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峨嵋较技
像发自平地的一声舂雷般,翠湖浮宮揭开了它神秘的帷幕,以一个崭新的姿态,出现于江湖。
青城山的真面目已经因为慕容平的关系而公开了,虽然有很多人还不知道其中的內情。
但是大家都知道一年前在巫山立基的七煞剑派的主持人,击败神州五剑的青年剑客慕容平都是出自青城山。
令人惊奇的青城山易主人,原有的青城山主林如晦不知去向,代之而起的是七煞剑主王立明。
用青城山原有的基业重建七煞剑派,在青城山树起了七煞剑派的标帜,七枝短剑作放射状围着一个煞神头。
白底,黑⾊的剑,血红的煞神头像,令人有一种狰狞可怖的感觉,可是在旗帜的四边又加了一圈绿⾊的柳叶。
川中以毒药暗器而见称的唐家也易主了,原掌门人唐曰辉力战⾝死,忠心故主的门人多半也跟着战死了。
只有一小部份人流亡逃出去,找寻携带着唐家最具威力的暗器青蚨令而埋首苦练绝技的幼主唐小琪,等待她回来重振家业。
目前唐家堡的主持人是唐曰辉的七弟唐曰上,为他撑腰的则是唐家的五女儿唐蕙仙与她的丈夫柴定芳。
前一次他们想来夺取青蚨令而遭失败,那幸亏有慕容平在旁边帮忙击败了柴氏夫妇,这一次却被他们得手了。
唐门的标旗是蓝底绣上三个品字排列的金钱,依样未改,只是周围也多加了一圈绿⾊的柳叶。
君山水道总瓢把子四海龙神⾼猛也把他的蟠龙号旗周围加上一圈柳叶,这使江湖上意味到不太寻常。
为什么这三路人物都用柳叶为记呢?大家进一步打听时才知道这三路武林人物都受着翠湖的牵制。
因为翠湖的浮宮上升起一面大旗上就是一个柳叶的圆圈,翠湖的地址,由于通道开放之故,总算被人知道了,可是没有人敢深入一探究竟,这一片浮宮上是谁在主持呢?是一个很美丽的,叫盈盈的女孩子。
一向对江湖上流散的武林势力不太重视的各大门派也开始有点注意了,虽然翠湖的势力仅及于川中与两湖水道。
然而大家都意识到这个柳叶为记的武林组织绝不会就此为止,尤其是与青城山很接近的峨嵋派。
峨嵋派的总坛设在峨嵋山上的金顶,历史源远而流长,门人弟子广及天下,僧道俗全有。
百余年后,峨嵋的第一⾼手李英琼,曾以一柄紫郢剑饮誉武林,三度蝉联武林盟主之殊荣。
李英琼仙逝后,峨嵋的声誉仍历久不衰,每次各大门派较技时,剑术一项总是由峨嵋独尊。
那不仅是他们的剑法有独到之处,那一柄斩金如腐的紫郢剑也是致胜的最重要因素,谁也无法与那柄前古仙剑一争长短,这柄剑也成了峨嵋的镇门重宝,平时由掌门人妥密保存,只有在三年一度竞技时,才请出来亮亮相。
七煞剑派首次成立时,峨嵋认为小丑跳梁,根本不足以重视,所以也没有去理睬,而且七煞剑派成立没多久,就烟消云散了。
这次七煞剑派重新在青城山树帜,峨嵋就不那么大意了,首先派了一名俗家⾼手辛奇前往作礼貌上的拜访。
王立明倒是很客气的接见了,派人带他在青城山参观了一遍,临走时却摆下了话,定于一个月后回拜。
并且还声明到时候会带两名剑手,希望能互相观摩一下剑技,更特别指定要求一识天下奇兵紫郢剑。
辛奇看了青城山的种种布置,也看到了七煞剑派中几个门人的练剑,內心十分骇异,因为那剑招的凌厉不在峨嵋之下,他当时没敢答应,推说要回去请示一下,王立明未置可否,但是表示如期一定造访。
峨嵋掌门人金池道长接信后着实费了一番思忖,七煞剑派籍籍无名,却居然敢对峨嵋挑战。
胜之不武,败了丢人,这已经是最划不来的事了,照道理应⼲脆拒绝算了,可是王立明指明要见识紫郢剑。
这说明他对峨嵋的剑法根本不放在眼中,好像认为峨嵋除了一柄宝剑之外,余皆不足为道。
换了第二个人发此狂言,峨嵋大可置之一笑,不予理会,可是王立明却先对辛奇展示了剑法。
而且跟王立明同出青城的慕容平曾经挫败过神州五剑,假如拒绝了他,传出去,人家倒以为真的不敢应战了。
正在踌躇难决之际,王立明却做得更绝,竟然借着君山水寨广大的连络网,致柬予各大门派,公开邀请参观。
请柬是峨嵋与七煞剑派共同具名的,凡是在一个月內能赶到峨嵋山的门派,差不多全请到了。
包括武当、少林、崆峒、天台、邛崃…只有长白剑派远在关外,昆仑深处西陲,未在邀请之列。
八大门派声息相通,接到请柬后都相当愕然,不明白峨嵋何以会不跟大家商量就贸然作此举措。
因此在二十天內,凡是接到请柬的帮派差不多全都先派人上峨嵋询问究竟,弄得金池道长既无法否认,又不好说明,哑子吃⻩莲,苦在心里,不过他们对七煞剑派这种行为也十分生气,决心在会期时给他一个厉害。
峨嵋的剑术既然居各家之冠,自然对这方面十分重视,派內⾼手如云,早已预先加紧练习。
到了会期那一天,王立明果然轻骑简从,只带了三个人赴会,两个是他的老搭挡,青城五老中仅存的凌一峰与马世英,另一个则儒服峨冠,羽扇纶巾,谁都不曾猜到他什么路数,只是王立明对他相当恭敬,使人意会到来头不小。
这四人是乘着君山水寨的大船溯江直上,然后由一名大汉,掮着七煞剑派的大旗作为前导,迳登峨嵋金顶。
由于王立明的气焰太嚣张了,顿时引起各大门派前来观光的代表们的不満,要不是顾全峨嵋的面子,大家很可能就一哄而散了。
峨嵋⾝为主人,不好意思太失风度,金池道长勉強庒制着性子,在预设的会场门口相迎接。
王立明倒是大言不惭地一拱手道:“有劳掌门人远迎,岂敢!岂敢!”
金池道长忍住性子不开口,旁边有天台剑派的代表“旋风剑客”谢大光却忍不住,冷冷一笑道:
“会场门口到尊座不过才几步路,算不了多远。”
话点得很明白,叫王立明不必往脸上贴金了。
王立明微微一笑道:
“尊驾可是天台剑派的人吗?”
谢大光傲然道:
“不错!阁下是否也有趣兴赐顾一下?”
话中已明白有挑战之意,王立明冷笑一声道:“七煞剑派以剑术为主,王某立派伊始,对于用剑的同道少不得要一一造访,迟早会轮到贵派的。”
谢大光也冷笑道:“那要看台端的表现如何。”
王立明阴沉沉地道:
“你记着!刚才你认为金池道长迎宾的距离不够远,下次我造访天台之时,叫你们掌门远出三十里外,率同全派门人弟子,摆下香案恭迎我上山,假如你们敢短少一尺的距离,我叫你们天台剑派在江湖除名!”
谢大光勃然⾊变,差一点就要拉出剑来挑斗,却被金池道长用手势拦阻了,而且还瞪了他一眼道:
“谢世兄,贫道与令师相知莫逆,不得不数说你两句,方才是世兄失礼了,七煞剑派今天乃是与峨嵋约会,不管王施主的态度如何,也没有世兄开口说话的道理,我们既是武林宗派,当以风度为先。”
其余各门派的人虽都觉得王立明的态度太狂傲,可是听见金池道长的话后,也认为谢大光确实过份一点。
谢大光是天台第二代弟子,金池道长与天台掌门人方天直更是好朋友,因此他被金池道长责备之后,也不敢再开口了。
金池道长这才对王立明一皱眉道:
“王施主,因为峨嵋与青城近在隔邻,贵派开山立户,贫道才遣门下致贺,此外别无他意。”
王立明笑笑道:
“这个王某很清楚,也因为七煞剑派不足以登大雅之堂,虽然有人向天下武林宗派报名备案,却又怕面子不够,故而借重贵派联名致邀,峨嵋到底是交游广阔,天下英杰,差下多全赏光了!”
经他这一说,各家才明白联名具邀只是王立明一个人捣的鬼,而峨嵋并不知情,有的人无所谓,有的人却暗暗不怿,认为峨嵋太不够意思,八大门派向有默约,凡是行动一致,这次与七煞剑派私下来往…
金池道长唯恐大家误会,连忙解释道:
“峨嵋本来只是与七煞剑派一睦邻谊,并不想惊动大家,只因为王施主发出了柬帖,贫道也不便否认,而且正好趁这个机会,向王施王请教一点疑问,这也是我们七大门派共同的疑问。”
王立明不待他提出疑问即道:
“掌门人大概是想问问七煞剑派与翠湖的关系?”
金池道长点头道:
“不错,不仅是七煞剑派,川中唐家堡、君山水寨,好像俱都与翠湖有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立明笑道:
“翠湖是一位姑娘主持的,这位姑娘才智出众,武功⾼不可测,最近觉得江湖上有许多散落的武林同道各自为政,虽然有心想闯一番事业,却每因力量太单薄而无法成功,故而把大家集中起来。”
金池道长笑道:“这位姑娘很了不起。”
王立明肃容道:
“当然了不起,否则怎能在短短的一两个月內,连续设下了三个外围组织?七煞剑派、唐家堡,君山水寨都是她的外围组织。”
金池道长微微一动道:
“这位姑娘的名号可得见识吗?”
王立明道:“可以,她叫翠湖主人。”
谢大光皱眉道:“这是她的姓名吗?”
王立明道:“不是,可是掌门只要知道这个名号就够了!”
金池道长耐下性子问道:
“王施主一向少会,唐家新主唐曰上七爷与君山水寨⾼总瓢把子却是向负盛名的人物,因何肯对这位姑娘如此…”
如此下面两个字他很难找到恰当的词句来表达,所以顿住了口,不知如何接下去,王立明却笑道:
“我们都是心诚悦服地接受她的指挥。”
金池道长听他自己这样说了,才笑笑道:
“翠湖主人定然是个了不起的奇女子。”
王立明道:
“不错!王某与⾼猛都是心折她的绝世姿容,自甘接受驱策,唐家堡则是折服于她的才智武功…”
金池道长略加思索问道:
“王施主今曰前来峨嵋是否经过她的同意呢?”
王立明笑道:“不,是她下的指令。”
金池道长朝各家代表看了一眼道:“她本意是什么呢?”
王立明道:
“翠湖主人要想在江湖上立足,自然要向八大宗派打个招呼,因为她本人目前太忙,乃命王某作个代表。”
金池道长咳了一声道:
“八大宗派并无门派之见,对于武林新起的门派都十分欢迎,王施主既然⾝为代表,就不能乱讲话。”
王立明傲然道:“王某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
金池道长怫然道:
“适才天台谢世兄固然有失礼之处,可是王施主的话也太过份了一点,峨嵋与天台私交极稳,施主在此地公然侮辱天台,叫贫道曰后如何对天台方掌门交代呢?”
王立明哈哈一笑道:
“王某知道八大宗派正有联系,得罪了一家,便等于得罪了全体,是以一般江湖人对八大宗派的人都畏如蛇蝎。”
金池道长脸⾊一变道:“王施主说得太过份了!”
王立明冷笑道:“难道这不是事实吗?”
他咄咄逼人的辞锋早已将各家代表都惹怒了,却因为金池道长之故,不便发作,金池道长微微一笑道:
“没那回事,八大宗派因为门人众多,唯恐因小误会而引起战端,所以才互相结盟,目的只是约束门下。”
王立明道:“那么这姓谢的得罪了我,道长将如何处置呢?”
金池道长道:“贫道已经数说过他了。”
王立明冷笑道:
“数说几句算什么?王某今天是以七煞剑派的掌门人⾝分前来参加的,他既公然侮辱王某,就应该由天台掌门人公开道歉。”
谢大光忍不住又想说话,金池道长却用目光逼住他道:
“这个贫道无法代为作主。”
王立明一笑道:“道长代表代道歉也行。”
金池道长怫然道:“这是什么话?事关一门荣辱,他人如何代得?”
王立明笑道:
“道长既是无法代他道歉,则王某对天台的声明也与道长无关,道长何必強自出头多管闲事呢?”
金池道长的嘴皮被他堵住了,只得愤然道:
“施主说得不错,施主今曰将如何赐教?”
王立明笑笑道:
“王某今天只带三个人前来,这三人中有一个是掌旗的,不能作数,因此真正准备讨教的,只有王某与派中两位坛主,王某介绍一下,这是凌一鸿坛主,这是马世英坛主,掌门人任意赐教便了。”
金池道长对那中年人看了一眼道:“这位…”
王立明道:
“这是翠湖派来的监导人,不在七煞剑派之列,如非必要,不必惊动他老人家,因此也不作介绍了。”
金池道长表面上不动声⾊,心中却颇为愤怒,若不是⾝为主人,必须顾全风度,早已拂袖而退了。
峨嵋乃名门大派,为了一个小小的七煞剑派竟然要劳师动众,已经很失⾝分了,何况对方态度又如此傲慢。
因此他冷冷地一挥手道:“王施主请入座。”
王立明傲然前行,走到预设的客位前,先拖出一张椅子让那中年人坐下后,再命凌一鸿与马世英入座。
那名掌旗的大汉则不待吩咐,自己将大旗往地上一揷,拖了一张椅子在旁边坐下,众人都为之一震。
因为这地下全是用米浆混合沙土铺成的,平时就备作练功较技所用,坚如铁石,寻常刀剑也难以破坏。
那大汉信手一揷,却将竹制的旗杆揷进坚土尺许,⾝手功力已是不凡,假如一个掌旗的从人有这种造诣,则王立明等人必更为⾼明。
幸而峨嵋派內外兼修,功力深厚者也相当多,金池道长将各家代表揖请就位后,沉声吩咐道:“辛奇,你先下场讨教。”
辛奇是唯一到过青城山的人,对青城山的实力比较熟悉,而且他也是峨嵋第二代的杰出⾼手。
金池道长叫他首先下场,就是想他找一个较弱的对手,能赢得第一场,以免折了峨嵋的盛名。
辛奇躬⾝衔命出场,他在青城山时只见过凌一鸿练剑,认为尚堪一搏,所以向凌一鸿拱拱手道:“凌坛主肯不吝赐教吗?”
凌一鸿摇头摇道:
“不能!老朽虽为七煞剑派的坛主,论辈分尚在王掌门人之上,至少要贵派上一代的人物,老朽才可应战。”
王立明笑笑道:
“这倒是真话,凌坛主与先父同辈,因为职分所关,这才屈尊在王某治下,七煞剑不以目前的一点成就为満足,行事自然要向名门大派看齐,掌门人是否能另外派个⾝分相等的人下场?”
辛奇也傲然道:
“峨嵋向来都是由低而⾼,辛某虽是二代弟子,但首先出场已经是破例了,照道理说应该由三代弟子出场才对。”
王立明一笑道:
“到底是名门风度,凡事都讲究尊卑之序,早知如此,王某倒是应该多带几个人前来,才能配合贵派的规矩。”
辛奇道:
“那倒不必,七煞剑派只要能将辛奇打败了,掌门人自然会派上代师长出面承敦,而且辛奇技疏艺浅,在⾼明者眼中,打起来不过举手之劳。”
王立明哈哈一笑道:
“峨嵋有规矩,七煞剑派也有规矩,只是王某来得太匆忙,未尝为阁下准备对象,只好由王某自己下场了。”
说着站了起来,辛奇倒是一愕,连金池道长也为之一怔,想不到王立明第一场就准备下场了。
他虽知辛奇的能为不弱,但是要王立明对阵,只怕难以讨好,欲待换人,又与辛奇那番话不合。
照道理说,辛奇即使败在王立明手中也不算丢人,可是第一场就落败,未免太难看了。
七煞剑派的掌门人可以屈尊,峨嵋堂堂大派却不能失去⾝分,弄得他这个做掌门人的左右为难。
谁知王立明⾝旁的中年人却冷冷地道:
“坐下!你出去太不像话,随便派个人就行了!”
王立明笑笑道:“老爷子,我们一共才来了几个人…”
中年人用手一指掌旗的大汉道:
“叫他去就行了,他虽是一个下人,多少也跟你练过几天武功,勉強也算个第二代弟子吧!”
王立明想想道:“也好!他一共只会三手剑招,用来对付峨嵋的三代弟子,也许勉強够用了,胡大!你出去小心点!”
这掌旗的大汉正是胡大刚,跟随神州五剑的后人到达翠湖后,却被盈盈派到青城山去工作。
王立明因慕容平之故,存心磨折他,故意叫他掌旗,将他当作下人使唤,他居然也毫不在乎。
王立明点到他,他轻轻松松地站了起来道:
“小的没想到也有机会上阵,是以未带兵器。”
王立明解下自己的佩剑交给他道:“用我的好了!”
胡大刚接剑在手,走到辛奇对面道:
“是你先出招,还是我先出招?”
辛奇见王立明竟换了个从人出场,心中老大不乐,可是金池道长没有表示,他也没有办法。
一股怨气都发在胡大刚⾝上,冷笑一声道:
“你先出招好了,反正你只会三招剑法,等你全用完了,辛某也懒得回手,你自己走回去吧!”
胡大刚一言不发,挺剑向前就砍,岂仅全无章法,而且完全不像个会使剑的样子,辛奇连看都不看,⾝子微偏就闪了开去,冷冷地道:“你这是在劈柴还是使剑?”
胡大刚哈哈一笑道:“阁下说对了,胡某在青城山中的工作就是劈柴,因此也只会三招劈柴的架势,可是阁下也太大意了,像刚才那一剑,连许多成名的剑手,也不敢如此轻敌,胡某今天是不想伤人,否则阁下…”
辛奇不等他说完就狂笑道:“辛某年幼识浅,不敢自比名家,所以也看不出这劈柴剑法之妙处…”
胡大刚沉哼一声,又是一剑劈下,辛奇也依旧不加理会,而且准备用原来的方法侧⾝避过。
谁知他⾝子才动,胡大刚的剑势突然速加,他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只觉胸前一凉,胡大刚已收剑回去了。
他再低头一看,胸前的服衣被交叉了个十字,衣衫尽裂,却未伤肌肤,顿时怔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八大门派虽休戚相关,暗中仍不免有争強斗胜之心,尤其是峨嵋独霸剑坛,使得也以剑法见长的武当、天台、点苍等派多少有点不⾼兴,今天大家前来看热闹,倒有人希望峨嵋会吃点小亏。
然而辛奇在这种情形下被人击败了,却使他们噤然无声,诧异万分,胡大刚一面把剑还给王立明一面道:
“两年前神州五剑联袂访青城,陕中剑客许明非的秋枫剑法可称一时之绝,对胡某也不敢轻视,峨嵋一个二代弟子即骄狂如此,看来你们这些名门正派是应该好好反省一下,多多警惕,否则灭亡之曰,将在不远矣!”
胡大刚说完话后,随即退到一边去了,可是他那番话却给大家留下了极深的印象,金池道长连忙遥拱一揖道:
“原来胡老师父是一位名家,贫道太失敬了!”
胡大刚微笑道:“掌门人太客气了,胡某岂敢当名家二字。”
王立明也笑道:
“胡大不过是青城山一名耝使工人,掌门人不必对他太客气,第一阵承让,第二阵掌门人可不能再客气了。”
金池道长是因为辛奇败得太丢人,幸好胡大刚说了那番话,所以才勉強说出名家二字来。
因为胡大刚能与许明非的秋枫剑法对垒,虽然没说出胜负谁属,从语气上听来大概是差不多。
八大门派并没有把神州五剑看得太⾼,但神州五剑在江湖上的名气很响亮,名家二字也还当得起。
因此把胡大刚也捧为名家之列,至少能使辛奇的失败好看一点,一个二代弟子败在名家手下,到底不太丢人。
谁知胡大刚偏不领情,王立明更说出那种风凉话,竟是存心揭穿他的用心,使他更难以下台了。
所以他胀红了脸,冷笑一声道:“胡老师父与王施主都不必过谦,江湖上所谓名家车载斗量,浪得虚名之徒,泛泛皆是,名家二字,在八大门派来说,并没有什么了不起。”
他情急之下,说话疏于检点,隐隐已激起一部份人的反感,不过由于他是一派掌门,大家不好意思表示。
王立明却不放过这个碴子,飞快地接口问道:
“掌门人是发表自己的意见呢?还是代表八大门派发言?”
金池道长一怔,知道刚才说几句话说得太过份了一点,可是话已出口,无法再改口,只得硬起头皮道:
“贫道今曰只是站在峨嵋的⾝分上说话,不过八大门派向来休戚相关,声气相同,贫道的话多少代表一点全体的意见。”
王立明冷笑道:
“那掌门人是认为除了八大门派之外,江湖上其他的武林人士都不值一顾,也全是浪得虚名之徒了?”
少林这次应邀观摩的是一名俗家代表,辈份却很⾼,是少林掌门宝相大师的师弟,姓霍,名仲凯。
他精擅少林外门武功,金刚掌、达摩神拳,以及外门兵器上的行者棒、罗汉杵、乾坤圈等都有极深的造诣。
可是为人却极为谦冲,这时起立发话道:
“八大门派并无歧视武林同道之意,江湖上固多欺世盗名之徒,也有不少技艺功力俱臻上乘,名符其实值得尊敬的⾼人。”
他的话虽然是为金池道长作支持,却也隐隐地点出金池道长语中不当之处,不过语气很和缓,也很巧妙。
金池道长如释重负吁了一口气道:
“霍兄之言极是,贫道拙于言辞,往往辞不达意。”
王立明冷冷地一笑道:
“言多必失,道长为一门之长,讲出来的话很难收得回去的,辞不达意四个字可不能当作借口。”
他⼲脆摆下脸来教训了,弄得金池道长更为难堪,可是霍仲凯已经出来打圆场,若是再继续坚持下去,等于是否认霍仲凯的话,也等于跟少林过不去,有苦说不出,只得厉声喝道:
“王施主今曰是登门赐教,不是前来斗口的。”
王立明哈哈笑道:
“不错,七煞剑派今天是来讨教剑法的,因为道长先提起八大门派对武林同道的看法,王某才趁便请教而已。”
他还是扣住话题,不肯放松,霍仲凯忙道:
“王掌门人,这个话题牵涉太广,一时讨论不了。”
他尽量把事情带过去,王立明却笑笑道:
“霍大侠是少林⾼手,在八大门派中也有一言九鼎之重,而且方才己承指示茅塞,王某不噤想请教到底,那浪得虚名与名符其实,究竟要以何为标准?”
这又是一个难题,霍仲凯是仓猝之间,想出那番话来打圆场,而王立明却是打蛇随棍上,非逼他讲个明白。
霍仲凯知道这下子不能随便回答了,八大门派势力虽众,不怕人家找⿇烦,却也不能无故得罪人。
好在他老于世故,略略沉思就道: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明眼人一望即知。”
王立明哈哈大笑道:
“霍大侠毕竟⾼明,在下虽然还不明白,却也不好意思再问下去了,只是像那位峨嵋⾼弟放诸江湖,不知该属哪一类?”
说着用手一指辛奇,一副咄咄逼人之态。
这句话将大家都怔住了,连霍仲凯也是张口结舌,无以为答,因为辛奇败得太容易,一招之下就丢了个大人。
说他好是打自己嘴巴,说他不好却又碍于峨嵋颜面。
金池道长更是満脸躁红,幸好辛奇自己抗声道:
“峨嵋门下练武只为強⾝固本,以期不堕先人之业,实无意于江湖上争名,辛某学艺不精,损辱师门威名,唯杀⾝以谢,阁下也不必以此逼人。”
说完面朝金池道长跪下,磕了一个头道:
“弟子无能,有负师长栽培之德…”
金池道长连忙叫道:“辛奇,不必如此,快起来!”
可是他说得太迟了,辛奇已经横过长剑,在喉头一勒,碧血飞溅,⾝子也砰然仰天倒下。
他一死,总算把峨嵋的僵局打开了,金池道长脸⾊变为异常凝重,目光中微眨泪光,沉声道:“把他抬下去,以大礼殡殓。”
然后又面向自己这边沉声道:
“辛奇之死,肇源于本座处事不当,今曰会后,本座立辞掌门之职,下一场是谁愿意出去?”
因为辛奇之死,将事态变为严重了,下一场的人胜则尚可,败了就必须走辛奇同样的路子。
因此他问了两遍,竟没有人回应,金池道长愤然道:
“峨嵋门中竟全是贪生怕死之徒吗?”
这句话更严重了,一个三十左右的青年道者肃然起立道:
“启禀掌门人,弟子等不辞一死,但生死事小,玷辱门户威名事大,因此弟子等不敢自专,还是请掌门人指定出阵人选,弟子敢保证峨嵋门一绝无贪生怕死之辈。”——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