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6
警卫队长特伦特·安德森迅速地跑回国会大厦的圆形大厅,冲着没抓到人的警卫们一顿咆哮。有个警卫在东出口附近的隐蔽处发现了一个吊腕带和一件军需店的夹克。
那该死的家伙大模大样溜走了!
安德森命人查看外部控监器,可是什么也没发现,那人可能早就跑了。
此刻,当安德森走进圆形大厅巡查时,看见现场已如预料般处置好了。通往圆形大厅的所有四个⼊口都封住了,警卫故意采用一种不引人注目的方式——遮上一条天鹅绒帘子,站上一名警卫,向游客连声道歉,再竖上一块本厅因清洁原因暂时关闭的告示牌。刚才在场的那十来个证人都被带到大厅东侧,警卫在那儿没收了各人的机手和相机,安德森最不想看见的就是其中一位游客会将机手摄下的图像发给CNN。
羁留的目击证人中,有个⾼个深⾊头发的男子,⾝穿斜纹软呢运动外套,一直想从人群中挣扎出去找警卫的头儿说话。这会儿他正跟⾝边的警卫烈地讨论着什么。
“过一会儿我会和他谈的。”安德森向那边的警卫喊道。“现在,这儿的每一个人都要留在大堂里,直到我们把事情调查清楚。”
安德森把目光转向那只手,它仍然触目惊心地立在大厅央中。看在上帝的分上。在国会大厦担任警卫的十五年里,他还是见过一些奇特的东西的。但从没见过像这样的。
法医最好赶快过来,把这玩意儿从我这儿拿出去。
安德森朝那只手凑近了些,看清它是戳在一个木制底座的尖桩上竖立起来的。木头和⾎⾁,他明⽩了。金属探测器查不出来。这里惟一的金属是那枚大硕的金戒指,安德森估计这戒指大概曾被测到过,要不就是嫌犯从死人指头上取下套在自己手指上了。
安德森蹲下来仔细研究这只手。看上去,这手的主人似乎有六十来岁。戒指上镌着华丽纹样:双头鸟和数字三十三。安德森不明⽩那是什么意思。真正昅引他目光的是文在拇指和食指上细微的刺青。
真他妈的态变。
“队长,”一名警卫匆匆跑来,拿着一部机手。“找你的,全安中心总机转过来的。”
安德森嗔怒地看着他,好像看着一个不正常的人。“没看见我正在忙吗?”
他咆哮道。
警卫的脸刷的⽩了。他掩口悄声道:“是央中 报情局。”
安德森一怔。中情局都知道这事了?
“是他们的全安部。”
安德森的⾝子变得僵硬了。该死的。他不安地瞟了一眼警卫手中的电话。
在华盛顿浩瀚的报情机构海洋里,央中 报情局全安部就如同百慕大三角洲一般——神秘兮兮、险奷诈,所有知道他们的人都避之唯恐不及。这个机构由央中 报情局出于某种奇怪的目的而设立,显然带着自我毁灭的使命——其职责是对央中 报情局自⾝进行控监。全安部是一个強大的內部事务机构,控监着央中 报情局所有雇员的违法行为:盗用基金、出售机密、窃取尖端技术、使用非法的待手段,等等。
他们监视国美间谍。
由于对所有事关家国 全安的事务拥有调查的自由行动权,全安部可以把手伸得很长、也很有效。安德森摸不清他们怎么会对国会大厦这一事件发生趣兴,也不明⽩风声怎么这么快就透到他们那边去了。这只能再一次证明全安部真的是无处不在。据安德森所知,他们在国会大厦装有自己直接掌控的全安 像摄机。这次事件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不关他们的事儿,然而安德森正要处理这只斩下来的手,电话就来了,未免也太巧合了。
“队长,”警卫把机手递给他,像是抛出一只烫手的山芋。“你得赶快接听这个电话。这是…”他停了一下,蹦出两个音节。“佐-藤。”
安德森斜着眼看警卫。你开什么玩笑?他的手掌心开始冒汗。佐藤亲自来处理这事儿?
这位全安部的头儿——佐藤井上部长——是探员圈里的传奇人物。佐藤出生于珍珠港事件后设在加利福尼亚曼萨纳的⽇本侨民战时营,是一个熬过了战争的顽強幸存者,从不忘记战争的可怕,也牢记军事报情不⾜的危险教训。如今,佐藤已跻⾝国美 报情机构最机密、也最炙手可热的职位,可谓久经考验的強硬派爱国者,更是让对手吓破胆的厉害角⾊。虽然这位夫人让人闻风丧胆,却很少抛头露面,在央中 报情局里非常低调,像是一个利维坦①,只在呑噬猎物时才浮出⽔面。
『注①:利维坦(leviathan),《圣经》中描述的一个力大无穷的海怪。』安德森和佐藤只打过一次照面,那双冷冷的黑眼睛⾜以看到你骨子里去,这让他记忆犹新,他真庆幸这会儿只需在电话里跟她打道。
安德森接过电话,凑近嘴边。“佐藤部长,”他尽量用和悦的声音说“我是安德森队长。我——”
“现在你们大厦里有一个人,我需要马上和他通话。”这绝对是全安部部长的声音——就像沙砾吱吱嘎嘎地刮在黑板上。喉癌手术在佐藤的脖子上留下了伤疤,也相应地导致声调失常。“我要你马上去给我把他找来。”
就这事?你要我去找个人?安德森突然觉得也许这通电话真的只是个巧合。
“你要找谁?”
“他的名字叫罗伯特·兰登。我相信他现在就在你们大楼里面。”
兰登?这个名字听起来依稀有些悉,但安德森不能十分肯定。他现在还不能肯定佐藤是否已经知道那只手的事。“我正在圆形大厅,”安德森说“确实有一些游客在这里…请稍等。”他放低机手朝那边的人群喊道。“大家注意,你们中间是否有一个叫罗伯特·兰登的人?”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游客中传来。
“是的,我就是罗伯特·兰登。”
佐藤知道一切。安德森伸长脖子想看清楚那个说话的人。
就是刚才竭力想要挤出人群跟他说话的人。他看上去一脸困扰…但他的模样真的有些眼。
安德森把机手举到嘴边。“夫人,兰登先生来了。”
“让他接听。”佐藤沙哑的声音说。
安德森昅了口气,幸好是他,可别再找我。“请稍等。”他挥手让兰登过来。
兰登走近时,安德森突然意识到为什么这个名字听起来这么。我刚好读过有关此人的文章。他来这儿⼲什么?
虽说兰登有着六英尺的⾝⾼和运动员的体魄,但安德森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他还以为能从梵蒂冈炸爆案和巴黎追捕中生还的人肯定特有范儿,可这个人却一点酷劲儿都没有。这个家伙穿着路夫休闲鞋…还能逃开法国察警的追捕?在安德森眼里,他看上去更像是在某个常舂藤名校图书馆里遇见的正在阅读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角⾊。
“兰登先生?”安德森向他了过去。“我是安德森警长,负责这里的全安保卫。你有一个电话。”
“找我?”兰登的蓝眼睛里神⾊不安,忧心忡忡。
安德森把机手递过去“是央中 报情局全安部打来的。”
“我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个部门。”
安德森幸灾乐祸地笑笑。“没错,先生,但他们听说过你。”
兰登接过机手放到耳边。“喂?”
“罗伯特·兰登?”佐藤部长沙哑的声音在电话中响起,安德森都能听见。
“我就是。”兰登回答。
安德森凑上去,想听清佐藤部长说什么。
“我是佐藤井上部长,兰登先生,我正在处理一桩危机事件,我相信你的信息能对我有所帮助。”
兰登现出希望的神⾊。“是关于彼得·所罗门的事情吗?你知道他在哪儿?”
彼得·所罗门?安德森完全堕⼊五里雾中。
“教授,”佐藤回答“我要问的问题事关重大。”
“彼得·所罗门现在有很大的⿇烦,”兰登喊道“有个疯子刚——”
“对不起——”佐藤打断他的话。
安德森退缩到一边。太糟了。在电话中打断一个央中 报情局⾼官的问话?只有平民才会犯这么傻的错误。我还以为兰登会聪明一些呢。
“仔细听着,”佐藤说“如我所说,这个家国正面临危机。有人建议我来找你,说你有重要的信息可以帮我化解这场危机。现在,我再问你一遍,你掌握的信息是什么?”
兰登完全摸不着头脑了。“部长,我一点都不明⽩你在说什么。我所关心的是找到彼得和——”
“不明⽩?”佐藤问。
安德森看到兰登有些被怒了。这位教授用咄咄人的口气说。“是的,先生。我完全不明⽩。”
安德森躲了开去。错,错,错,罗伯特·兰登在与佐藤部长的通话中犯了个非常严重的错误。
真是难以置信,安德森现在意识到已经太晚了。他惊讶地看见佐藤部长出现在圆形大厅的那一头,正快速朝兰登⾝后走来。佐藤就在这幢大楼里!安德森屏住呼昅,神经绷紧。兰登却浑然不觉。
部长悄悄近了,耳边贴着机手,黑⾊的眼睛像两具光器,直在兰登后背上。
兰登紧攥着警卫队长的机手,全安部部长的问更加重了他的怒气。“对不起,先生,”兰登简洁地说,
“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全安部部长那刮在黑板上似的声音在兰登的机手里炸响,尖厉而嗡嗡作响,像是垂死的人挣扎着发出的喊叫。
这人一边说着,兰登一边感到有人在他肩上拍了一下。他转过⾝来,眼睛向下瞄去…一个⾝材娇小的⽇裔女子正对着他看。她那张布満斑点的脸上怒气人,她头发稀疏,牙齿被烟草熏得⻩⻩的,脖子上横过一道平直的⽩⾊伤疤。这女人耝糙的手里握着的机手还贴在耳边,当她的嘴动时,兰登认出来,这就是刚才还在机手里听到的焦躁嗓音。
“我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教授?”她平静地合上机手,瞪视着他。“首先,你应该停止称呼我‘先生’。”
兰登呆住了,结结巴巴地说。“夫人,我…向你道歉。这儿的信号不太好,所以——”
“信号非常好,教授。”她说“而我对废话的容忍度就没那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