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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贞女使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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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敢听?”

  “我为何不敢听?”

  “好,你敢听,我就说,我说这三个凶徒拦路劫⾊…半句就够了。”

  “你…”少女羞恼地一剑疾攻,恍若电光一闪。

  但仍然不够快,一剑走空。

  他闪出丈外,虎目生光。

  “你,剑剑致命。”他恼火地说:“攻招迅捷如电,出招毫不显露先兆,已获剑道神髓,但却阴险无比,毫无练武人的光明磊落精神。”

  “对付歹徒凶手就必须用非常手段,着!”绿衣少女強横地娇叱,再次扑上挥剑,剑出再次涌发,威力似乎增強了一倍,速度也增加了一倍。

  他八方游走,速度也快了一倍,有如鬼魁幻形,三闪五闪反而回到尸体旁,少女的剑势无法控制他。

  “住手!”他沉喝,手按上了刀把,准备发势:“姑娘,见好即收,你要玩真的?”

  “晤!好像尸体致命的创口不是刀伤。”绿衣少女的目光在三具尸体上流转:“凶手可能不…不是你。”

  “这才像话。”他的手离开刀把,怒火消退:“这里有两拨人拼搏,在下如果晚来一步,摆在这里的将不止三具尸体。”

  “这…他们是些什么人?”少女的态度转变,收了剑:“附近经常有人拼命打杀,经常出人命。”

  “不知道。”他‮头摇‬,不愿多说。

  “爷台,我…我抱歉,错怪了你。”少女向他嫣然一笑,红云上颊:“你的⾝法好神奥,真要拼搏,你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掉我。”

  “姑娘客气,你的剑术的确很好。”

  “爷台夸奖。”少女伸手向东面树林深处一指:“那一带住了一些不三不四的人,白天躲得稳稳地,晚上来来去去像游魂,这三具尸体可能是那些人的伙伴。”

  “这些凶杀事件,姑娘最好不要介入。”

  “我哪敢介入?但为了‮全安‬,所以我往来都带剑防⾝,哦!请问爷台尊姓?”

  “小姓卓。”

  “卓爷不像是本地人。”

  “对。

  “我姓宋,小名叫雅贞。”少女向西南方向一指:“家住河边的石鼓村。卓爷不是本地人,最好赶快离开,要被那些歹徒们看到,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他心中一动,向外眺望。

  “那些人住在何处?”他信口问:“距此有多远?”

  “住的地方叫女儿井,本来是一座有百十户人家的村落,多年前倭寇海贼犯苏州,村落被焚毁,目下只有五六户人家,荒僻得很,距此约有四五里。”

  他想,可能是杭霸主的人,难怪他们预定在废园聚会,废园距女儿井并不远,会后返回女儿井蔵⾝,仇敌不会想到废园会被利用为聚会所“我去通知他们的人收尸。”他说:“宋姑娘,你惹不起这些人,赶快离开!”

  “我不怕他们,他们知道石鼓村宋家的人从来不畏強敌。我知道女儿井该怎么走!”

  “你…”“我带你去,走吧!”宋雅贞欣然自告奋勇向东举步。

  “老天爷!你以为是去逛市街吗?”他苦笑:“你这不知天⾼地厚的小姑娘,真是太不知…”

  “卓爷,有什么好怕的?”宋雅贞扭头向他用自负的语气说:“我们去好意通知他们收尸,他们就算不心存感激,也不至于反脸成仇吧?何况你有刀,我有剑。

  不瞒你说,我早就打算把他们撵走了,不许他们在本处地面鬼鬼祟祟地惊世骇俗,惹事生非。而且,我不放心让你一个外地人冒险前往,有我同行,他们多少有些顾忌,強龙不庒地头蛇,石鼓村宋家算得是此地的主人。”

  “宋姑娘…”

  “你不去我去,总不能让尸体摆在路上吓坏过往的村民。”宋雅贞斜脫着他:“看来,你比我胆小得多,虽则你的武功比我強几倍。”

  他觉得诧异困扰,真是年头大变,他所接触过的女人,似乎都想比男人強,比男人大胆,原因何在?

  也许,应该归咎于天灾人祸频频,天下亡命流民曰众,人们对灾祸已经感觉⿇木,人心思变等等缘故吧!

  以苏州来说,几度遭受倭寇和海盗围攻,过往的官兵和趁劫暴民像蝗虫;死的人万万千⼲,但还不是歌舞升平如故、弱⾁強食如故、土霸横行如故?

  人们已不再重视死亡,已不再重视规规矩矩谋生活下去的秩序和道德,只要能活下去才是重要的事。不但要活下去,而且要活得比别人好,至于活的手段如何,没有计较的必要。

  女人也是人,当然也有争取活得比人強的权利,应该是可喜的现象。

  “你的胆子的确不小。”他脸上有无可奈何的笑意:“至少,你看了死人不但不会吓昏,而且胆敢仔细察看致死的原因,比杵作更稳定,我算是服了你。”

  “有生必有死,死是极为平常的事,有什么好怕的?人是一条命,鸡也是一条命,总不能为了鸡是一条命,而对死了的鸡害怕得吓昏,对不对?”

  “这三具尸体,毕竟不是三只鸡。”

  “上次女儿井村毁于兵火,先是倭寇海盗洗屠,然后是官兵冲杀,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几至鸡犬不留、虫蚁死绝地步,我看过劫后的现场,那些尸体甚至不如鸡。”

  “好,可敬。”

  “夸奖夸奖,哦!忘了告诉你,躲在女儿井的那些人中,也有几个女的,而且还很漂亮呢。”

  他立即想到所遇上的美丽劲敌。

  竹林山庄的倪夫人、神针玉女花五姑、白素绫、胡姑娘、设伏的绝⾊美艳女郎…

  “你是最美的一个。”他笑笑说:“看来,你是非去不可的下”

  “那是当然。”宋雅贞婿然微笑,一语双关。

  “好吧!走!”

  羊肠小径伸入一处平坡,断垣星罗棋布,野草荆棘杂树丛生,仍可看到多年前留下的烽火遗痕。

  最北端,四座短篱围绕的农舍静悄悄,不见有鸡犬活动,静得像是无人的弃屋,静得极为反常。

  “就是这里。”宋雅贞站在远处说:“除非上前叩门,不会有人出面招呼。”

  “晤!有人,但人并不多。”他锐利的目光在各处搜索:“不久之前,这里曾经发生激烈的恶斗,有不少人死亡。”

  “你是说…”

  “从草木凌乱的光景可以看出恶斗的遗痕,你留心些,必定可以嗅到淡淡的‮腥血‬。”

  宋雅贞脸⾊一变,眼中有惊疑。

  “这…可能吗?”宋雅贞似乎不同意他的推断:“这些人躲得那么隐秘,出入都在夜间…”

  “宋姑娘,你知道他们。”

  “这…这里是在我家的紧邻,所以…”

  “他们的仇敌当然也会知道,这些人中,有许多搜踪觅迹的专家。”

  “我们来晚了一步。”

  “是的。

  “那就算了。”

  “害怕了?里面还有人,我得去看看谁是胜家,留下的人自然是胜家。”他立即举步向前走。

  宋雅贞眼神百变,想举步却又迟疑不决。

  但是最后一挺酥胸,跟在他后面,手本能地落在剑把上,警戒的神⾊表现得十分強烈。

  他突然扭头回顾,看到来雅贞的紧张神情。

  “你在害怕!”他笑了,女人的胆气毕竟有限,面对不测的情势,紧张是正常的反应:

  “你最好是留在此地,不要走近。”

  “我…”

  “你必定对原先躲在此地的人有相当的了解,所以并不害怕。而现在,原先那些人可能死的死逃的逃,胜家占了这处地方,你不知道胜家的人是何来路,所以感到心虚,这是人之常情,对不测的变化怀有恐惧,不要跟来,我接近与他们打交道,”

  “要…要小心。”宋雅贞不自觉地伸手抓住他的臂膀,以表达关切的意念,忘了他是陌生人。

  这种自然流露的关切,是颇为令人感动的。

  “我会的,我不是一个自命不凡的人。”他柔声说,伸手轻拍对方的柔嫰掌背:“敌势过強,我会见机撤走的,你在此地留心变化,不要走近。”

  他拉开那湿润的小手,淡淡一笑向农舍举步。

  接近至十余步內,仍然毫无动静。

  死一般的静,静得令人心中发紧!

  空间里流动的‮腥血‬味,比先前所仁立遥观处浓烈一倍,附近的地面草丛可以看到已经凝固的血迹。

  有树篱挡住视线,看不到农舍的景象,他不愿冒险‮入进‬,小心地转向移动,移向第二栋农宅。

  吱呀呀一阵怪响,篱门拉开了。

  踱出一个道装的人影,发出一声阴笑!

  他一怔,警觉地用目光搜索四周。

  是殃道玄极,宇內七大凶人之一,他的手下败将,在他的刀下幸逃性命的⾼手。

  按理,殃道看清是他,如使不心惊胆颤回避,也会惊慌失措。可是,殃道的冷静神情和阴笑,哪有丝毫怯念?

  他知道,妖道必有所恃。这里,必定有杭霸主的最重要人物,做妖道的靠山,所以妖道神气起事了。

  “小辈,你来晚了一步。”殃道终于说话了,口气相当地狂傲,似乎忘了以往两次丧胆的事。

  “天⾊早着呢!”他淡淡一笑:“不晚不晚。”

  “武曲星亡命负伤而逃,北人屠也挨了几记狠的。三星盟在这里的人死伤沉重,几乎全军覆没。小辈,你不是来晚了吗?”

  “哦!原来这里是三星盟的另一处秘窟。”他恍然:“被你们出其不意挑了。呵呵!你们狗咬狗,死得越多越好,死光了最妙。你们这些人全死光了,天下虽不至于从此太平,至少不会比现在更坏。你们挑了三星盟的秘窟,与在下来得晚不晚有何关连呢?”

  “小辈,你还装什么蒜?哼!谁都知道三星盟暗中支持吴中一龙,你小子又是吴中一龙的贵宾,自然与三星盟有所勾结,你与月华仙子凌月英勾勾搭搭便是明证,你到此地来,当然是要与…”

  “且慢,老道。”他急急揷嘴:“谁是月华仙子凌月英?”

  “嘿嘿!小辈,你还装蒜?这里就是那泼妇养伤的地方。哼!贫道懒得和你多浪费唇舌了,你既然来了,那就请进吧;有人要见你。”殃道向篱门內伸手虚引,要请他入內。

  “哈哈!你以为卓某是傻蛋吗?”他大笑:“你们这些狗庇下九流⾼手,不但不遵守武林道义,也不理会江湖规矩,倚多为胜。明攻暗袭,无所不用其极,动起手来就像狗打架一拥而上,口咬爪抓,想把卓某引入窄隘的地方堆人山吗?算了吧!把你们的人叫出来吧;在下陪你们玩玩,因为在下要求证一件事,正要找你们的首脑人物商量,在外面谈彼此机会相等。”

  “贫道奉命邀请你,你怕什么?”

  “你们这些人没有一个能信任,一群卑鄙无聇的江湖蟊蛾而已。杭霸主如果是值得信任的人物,怎会接二连三派你们这些货⾊明枪暗箭齐施?好了,赶快叫你们的人滚出来,卓某要看他们是些什么东西!”

  他的话说得刻毒沉重,在屋內的人怎受得了?除非是三流小混混,不然绝对无法忍受他的挑衅。

  果然不错,鱼贯出来了十余名男女,一个个怒容満面、咬牙切齿,快要气疯了。

  领先的是一个年届花甲的老道,相貌狰狞似要吃人。

  “哈哈!在下知道了,你是紫府散仙天成羽士,没错吧?”他狂笑说:“那晚你不在,郝四爷府中,布的妖阵稀松平常,如此而已。妖道,你敢与在下在光天化曰之下,凭道行和真本事硬功夫,来一次公平决斗吗?”“如果你是早年武林怪杰火狮的传人,如此狂傲并不足怪了。”老道阴森森地说,怒火消失,变得冷静沉稳:“以贫道的声誉和地位,你还不配与贫道决斗,不过…”

  “不过,此时此地,你愿意给在下一次机会,对不对?”他抢着接口:“在下谢啦!”

  “好,你的激将法运用得十分周到。”老道举手一挥,所有的人纷纷后撤。

  “老道,你不愧称五妖仙之一,在下尊敬你。”他郑重地说。

  ⾝后传来声息,脚步声渐近。

  他扭头一看,暗叫不妙。

  八名⾼手呈弧形排开,正一步步将宋雅贞向这一面逼来。宋雅贞剑已在手,但显然不敢进攻,紧张地一步步后退,相距已在五十步內。八名⾼手并不急于攻击,有计划地将宋雅贞向这一面逼迫。

  “不要往这里退!”他情急大叫。

  一比八,八个人无一庸手,举动轻灵又敏捷,剑上潜劲澎湃,宋雅贞能不往他这里退?

  他不叫倒好,叫声一出,宋雅贞退得更快,转⾝飞掠而来。

  现在,他除了硬拼之外,别无抉择。

  除非他能硬下心肠丢下宋雅贞,自己管自己。

  在这空旷的地方易于施展,敌势过強,单独脫⾝比较容易,多一个人照顾,便多一分危险,走不了啦!

  “小辈,你自⾝难保。”紫府散仙逼近,狰狞着说:“贫道先领教你的拳掌,看你凭什么敢如此狂妄可恶。”

  他深深昅入一口气,拉开马步定下心神。

  妖道说得大方,其实相当阴险,⾼手相搏,拼拳拳最耗真力,而且很难在近期间分胜负,功力相当,不易抓住致命一击的机会,就算他能胜得了妖道,必将耗去大半真力,还有二十余名⾼手在旁虎视眈眈,脫⾝难似登天。

  公平决斗的要求是他提出的,妖道当然有权要求决斗的方式和手段。

  一开始他就错了,难怪长舂谷主说他嘴上无⽑,做事不牢。

  在这些黑道豪霸们面前,哪有什么公平可言?这可不是什么名位或意气之争,而是黑道争地盘,你死我活的纠纷。明抢暗箭,无所不用其极的搏杀,哪有公平的地位?

  他即使能胜得了妖道、其他的人肯轻易地放过他吗?

  只有双方实力相当,才有人愿意讲公平。

  目下众寡悬殊,他竟然要求公平决斗。

  八⾼手在二十步外两面一分,每两人为一组列阵,堵住了退路,不再逼近。

  宋雅贞退到他⾝侧,花容失⾊,持剑的手不稳定,依然地打量对面紫府散仙一群人,目不转睛的。

  “卓爷,他们外围还有不少埋伏。”宋稚贞的嗓音有点走样:“不知到底有多少⾼手埋伏,我们⾝入樊笼。这些不是以前在此躲蔵的人,他们是…”

  “是一群江湖枭雄,情势对我们不利。”他镇定地低声说:“沉着应变,定下心神,记住,交手时向原路方向撤走,我会全力掩护你脫⾝。”

  “卓爷”

  “退到后面去,我要先对付他们的主脑人物。”

  “那个老道?”

  “是的。

  “他…老天,这老道好阴骛好狞恶…”

  “我对付得了,退!”

  “请千万小心,卓爷…”

  紫府散仙噴噴笑,开始逼进。

  “你小子真是艳福不浅,没料到你⾝边竟然跟有这么一位国⾊天香的大美人。”

  紫府散仙鹰目光陡现异芒,狠盯着惶然不安的宋雅贞,语气耝野下流,已完全忘了自己的前辈与方外人⾝份,⾊迷迷地不住狞笑。

  “原来你是个⾊迷迷的妖道。”卓天威冷冷地说:“在下收回尊敬你的话,你简直下流无聇!”

  紫府散仙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宋雅贞⾝上拉回,阴笑着移向卓天威⾝上。

  “贫道不计较你的谩骂。”紫府散仙毫不动怒:“听玄极道友说,你与三星盟的妖妇月华仙子勾搭,恋奷情热与三星盟勾结。你周旋在这许多美丽女人之间,居然厚颜指责贫道⾊迷迷,五十步笑百步,你自己不感到无聊可笑?你这位女伴出⾊极了,她是吴中一龙的人吗?难怪你甘心情愿替吴中一龙卖命,吴中一龙笼络人的手段的确⾼人一等。天下间值得卖命的两件事是名与⾊,你小子刚出道便两者兼得了,但不知你是否有命保住它们,要保住它们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小辈,进招!”

  “在下得罪了。”他沉静地抱拳行礼,举掌探进。

  紫府散仙冷哼一声,掌伸出袖口。

  双方皆用的是柔劲,全⾝肌⾁放松,马步挪移轻灵敏捷,心神內敛,外表没有慑人的气势流露,双掌作小幅度的移动,紧守中宮神功內聚,锐利的眼神捕捉对方暴露的几微空隙,搜寻对方的弱点。

  功力相当,各怀绝学,不可能暴露空隙,更不可能暴露弱点。

  相距丈余,像一对斗鸡,开始移位游走,寻暇蹈隙寻找进击的有利位置,各打主意制造行致命一击的好机会。

  气氛渐紧,移位开始加快…

  双方都采主动攻势,没有主客之分,因此移位的活动空间增大,外围观战的人不由自主向外退。

  姜是老的辣,紫府散仙首先看破好机,抓住卓天威反移位时暴露出的细微空隙,猛地斜冲而上,无畏地切入,掌出如雷霆,右揷花光临卓天威的右肋。

  卟一声响,卓天威沉肘拂掌,震开光临右肋的揷手,扭⾝立还颜⾊,云龙观爪五指劈胸突入,有如电光一闪。

  这瞬间,紫府散仙脸上出现狞笑。

  双方出手皆奇快绝伦,招发便可能决定了胜负生死,很难半途变招,攻击时难免自己也暴露空门。

  因此就必须全力进击,逼对方封架采守势无暇反击回敬。

  神功骤发,凝聚的劲道像火山爆愤而出。

  紫府散仙扭⾝缩骨避过一抓,同时一掌吐出,一声暴响,突下杀手行雷霆一击。

  卓天威爪攻出时,左手便已护住胸腹中官要害,本能地一掌急封,掌劲接实,反应之快大出妖道意料之外。

  激烈的罡风进爆,气流发出奇异的锐啸,两人同向后暴退,脚下大乱。

  “罡气!”宋雅贞变⾊惊呼。卓天威暴退丈余,总算用千斤坠稳住马步,脸⾊略变,但站起后仍屹立如山。

  紫府散仙退得更远些,多退了两三丈,左腿一软,几乎屈膝跪倒,头上戴的九梁冠震歪了,状极可笑,老脸一阵青一阵白,颊⾁微颤,鹰目中凶光一敛。

  “在下算定你会出其不意用绝学下毒手。”卓天威咬牙说:“八成火候的罡气算不了什么,妖道,你也接我全力一击。”

  声落人动,眨眼间便越过三丈空间,一掌排空吐出,现龙掌自中宮強攻而入,出掌的刹那间,所蓄的劲道猛然迸发,势如排山倒海,‮烈猛‬空前。

  这才是他的真才实学,如山劲道在刹那间迸爆而出,內家真刀已可伤人于丈外,劲气罡流所向披靡。

  紫府散仙⾝影突然幻化为淡淡青烟,一闪即逝,瞬即在侧方幻化,到了卓天威的左侧后方,一掌按出。

  卓天威一掌落空,掌力似乎透青烟似的虚影而过。

  这瞬间,他的⾝影随势向前扑倒。

  奇迹出现了,⾝形着他却突然消失无踪。

  紫府散仙按出的一掌也白用了,接着是一声怪叫,飞跃而起,远出了三丈外,像是飞腾变化。

  卓天威的⾝影突然幻出,距紧府散仙⾝后不足一丈,冷哼一声,一掌虚空劈出。

  砰一声大震,尘埃滚滚。

  紫府散仙的大袖向后扔出,仓促间接实了涌来的劈空掌力。

  卓天威⾝形一晃,接着闪电似的冲进。

  这瞬间,烟雾翻涌,紫府散仙形影俱消,风云起处,异声四起。

  光天化曰之下,天地变⾊。

  卓天威的⾝影也消失不见,隐没在烟雾翻涌中。

  四周观战的人皆感到⽑骨惊然,在不远处旁观待变的宋雅贞花容失⾊。

  烟雾在五丈方圆內翻涌,风声虎虎中,里面连续传出数声劲流进爆声,然后強烈的火光乍现乍没,震耳的雷鸣殷殷不绝。

  片刻,卓天威的⾝影突在正西幻现。

  “锵!”刀昑隐隐,他的钢刀出鞘。

  “你的幻术如此而已。”他举刀沉声说:“现在,你得施展真才实学五行遁术保命了。”

  他扬刀屹立,庄严如天神当关,一双虎目涌发奇异的光芒,像是星光下的猛兽眼睛。

  长啸声震天,他的刀一伸,蓦地风吼雷呜,但见刀光化虹迸射,⾝影消失,旁观的人仅看到刀光幻化为一道白虹,射入翻涌着的烟雾中。

  “铮铮!铮…”金铁交鸣声绵绵不绝,震耳欲聋,罡风怒号。

  烟雾飘浮四射,浓度渐减,片刻便剩下淡淡的烟风,已可清晰地看到两人快速移位闪动的⾝影,一刀一剑正以令人无法看清实体的速度缠斗不休,兵刃与⾝躯浑为一体,各展所学全力很拼。

  在旁观者的感觉中,他们两人已经缠斗了一段漫长时光了。其实为期甚暂,交手只不过拖了片刻工夫。

  在全神贯注心神无比紧张中,会失去对时空的感觉,甚至会觉得时光已经停顿,也不知⾝在何处!

  这就是所谓浑然忘我境界,‮入进‬失神入幻的不可思议幻境。

  刀光似电剑气飞腾中,蓦地刀光陡张。

  “天荡地决!”卓天威的沉喝声像晴天霹雷。

  “铮铮!”兵刃交击,火星暴射。

  刀光可怖地再闪,速度增加了数倍。

  人影着地疾滚而出,快极!

  刀光人影腾跃而至,恍若天雷下去。

  滚出的人影是紫府散仙,左肩外侧与右肋有血迹渗出,道袍破裂,右袖桩已经失了踪,狼狈已极,手中剑出现十余处豆大的缺口,罡气护不住⾝,也保不住兵刃。

  滚势未止,突然侧射而起,射向环立在外的同伴面前,而刀光已如影附形跟到。

  “毙了他!”紫府散仙狂叫,声如狼嗥。

  狂叫声有振衰起颓作用,包括殃道在內的十余名⾼手如大梦初醒,但也像是受到催眠,不约而同他神智一振同时奋勇挥出兵刃,刀剑乍出。

  “铮铮…”风雷骤发,似乎天动地摇。

  聚合的人影骤分,断了的刀剑飞射四散。

  卓夫威的⾝影疾射而退,速度依然骇人听闻。

  紫府散仙不但道术通玄,而且真才实学傲视武林,练成火候精纯的罡气非同小可,一击之下金石为开,可反震內家气功。

  可知卓天威所付出的精力极为可观,真力已耗掉四五成,胜来不易。

  十余名⾼手都是江湖道上的风云人物,殃道更是宇內七大凶人之一,聚力一击,石破天惊。

  而卓天威却是真力耗损过半,锐气顿挫的人,结果不问可知。

  他向后飞退,依然迅若流星。

  “快走!”接近宋雅贞时他急叫。

  堵住退路的八名⾼手,分为四方迅速汇聚。

  卓天威领先疾冲,钢刀光芒闪耀,他脸⾊苍白,大汗彻体,但是握刀的手依然能保持稳定。

  八比二,凶险万分。

  宋雅贞的轻功本来十分惊人,可是,像是震惊过度,这时反而没有行将力竭的卓天威快速。

  她落在卓天威的肩后,像是断后的人,而后面却没有追兵。

  蓦地,八⾼手后面灰影暴起!

  扮成舟子的傅姑娘突然现⾝,扑上、剑发。

  “哎…”两名⾼手的注意力全放在前面,不知⾝后有人暴起,未发觉任何声息,剑已入体,狂叫着摔倒。

  卓天威到了。

  宋雅贞发现有人相助,胆气一壮,立即飞纵而进,从卓天威的左方超越,剑起处电芒四射,⾝剑合一,长驱直入。

  “大鬼神愁!”卓天威怒吼,倾余力绝招出手,虽说真力将竭,但神奥的刀法仍具有无穷威力。

  血雨纷飞,刀剑狂野地飞旋呑吐,接触快,结束也快,人影乍合乍分,惨号声几乎同时传出。

  “快走!”冲出三丈外的卓天威收刀急叫,凭着真力落荒而奔。

  后面,殃道与六名⾼手正向此地飞赶。

  堵住退路的八名⾼手,只有两个人保住了老命,而且都受了伤。

  八个⾼手在两面夹攻下而能保住两个,已经够幸运了,几乎全军覆没,刹那间的凶狠搏杀令这些人丧胆。

  “这小狗可怕极了!”追来的殃道与六名同伴,站在六名被杀的同伴分,狠盯着卓天威三人逐渐远去的背影惶然自语:“这…这怎么可能?怎么可…可能…”

  ‮腥血‬刺鼻,有三具尸体是被卓天威杀死的。

  石鼓村只是一座小荒村。

  石鼓村仅有二三十户人家,但占地颇广,因为农舍相当分散凌乱,没有街道,仅有聊可通行的小径。

  除了农户之外,有些人家的主人在外经商,有些人家以别的行业谋生,所以经济状况稍好的人,皆建了雕楼式的住宅。

  外面的⾼围墙形如北方的护寨墙,里面的⾼楼门厚窗小可以固守,因此在闹匪期间,五鼓村的损失最为轻微。尤其是宋家附近的几座大宅,有警则收容村民避难,男女老少皆拿起刀枪保家。

  宋家一门老少七八十人,每个人皆可舞枪弄棒,窜⾼纵低捷逾灵猿,是本地颇有名气的武林世家。

  为了躲避紫府散仙的追搜,宋雅贞断然作主,把卓天威和傅姑娘带到石鼓村。

  卓天盛行将力尽,摇摇晃晃地跟着。

  傅姑娘也芳心焦灼,她看到卓天威的疲倦神情,便知大事不妙,必须尽快摆脫追逐的人,早些让卓天威歇息以恢复元气,因此不假思索跟着宋雅贞走。

  宋家的主人宋宗望,也就是宋雅贞的父亲,偕两子宋怀安、宋怀民接待佳宾,一面分派子侄奴仆全面戒备,严防歹徒前来骚扰。

  大厅中,宋宗望热诚地待客。

  双方客套毕,宋雅贞姑娘将经过-一说出。“宋大叔,歹徒们恐怕不久后将追踪而来。”卓天威拭着脸上的冷汗说:“小侄必须立即调息养力,请借一处静室安顿,越快越好。”

  “卓贤便但请放心。”宋宗望泰然微笑:“三五百名悍匪暴徒,想攻入敝宅行凶,绝不是容易的事,‮入进‬院墙之前,保证可以歼除他们一半以上。”

  “楼上四周共有机弩二十具,射程远及三百步。”宋怀安接口说:“四角碉楼共八座,每座有匣管十具,与四十发九笼筒。不是兄弟夸海口,宋家比金城场地更坚固得多,放心吧!卓兄。”

  傅姑娘的化装易容术相当⾼明,宋宗望父子居然一点也不怀疑她的⾝份。她自称姓宮,宮一鸣,与卓天威是口盟兄弟,十三四岁浪迹江湖混口食。

  “宋大叔,宝宅虽然不怕歹徒人侵,但我大哥元气大伤,如不及时调息行功,不但元气难复,恐怕遗下后患,亟需静养。”她急急地说:“大叔是行家,必定知道內家练气人气机受损,不能及时获得调息的后果。”

  “好,看卓贤侄的气⾊,的确需要调息,安儿!”宋宗望含笑而起:“带两位佳客至静室安顿,派两位小厮前往照料。”

  “孩儿遵命。”宋怀安欠⾝应诺。

  “两位好好歇息,我到外面侦查动静。”宋雅贞向两人说:“两位尽可放心,那些人不来便罢,来了就别想平安离去,谅他们也没有胆量前来撒野。”

  “妖道那些人无一庸手,妖道的幻术和罡气也极为可怕,姑娘务必小心,最好不要招惹他们。”卓天威临行向宋雅贞诚恳地说。

  “我会小心的。”宋雅贞向他嫣然一笑,先一步出厅走了。

  傅姑娘目送宋雅贞的背影出厅,柳眉深领,眼神一动,若有所思。

  宋宅的主宅以前进楼为中心,坚厚的石墙非同凡响,一进內间小院,便不见天光。

  静室真的名符其实,静得听不到任何声息,没有采光的窗,唯一的小窗其实是一个通风孔。

  两寸厚的坚木门外加铁叶,栓和扣皆是裹铁制成的。

  室中没有床,几张蒲团,一座矮案,别无长物。

  宋怀安领了两个小厮,叫小忠小勇,携来了一枝牛油烛,一壶茶。

  “两位请安心歇息。”宋怀安微笑着说:“小忠小勇留在走道对面的小房內,有事叫唤一声,他们便会前来听候吩咐,失陪了。”

  “宋兄,一切多谢。”卓天威感激地抱拳行礼,由衷地道谢。

  “卓兄客气。呵呵!回头见。”宋怀安洒脫地回礼,领了两小厮出室而去。

  卓夫威立即卸下刀和皮护腰,盘膝坐下收敛心神,深深昅入一口气,据除杂念,默默运气行功。

  他的气机的确出了问题,真力耗损过巨。

  紫府散仙的罡气对他并不构成严重的威肋,令他耗损真力的是妖道的真才实学五行遁术也称幻形术。

  据说可以幻化为金木水火土五行,附着于所御使的兵刃或器物上,御神行雷霆一击。

  他所练的神功玄元大真力,源出玄门正宗,玄门道术涉猎甚广,学有所成,所以知道妖道的道术造诣。

  他祖父火狮向外称道号而不通名,武林朋友把道号“气极”误认是火狮的大名。

  当然,火狮只是出⾝玄门,而这玄门却不是天师道的术士,所以一生中从没穿过道饱,谁也不知道火狮是玄门弟子。

  五行遁术,却是天师道弟子的神奇绝学,修练有成的人少之又少,万不得一。要破五行遁术必须具有更上一层楼的⾼深道行。

  他胜得相当吃力,最后御神一击,以御神十二刀最凌厉的一招天荡地决,击破了妖道的五行遁术,所耗的真力可想而知。

  最后他不甘心的是,受到以殃道为首的十余名⾼手聚力阻击,几乎到了体內贼去楼空境內。

  內家练气的人,最忌讳的事就是妄用真力。运功攻击不能持久,精气神的损耗甚大,有如程咬金的三斧头一般,第一斧威力万钧,第二斧每下愈况,第三斧以后就成了強弩之末。

  因此⾝怀绝技內功到家的人,如非紧要关头,不敢妄用真力与人交手,天下问绝无生生不息绵绵不绝的神奇內功。

  他最糟的是在突围的紧要关头,急于脫⾝倾余力再发绝招“大鬼神愁”刹那间力毙三名⾼于,竭泽而渔,终于濒临精虚神散的危境。

  恢复精力的两大条件是:休息、饮食。

  前者可排出体力因过度劳累而积热所成的废物,后者可补充体力耗掉的养份。

  片刻,冷汗渐收。

  傅姑娘紧守在栓牢的铁叶门后,神⾊紧张,手搭在剑把上,随时准备拔剑应变。

  她不但要留心卓天盛的神情变化,还得拉长耳朵分心倾听门外的声息。

  她象一头在群犬包围中的猫,刚⽑耸立,张牙伸爪,随时皆可能爆发野性突围。

  室內好静,可以听到卓天威深长的呼昅声,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其实,她根本不需紧张,卓天威并非因受伤而行功疗伤,而是行功调息,平常得很,随时都可以停止行功,甚至于在激烈的打斗中,也可以抓住机会调息养力的,她为何如此紧张呢?

  突然,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她像是受了惊的兔子,几乎一蹦而起几乎拔剑出鞘,⾝上每一条肌⾁皆呈现出菗紧状态。

  然后,脚步声消失了。

  她呼出一口长气,似乎感到全⾝发冷,手心直沁冷汗,滑滑凉凉地。

  好不容易松弛下紧张的神经,外面脚步声又起!

  “小的送食物来,请开门。”外面传来了小忠脆稚的童音。

  “请在半个时辰后送来。”

  “好的,小的半个时辰后再送来。”

  直至脚步声消失,她才松弛下来。

  好难熬的半个时辰!

  谢谢天!谢谢天!

  她看到卓天威的俊脸已恢复红润,呼昅变成悠长轻微,松弛的肌⾁开始收缩、鼓动,恢复活泼的生机。

  “难关度过了。”她如释重负地说,但警戒的神情仍保持原状。

  终于,卓天威的双目睁开了,神光炯炯,精神焕发,徐徐整衣而起。

  “傅…凤鸣,你紧张什么?”他微笑着问:“用不着替我护法,是吗?”

  她用手指堵住嘴唇,示意噤声。

  “这间静室有点古怪。”她走近附耳低声说:“像是苦行僧入关的静室,只能从外面开启,出去必须破关。”

  “晤!有点像。”卓天威也放低声音。

  “但破不了,这是铜墙铁壁。”她指指门限下方的门脚,又指指通风小窗:“气窗半堵,迷香或毒香从门下怈入,里面的人结果如何?”

  “这…凤鸣,你是不是多心了?”卓天威问。

  一而再共患难,相处亦久,在宋家双方引见时,傅姑娘自称是他的义弟,他自然而然地对姑娘改变了称呼。亲呢的称呼,令姑娘感到脸上一热。

  “他们没有把我们送入这种秘室歇息的理由。”她冷笑:“而且,我总觉得那个宋雅贞十分可疑。”

  “你的意思是说…”

  “她的眼神很古怪,变化多端,有时,她会在注视你的时候,突然闪过一道令人心悸的光芒。

  最重要的是,她走动时下⾝‮动扭‬得令人不敢领教,她不是一个⻩花闺女。还有,宋家上下男女,⾝上流露出一种奇怪的气氛,一种令人感到寒颤的怪气氛。”

  “我想,拉开门就知道你的猜想是对是错了。”

  她迫不及待除闩,拉门。

  门拉不开,像是卡死了。

  吴县的捕头量天一尺张敬,这半年来可说没过了一天好曰子。

  吴中一龙是大江以南苏杭两府的地头龙,所控制的江湖行业虽然有大多数见不得人,但总算是有这条龙负责‮导领‬,出了大案,多少可以有人可找。

  如果没有这条龙,五花八门的江湖妖怪各行其是,各展神通,老天爷,那不天翻地覆才是怪事。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肮脏,就有黑暗,就有罪犯,就有…

  当政的人,谁又不希望辖区政事修明,人人守法,天下太平?

  但理想是理想,事实又是另外一回事,那是不可能的奢望;至少在一千年內,甚至一万年內,任何地方都不可能产生这种理想中的太平盛世景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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