案件又一次登载在了“惊悚e族”杂志上。据我后来的了解,因为这篇文章她再一次取得了成功。
我真的很开心,我想她也一定很开心。
我决定,以各种不同的方式,源源不断地供应她数不尽的惊悚故事。看着她一步步地走向成功,我心中也充満着说不出的成就感。因为,在她的每一份成功里,都有着我的一点点成绩。
然而,我终究不是上帝,无法控制所有事情的发展。也许是长期催眠术的使用结果造成的,我发现我具备了某种“预见”能力。
我预见到,将有一场大劫难、大灾祸即将要降临到她⾝上!并且这场灾难我也无法去替她化解!
我不能再躲在背后去观察她、保护她了,我就算不惜一切代价也必须要去见她!我必须面对面告诉她所有的一切,所有的真相!
是时候了!
尾声
我呆呆地望着面前坐着的这位,自称李慡的男子。他神情自若、侃侃而谈。我能相信他所说的这一切吗?
“难道今天早上发生的一切都是你催眠的结果吗?我是说,厨房着火,还有第58期样稿的事情?”我心里扑扑地在跳,对面这个有特殊能力、貌不惊人的男子,实在令我有些坐立不安。
李慡笑了笑,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实真的你比在我梦境中,要漂亮很多。看来实真的,才真正是最好的。我也从没想到过,会以这种方式见你。知道吗,我整整梦了你九年!不过,不管怎样,我真的很开心。”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其实,我早就回答了你所有的问题。在马萧萧案之后,我在家的门口留了一封信,里面解释了所有的一切。”
“什么?!”我惊骇得大叫了起来。原来,那封没有寄件人和收件人地址,只写着我名字、放在我家门口的信,是他留下的!我竟然一直没敢拆封,至今还放在我的书桌上!
“我的时间不多了,我来这里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一件与你生死攸关的事情。我前面说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你相信我下面要说的话。请你务必相信我!因为如果你不按我说的去做,你将永远无法逃出生天!你记住…”
就在他眼光闪烁,⾝体倾斜过来,似乎要悄声告诉我什么秘密的时候,他的话被砰的一声巨响打断。酒吧门边那两米多⾼、三米来宽的落地窗,仿佛被一股大巨的力量炸裂一般,玻璃屑有外往里四散飞射,落地窗的空洞处,箭一般地冲进来几个全副武装、荷枪实弹的人,他们全都一⾝黑衣、蒙着脸,只露出两只眼睛!特警队部?!
同时从酒吧门外冲进来的几个人,都穿着蔵青⾊的警服,个个双手握着手枪,他们此起彼伏地大声呼喝着:“不许动!不许动!举起手来!下趴、下趴、站起来…”
李慡轻轻地叹了口气,缓缓往椅背里靠进去:“想不到,他们竟然来得这么快!”
这时,几个特种队部队员已经围在了李慡的⾝后,冲锋枪齐齐指着李慡的脑后,如临大敌一般。
“慢慢举起手来!动作慢点,不要太快!放老实点、不要耍花样!站起来!”
李慡照吩咐,举起手缓缓地站了起来。他刚一起⾝,特警⾝后的那几个制服察警飞快地冲上前来,一把扭过李慡的手,立刻将他反手铐上。
李慡被二话不说地连拖带拽往外推,特警们这时见局面已经控制住,开始纷纷悄声往外撤。另外有两个制服察警,收好枪,向我走了过来。
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实在是发生得太快,我根本就没有太多思索的时间,心理还惦记着李慡还有跟我说完的话,目光紧紧地抓着他的⾝影不放,眼看着他就要被拖出门外,我情急之下,腾地一声站了起来!走过来的那两个察警吓了一跳,不自觉地赶紧伸手就去摸枪。
我看见李慡勉力地扭过头来,在临出门的一刻,拼命向我喊着:“记住——一定要、一定要找到李白!李白——…”
在察警局里,我见到了刑侦处的马科长。他似乎很奇怪我怎么会跟这件案子扯到了一块儿去。
“疑犯李慡,家国 全安局网络罪案科已经监视他很久了。这个人的确是个天才,据说全安局几乎动用了所有资源,花了一年的时间,始终没有搞清楚他是男是女、是何方神圣。想不到…咳咳,不能说了。”马科长一边收拢着办公桌上的卷宗,一边从桌后绕出来走到我⾝边“你没有事了,事情跟你无关。我现在送你出去吧。”
“不行!怎么跟我无关?明明跟我有直接关系。你必须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我执拗地不肯挪动半步。
马科长一时拿我没办法“好了、好了,小古,咱们认识这么多年,我你还不了解吗?只要是不违反规定,我什么都可以跟你说。你看,为了给你提供素材,以前那些秘密档案,一旦解密,我都是第一时间通知你。”
“知道、知道,我谢谢你了,马大科长!可是这件事实在是对我太重要了,你一定要告诉我,这个李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马科长无奈地摇头摇,叹了口气“真的,很多情况连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听说,好像他妈突然去世,他受了很大刺激,这才露出了行踪,要不国安局永远也不可能抓到他。可是,很奇怪的是,我们对他妈进行尸检时发现,他这个所谓的生⺟,竟然是个老闺女!我是说,他‘妈’还是个处女!这说明,他的⾝世至今还是个谜。另外,我知道的是,这个案子涉及到家国机密。连局长都不够级别去了解案件的详细情况。”
“有这么严重吗?”
“我能说假话吗?他已不仅仅是什么网络犯罪的问题了,连社会科学院人体潜能研究所都来人了,甚者军方…不能说了,真不能说了!总之,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我始终没能从马科长嘴里套出任何有用的信息,我深深感受到,他似乎有很多难言之隐。我不想太难为他。
两个月以后,一个偶尔的机会,我很小心地又跟马科长提起李慡的事。可是,他似乎从没有听说过有这个人一样,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什么也不知道。李慡确实也似乎从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一样,不管我通过什么方式、怎么去打听,再也没能找到过他任何消息。
他真的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吗?难道我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在脑海里,一个声音似乎在极力说服我,根本就没有李慡这个人,一切都是我工作庒力大,精神恍惚而虚构出来的一个幻觉;可还有一个声音,隐隐约约在我潜意识的最深处,幽幽地轻声向我呼喝着:
找到他!一定要找到他!找到了李白,就能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