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偷天换日
对杜英豪的过去,菊芳是比较清楚的,但也只知道他少年时就在金陵的码头边上长大,在龙蛇混杂的混混儿圈子里闯出了一点小名气。
他是个小氓,但是他不吃人、不欺负人,相反的他还有侠气,专门帮助那些受欺凌的弱者,反抗恶势力,虽然大部份是靠血与拳头来拚命,但也经常运用智慧来取得胜利。
杜英豪可以说是一个常胜的英雄,他几乎没有失败过,这并不是说他做每一件事都是一帆风顺的,他也经常遇到挫折,只是他不气馁、不认输,最后总是能将对方击倒而获取胜利现在,跟他一起混的旧伙伴们都抖了起来,靠着杜英豪的提拔,他们都做起大买卖了,提起杜英豪,他们都是尊敬万分,从他们口中,挖不出杜英豪的真实过去的,因为他们都将杜英豪神化了。
何况;杜英豪还有一段的生涯,那是他离开了金陵的小圈子而出外投师学艺,一直到他遇上菊芳,被留下来对付大恶霸焦雄为止。
这中间有好几年的光,对任何人而言,那是一段空白,很少有人知道他遇到了什么人,学了些什么以及做了些什么,杜英豪也从不对人说他这一段历程。
今天算是第一次透,最感兴趣的自然是菊芳,她立刻追问道:“爷!这位妙手大圣教了你什么功夫,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杜英豪肃然道:“是个玩猴戏的老太太,带了个女儿走江湖,贫病潦倒,躺在店里,又受到坏人的欺侮,我因为路过,一时打抱不平,帮了她们一点小忙,老太太很感激我,要把女儿嫁给我。”
“爷倒是福不浅,女孩子都想嫁给你!”
杜英豪笑道:“这倒不假,我一直都是很受女孩子的男人,虽然我不是小白脸,但却是个美男子,我江湖时,就有不少千金小姐要跟我私奔呢!只是我没与趣,又把她们给送了回去。”
这一点杜英豪的确没吹牛,他一直很能得女人的倾心,他虽不俊秀,却相貌堂堂,眉大眼,颇具大丈夫的气概,难得他很风趣,不那么古板,他又任侠,不畏权势暴力,而且带着一点叛逆,同整个传统挑战,这在老成持重的人看来,他鲁不文、轻浮、好斗、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一无可取,但是在一般少女们心中,却具有异常的吸引力。
菊芳见大家都在注意他的谈话,知道不宜再过份深入,杜英豪的过去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只是太平凡了,不合于他这英雄的形象。
因此改口问道:“那位老前辈是妙手大圣?”
“是的!她叫萧可人,她的女儿叫萧梅,跟我同年,今年也该是四十岁了!不知道她踪人了没有?因为我是偷偷离开她们的,或许还在等着我!”
菊芳皱起眉头道:“爷,你别谈那些题外文章,我们目前是在研究案情。”
杜英豪道:“案情没什么好研究的,我一听失窃情形,就想到只有大圣门的人才能做得到,现在又在屋顶上找到了猴,更可确定无疑了!”
菊芳道:“爷,你也只是揣测而已。”
杜英豪道:“绝对错不了,这库房中值钱的东西很多,而那些贡品的真正价值并不高,是存心要拆我的脸皮而已,可是若是人来下手,一定会将箱中的礼单文书也盗走,那才是最重要的东西,只有猴儿不识字,才会拿东西,不取文书。”
“那我们要如何着手追索呢?”
杜英豪想了一下道:“真正的大圣门传人是不落形迹的,不容易追索,但也不妨从地方上的杂耍猴戏班子着手,还有,就是打听一下,有什么人家养着猴子的,都细心调查一下,最好是连猴儿带主人一起请来。”
菊芳道:“那会有用吗?而且爷不是要下这件事?不叫声张吗?这一来,不是反而喧开了?”
杜英豪笑道:“我们可以说失窃,被盗走了很重要的东西,却不承认是贡品失窃,那就渡关系了,光荣!这件事交给你去办,青娘、月华,你们两个帮着光荣,在暗中注意着!菊芳!你可得把文书与礼单妥为收藏好,可不能再丢了。”
吩咐完毕,他又像个没事儿人一样,穿了青衣小帽,拉着玉佳格格,便衣去逛名胜了。
赖光荣倒是很紧张,会同地方上的干捕,以及当地几个有名的江湖人物,出动了一切的力量,到处去探访,根据杜英豪的线索,寻找大圣门的传人,这一来就苦了那些三只手的帮派。
公人们根据指示,第一件事就是把他们都抓了起来,要他们供出大圣门人的线索。
杜英豪的判断与消息倒是绝对的正确,那些人攀谈的结果,证实了大圣门确有那么一支直系嫡传而式微的门派,甚至于也找到了两位长老,他们更证实了有萧可人这么一位同门长老。
那两位长老年纪都很大,而且收山多年,没有再收传人,他们自然没有嫌疑,只不过他们前来勘察后,也认为是同门的手法,而且有一位长老根据遗落的猴来判断,认出这是一种通臂灵猿的。
通臂猿产自西方,身长不过尺余两尺不到,四肢却特别长,伸展开来可及六七尺,动作灵敏,智慧很高,也是大圣门人最理想的助手,只是这种猿类很少,要靠海客们乘船带进来,极为珍贵,再者这种猿猴不耐寒冷,到了北方很难养得活,只有南方靠海的地方才能活下来。
要训练它们能通人意开锁取物,更要两三年的工夫,到了冬天,必须全身置于温室中,一般人家是养不起的,走江湖耍猴戏的人家更不可能豢养了,这一来范围又缩小了很多。
可是衙中已经捉来了几十头大小不同的猴子,连带也锁来了几十名主人,赖光荣甄别的方法很绝,把猴见带上库房的屋顶,照原来的方法,掀开一块屋瓦,把猴儿放下去,库房中的陈设如旧。
大部份的猴见下去后,蹦跳,拉屎拉,得气冲天,白胡闹了一阵。
但也有几项猴子真会伦东西,只不过拿的都是金银元宝之类,这一来,盗贡品的窃贼渡抓到,倒是捉到了几个大窃贼。那些也都是大圣门的间接传人,只是已忘记了祖训,沦为鼠窃了。
这使两位大圣门的长老感到很愤怒,除了要求官府对他们严加惩诫外,也严厉地追索他们的师承渊源,以便清理门户。
但是,令人失望的是这些猴儿们却没有一头能够开锁的。也就是说,它们的主人都渡有劫取贡品,只是连带地道了殃而已。
窃贼没找到,贡品没消息,而京中派来的接专使却就要到了。这使得菊芳忧心如焚,连玉佳格格都替杜英豪捏了把汗道:“侯爷,事情不太妙,听说这次随行的大臣有好几位,其中有两个是被你垮的肃亲王的门生,他们已经知道了贡品失窃的消息,准备在这上面做文章整你呢!”
杜英豪却毫不在乎地笑道:“没关系,真正的接收大员是以宝亲王为主,他会支持我的!”
玉佳明知道这不太妥当,但也无可如何,因为贡品被窃的关系太大,也只右希望宝亲王能下去了,否则人人都难干系,连她玉佳也都有点牵连,好在杜英豪的肩胛硬,还能抗得住。
接的大队到了,东宫宝亲王为正使,还有两位副使,一位是户部尚书余中秀,是位汉宫,也是宝亲王的启蒙老师,倒是好说话,另一位则是刑部侍郎刚坚,却很难说话,因为他是肃亲王在大主考时钦点的探花,也是肃亲王的得意门生。
肃亲王垮了台,刚侍郎本来就要发布的尚书也受了影响,他对杜英豪自然是很不痛快,虽然杜英豪的帝眷极隆,但朝中反对的势力也很人,连宝亲王都感到头痛。
大家见了面,宣读了圣旨,皇帝对杜英豪出使东瀛宣扬国威之举,十分嘉勉,黄马褂已经赐过了,特地又颁赐了铁券丹书,那是一种特殊的荣誉,可免十死,可见朝廷对杜英豪的器重。
可是接着就是问题了,杜英豪请过了圣旨,也谢过了圣恩,受下了赏赐,接下来就要献贡品。
本来是要钦使自己送到京中面圣述职的,只是杜英豪有个臭毛病,要维持江湖人木,见皇帝不肯大礼参拜,皇帝没办法,只好将就他,但国家体制又不能因他而变更,只有派出一个迓的团体,将一切接收下来,免得他入京面圣。
这固然是给足了他面子,可是也有缺点,这种殊恩一定会使人心中不痛快,要挑他的毛病。
甚至皇帝也希望能找出他一点过错,杀杀他的锐气,当然,皇帝也知道杜英豪的重要以及在国人中的份量,不会过份地为难他而自毁长城,甚而引起全国人心之汤。
大家在大堂中分宾主坐下来,未及寒喧,刚坚就请求杜英豪将一应贡品文书移。
宝亲王道:“那不必太急吧!我们还没有跟杜侯谈谈他出使的经过呢!”
刚坚道:“经过情形,侯爷早已拜表进京,没什么好谈的了,最多不过是一些细节,那可以慢慢说,微臣此行最主要的任务就是点收贡品表章。”
杜英豪也道:“说的是,这一次东行,趣事很多,还有一些较为机密的事,那只能对殿下单独奏闻的,还是先办完交接再说!”
他吩咐从人把两箱贡品抬了进来,当堂点清楚,刚坚含着不友善的笑意,一一点收下来,而宝亲王与余中秀尚书却面有作难之,他们似乎早知贡品出了问题。
刚坚尤其仔细,不但核对了礼单上的物件,而且还要一一检视那些礼品的内容,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杜英豪有时是自己回答了,有时则命赖光荣代理回答,对他的每一项疑问都提出了详细的回答,甚至于比他所希望知道的还要详细。
刚坚显得很困惑,他对这些解释无法满意,却又提不出一个合理的辩驳。
点收完毕后,要开具收执时,他才提出了异议说:“兹事体大,请容臣今再作详细的检查,明再行签署!”
宝亲王皱眉道:“刚大人,你若是有问题,不妨现在当面问清楚,否则就该立时给杜侯办理点收,为什么要等到明天呢?”
刚坚硬着头皮道:“这个殿下也该清楚的,我们在途中接获密报,说贡品已遭失窃,而且根据近数接获之地方消息,都说杜侯在前一天雷厉风行追查窃贼而并无结果,可是今天杜侯点收时,绝口未提此事,是以微臣认为此事有待细查。”
宝亲王移目注视杜英豪,一时未作答覆,但杜英豪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那倒是应该慎重一点,这样好了,请刚大人现在将这些东西收下来,回去仔细地差人来检验一下,若是找不出错误,刚大人就将这些带回京去呈献圣上,若是找出与贡品礼单不符,也不妨在圣上面前告我欺君之罪!”
刚坚道:“这个…”
杜英豪道:“不过刚大人也请注意一件事,就是东西交给刚大人后,责任在刚大人身上了,若是有所毁损或不符,杜某就不再负责了。”
刚坚脸色大变道:“这个责任太大,下官担负不了,而且此次接是以殿下为主。”
杜英豪冷笑道:“原来刚大人也知道是殿下作主,可是见到了刚大人诸多挑剔,我还以为刚大人是钦点的主使呢!”
刚坚涨红了脸道:“杜侯爷,下官虽然只是副使,可是受命协助殿下,自然要尽职责!”杜英豪笑道:“很好,刚大人就多尽些职责,把东西收下来慢慢研究好了。不过刚大人若是没这份担待的本事,还是守些本份,听候殿下的指示的好,毕竟殿下是正使,他负的责任比你重得多!”
宝亲王也怫然地道:“不错,本座是正使,本座签了收执,一切责任在本座身上,刚大人如有异议,本座也可以不管,一切都交给刚大人来管!”
刚坚连忙避席道:“微臣不敢,微臣无状,请殿下恕罪,微臣请求告退。”
宝亲王想是发了脾气,沉声道:.“你要退也得在清单上连署了再滚,这可是你的职责。
刚坚道:“微臣在未确实了解前不便签署。”
实亲王道:“你还要怎么样的了解呢?”
刚坚道:“时间太过匆促,微臣未遑作详细之检查,而且这些贡品的真伪,微臣无从辨别。”
杜英豪冷笑道:“这些东西不过是当地的一些特产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异之处,主要是那些表章文书,那是足利正义执政代表东夷修好的诚意,也是下官出使彼邦的真正目的,只要我达到了这个目的,就算完成了圣上的托付了!”
宝亲王道:“杜侯爷说得对极了,圣上要杜侯完成的任务是促使足利将军上表修好,其他的都可以计较,重要的是知道他肯不肯朝贡?有没有贡品?至于贡品是什么,却不是计较的条件。”
刚坚道:“但贡品的厚薄,可以测知外邦修好诚意的多寡,至于贡品的真伪,尤足以表现朝廷的尊严,微臣以为草率不得!”
他不愧是御史出身,能言善道,连宝亲王也拿他没办法了,只有问道:“你有办法辨明真伪?”
刚坚道:“微臣受任之后,深知责任艰钜,故而聘得两位幕客,他们俱曾在东夷宫廷中待过,对东夷皇家的事物,有辨识的能力!”
杜英豪道:“刚大人倒是有心人,那就请刚人人把东西带回到行馆去仔细勘验好了!”
刚坚道:“下官负不起这个责任。”
杜英豪笑道:“这倒也是,这个地方不太安静,而且我的手下喜欢开玩笑,万一有人到刚大人那儿去开个玩笑,刚大人连身家性命赔上都不够。”
他知道刚坚担心的就是这件事,干脆说了出来,刚坚也干脆承认道:“下官不能不有此顾虑!”
杜英豪笑道:“那就请刚大人带了人来,在此地进行勘验,只要一直在我的人陪同之下进行,任何责任都由我来担负好了!”
刚坚忙道:“就这样好,下官回头就带人来,最多只要一夜,明必可给侯爷一个代了!”
他急急地告辞而去,宝亲王才皱眉道:“侯爷干吗要对他自己宽容呢,其实由本宫作主签署收下了,要不要他连署都没有关系。”
杜英豪一笑道:“他也是在尽责任,我应该尊重他的,既然贡品失窃的谣传,应该认真点。”
宝亲王这才道:“杜侯爷,外传贡品失窃,到底是否有这回事?现在陈尚书也不是外人,你确实给我们一个答覆,我们也好为你尽力。”
杜英豪笑道:“我是被人偷掉一点东西,不过那只是东夷朋友送我的一些纪念品而已!”“那怎么会传成是贡品失窃呢?”
杜英豪道:“因为窃取的人以为是贡品,这些礼晶与贡品放在一起,甚至于贮放在贡品的箱子里,这个人倒算是有点见识的,在那么多的箱笼中,就打开了贡品的箱子,盗去了那份膺品。”
宝亲王跟陈尚书都为之释然失笑。
陈尚书钦然道:“侯爷智慧若海,早有成算,难道侯爷已经知道有人会来窃取吗?”
杜英豪道:“那倒不是,小时候听说书,常有钦差大人的上方宝剑,或是做官的大印被仇人窃走而致丢官杀头的事,我就想,若是有人在贡品上动动手脚,可也麻烦不少,所以就预防了一手,想不到还给我蒙上了!”
陈尚书大笑道:“高明,高明,殿下与下官获知此讯时,颇为忧急,一直在构思如何为侯爷弥,想不到侯爷早已有了计较。”
杜英豪笑道:“二位盛情心领,我故意声张此事,就是希望能找出有谁在过不去,今天看刚坚的态度,似乎有点眉目了,还望二位能帮忙到底,做个见证,把这批小人的真面目抖出来,”在二人答应后,他们的声音变小了,进入密议,然后才笑地分散了。
刚坚是深夜时分才带了两个身穿青衫的中年男子来到驿馆,直赴仓库,要求勘验贡品。
仓库周围警卫森严,不但罗列了兵士,而且还有杜英豪邀来的大批江湖朋友守逻着,那真可以说连一头苍蝇都飞不进来,一只蚊子都逃不出去。
赖光荣在负责守卫工作,刚坚表明了来意后,赖光荣说要去请示侯爷,刚坚怫然道:
“本使间就当面代过,要随时来重作勘查,难道杜侯渡有对你们吩咐过?”
“侯爷是说了,而且还等了很久,因为大人一直不来,侯爷以为大人不会来了,才去安歇的,谁知道如此深夜,大人还会来的。”
刚坚冷笑道:“本使就是出其不意,使他无从准备起。本使此乃是奉旨行事,你还不赶快打开了门让本使进去,难道还想抗旨忤上不成。”
他声势汹汹,赖光荣似乎被他吓着了,一面连声道歉,一面打开了门,掌起了灯,来到库房中。
把贡品集中在一个小房间中,刚坚把赖光荣挥退了,同时道:“本使勘验时,不喜欢有人在旁边,你出去好了,若有遗失,本使自然负责。”
赖光荣道:“倒不是怕遗失,现下四壁森严,连蚂蚁都出不去,卑职是怕贵属一个下小心,使贡品毁损了,卑职可负不起责任!”
“不用你负责,本使一肩担负!”
赖光荣耸耸肩笑道:“刚大人,说句不怕你生气的话,你也负不起责任!”
刚坚然大怒道:“岂有此理,杜英豪是怎么管手下人的,如此不懂规矩,滚!滚下去,贡品若是有了毁损,砍头抄家,本使一身任之,现在就偏不要你在旁监视,你去告诉杜英豪,说本使亲至,他若是不放心,便该亲自在旁看着!”
他再度发了脾气,赖光荣只有退了下去,刚坚吩咐关上了门,又锁死了外面走道上的铁栅,才打开那些贡品来,由两个中年汉子详细检查了。
这两个人的确很内行,他们仔细地看每一件东西,检查过上面的各种钤记,刚坚一直在旁边问:“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问题?”
一个中年汉子道:“启禀大人,这些贡品都是出自宫中,没有任何问题,而且与礼单也符合。”
刚坚皱眉道:“怎么可能呢?那么下官今天下午叫你们去看的那些东西又是什么呢?”
“那些东西也出自宫中,跟这些是一样。”
刚坚道:“难道贡品还有双份不成?”
“回大人的话,听说杜侯这次出使东夷十分成功,足利将军对他十分尊敬,也许另外送了他一份礼物,六夫人得到的是那一份。”
刚坚翻大了白眼,半天后才重重的吐了口气:“费了那么大的心血,却白忙了一场,这叫我回去如何向人代呢?二位看看有什么方法?”
其中一人想想道:“那有一个办法,就是换掉一两件,明再以此作为证据!”
“换掉一两件?那来不及了,我明天就要作个决定,而且此地已有防范,进来不易。”
“不必等明天,现在就可以,敝人已随身带来了,是两柄摺扇与一朵珠花,形式与花样一般无二。”
他在身上取出一个小包,刚坚道:“你身上怎么会带着这东西的?”
那人笑道:“敝人是卖假古董为生的,善于仿制,六夫人未归大人前,与敝人合作过,用假货掉包,换出别人的真货,俱出敝人手艺。”
“好!那就快换,不会有毛病吧?”
他们才换好,那人藏起真货,忽然,一边的墙上开了一扇暗门,杜英豪、宝亲王和陈尚书都在门后一个小房间里,对他们笑着。
刚坚这一惊非同小可,硬着头皮上前见礼道:“殿下、尚书大人怎么也在此间。”
宝亲王道:“我和陈大人不好意思让刚大人一个人太辛劳,所以也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刚坚连忙道:“不敢当!不敢当,应该的!”
宝亲王笑道:“你是副使而已,我这个正使岂非更该用点心,刚大人,这两位就是你说的熟悉东瀛夷情的门客,给我引见一番。”
刚坚无可奈何地道:“这位沈光楷先生乃浙东才子,早岁曾经游学东夷,为利王室贵宾,这位穆正雄先生则是…”
杜英豪在旁笑道:“这位穆先生真名叫小木正雄,是人首领,我一直在找他…。”
刚坚脸色大变道:“侯爷不会错吧!”
杜英豪道:“不会错,刚大人该知道,旧东夷利王室遗孤美枝子公主跟我是好朋友,经我的帮助而被封为鹿儿岛城主,因而也放弃了在中国的间谍行动,她说旧的臣属中颇有几个不安份的,化名寄身在朝中一些大臣家中,耍我特别注意,她给了我一份详细资料…。”
穆正雄连忙辩道:“侯爷,敝人在刚大人幕下多年,从无不轨之行动,你不能给我带帽子!”
杜英豪笑道:“小木正雄的大臂上有一条黑龙刺青,这是日本在中华间谍的标志,穆先生把手臂给我们检查一下,就可以证明身份了。”
.穆正雄冲到门边,袖中突出一枝匕首,猛地削断了门栓,拉开了门冲将出去,宝亲王大叫道“拦下他,不能放他逃出去!”
杜英豪微笑道:“殿下放心,他跑不掉的。”
外面响起了几声霹雳似的巨响,那是火的声音,接着是赖光荣拖进了身是血的穆正雄,放在地上,迅速割裂衣服,出右臂,上面果然绣了一条大黑龙,张牙舞爪,栩栩如生。
那个姓沈的中年人也想身突围的,见了这情状才放弃了企图,杜英豪淡然道:“刚大人,我没有冤枉他吧!”
刚坚呐呐地道:“这个…下官不察,不知道他是日本人,幸得侯爷明察…。”
沈光楷却道:“大人,老穆已经死了,死无对证,还不由着人说去,臂上刺青是很平常的事,未必见得就是日本人。”
刚坚忙道:“是啊,侯爷,你还没有能确定他是日本人,就遽下杀手,成死无对证。”杜英豪冷笑道:“我早就确定了,他一来到此地,我就认出他的身份了,我这副手赖光荣的老婆也是日本人,她专司当年来华间谍的人事档案,由她指认下绝不会出错,”“那你们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将他指认出来。”
杜英豪笑笑道:“那是为了要看看你刚大人究竟存何居心,遣人私盗贡品跟我过下去。”刚坚脸色大变道:“杜侯不可血口人…”
宝亲王沉声道:“刚坚!我们在密室中将你的谈话和行动都看得一清二楚,你也不必狡赖了,这姓沈的怀中还藏着私换的贡品要陷害杜侯,现在是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话说?”
沈光楷在怀中将那柄宫扇取出一抛道:“大人、殿下跟尚书大人都是杜侯好朋友,他们曲意维护杜侯,你却是前肃亲王的门生,他们早就想排挤你,做成圈套来陷害你,你一个入怎么斗得过他们,还是乖乖地认了。”
东西不在他们身上,纵然是有目共睹,但刚坚若一口咬定是曲意陷害,却也没他奈何。
宝亲王气得脸泛青,怨声道:“岂有此理,你们明明想故意陷害杜侯,却图赖狡辩…。”
沈光楷冷笑一声道:“殿下,加之罪,何患无词,反正这是在杜侯的地方,周围也全是他的人,你们二位要包庇他,刚大人是斗不过的,好在刚大人在朝中还有一些亲朋故旧,他们的势力虽然不足与皇家相比,多少还能主持一份公道。”
刚坚得到了指示,也豁了出去,知道若是不赖到底,证据确实,自己也是垮定了,倒不如一口咬定了是受陷害,还可以争一争!
于是也哼了一声道:“殿下,微臣一心为国,无奈殿下曲意维护杜侯,打击微臣,此时此际,微臣人势孤单,百口莫辩,不过回到京师,发刑部大审之时,相信必有一份公道的。”
宝亲王气得手足冰冷,连陈尚书也没了办法。明明住了他们的把柄,但他们反咬一口h倒还真厉害,于是他们只有望着杜英豪。
杜英豪微微一笑道:“殿下,你是亲眼目见、亲耳听见的,难道也会被蒙混过去。”
宝亲王道:“我明知道他们之,可是刚坚在朝中确有一批死,目前虽无往日嚣张,但叫起来确也很讨厌。”
杜英豪一笑道:“没关系,现在我知道这姓沈的是大圣门中的一员,因为这反咬一口,也是大圣门中的拿手绝活儿,我先对付了他再说,光荣,给我把人绑起来。”
他做个眼色,赖光荣上前要绑人,沈光楷倒是不加抵抗,伸出两只手来听由他困绑。
赖光荣把他困得结结实实后,拔出刀,擦的一墼,居然将沈光楷砍成了两戡,头颅滚出多远。
众人都大吃一惊,宝亲王道:“侯节,怎么将他杀死了,这一来岂非更让他们有口实了。”
杜英豪笑笑道:“没关系,我们干脆也来个绝招,把他们三个人都宰了来个绝户计!”
宝亲王道:“那怎么成?”
杜英豪道:“没什么不成的,刚坚为了要陷害我,才趁着夜深前来,行踪很隐密,这倒是省了不少事,把人全部宰了,毁灭体,来个神不知、鬼不觉,根本不承认他们来过。”
宝亲王道:“那我回朝要如何代呢?”
杜英豪道:“殿下只说刚坚连夜失踪,遍寻不获就行了,在另一方面,我可以加紧着手,刚才已经知道了下手的是什么六夫人,据我所知,刚坚第六个姨太太是个江湖出身的女子,要找到这个女子并不难,捉到了她,起出了赃物,自然也有了口供,那时大家会以为刚坚是由于事机败,畏罪潜逃,整个事情就不了了之…。”
宝亲王沉道:“这究竟不太好吧?”
杜英豪道:“微臣也知道这不太光明,但是对付这种无赖小人,只有用这种无赖方法。
陈尚书在杜英豪的以目示意下,也配合着道:“殿下,这倒是个好办法,免得刚坚的那批狐群狗趁机谋孽生事,只要殿下知道刚坚死得不冤枉,大可问心无愧,甚至于在圣上面前,也可以据实密奏,相信圣上也会同意的。”
他见宝亲王还在犹豫,仍又进言道:“殿下,这次事件即使得逞,对杜侯也不过是造成一点不愉快而已,他们正因为杜侯对朝廷建功厥伟,为朝廷柱石,才想叫杜侯对朝廷离心,进而遂行其他更大阴谋,殿下可得当机立断,不叫他们阴谋得逞!”
宝亲王为之动,毅然地一挥手道:“对,这些人在朝终是祸害,杀得一个是一个,侯爷,你尽管下手好了,外面平息众议,照你的办法,圣上面前,我一肩担承,说是我杀的。”
刚坚渡想到杜英豪会有这一手,再看宝亲王作了表示,这才慌了手脚跪下道:“殿下饶命,臣罪该万死,不过一时糊涂,受了小人怂恿…。”
杜英豪笑笑道:“怎么?刚大人,你现在承认是故意要陷害我的了?”
刚坚不敢再倔强了,再者,他似乎一切都倚赖着沈光楷为他出主意,去了个智囊,他顿感束手无策,只好一五一十,把一切都招供了出来。
事情是起源于杜英豪把宗室中几个有力的亲王整垮了台,使他们大起恐慌,认为杜英豪在朝,他们这一夥人绝难有出头。一定要想个办法,扳倒杜英豪。只是杜英豪功勋既大,手下能人又多,武功技击天下第一,为人又机智百出,要垮他实在不容易。
这次总算逮到个机会,杜英豪出使归来,他们可以在贡品上动动手脚。那也不容易,可是幸好六年前,刚坚经沈光楷的介绍,娶进了六姨太,是个江湖女子,这个女的本事很大,养了一头金丝通臂灵猴,聪明善解人意,刚坚任职刑部,也是靠着它,私下出入各大臣的机密书房,窃取到不少机密。造成他的特殊势力,一帆风顺,渡几年由四品外吏,爬到了二品侍郎的位子。
刚坚力争到一个贡副使的差缺,先一步遣他的人姨太素华踉沈光楷下来动手脚。
把贡品偷到了手,放出了空气,刚坚来到之后,就在贡品上大做文章。
那知道杜英豪棋高一着,居然早已把真的贡品收了起来,他们盗来的竟是一些膺品。
小木正雄是沈光楷临时拉来的帮手,对识别贡品别具心得,那里想到他竟会是日本人,由于贡品找不出毛病,他们才想用偷天换的手法,坑杜英豪一下,结果却反而被杜英豪给坑了。
这次是秘密审讯,陈尚书做笔录,对刚坚也还客气,仅摘去了他的顶子,没有收监。
杜英豪对那位六姨太问得很详细,事后,刚坚被软了起来,宝亲王要立刻拜本进京,却被杜英豪给了下来,他要求见到那位六姨太再说。
宝亲王跟陈尚书都主张要严惩这个女人,说她帮着刚坚,窃取大臣机密,作为勒索之用,罪下可逭,但杜英豪却极力替她辩护。
于是宝亲王知道杜英豪跟这个叫素华的女子,必然有着一种不寻常的关系。
以杜英豪跟宝亲王的情,还有什么事不能商量的,何况宝亲王也了解到杜英豪的脾气,他说提出请求,已经是给足面子了。即使他摆下脸来硬要怎么做,朝廷也只有接受的份儿。
奏章被了下来,宝亲王和陈尚书留下来,等候杜英豪的消息而后再做决定。
这也是很特殊的例子,宝亲王以东宫皇储之尊,却要听杜英豪的节制。虽然杜英豪是侯爵,地位却高不过太子去,可是宝亲王也明白,官爵地位上的尊卑不适用在杜英豪身上的。
他这侯爷是朝廷封的,但杜英豪肯接受那个爵位却是给朝廷的面子。以杜英豪在江湖上的身份,绝对比皇帝还尊贵,王法有时还及不到江湖人身上,但杜英豪一句话可以放诸四海皆准无违。
刚坚在城郊的乡下有所别庄,是他的一个门下的总管出头置下的,实际上却是刚坚的产业。
这所别庄很豪华,也很宽广,更是非常的神秘。因为这个地方是刚坚的外围办事处,刚坚本人虽只是刑部侍郎,但他也是朝廷中一个有力的权力集团中的中坚人物。
此地靠近海道,也是那个权力集团的争取要点之一,海口外国商船的关税是笔钜大的收入,历来的海道都是那个集团的人包了下来。刚坚的这所别庄自然也有很多特别的作用。
地方官是早就得了知会,对这所别庄的人和事不得打扰,多年下来,早已形成一个特殊的地方。
别庄跨地两顷,但是在别庄周围十里之内,也被划为了区,寻常人等根本不得靠近。
这天早上,却有一辆华丽的车子直驶到庄前,气派也很大,庄上倒是不敢怠慢,连忙出来问讯,车上跨辕执鞭的是赖光荣。双手一抱,神气地道:“忠义侯杜侯爷和硕格格玉佳格格来拜会刚大人!
来人的身份很显赫,庄中的人明知不大对劲,连忙报了进去,没有多久,那位总管周子祥气急败坏地了出来。
玉佳是认得他的,冷冷地道:“周子祥,几年不见,你倒抖了起来,在这儿当老太爷了,”玉佳原来也属于这个圈子内的自己人,周子祥在以前对她只维持个礼貌而已,但现在彼此身份不同了,他再也骄傲不起来,连忙跪下拜见了,才起来低头垂手道:“格格言重了,小的是承家主人恩典,赏了一片草田,在这儿做了庄稼人。”
“庄稼人,看你这儿的气派,连个总督抚台都此不上呢,你这庄稼人可神气得很哪!”
在玉佳面前,周子祥不敢再打马虎眼见,只有陪笑道:“小的虽是在这儿种田,但是京中有家主人的朋友亲戚路过,都由小的接待,所以才多盖了几间屋子,可不是小的自己住上!”
“刚坚有许多朋友吗?”
“不””不多,可是有些同年外放内调,都带了家眷同行,小的总得准备得充分一点。”“刚坚自己来了,也是住在这儿吗?”
“回格格的话,家主人难得出门,前几天因为放差,出来接侯爷,因为是公务,仍是住在行馆,只是空到此地来坐了一坐。”
杜英豪笑道:“他的家眷却是住在这儿的。”
周子祥对这位传奇人物深具戒心,不敢玩滑头,只有道:“家主人这人公差不长,没有带家眷,不过六夫人因为南来探亲,在家主人之前几天到达,暂居下处,只是赶巧而已,可不是一块来。”
玉佳笑道:“就算是一起来的也没关系,我们可不是来查他这些的,周子祥,昨天办交接时,刚大人对杜候带同来的贡品不太满意,没有及时签署收下,想必是对侯爷有点误会,所以我们今天特别来跟他私底下解释一下。”
冈子祥道:“格格,家主人的公务,小的怎敢参闻,侯爷该找家主人谈去的!”
玉佳道:“我们就是找他面谈的,你可别说他不在这儿,我们问过了,知道他昨天下午就来了,一直没回行馆去。”
冈子祥怔了一怔道:“回格格侯爷,家主人昨午后是来了一下,但是摸黑就走了!”
杜英豪脸色一沉道:“周总管,你别给我来这一套,他在验收上挑眼见,我知道他是在借题做文章,今天来看他,是给他面子了,他若是晓事的,就好好跟我商量一下,多少我会对他有一份谢意,但他若是拿铙,那可打错了主意,多少比他更厉害的角色,我都扳倒了,还会在乎他不成?”
周子祥见杜英豪翻了脸,更为惶急,连忙道:“侯爷明鉴,家主人确是不在此处。”
杜英豪冷笑道:“这就怪了,我到行馆去问过了,说他昨天下午就上这儿来了,一直没回去。”
“家主人是在昨天下午来过,跟六夫人盘桓了两个时辰,然后说有重要公务,带了两个人走。”
玉佳道:“走了?走上那儿去了?”
“小的不知道,小的只是下人…”
杜英豪冷笑道:“鬼话,他分明是要跟我过不去,拒不签收而已,周总管,你去告诉他,说他只是副使,并不是非要他签署不可的,他这避不见面就是失职,宝亲王等得很急!”
周子祥急得汗都了下来道:“侯爷,家主人的确不在此地,小的立刻派人出去找找他!”
“你知道上那儿去找他?”
“小的不知道,但是有两位府中师兄弟是追随家主人来的,昨天家主人公务用不到他们,被小的留了下来,他们也许知道家主人的下落!”
玉佳笑道:“好!那你叫他们去找找看,找到了他就告诉他一声,说侯爷跟我私下来找过他,若是肯商量,大家最好别伤了和气,如果他一定要跟侯爷作对,侯爷也不是省油的灯。”
周子祥只有连声称是,杜英豪却愤然地道:“叫他放马过来好了,我杜的绝不在乎,而且我也说句狠话在这儿,贡品叫人动过手脚没错,那是大圣门的手法,我已经看了出来,我相信他跟下手的人必有接触,才出来找他谈谈,因为我跟大圣门的人略有渊源,才对他客气,若是他坚持拿跷,我出动所有的江湖情,不怕找不到那个人,那个时候就要他吃不了兜着走了。”
周子祥脸色苍白,只有连声称是的份儿,一路鞠躬如也,送走了两位贵客,然后一溜烟似的奔上了后庄的一幢小楼。楼上一位花信少妇,抱着一头金丝小猴,正在对窗发楞。
看见他来了,将头一抬,周子祥却凑过去道:“六夫人,事情不太妙,刚才杜侯爷来了,他是找大人私下商量的,因为大人不在,他很生气,说的话很不好听。”
少妇冷笑道:“他发什么狠,贡品失盗,闹出来就是砍头的罪,他敢不乖乖的听话!”
“六夫人,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杜侯爷很精明,居然已经看出是大圣门的手法,目前他不愿追究,才打算私下了断,若是条件谈不拢,他将会利用江湖上的全部力量,循着线索追查,恐怕迟早会把夫人给追出来。”
少妇脸色一变道:“他知道是我?”
“目前还不知道,但是以他的精明,加上了他的江湖势力,大概不难把夫人给追出来,大人一定是怕他究诘,才躲了起来,小的看夫人也赶紧离开这儿,秘密回京的好,在这儿实在不安全!”
“怕什么?他还敢来抓我不成?”
“夫人,他手底下的能人很多,这所庄子是拦不住的,他刚才已经叫出了大圣门的名称,如果再给他们找到夫人手中的这头灵猿,夫人就藏不住了,那时大人也就糟了。”
两个人的语声更低,商量了一下,最后周子祥才道:“趁他们现在还没注意这个地方,夫人立刻就走,而且是由后庄的秘密水道坐船出去,小的这就去吩咐准备,夫人略作收拾就来吧!”
少妇点点头,周子祥急急地走了,少妇发了一阵呆,然后整了一个小包袱,里面都是从杜英豪那儿盗来的贡品,然后打开一口精细的竹笼子,把怀中的那头金丝猿放了进去,也急急地下楼了。
她走的是后面,走进了靠荷花池的一间小屋子,等她再出来时,却已是很远处的河边了。
有一条小船泊在河边,她跳上了船叫道:“老周,你怎么还没准备好?划船的人呢?”
边说边掀帘进舱,人就呆住了,因为舱房中两把椅子上,端坐着杜英豪和晏菊芳,而那个周子祥却跪在地板上。
少妇神色一变,随即咬牙道:“老周,你好,居然敢出卖我,我要你的命!”
抬手间铮的一声,一缕黑线由袖口出,周子祥的额角上已上了一枝小袖箭。
晏菊芳神色一变,抬手就要接兵器,杜英豪却摆摆手道:“别动手,我来跟她谈!”
他转向了少妇,然后轻轻一叹道:“素华,十几年来,你已经成为一个少妇了,怎么还是这样心狠手辣,出手就伤人性命!”
这个叫素华的少妇厉声道:“杜英豪,你步给我来这一套,姑天生就是这个脾气,凡是出卖我、欺凌我,或是企图占我便宜的人,我绝不放过他,你不是送了我一个外号叫辣手观音吗?我若是不辣手,怎么对得起这个外号?”
杜英豪轻轻叹道:“你怎么越变越坏了?”
素华怨声道:“我从来也不是好人,所以你才瞧不起我、讨厌我,占了我的身子后,悄悄地扔下我跑了,我叫你跑跑看,是否逃得出我的手掌?”
她的手又对准了杜英豪,窄窄的袖口中有一枝黑色的管子,正是袖箭的筒。
杜英豪有点狼狈,但仍然维持着镇定,叹了口气道:“素华!说话要凭良心,我并没有存心要占你便宜,是你拖着我拚酒,两个人都喝醉了,醉酒后大家都糊涂了,何况我也没不负责任,我要求你跟我一起私奔过,你却反而在你爸爸面前告我一状,害我差点送了命,你们父女俩商量着要宰我。”
素华沉声道:“我怎么能跟你私奔,我是大圣门唯一的传人,怎么可以丢下门户不管…”杜英豪道:“这就是了,你丢不下门户,我却不能放弃我的祖宗。”
“谁叫你放弃祖宗了?”
“你们!你不能下嫁,非要我入赘易姓,而且还要我跟你们一起做贼,这可是我祖上所不容的,我不跑,你们要杀我。”
“你为什么要学我大圣门的手法功夫?”
杜英豪道:“我并没有想学,是你父亲硬要教给我的,他一厢情愿,认定我是大圣门的传人了,却没问问我同不同意,这能怪我吗?”
素华冷笑道:“你现在抖起来了,官拜侯爵,又是天下第一大英雄,瞧不起我们做贼的了,当年你落魄的时候…”
杜英豪道:“当年我穷了一点,可并不落魄,我年轻力壮,什么活都能干,也饿不着我,所以我同样的瞧不起做贼的,素华,你别以为我在你家住了几个月就得把人卖给你们了,说我欠你们一点情,我不否认,说我忘恩负义我就不认帐了,我不是无处投奔,非住你家不可,是你们硬留下我的。”
素华脸寒如冰道:“道理被你一个人占了。”
杜英豪叹了口气:“话不是这么说,你有道理也可以提出来的,只要你能倒我,我绝不强词夺理,若是你提不出道理来,就得向国法低头。”
素华难以相信地道:“什么,你要用国法来制裁我,姓杜的,你再说一遍。”
“不必,我已经说得很清楚,窃取贡品的事,我不加追究了,因为你是为了私人的意气,而且你偷去的贡品也不是真的…”
素华叫道:“胡说,这明明是从那口放贡品的箱子里取出来的,告诉你,杜英豪,你骗不了我的,惹急了我,老娘就毁了这些东西…”
杜英豪微笑道:“这些东西是扶桑的朋友送给我的礼物,你若是喜欢,送给你都行,它们却不是贡品,刚坚和那两个助手都知道,他们已见过真正的贡品,就是为了想害我,想再施展一次掉包的手法时,被我捉个正着,人赃俱获。”
“你骗人!你骗人!”素华虽还叫着,却已厉内荏,声音也显得有气无力了!
杜英豪微笑道:“刚坚已经被扣了起来,也把你招了出来,所以我才能找到你。”
素华咬着牙齿道:“这个老王八旦,坏事全是他叫我干的,居然全推到我头上来了…”杜英豪道:“他倒没有全往你头上推,而且也推不掉,罪魁祸首是他,那可赖不掉的,素华,事情都查明白了…”
素华倔强地道:“那就往官里送好了,老娘不在乎,到了刑部大堂,我把这批王八旦全给咬出来,倒霉的可不只是老娘一个人。”
杜英豪一叹道:“素华,你别急,案子查明白了,是我了下来没往京里报。”
“为什么?”
“为了你!为了我们当年的一段情,也为了你已经有一个很好的归宿。”
“做人家的姨太太,这是什么的好归宿。”
“不然;刚坚的元配已经身故,他虽然有好几房姨太太,但你却是最当权的…”
“那是因为他有利用我的地方,否则他才不把我看在眼里呢,我不但是汉人,而且还是江湖人,在旗人的家里,永远不会有地位的,算了,杜英豪,你别卖情了,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
“你不想跟他下去了?”
“想个,这老王八旦只是在利用我,到了差不多的时候,他准备毒死我,报个暴病身故,灭了我的口!”
“他会这么狠吗?”
“我绝不冤枉他,他连毒药都准备好了,这是最后一次利用我,根本没打算要我回去的,这是他昨天来对那个周子祥所作的指示,全被我偷听到了,所以我才不放过那个奴才。”
杜英豪一呆道:“我本来是想下这件事,叫他好好待你的,现在看来是错了。”
素华冷笑道:“杜英豪,你自己摔下了我,现在却把我给一个瘟老头子,你真是好算计。”
杜英豪立刻道:“天地良心,我决不是这个意思,刚坚可不是我替你找的…”
“我跟了刚坚可不是为求出身,是我同门的一个师兄在他那儿当幕客,设下圈套,在我做案时抓住了我,刚坚把我保了出去,而后再利用我,我恨死这老甲鱼了,绝不会再跟他去。”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要不,你也可跟我!”
“跟你!还是做你的姨太太?”
晏菊芳见气氛已渐渐松弛了下来,也放下了心中的一块石头,只有她知道这个女人若是横了心,袖中的袖箭出有多危险,也知道杜英豪绝对躲不过的,难得有这个缓和的机会,忙笑道:“这位妹子,侯爷的元配是我,那也只是一个名义好听些而已,侯爷的老婆可不分大小的,再说你别瞧不起侯爷的姨太太,连当朝的和硕格格、东洋的公主也都硬挤着要做他的姨太太呢!”
“就是那位玉佳格格?”
“还有一位美枝子公主!”
“我知道她们,刚坚那儿都右她们的资料,她们本来都是忠亲王圈子里的人。”
“现在都不是了,那个圈子被侯爷一手垮了,所以他们才恨之入骨。”
素华冷笑道:“恨之入骨是不错,但说那个圈子垮了却不见得,他们的势力还大得很呢!”
杜英豪一笑道:“骨余气,不足为惧,现在刚坚也跌了进来,更不足为惧了。”
素华道:“你若这样想,就大错特错了,刚坚只是一个主事人员而已,他还要听取指示,背后还有更有力的人做靠山呢!”
杜英豪一怔道:“是谁?”
“我不知道,他们进行得很秘密,在偷窃贡品时,我曾劝过刚坚,说宝亲王跟你最密切,他已是当朝太子,将来就是皇帝,他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这老甲鱼却笑着说,太子未必就当得了皇帝,庆亲王垮了,他们的圈子仍然掌握着大势。”
杜英豪道:“奇怪了,朝中还有什么有力人士呢?差不多的几个都下台了。”
“刚坚说那几个老家伙太嚣张,做得太明颢,早该整掉他们了,他们现在的这个主子才是最聪明的,隐藏不,暗中活动,等时机成…”
杜英豪道:“不对,我得再去问问刚坚去!”
素华道:“没有用的,他绝不会说出来,而且他是刑部侍郎,你们也不能对他用刑。”
杜英豪冷笑道:“在我手中,管他什么侍郎,那怕他是刑部尚书,我照样能修理他。”
素华道:“你别来,目前他们最忌讳的就是你,要想尽办法对付你呢,只要你有一点不对,让他们抓住了机会,就会全力对付你。”
“那又能怎么样呢?要得了我的命吗?”
“不必要你的命,只要你丢了官、削了爵,离开了朝廷,他们就得逞了。”
晏菊芳也道:“侯爷!这倒是,朝廷大员,不可以动加私刑,你可得把脚步站稳。”
杜英豪想了一下道:“素华!不去管它了,还是谈你的问题,你究竟是作何打算?”
素华道:“我还能作什么打算,以前我是被抓在刚坚手里,没法子离他,这次我答应偷盗贡品,也是想闯点事,把刚坚给抖出来,老实说,我原打算到了京师,再把贡品还给你,然后扯出老刚来,我才能身,你要我,做婢做奴都行,你不要我,我就当我的大圣门主去。”
杜英豪笑道:“你怎不早说呢?”
“我怎么知道你已经抓下了刚坚,更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我们从前的事?”
杜英豪笑道:“素华!我岂是那样的人,你可以问菊芳,我一看出窃盗贡品是大圣门的手法,立刻就把你的事说了出来,我这人或许不够专情,但绝不混帐,更不会负心。”
晏菊芳恨恨地道:“当然了,你不必负心,每一个人都收到身边来,多多益善。”
杜英豪笑道:“多几个老婆是好事,但也不能太多,好了,你暂慢吃醋,素华,你既然愿意跟我,就帮我一个忙,把那批人揪出来…”
“我…要怎么帮忙法?刚坚并没有太信任我,他那个圈子里的秘密,我也知道得不多…”
“没关系,我会安排的。”
杜英豪回到驿馆,他去抓刚坚的六姨太,却迟了一步,没有抓到,只是在手中,格杀了一个帮凶周子祥,他是刚坚的庄客,刚坚涉嫌是事实,但他是二品大员,而且案情重大,只有秘密解京师审讯,杜英豪不想进京的,也得走一趟了。
刚坚犯了法,但还没有受到囚犯的待遇,未加刑具,行动有人跟着,失去自由而已。
在夜晚住宿的时候,他还有单人一个房间,这天他饭后上,却发现上已经有个人,他看清是素华时,更吃惊了:“素华!你怎么来了?”
素华也低了喉咙道:“大人!那个杜英豪真厉害,那天幸亏周子祥死命地挡了一挡,我才能跳下河去身了,但是我也不知如何是好,打听得你们要住在这里,我预先就躲了进来,跟大人碰个头,看看要怎么办?”
“你没被人发现吗?”
“没有!我计算好你们的行程,预先就藏了进来,然后又偷听到他们的先行官分配屋子,我打听到那一间是留给您的,先就躲了进来,藏身在坑底下!”
刚坚欣慰地道:“那就好,素华!真难得你有这片心,那个杜英豪真厉害,居然先把贡品私藏了起来,了一份假的在那儿引人去上当。”
素华道:“大人,东西绝对不假,是他自己也有几份而已,听说他的行囊中带着的东西比贡品还珍贵呢!可不可以在这上面做文章告他?”
刚坚叹了口气道:“没办法,他公开地宣布了,这是足利知义送给他的,他这个特使与众不同,而这次出使的任务也是靠他自己的力量办通的,朝廷没有出一分力,反而得了不少好处,就是贡品真的丢了,也不会有多大罪的,当初在这上面做手脚是个大错误!”
素华恨恨地道:“那要怎么办呢?难道就算了不成?”
“自然不能算,这一定要他滚蛋才行,否则我们就永远不能出头了,尤其是等皇帝殡了天,宝亲王即位,大势全落在他们手中,我们就垮定了。”
素华着急地道:“老爷子,你别担心以后的事儿,目前最急的莫过于出您自己、您有什么打算呢?”
“我没太大的关系,虽然我都招认了,可是同来的两个人都死了,无法对证,到时候我可以来个矢口否认,朝中自然会有人替我说话的。大不了个革职而已。”
素华道:“老爷子!您想得太乐观了,恐怕没这么轻松,我听说杜英豪很有算计,把您被扣起来的消息隐而不发。看到京里时有谁来跟您连络,顺着线往上追,还有,在家里掌着您机密的心腹有三个人,似乎他们也知道一点眉目了,准备到时候大干一番呢!”
这个消息对刚坚而言是很震惊的,他急了道:“这不行,得赶快想办法才行,素华,你赶快回去,先把那三个人设法灭口,然后再把要紧的东西收起来。”
素华冷笑道:“老爷子!说得倒好,您把我给咬了出来,若不是我机警跑得快,早给抓了起来,这会儿我己成了个黑人,还敢面回家吗?说不定人家已经在家里张好网等着我呢!我一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这…倒是,你不是有一身本事吗?偷偷地摸回去总行吧,家里的地形你最热,趁机会暗中下手。”
“我可以试试看…可是我去算计谁呀?”
刚坚轻叹道:“还能有谁呢?我身边的只有一个师爷金启祥,一个是总管得禄,他们是负责连系和秘密文牍往来的,一定要叫他们开不了口。”
素华道:“这两个人倒容易,我根本不必回去,只要悄悄找人递个信儿,叫他们出来商量机密事儿,然后出其不意解决了,神不知鬼不觉。”
“对!这样子好,你快去办吧!”
“老爷子,我现在可是孤身一个人,要我对付两个大男人,我可不敢太有把握,万一漏掉了一个,那可是大麻烦,您最好给我找两个帮手,以期万无一失。”
“我上那儿给你找帮手呢?我现在是在软中。”
“老爷子,您自己没人,总可以找您的知己朋友派人出力吧,这可不能开玩笑,必须要万无一失才行。”
刚坚想了一下慎重地道:“好吧!你秘密回到京师,到王府井大街去找德贝子商量好了。”
“什么!德贝勒兼九门提督,他会帮我忙。”
“少说废话,你秘密见到他,把事情告诉他,然后听他告诉你怎么做好了,对了,你以后就住在他家里。”
“我不要,那家伙是出了名的花心大少,见了女眷,总是风言语的占便宜,每次见到了他都拿眠睛盯着我上下看,就像我没穿衣服似的,这下子住他家里。”
刚坚一叹道:“你们女人家懂个什么,这是他的掩护,就因为他如此,才没人会注意他,其实这位贝勒爷雄才大略,极有城府,倘真要能看上你,倒是你的造化了。”
“我才不信呢?狗改不了吃屎,老爷子,我可以去找他,但他若是对我不规矩,我立刻拔腿走人,我虽是江湖人出身,可不是八大胡同的粉头儿供人取乐的。”
“你放心,我保证不会有这种事,当着人,他或许有点轻浮,但私底下办事,他最正经不过。”
“好吧!老爷子,杜英豪说是有三个人,还有一个人呢?还有您说的东西呢?又在什么地方?”
刚坚庄容低声道:“还有一个人是老四。”
“什么!是芙蓉四姐!这怎么可能呢?她整天生病,跟谁都没来往,而且老爷子也难得上她那儿去。”
刚坚微笑道:“要这样才不会引人注意,你也知道我这个官儿干得虽不很高,权柄却很大,手头总有不少的秘密,有时不便自己经手,就得找个靠得住的人,而这个人又必须不受人注,才能干得好!”素华不高兴地道:“哼!老爷子往常说我是唯一参与您机密的人,原来都是哄我开心的,四姐才是您的宝贝。”
刚坚轻声一叹道:“素华!参与机密不是好事,像老四,替我尽心卖力了十来年,结果呢?到了紧要关头,我却必须牺牲她,因为她知道得太多了,当我不能再照顾她的时候,就不能让她落人别人手中,这是件很悲哀的事!”
素华也不闸扭了,只是低声道:“这么说四姐…”
她用手做了个切菜的手势,刚坚黯然地道:“是的!做得秘密一点,而且留她个全吧!
以后我会多请些和尚道士替她超渡的,这是没办法的事,希望她不会恨我!”
“是我下手,她恨的是我,我倒不在乎她恨我,只不过叫我去杀死一个成天泡在药罐子里的人,我怕下不了手。”
“素华!你若以为她成天生病就错了,她出门找大夫、求神问卦都是幌子,实际上是去连络消息,她根本没病,而且她的身手也颇为了得,你得多加小心。”
他看见素华还有不信的样子,连忙补充道:“是真的,你别瞧她是八大胡同出身的姑娘,可是她进门却是九门提督府捕头小雷公作的媒,我想多半是德贝子送来的,一方面也有监视我的意思,所以你千万别心存善念而自己吃亏,见面先跟她假意商谈一阵,然后冷子给她一下。”
“我知道,杀人的事我在行,用不着教我。”
刚坚颇为感慨地道:“做了她之后,在她的衣柜下面有个暗格子里放着文件,那要妥为保存的,还有一些地契产业凭证和几个存摺,你就藏着,也许将来我无法复职,就要靠着这些养老了,素华!你可得凭良心。”
“老爷子是怕我卷逃吗?那可太小瞧人了,我是大圣门的门主,岂会做出那种没廉的事!”
刚坚叹了口气:“我在宦海中浮沉多年,对人心世道看得太多了,实在不敢轻易相信人,现在只好相信你了。”
素华对这老头子多少有点歉意,不敢多耽,又等了一下,听得外面人声已寂,悄悄地上了屋子走了。
素华从刚坚那儿套出的消息是令人震惊的,尤其是宝亲王,他讶然地道:“原来是德荣在作怪,这实在令人难以相信,他虽有些小聪明,却是最没城府的一个人,跟谁都是嘻嘻哈哈的,他做九门提督还是我保荐的。”
陈阁老却道:“德贝子只是外表糊涂,内里却精明得很,九门提督是最不好干的差事,但是他接任之后,却没出过一点岔子,再者,他是已故荣亲王的世子,跟殿下是未出五服的堂兄弟,也算是皇室亲裔。”
“但是把他扶上大位,会令人尊敬吗?”
杜英豪道:“就为了他那份德,每个人都以为他没主见、便于驾驭,所以老一辈的几个王室宗亲才不顾一切地替他出死力。”
宝亲王仍是连连摇头,杜英豪道:“是不是他,等素华回去一查证据就知道了,不过,我们倒是要好好地对付他一下!”
他们又商量了一阵,决定了一些计划,就开始实施了,素华悄然地先赴刚公馆,秘密地找到了四姨太芙蓉,毕竟心软没忍心要她的命,只用闷香把她了过去,交给同来的水青青和王月华背走了。然后她找到了那个暗格,起出了一大堆文件和契据,交给了赖光荣后,而如言来到了王府井大街的德贝勒府,找人悄悄地通报进去,德贝勒立刻在花园的书房里接见她,问明经过情形时还是很正经,等她说出了刚坚灭口的要求后,德贝勒居然嘻皮笑脸地握住她的手笑道:“素华,你这一朵鲜花,跟着刚老头儿,就好像是在牛粪上,现在他出了事,你跟我算了!”
素华看他的态度突变,知道有些不对劲,连忙挣扎道:“贝勒,别开玩笑,我家老爷子立刻就要回京了。”
德荣冷笑道:“刚老头子太多嘴,他不可能回来了,不过你在我面前耍花招,也太把我看低了,说,你什么时候跟杜英豪串通了,他准备如何来对付我?”
手紧得像铁箍,素华这才知道他果然深藏不,挣了几次没挣脱,可是屋外竟然响起了一个洪亮的声音:“德贝子放开她,我来回答你好了!”
那是杜英豪,他居然蹑在后面来了。
德荣的脸色一变,狠狠地摔开了素华,摘下了墙上的剑,一掀门冲了出来,但见杜英豪笑地站在天井里,身上虽然穿了便服,却别具一种慑人的气势。
德荣的气势为之一挫,强自振作地道:“什么人?”
杜英豪笑地道:“贝勒爷,这是何苦呢?你不会不认识我,更不会不知道我的来意,大家省点精神,摊明了来说为好,你要是不知道三个字来推托,就太没有诚意了,也辜负了我的一片心,我可是为了息事宁人而来!”
德荣顿了一顿,终于道:“你想干什么?”
“贝勒爷,这话不该问我,根本上是贝勒爷在不放过我,我可没惹贝勒爷,所以我只想请贝勒爷高抬贵手!”
德荣顿了一顿才道:“那些事可不能怪我,我并不赞同,是那些跟你有仇的人意图报复才找上了你,与我无关!”
“贝勒爷说这话就太不上路了,你是这一夥人的主宰,凡事都经过你的批准方付诸实行的,怎会与你无关呢?”
“杜侯,你若是真了解内情,该知道那些人,那一个是安份的,虽说他们捧着我,但未必就事事听我的!”
杜英豪轻轻一叹:“这我知道,那几个老家伙无非是想找一个他们能够左右的人,让他们在幕后操纵,不过他们找上了贝勒爷却大错特错了,你不是那种由人摆布的样儿。”
德荣傲然一笑道:“我当然不是,只不过他们以为我是,所以他们一个个都遭了殃,杜侯,虽然他们一个个都砸在你手里,但若非我在暗中帮忙,你会那样顺利吗?”
杜英豪也不问他暗中帮了什么忙,只是笑笑道:“贝勒爷,我知道你帮了忙,可是我逆不感激,因为我可没得什么好处,反倒是贝勒爷大获实利,那些人手中掌握的势力,至少有一大半到了贝勒爷的手中。”
德荣尴尬地一笑道:“杜侯真厉害,既然你如此精明,我们就好商量了,我也再声明一句,刚坚要对付你,是他自作聪明,绝非我的主意,当然,在背后还有几个人支持他,但经此一变之后,我可以用这个藉口,把那些人好好地申斥一顿,不再让他们再胡作主张了。”
“这就是说,贝勒爷今后可以大权一把抓!”
“可以如此说,今后至少我这一边的人不会再得罪杜侯了,若是杜侯有意思我这个朋友,我当然更!”
杜英豪忙道:“多谢贝勒爷,杜某是个江湖人,你上我这个朋友是有害无益,因为我只会给你添麻烦!”
“只要杜侯肯折节下,天大的麻烦我也敢挑,只不过你跟宝亲王有情在先,而我则是在跟他争大位,要你帮我忙来对付他,你是不可能答应的,所以我不敢奢求。”
“多谢贝勒爷见谅!”
“可是你介入到我们之间的争执也多大意思吧!”
“是的!杜某不会主动介入这种权位之争。”
“我知道杜侯是个明白人,才说这种话,以往种种是我不对,我向杜侯致歉,并且保证以后不再发生。”
“这是杜某最的事,话说开了,杜某就此别过!”
说完一拱手,德荣也客气地拱拱手,同时亲自把他送到门口,杜英豪潇地挥手而去。
来到一所叫仁义行的皮革店中,这是戚仁义设在京中的分行,一面做生意,一面也是个连络落脚的地点,实际上更可以说是杜英豪在京所的一个秘密办事处。
他来到后面,玉隹格格和水青青、王月华等人不过是刚回来,她们是暗中潜入贝勒府为杜英豪打接应的。
经过的一切,她们自然是知道的,玉佳首先就道:“侯节,你怎么如此轻而放过那家伙了?”
“不放过又如何?他是先帝的亲孙子,是皇帝的亲侄儿,我没有奉旨,不能奈何他,若是伤了他,倒真的犯了杀头抄家的大罪了,皇帝的家务事,咱们管不着!”
“可是宝亲王那儿,你怎么代呢?”
“他要证实一下,德贝勒是否就是那个背后的人,我替他证实了就行了!”
“光是证实有什么用,你该当时把他抓下!”
“我是可以,不过在暗中埋伏了几十火,能把我成个马蜂窝,那可不划算!”
“我们怎么没看见人呢?”
“人都在四面的地窖中,只出一个小方,把口伸出来,这是很周密的防御,要不然他怎敢单身一人,提了一支剑就敢出来见我了呢?”
玉佳轻叹一声道:“我说呢,他的剑技平平,我闭上眠睛都可以刺他十七八个透明窟窿,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出来跟你会面的,原来早有防备了!”
“格格!说他的剑技不如我还可以,但如说他平平,那就走眼了,他一伸手就能把素华制住,绝非泛泛之辈!”
杜英豪真要动手,一定不敌德贝勒,他虽有妙招,可以一招倒敌,但必须耍对敌手有相当了解,在今天的情形下,德荣如果出手,必然是想制他于死命的凶招,不可能有给他研究的机会了。
默然片刻,玉隹再问道:“那侯爷又何必要去这一趟呢?就拿在刚坚家中搜到的证据也够了。”
杜英豪一笑:“不够的,那只是单方面的,我要的是进一步的证据,那全在德荣的家里,那间秘书房中,这个地方平时警戒之严,连苍蝇都飞不进去,所以我才要耍上这一手,使素华能够进去,然后我再突然现身,把他给唬出来,谡素华能够在里面动手!”
这才是杜英豪的真正目的,使人无法不佩服,水青青忙问道:“素华得手了没有?”
“没问题,那个地方她去过两次,所有的秘密机关在那儿,她郗知道了,只要能单独在里面片刻,必可得手。”
玉佳道:“侯爷准备把那些证据交给官家?”
“是的!我叫素华一得手,立刻就进宫,呈给皇帝,宫中有宝亲王打好了底,可以见到皇帝的,至于皇帝该怎么办,就不是我的事了。”
“侯爷,你不是答应德荣两不帮忙的吗?怎么背信了呢?”
杜英豪笑道:“这种承诺算不得数的,正如他说以后不再找我麻烦,那又有几分可靠呢?我是他的眼中钉,他会放得过我吗?”
玉佳默然,杜英豪道:“对有信有义的江湖朋友,我一定信守诺言,但是对有些人,我的话是要打折扣的,正因为有这种方寸,我才没被那些牛鬼蛇神整倒下去,对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就是我成功的唯一秘诀。”
刚坚没等送回京师,在路上就被人暗杀掉了。但他的案子却牵连很广,有两位尚书、四位总督及两位将军被革了职,九门提督德荣贝勒下狱赐药。
皇帝这次可是下了决心整顿朝纲,主其事的是宝亲王,但支持最力的还是忠勇侯杜英豪。没有他的帮忙,即便是朝廷,也没这么大的魄力一下子办这么多人,若非杜侯爷的精心策划以及动用到他的江湖势力,也不可能一下子把许多握有实力的方面大员同时制服。
杜英豪建了这么大的功劳,却革了爵,那是他自己的请求,也可以说是他提出的换条件。
反正一个侯爵也增加不了他的光采,倒不如还他自由来得轻松些,何况,他现在可以逍遥天下,纵横七海,还有谁敢去惹他呢?
这位绝妙英雄的一生经历与成就是江湖人的梦幻。
只可惜世间只有一个杜英豪,之前不曾有过,之后也极少有可能产生第二个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