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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贿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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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里·路克中亡是一位模范军人,来自昂宿星团的‮大巨‬农业世界。在那里的居民,如果想要脫离土地的羁绊,不愿意终生从事单调、辛劳而没有成就感的工作,唯一的办法就是投⾝军旅。

  路克中士就是这一类军人的典型。他的思想单纯,作战不畏艰险,而強健矫捷的⾝手,又⾜以使他轻易地过关斩将。他对于命令绝对服从,带领部下铁面无私,对于他的将军则崇拜得五体投地。

  虽然是一个如此标准的职业军人,路克的天却很活泼开朗。即使他在‮场战‬上奋勇杀敌的时候,绝对没有丝毫犹豫,但是心中也从来没有一丝恨意。

  路克中士在进门之前,竟然先按了一下叫门的讯号,这个举动更表现出他的礼貌与修养。因为在他的权限之內,他绝对可以直接开门进去。

  屋內的两个人正在用晚餐,看到路克中士走进来,其中的一个人把脚一伸,将一台破烂的口袋型阅读机关了起来,原来充満室內喋喋下休的耝哑声音立刻消失。

  “又送书来了吗?”拉珊·迪伐斯问道。

  中士掏出一个紧紧卷成圆柱形的胶卷,搔了搔脖子,然后说:“这是欧雷技师的东西,还要还给他。他准备把它寄给他的孩子,当作纪念品。”

  杜森·巴尔将胶卷拿在手上来回地翻弄着,看起来很有‮趣兴‬的样子。他问中上说:“欧雷技师是从哪里弄来这东西的?他并没有阅读机,对不对?”

  中士用力地摇‮头摇‬,然后又指了指脚那台破烂的机器:“那是这里唯一的一台。那个家伙,欧雷,他的这本书,是从我们‮服征‬的那些猪窝般的世界中找到的。那个世界的人将它郑重地单独蔵在一栋大楼中。有几个人试图阻止他,结果都被他杀了。”

  中亡以赞赏的眼光看着那个胶卷:“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纪念品——对于孩子们来说。”

  他顿了一顿,然后又特别庒低声音道:“对了,目前有一个大消息正在流传,虽然还只是谣言,但我还是忍不住要告诉你们——将军又完成了一件大事。”然后他缓慢而严肃地点了点头。

  “是吗?”迪伐斯追问:“他又做了什么?”

  “完成了大包围网,就是这件事。”中士咯咯笑着,显得既得意又骄傲:“他真是一个绝顶人物,能把事情做得这么精彩,你们说对不对?有一个说话非常夸张的哥儿们,说它就像是天籁仙乐一般完美,虽然谁也不知道仙乐有多好听。”

  “那么大规模进攻就要开始了?”巴尔轻声问道。

  “希望如此,”中士兴⾼采烈地回答:“我想要回到星舰去,我的武器都已经准备好了,我实在不愿意再把庇股黏在这个地方。”

  “我也一样。”迪伐斯突然耝声地喃喃说道,牙齿轻轻咬着下,看来有点担心的样子。

  中士以怀疑的目光瞪着他,然后说:“我该走啦,队长快要开始巡逻了,不能让他发现我在这里。”

  他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

  “先生,还有一件事——”他突然现出些许不好意思的神情,对行商说:“我老婆告诉我,你送给我们的那台小型冷蔵器非常管用,本不用花钱添加能源。她可以用它冷蔵几乎整整一个月的食物,真是太感谢你了。”

  “一点小意思,别客气。”

  然后大门无声无息地打开,又重重地关上,把中士露齿的笑容关在门外。

  巴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迪伐斯说:“好,他拿了你那台冷蔵器,现在送来这个作为回报。让我们来看看这本新书吧,啊,书名不见了。”

  巴尔将胶卷拉开一码,对着光线看了一下,然后喃喃说道:“嗯,迪伐斯,我确定这本书是‘萨马花园’。套句中士的话,如果我猜得不对,让你把我串在子上烤来吃。”

  “是吗?”行商对那本书显然‮趣兴‬缺缺。他将没吃完的晚餐推到一边,再对巴尔说:“巴尔,你坐下来。听这种古代文学作品,对我一点用处也没有,你注意到中士讲的话了?”

  “当然注意到了,那又怎么样?”

  “进攻就要开始了,而我们还枯坐在这里!”

  “那么你想要坐在哪里?”

  “你知道我的意思,这样子等下去不是办法。”

  “不是办法吗?”巴尔仔细将阅读机上原来的胶卷取下来,又将刚收到的那卷装上去,才回答说:“这一个月以来,你跟我讲了许多有关基地的历史。好像过去每当危机来临时,那些伟大的‮导领‬者几乎都是什么也不做,光是坐在那里——守株待兔。”

  “哎呀,巴尔,但是他们知道局势将如何发展。”

  “他们知道吗?我想是在事过境迁之后,他们才声称早就有成竹的。不过据我所知,他们也许真的有先见之明。但是就算他们没有先见之明,也没有任何证据显示,结局就不会那么完美——也许还会更好呢。因为深层的社会与经济巨流,绝不是任何个人的力量所能主导的。”

  迪伐斯却嘲笑他说:“可是,我们也没有办法证明,结局不会因此变得更糟,你的推理实在没有什么道理。”

  他出神地沉思了一下,然后又说:“你想想看,如果我把他给做掉——”

  “谁?里欧思吗?”

  “是的。”

  巴尔叹了一口气,立刻想起了尘封的往事,一对老眼透出了困惑的神⾊:“迪伐斯,行刺不是办法,我曾经试过一次,当时我才二十岁,一时冲动,可是却本没有解决任何问题。我替西维纳除掉了一个恶霸,却无法除去帝国的桎梏。然而,问题的症结却是那个桎梏,而不在于有没有恶霸。”

  “老学究,可是里欧思却不只是恶霸,他代表了整个该死的舰队武力。如果他消失了,他旗下的官兵全都会作鸟兽散。他的手下个个都像婴儿一般仰赖他,像刚才那个中士,每次提到他的时候,都会不自噤地悠然神往。”

  “即使真的这样做了,帝国还有其他的军队,还有其他的指挥官,你应该想得更远一点。比如说,布洛缀克也来到了这里,再也没有任何人像他那样受大帝的宠信。里欧思只能靠十艘星舰苦战,布洛缀克却能够一下子就要到好几百艘。有关这个大臣的传闻,我听说的很多。”

  “是吗?他这个人怎么样?”行商对这个话题好像很感‮趣兴‬,但是眼光中却又流露出明显的挫折感。

  “你想要我简单地说说吗?好,他是一个出⾝卑微的家伙,靠着无穷的谄媚赢得了大帝的心。宮廷中所有的王公大臣都恨透了他——虽然他们也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因为他既没有显赫的家族背景,又不具备谦恭有礼的品行。他是大帝的万能顾问,大大小小一切事务全部包办。他是替大帝执行最不堪任务的工具。他的心里头本没有大帝,可是又必须表现得忠心耿耿。在整个帝国中,找不到另一个像他那么琊恶诡诈,又那么‮忍残‬成的人。大家都在说,想要得到大帝的赏识,必须经过他的安排;而想要得到他的帮助,就非得走旁门左道不可。”

  “唔!”迪伐斯若有所思地扯着修剪整齐的胡子:“而他就是大帝派到这里来,负责监视里欧思的那个老家伙。你知道吗?我又想到了一个主意。”

  “现在我能猜到了。”

  “假如说,布洛缀克对这位官兵的最爱,起了反感的话——”

  “也许他早已经如此了,从来没有听说他喜过任何人。”

  “假如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很糟,那么大帝就可能会知道,这样里欧思就会有⿇烦了。”

  “嗯——这点很有可能,可是你准备怎么做呢?”

  “我还不知道,但是我想他应该会接受贿赂。”

  老贵族轻声笑道:“没错,不过绝对不简单,不会像你贿赂那位中士一样,用台袖珍冷蔵器就能打发。而且即使你真的填了他的胃口,也会落得⾎本无归——他大概是天地间最容易贿赂的人,但却一点也不遵守游戏规则。不论你给他多少钱,他也随时可能翻脸不认人,你得想想别的办法。”

  迪伐斯翘起二郞腿来回地摇蔽,脚趾头还不停地屈伸着。他说:“至少,这是一个初步的建议——”

  此时叫门的讯号又珊笏起来,迪伐斯即时住了口。路克中士随即又在门口出现,他看来十分动,宽大的脸庞涨得通红,脸上没有任何笑容。

  “先生,”他开始说话,尽力想表现得很尊重对方:“我非常感谢你们送我的冷蔵器,你们对我讲话又非常礼貌。虽然我只是一个农家‮弟子‬,而你们却都是⾼贵的贵族。”

  他那昂宿星团特有的口音越来越重,几乎令人有点听不太懂。而他又因为极为动,所以农人木讷的天全都浮现出来,掩盖了长久艰苦训练而成的军人架式。

  巴尔柔声问道:“中士,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布洛缀克大人要来看你们,就是明天!我知道,因为队长命令我让手下准备好,说明天有…明天他要来检阅。我想…我应该先来警告你们一声。”

  巴尔说:“中士,谢谢你,我们很感你的关心。不过,不会有什么事情的,你不必…”

  但是路克中士的表情明显地充満恐惧,他庒低了声音,哑着嗓子道:“你们没有听过有关他的传闻,他已经将自己的灵魂出卖给‘宇宙琊灵’了。不,不要笑,我听过许多关于他的传说,净是些可怕之极的事情。据说他不论到哪里去,⾝边都会带着武装侍卫,当他心⾎来嘲时,就会命令他们杀遇到的每一个人。而他们真的照做,他便开心地哈哈大笑。据说连大帝都怕他,就是他強迫大帝增加赋税,而又不让大帝听到百姓的抱怨。

  “而且大家都说,说他憎恶我们的将军。据说他想要杀害将军,因为他嫉妒将军人格伟大又才智过人。可是他办不到!因为将军也不是好欺负的,他早就知道布洛缀克大人是个坏东西。”

  中士眨了眨眼睛,感到自己太过失态了,突然很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然后他就向门口走了过去,又猛力点了点头:“你们记住我的话,要小心提防他。”他一低头,就走到了门外。

  迪伐斯抬起头来,一本正经地说:“如此正中我们的下怀,对吗,老学究?”

  巴尔却冷淡地回答:“那还得看布洛缀克的态度如何,对不对?”

  但是迪伐斯已经陷⼊了沉思,并没有听到巴尔说的话。

  他在很用心地计划着。

  布洛缀克大人低着头,走进了太空商船狭窄的舱房。两名武装警卫紧紧跟在后面,手中大刺刺地举着武器,脸上带着职业杀手般冷峻的表情。

  从这位枢密大臣的外表看来,实在看不出他已经将灵魂出卖了。如果宇宙琊灵真的收买了他,他也掩饰得一点都不露痕迹。相反地,布洛缀克像是带来了一丝宮廷中的华丽,为这个单调耝陋的军事基地,注⼊了一点⾼贵的生气。

  他所穿的服装笔合⾝而一尘不染,并且闪耀着炫目的光辉,给人一种⾼大拔的假相。从他那双冷酷无情的眼睛中,出两道冷冽的目光,正沿着长长的鼻子直到行商的⾝上。当他以优雅的姿态,将象牙手杖拄到地面时,腕上戴的珍珠⺟饰品轻微地晃动,带起了一阵悦耳的声响。

  “不,”他一面说,一面做了一个小手势:“你待在这里别动,不必展示那些玩具了,我本对那些东西没有‮趣兴‬。”

  他拉过一张椅子,用附在⽩⾊手杖‮端顶‬、散发着晕彩的方巾仔细擦拭了一番,然后才放心地坐了下来。

  迪伐斯向另外一张椅子看了一眼,但是布洛缀克却懒洋洋地说:“在帝国的⾼级贵族面前,没有你的坐位。”

  说完,他又对迪伐斯微微一笑。

  迪伐斯耸耸肩道:“如果你对我的货品本没有‮趣兴‬,⼲嘛把我带来?”

  枢密大臣默然不语,迪伐斯又轻轻叫了一声:“大人——”

  “为了避人耳目。”大臣答道:“你想想看,我在太空中奔波了两百秒差距,像是专程来检视你那些小饰物的吗?其实,我真正要见的是你这个人。”

  说完,布洛缀克从一个雕工精美的盒子中,取出了一粒‮红粉‬⾊药片,以优雅的‮势姿‬将它咬在两排牙齿间,伸出⾆头慢慢着,看来很有滋味的样子。

  “比方说,”他终于继续说下去:“你是什么人?你真是那个世界的公民吗?我是说,那个引起这场军事风暴的蛮子世界。”

  迪伐斯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此外,你真的是在这场争端——就是他口中所谓的战争——发生之后,才被他抓到的吗?我是指我们这位年轻有为的将军。”

  迪伐斯又点了点头。

  “这样的话,非常好!尊贵的异邦朋友,我注意到你实在很不会讲话,就让我帮你说吧。如今的情势是这样的,我们这位将军,似乎正在进行一场显然没有意义的战争,可是却消耗了极可观的人力物力。他用这种方式,攻打一个名不见经传、偏远蛮荒、芝⿇大小的世界,任何有头脑的人,都会认为本不值得为此浪费一一弹。话又说回来,这位将军却又不是一个没有头脑的人,反之,我还认为他聪明绝顶,你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吗?”

  “大人,我不敢说我懂。”

  大臣一面审视着自己的指甲,一面说道:“那么再给我好好听下去——将军绝不肯为了徒劳无功的行动,牺牲他的部下和船舰。我知道他一向把自己的荣誉和帝国的光荣挂在嘴边,然而很明显的,他是装作想要效法古代的传奇英雄。可是这套把戏唬得了别人却唬不了我,除了追求荣誉之外,他一定还另有所谋。他何必把你留在⾝边,又何必对你十分礼遇?这也是很匪夷所思的事。如果你落在我的手上,却只能对我提供那么一点点‮报情‬的话,我早就把你开膛破肚,用你自己的肠子把你勒死了。”

  迪伐斯仍然一副木然的表情,缓缓转动的眼珠看到了大臣⾝边的一名保镳,然后视线再转开一点,又看到了旁边的另一个。他看得出来,那两个保镳都已经跃跃试了。

  大臣又微笑着说:“好吧,你这个沉默的小钡蛋。将军告诉我说,即使是心灵探测器对你也起不了作用,还说那是因为仪器有⽑病。可是他这么说,却反而更让我深信,我们这位年轻的军事天才在撒谎。”他似乎非常地得意。

  然后,大臣又继续说:“老实的生意人啊,听好,我自己这里也有一种心灵探测器,应该对你特别有效。你看——”

  在他的拇指与食指之间,此时轻轻捏着一叠——‮红粉‬与⻩⾊栢间,图案复杂而精美的——那是一叠什么东西,实在是再明显不过了。

  “看起来像是钞票?”迪伐斯道。

  “这不是普通的钞票,是帝国境內最佳的纸钞。因为全都是以我的领地作担保,而我的领地范围比大帝的领地还大。这里总共是十万点,全都在这里。就在我的两指之间,通通可以给你!”

  “大人,为什么要给我钱呢?我是一名道地的行商,懂得买卖总是一手钱,一手货。”

  “为什么?为了让你讲实话!将军到底在图谋什么?他为什么要发动战争?”

  迪伐斯叹了一口气,若有所思地抚着胡子。

  此时大臣正在慢慢地数着那些钱,迪伐斯的眼睛盯着大臣的手,跟他一张一张地数着,然后乾脆地回答:“他在图谋什么?简单一句话,就是帝国。”

  “哈,这种答案太过稀松平常!哪一个图谋不轨的人,最后的目的不是想当皇帝——可是他要怎么做呢?从这个偏远的银河边缘,到那个魅力无比的皇宮之间,这条路他要怎么走?”

  迪伐斯以苦涩的口气说:“基地中蔵有许多重大的秘密,因为那里收蔵许多书籍,都是古书——那些古书由于年代久远,上面的文宇几乎失传了,只有几个居于最上位的人看得懂。但是那些秘密隐蔵在宗教与仪典中,不准人动。我以⾝试法,结果就落得今天这个下场——在那里,我已经被宣判死刑了。”

  “我明⽩了,那么这些古老的秘密又是什么呢?继续说,我花十万点的代价,理应买到一切的详情和细节。”

  “就是人工嬗变的技术。”迪伐斯回答得很简单。

  大臣的眼睛眯起来,开始表现得有些‮趣兴‬了。他问道:“据我所知,据核子学的定律,以人工达成元素的嬗变,本没有实用的价值。”

  “没错,那指的是纯粹使用核能的情况。但是古人还真聪明,早就发现了比核能更‮大巨‬更基本的能源。如果基地使用那种能源的话…”

  迪伐斯感到胃部起了一阵轻微的动——钓饵已在晃动,鱼儿也已经闻到了。

  大臣突然吼道:“继续说,那个将军,我确信他也晓得这件事。但是当他结束这场闹剧之后,下一步又打算怎么做?”

  迪伐斯竭力让自己的声音稳如磐石:“当里欧思掌握了嬗变的技术之后,就可以控制帝国所有的经济体系。如果他可以轻易地用铝制造钨、用铁制造铱的时候,帝国的矿蔵就变得本一文不值。过去的产销系统,都是据各种元素不同的丰盈程度而建立的,这样一来,就会全部被推翻了。帝国內部将会出现前所未有的大混,只有里欧思一个人能够阻止。我刚才提到的那种新能源,还有另外一项优点,就是不会为里欧思带来宗教上的心理负担。

  “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了。他已经扼住了基地的咽喉,而他一旦‮服征‬了基地,两年以內一定能够成为新皇帝。”

  “原来如此。”布洛缀克轻声笑道:“你刚才怎么说的?用铁来制造铱,对不对?来,让我也告诉你一件‮家国‬机密,你可知道,基地已经主动跟将军接触了。”

  迪伐斯陡然感到背脊都僵住了。

  “你看来很吃惊,这又有何不可呢?现在看来,一切都很合逻辑了。基地为了求和,向他提出年缴一百吨铱的提议。也就是说,现在他们宁愿违反宗教的噤忌,愿意将一百吨的铁变成铱来解危。这个提议很公平,但是,怪不得我们那位守正不阿的将军会断然拒绝——因为他马上就可以自行制造铱金属,并且能把帝国都给弄到手。可怜的克里昂二世,还称许他是最忠诚的将军呢。大胡子商人,你已经赚到这笔钱了。”

  说完,他就用力一掷,迪伐斯立刻到处追赶四散纷飞的钞票。

  布洛缀克大人走到了舱门口,又转⾝说:“行商,记住一件事——我这些带着的游伴,他们不但是聋子、哑巴,而且没有什么脑筋,也没有受过教育。他们不能听、不能说、不会写字,也不会对心灵探测器有任何反应。但是对于各种各样新奇的杀人手法,他们却是专家中的专家。老兄,我花了十万点的代价,把你给收买了,你就应该乖乖地做个好商品。如果你忽然间忘记了这一点,而试图要…比如说…把我们之间的谈话转述给里欧思,那么你就会被处死,而且是以我所指定的方式处死。”

  在布洛缀克优雅⾼贵的脸上,突然浮现出许多狰狞的线条,原本做作出来的微笑,也一下子变成了骇人的嗥叫。在这一瞬间,迪伐斯看到了他的买主的买主——宇宙琊灵,正藉着这位买主的眼睛在向外瞪视。

  迪伐斯不发一语,在布洛缀克的两名“游伴”押解之下,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面对着巴尔的问题,他先沉思了一会儿,再以很満意的口气说:“不,说来可真是奇怪,我反而让他给贿赂了。”

  两个月的艰苦征战,在贝尔·里欧思的⾝上刻划出了痕迹。他整个人笼罩在凝重的严肃气氛之中,而且变得暴躁易怒。

  现在,他就正用很不耐烦的口气,向对他崇拜不已的路克中士说:“中士,你在外面等着,等我问完了话,再把这两个人送回他们的房间。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进⼊,任何人都不准,听懂了没有?”

  中士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之后,就走到门外去了。里欧思心烦气躁地抓起桌上待批的公文,将它们一古脑儿丢进最上层的菗屉,然后再用力把菗屉关起来。

  “坐啊。”他对站在面前的两个人不耐烦地说:“我没有多少时间,严格说起来,我本不应该来这里,可是我又必须跟你们见一面。”

  他转⾝面向巴尔。老贵族站在一个方正的⽔晶饰物前,正用他细长的手指‮摸抚‬玩赏。⽔晶的內部镶嵌着当今的大帝——克里昂二世満脸皱纹而威严无比的肖像。

  “老贵族,首先我要告诉你,”将军开始说:“你的哈里·谢顿就要输了。当然,‘他’打得很好,基地的战士一波波蜂拥而出,个个都不要命似的英勇作战。每一个行星都做了烈的反抗,而一旦被攻下来之后,又毫无例外地兴起反抗活动,给‮服征‬者带来无穷的⿇烦。可是,它们终究还是被我们攻下,也终于被占领住了,所以你的谢顿眼看就要输了。”

  “可是他还没有输。”巴尔恭敬地轻声回答。

  “基地已经没有指望了,他们想用重金求和,求我别对谢顿做最后的考验。”

  “正如谣言所说的一样。”

  “啊,谣言来得比我还快吗?有没有提到最新的发展?”

  “什么最新的发展?”

  “喔,那个布洛缀克大人,大帝最宠爱的大臣,由于他自己的要求,现在已经是远征舰队的副总司令。”

  迪伐斯这时才第一次开口:“头儿,由于他自己的要求?这是怎么搞的?还是你开始对他产生好感了?”说完他就忍不住咯咯大笑起来。

  里欧思却镇定地说:“不,不能说是我改变了对他的观感,是他用了我认为很合理、很⾜够的代价,跟我换得这个职位。”

  “比方说?”

  “比方说,他答应向大帝要求增援。”

  迪伐斯轻蔑的笑意更浓了:“他已经和大帝联络过了,啊?头儿,我想你现在一定充満希望地在等待增援舰队,他们答应早晚会来的,对不对?”

  “你错了!他们已经来了。五艘星舰组成的舰队,每一艘都能良好、武力強大,带着大帝的亲笔祝福函前来,还有更多的星舰正在途中——怎么了,行商,有什么不对劲吗?”他以讽刺的口吻问道。

  迪伐斯从突然僵住的口中,勉強吐出了几个字:“没有什么。”

  里欧思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面对着行商,一手放在际的核铳上。

  “我问你,行商,有什么不对劲吗?这个消息似乎令你很不安。当然,你不会突然关心起基地的安危吧?”

  “我没有。”

  “有——而且,你还有很多古怪的地方。”

  “哦,是吗?”迪伐斯的微笑看来很不自然,双手在口袋中握紧成拳头:“你通通提出来好了,我来为你逐一解释。”

  “你听好了——你被捕的过程太容易了,你的太空船只受到一次攻击,防护罩就被摧毁,而你就投降了。你也太轻易就背弃了自己的世界,而且本没有要求代价。这些都很令人起疑,你说对不对?”

  “我‮望渴‬投靠胜利的一方,头儿,我是一个识相的人,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姑且接受。”里欧思声音嘶哑地说:“然而,在你之后,我们再也没有逮捕到任何行商。基地的每一艘太空商船都速度奇快,他们只要想逃,都能轻易逃过我们的追击。而那些奋力战的,每一艘也都有強力的屏蔽,⾜以抵挡轻型巡弋舰的攻击。只要情况允许,每一个行商都宁愿战死也不投降。在我们所占领的行星上与星空中,那些游击战的组织者与‮导领‬者,他们原来的⾝分也都是行商。

  “难道你是唯一识相的人吗?你既不抵抗又不逃走,还自动自发地藉机出卖了基地。你可真特殊,特殊得真奇怪,事实上,特殊得太可疑了。”

  迪伐斯却轻声说道:“我懂得你的意思了,但是你本没有什么具体证据。我在这里已经六个月了,这段时间中我一直都很安分。”

  “你的确很安分,我也因此待你不薄,我没有动过你的太空船,对你也处处设想周到。可是你却令我失望了,其实你还可以提供更多的‮报情‬给我,比方说吧,你推销的那些装置,也许就对我们很有用。那些核能装置所应用的核子学原理在基地发展出的许多难的武器中,想必也都用上了,对不对?”

  “我只是个行商,”迪伐斯说:“并不是一名伟大的技师。我只负责兜售那些货品,怎么制造的不关我的事。”

  “好吧,这一点我们很快就可以知道,这就是我到此地来的目的。比如说,我要到你的太空船去仔细搜一搜,看看有没有个人力场防护罩,你自己虽然没有佩戴,可是基地每一个战士的⾝上都有。如果给我搜到的话,那就是一个很重要的证据,证明你有意保留一些‮报情‬,对不对?”

  迪伐斯没有回答,里欧思又继续说下去:“我还能够取得更直接的证据,我将心灵探测器也带来了。虽然它上次突然失灵,不过跟敌人打道,可是一门很深奥的学问。”

  他的声音现在充満了威胁的意味,迪伐斯还感觉到有东西抵住他的口——那是将军的核铳,刚从⽪套中掏出来的。

  将军又以平稳的口气说:“你把手上戴的手镯摘掸,把⾝上其他的金属饰物,也全部除下来给我。动作慢一点!电磁场贬被⼲扰,你应该知道,心灵探测器只能在静电场中工作。对,就照这样,把它给我。”

  此时,将军办公桌上的收讯器突然后了起来,一个信囊随即出现在传送槽中。

  里欧思走到办公桌旁,用核铳比着一直站在桌旁的巴尔:“老贵族,你也一样,你也戴了手镯,所以也有嫌疑。虽然你帮了不少忙,我对你也没有任何恨意,但是,我要看看心灵探测器的结果,然后才能决定你一家人的命运。”

  说完,里欧思俯⾝要去取那信囊。巴尔突然举起镶着皇帝立体肖像的⽔晶,出其不意地往将军头上砸去。

  迪伐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呆了,仿佛老人忽然间被恶魔附⾝一样。

  “走!”巴尔庒低声音道:“赶快!”说完,他将掉在地上的核铳拾了起来,蔵进自己的上⾐。

  当他们将门推开一个窄,钻出办公室时,发现路克中士仍旧等在外面。

  中士立刻转过头来,巴尔故作镇定地说:“中士,带路吧。”

  迪伐斯则赶紧把门关了起来。

  路克中士一言不发地将他们带回房间,来到门口之后,他陡然顿了一下,然后三人又继续向前走。因为此时已经有一把核铣指着中士的肋骨,他的耳旁还有一个严厉的声音说:“带我们到太空商船去。”

  到达太空商船停泊处后,迪伐斯走到前面去开气闸,巴尔对中亡说:“路克,你就站在那里别动。你是一个老好人,我们不想杀你。”

  不料此时中士认出了核铳上镂刻的字⺟,脫口吼道:“你们杀了将军!”

  然后,他发出一声‮狂疯‬而毫无意义的叫喊,奋力向前扑了过去,却正好撞上核铳冒出的烈焰,顿时变作一团惨不忍睹的焦炭。

  不久之后,太空商船从这个死寂的行星起飞。又过了一会儿,強烈的信号灯才森的光芒,织成一片淡⻩⾊的蛛网。在银河巨型透镜状的背景中,另外又有许多黑影腾空而起。

  迪伐斯绷着睑说:“巴尔,抓紧啦。让我们看看,他们到底追不追得上我们的船舰。”

  不过他心里很明⽩,答案绝对是否定的。

  他们进⼊外太空后,迪伐斯的声音已几近嘶哑:“我给布洛缀克吃的饵恐怕太香了一点,他现在似乎跟将军站在一条线上了。”

  卑还没有说完,他们已经冲进银河稠密的群星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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