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大挫枭雄
喧闹的人声乍止,众人皆转首注视。
“卓天威!”三星盟的人首先惊讶地叫。
“果然是卓天威。”杭霸主的人接着叫,但似乎并不感到大意外,意外的是卓天威胆敢在这时候露面,真是胆大包天,不知死活。
“他就是卓天威?”擎天一笔也感到惊讶,因为卓天威大年轻,怎么可能威胁两方实力皆十分強大的江湖群豪?
“错不了。”曾经代表擎天一笔发言的人物,接着张口大叫:“卓天威,过来谈谈。”
卓天威跃下假山,大踏步而进。
擎天一笔的眉头皱得紧紧地,感到不是滋味。面对百余⾼手,这位年轻人竟然毫无惧容,简直狂得不像话,狂得离了谱。
更令人可恼的是卓天威竟然昂然直入,通过两方群雄的中间。在群雄虎视眈眈下到达三角地带的中心。这份胆量和豪气,委实让那些本来就骄傲自负的人侧目。狂傲的人通常看不顺眼别人狂傲。
静悄无声,只有卓天威沉稳的脚步声打破沉寂。
卓天威并非胆大包天,也不以为自已有击败百余⾼手的绝世神通,而是大胆断定两方的人不可能联手向他攻击。
如果引发冲突,将是一场混战,混战对他有利,在这种空旷所在,他有把握乘乱脫⾝。
卓天威在两丈外止步,冷静地打量擎天一笔四个人,在对方四双冷电暴射的鹰目逼视下,他神⾊出奇地镇定,不为对方凌厉的目光所慑。
“在下卓天威。”他冷静地抱拳行礼自报姓名:“但不知诸位召唤在下前来,有何见教呢?”
“你认识我吗?”擎天一笔沉静地问。
“抱歉,在下孤陋寡闻。”
“老夫姓封,名志堂,江湖匪号叫擎天一笔。”
“久仰久仰。”
“你在苏州杀了不少人。”
“前辈是不是听信流言弄错了?”他反问。
“你说老夫错了?”擎天一笔鹰目怒睁。
“杀人,是犯死罪的,但自卫被迫反抗而杀人,就没有罪。撇开王法不谈,谈江湖无法无天的规矩,胡乱杀人也是规矩所不容。前辈指称在下杀了不少人,不知是指在下胡乱杀人呢?抑或指在下自卫杀人?这是应该说明的,否则,意义完全相反,将会引起误解。前辈既然挺⾝而出替两方调解纠纷过节,一字一句皆必须公正客观,对不对?”
擎天一笔等于是挨了一闷棍,自取其辱。
“小畜生!你简直狂得不像话。”那位代表擎天一笔教训群豪的人暴怒地咒骂:“我要知道你是何人的门下弟子,到底是什么人教调出来的目无尊长狂徒。”
“咦!你这人怎么啦?”卓天威也火了:“你要不是疯了,就是发狂,我卓天成招惹了你吗?”
“你…”那人暴怒地冲出。
“雍兄弟,不可冲动。”擎天一笔神手拦住那位仁兄:“不要和他一般见识,让我来。”
“哼!这小畜生…”雍兄弟口中仍然不⼲不净。
“你已经第二次骂人了,我给你记下。”卓天成瞪了雍兄弟一眼。
“老弟,你好像有意要激怒我们。”擎天一笔沉静地说,脸⾊反而没有先前难看,一代巨豪修养毕竟是好得多。
“正相反,前辈应该心中明白,在下的态度并不过份,我卓天威也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人,并不是你们的手下奴才,我有我的自尊,我并不比你们低一级,那个混蛋怎么活了那么大年纪,无缘无故就出口伤人?”卓夫威的修养可就不怎么好了:“他算老几?他配在我卓天威面前充前辈?”
“他叫飞天蜈蚣雍承光,论年岁也可以称你的长辈。”擎天一笔強按心头怒火,语气总算还温和。
“就算他年长几岁,也不能出口伤人对不对?”
“算了算了,你已经够光彩了。”
“挨人骂还光彩?奇闻。”
“你胆子不小。”擎天一笔头摇苦笑。
“不是胆子不小,而是理在我,这一方。那位姓雍的嗓门大,气壮声耝,气壮声耝不一定是有理的一方。”
“我是指你在这种情势下,胆敢单人独刀昂然而来。”
“在下有事待办,不得不来。“
“有何要事?”
“这些人中,有在下要找的人。他们行动飘忽,躲得很稳,真不容易找,好不容易等到他们聚集在一起,再不来,他们就溜之大吉啦!也许被杀死了,在下岂不是没有指望了?”
“你要找什么人?”
“暂难奉告。等他们拼命相博时,在下便可以乘机把要找的人弄到手了。”
“这里不会再有人相搏拼命,老夫已经答应替他们调解。”
“调解?前辈试试吧;利之所在,生死以赴,他们能接受调解,拱手将利益让人?
好吧!在下冷眼旁观,看前辈如何调解。”卓天威说完,举步后退。
“站住!”擎天一笔叫。
“前辈有何见教?”
“你必须立即离开,离开灵岩山。这次他们的约期大火拼,起因可说完全为了你。
你在此地旁观,妨碍了老夫的调解。”
“抱歉,在下既然来了,就不能空着手离开。”他断然拒绝,仍慢慢后退。
“雍兄弟。”擎天一笔沉声叫。
“兄弟在。”飞天娱蚣大声答。
“把他送下山。”擎天一笔向卓天威一指。
飞天娱蚣哼一声,手按住蜈蚣钩把,快步抢出,向卓天威逼进。
卓天威不退了,冷然止步相候。
晚霞将近,夜幕将临。
“我送你下山。”飞天蜈蚣在丈外止步咬牙说。
“在下如果不走呢?”卓天威冷冷地问。
“你不走?笑话了。”
“不是笑话,在下认为一点也不好笑。”
“那么,雍某把你的尸体拖走。”
“真的?”卓天威怪腔怪调地问。
“千真万确。”
“用你的蜈蚣钩把我变成尸体?”
“你怕雍某的蜈蚣钩沉重?好,雍某用手也可以将你变成尸体。”飞天蜈蚣一面傲然地说,一面抱着双肘一步步向前接近。
抱肘,如果反应灵活,运用得当,那就成为具有相当严密防卫力的势姿,封守中宮可以应付自如;善用反手攻击的人,也具有不错的攻击力。
当然,缺点也多,缺乏主动和力道无法发挥,便是缺点之一。
最主要的是,这种势姿可以抬⾼自己的⾝份,是一种代表⾼傲、自大、藐视对方的所谓傲态,最容易引起对方的反感。
“你老兄喋喋不休,似乎没有用手的意思。”卓天威的神情极为可恶,轻轻松松油嘴滑舌,嘴角有嘲弄性的怪笑,似乎不像与強敌打交道。而是与同伴开玩笑,随随便便,流里流气的。
说话间,飞天蜈蚣已双手抱肘,逼近至三尺以內,伸手可及的致命近距离。
好静,百余双怪眼全神贯注,所有的人皆屏息以待,似乎连归林的倦鸟也停止喧鸣。
那些曾经吃过苦头的人,似乎觉得往昔挨揍的地方开始隐隐作痛了。
“飞天蜈蚣要倒霉了。”站在天孛星⾝旁的武曲星,在天孛星耳畔用近乎呻昑的声音低声说。
武曲星虽然是一方之豪,在天下江湖道中名号并不响亮,那并不表示他不配名列⾼手之林,只是他活动的地方皆在自己的地盘內,所以没有机会名列天下⾼手之林而已。其实,以他的武艺与功力来说,脐⾝天下名人之列毫无愧⾊。
他的金钟罩火候精纯,那些名満天下的⾼手名宿中,真正比他⾼明的人并不多。
名号是闯出来的,英雄是捧出来的,不闯不捧的⾝怀绝技⾼手其实为数甚多,有些⾼手一辈子也不曾与人较量过,默默无闻过一生。而有些半吊子懒汉,很可能会成为大名鼎鼎的风云人物。
三星盟的三星,都是具有绝技、真才实学,可登大雅之堂的⾼手,只因为活动范围局限于自己的地盘內,所以未能成为风云人物。
当然在声望地位上,无法与擎天一笔这些江湖英雄榜上风云人物比较,但真正较量武技,擎天一笔这些人并不见得可以稳占上风。
以紫府散仙天成羽士来说,三琊神五妖仙都是江湖风云人物中的使使者,声望与地位皆与擎天一笔分庭抗礼,仍然肯接受一方之霸的杭霸主的礼聘助拳。
所以从声望地位来判定武功的⾼低,那是极为耝浅的看法。
武曲星是吃足了苦头的人,对狂傲已极的飞天蜈蚣,在先天上就存有反感,在心理上本来就极希望看到飞天蜈蚣出乖露丑,早就没有同仇敌忾的念头,所以不但不出声唤起飞天蜈蚣的注意,反而乐意看到飞天蜈蚣倒霉。
卓天威的轻蔑态度,果然把飞天蜈蚣激怒得失去了耐性,无名孽火直冲天灵盖,快要疯啦!
一个初出道的小辈,一个啂臭未⼲的年轻人,能练成何种惊世绝学?最多不过是年轻力壮,敢斗敢拼而已,成不了气候。
这就是飞天蜈蚣对卓天威的错误看法,犯了可怕的错误。
“在下不用手也可送你去见阎王。”飞天蜈蚣暴怒地怒叫,一脚挑向卓天威的下阴,捷逾电闪。
抱在胸前的双手,竟然不曾放下。
一脚走空,双方便贴⾝了。
“嗯…”飞天蜈蚣张大嘴巴叫。
两人的右肩相贴,状极亲热,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兴⾼彩烈地斗牛,以肩相撞庆祝。
卓天威在贴⾝的刹那间,右铁拳击中了对方的丹田要害,劲道如万斤重锤,聚全⾝的力道行雷霆一击。
飞天蜈蚣动弹不得,因为右肩已被卓天威的左手抓牢扳实,大巨的击撞力道也未能震退马步,脫不了⾝。
气功到家的人,不怕刀砍斧劈,但决难抗拒气功火候更⾼深精纯的人雷霆一击,打击及体便气散功消。
飞天蜈蚣气功到家,但卓天威的玄功更是⾼深精纯,玄元大真力一击之下,飞天蜈蚣气散功消。
四周屏息观战的人,连双方如何交手也没看清,仅看到飞天蜈蚣目中无人地贴⾝迫近,用脚进攻,如此而已。
接通而至的打击更是快速绝伦,飞天蜈蚣像是在灵猫的双爪戏弄中的鼠,颈脊事先已被咬了一口,完全失去抵抗和逃走的力道,任由宰割。只可凭本能作绝望的挣扎和动扭。
一阵拳掌着⾁声连续响起。接着是掼、摔、抛、掷…
凶狠狂野的打击,令人心惊胆跳,飞天蜈蚣像一团死⾁一般,连呻昑声也发不出来。
擎天一笔的另两名同伴,发出两声怒吼,同时飞跃而出,半途刀剑出鞘,猛扑而上,要抢救可怜的飞天蜈蚣,情急拼命以二打一。
一声怒啸,卓天威真正的发威了!
他将飞天蜈蚣庞大的⾝躯,像抛掷小石似的向两人飞砸,远掷出三丈外,声势之雄骇人听闻。
“铮!”他的单刀出鞘。
太快了,没有人能阻止惨剧发生。
扑来的两个人为了躲避碰来的飞天蜈蚣,因此不得不左右一分绕道扑击,另面绕扑的使刀⾼手,首先被卓天威截住。
风吼雷鸣,刀光似惊电。
一触即分,生死立判。
卓天威⾝形乍现,刀向折绕而来的使剑人一指。
“你。”他厉声叫。
使剑人如中雷殛,骇然踉跄止步,半伸的剑发出慑人心魄的剑昑,可知劲道已贯注剑⾝准备行致命一击,这时却惊骇地停顿下来。
使刀人像被杀了一刀的老牛,摔在两丈外,在自己的血泊中挣扎,发出令人⽑骨悚然的叫号。
“你…”惊恐的使剑人也叫出同样的你字,但语气截然不同。
“你的同伴接了在下三刀。”卓天威沉声说:“但愿你不至今在下失望、多接几刀,以证明你们这些名震天下的武林⾼手不是浪得虚名的英雄好汉,上!”
使剑人打一冷颤,依然后退。
擎天一笔出来了,子套那枝威霞江湖的尺八金笔。
“你叫擎天一笔。”卓天威向对方冲去,语声似沉雷:“在下却是不信!”
刀光似雷,刀气迸发。
“铮铮!铮…”金笔撤出可怖的笔网,刀与笔接触的雷鸣动魄惊心,火星飞溅,令人眼花缭乱,刀招攻势之烈猛,令人魂飞胆落。
擎天一笔接了五六刀,退了十余步,脚下渐乱,金笔形成的笔网越缩越小,完全失去攻击的能力,防守已有点力不从心。
四周传出惊叫声,大名鼎鼎的三雄之一,竟然毫无还手之力,未免匪夷所思。
“铮铮!”
擎天一笔脚下大乱,斜退丈外。
“泣魂天殛!”卓天威挥刀直上,刀山骤涌,声出刀到,势如雷霆。
擎天一笔不愧称三雄之一,闯过无数剑海刀山、经验丰富的⾼手名宿,顺势仰面躺倒,疾翻半匝贴地斜飞而起,恰好从刀山的下面空隙中逸脫出三丈外。
“你走不了!”卓天威怒吼,一跃而上。
使剑人恰好站在经路旁,本能地出剑抢救⾝形未定的擎天一笔,一声厉叱,剑出如长虹经天。
“铮!”刀震偏了剑。
“滚!”卓天威沉叱,噗一声刀⾝拍在使剑人的右肩外侧,肩尖应刀碎裂,⾝形斜冲。
大巨的震力无可抗拒。
使剑人扔跌出了两丈外,肩骨碎裂,这辈子再也不能提刀动剑称英雄道好汉一了。
使剑人虽然受到重创,但总算阻了卓天威一阻,让擎天一笔获得稳下⾝形、拉开马步的机会。
如果卓天威不是念在这人舍命抢救攀天一笔的义行可嘉,这一刀必定可以砍掉这人的斗大头颅。
“你必须掏出你的擎天绝学,给在下开开眼界。”卓天威扬刀逼进,语气冷酷:“在下只给你三招攻击的机会,之后便是你挨刀的时候了,你必须在三招中要我的命,三招无功,你将在江湖除名。”
擎天一笔第一次胆落了!
面对着死亡,这位江湖风云人物斗志全消,三位同伴没有一个能支撑片刻,他自己也在狂野的刀光下递不出招式,怎不胆落?
世间能视死如归的人毕竟不多,敢于在毫无半分生机的死境中,向死亡挑战的人也没有几个。
擎天一笔抬起冷汗満脸的头,看到了即将没入湖下的夕阳,落曰余辉洒落在那苍老的脸上,金红的彩霞也掩不住那苍青的脸⾊,
落曰余辉,正象征着他的英雄事业,正像红曰般向下沉落,黑暗即将光临。
目光扫过东西两面上百群豪,这些人似乎正用怜悯的目光,正在送他入进虚无的幽冥世界,心中正在唱出令人酸鼻的挽歌。
“我老了!”他伤感地说,金笔徐徐举起:“长江后浪催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江湖上没有长青树,瓦罐不离井上破。年轻人,今后江湖道上是你的天下。”
“在下无意江湖,我卓天威只是一个平平凡凡的田舍郎。”卓天威沉声说:“是你们逼我动刀;是你们逼我杀人;是你们逼我与你们江湖人刀头舐血。我只要找寻我失去的东西,不达目的,绝不放手,哪怕要杀尽你们这些江湖人,也在所不惜。”
“你这种性格,正是称霸江湖的的好人才。”
“胡说八道!接招!”
卓天威不是一个不守信的人,他说过给予施展三招的机会,但对方并不主动进击,他只好逼对方动手了。
所以他用的是虚招,引诱对方抓住机会攻击。
可是,擎天一笔并不主动进攻,虽然他所攻的虚招,故意暴露致命的空隙。
“铮铮!”金笔连消两刀,擎天一笔暴退八尺,用上了游斗术,一沾即走,希望以丰富的经验争取时间。
卓天威哼一声,步步紧逼。
游走两照面,⾝形渐快。
第二照面,刀截住了有利的方向。
刀将挥出,这瞬间,卓天威突然一声长啸,丢下擎天一笔,追逐狼奔逐突的人群。
原来两方的群豪,乘机悄悄撤走,抛开约斗的事,四散逃命,让強出头排解的擎天一笔与卓天威拼老命。
没有人愿意留下来看结果,因为这些江湖之豪已看出结果,没有看的必要了。
擎天一笔像是突然苍老了十年。
这瞬间,这位名震江湖目无余子的⾼手名宿,兴起无穷的感慨。人老了,争強斗胜该是年轻一代的事,卓天威那超人的气概,与狂野烈猛的刀势,绝不是一些上了年纪的⾼手名宿所能抵挡得了的。
“我真的老了!”这位一代黑道之雄仰天凄然轻呼,金笔颓然坠落在脚下的草丛中,映着落曰余辉,反射出耀目的金芒。
古老的大宅,深深的庭院。
这座位于郊区的静园,在夜幕深垂、繁星満天的夜空下,显得更为寂静,更为深沉,阴森森鬼气冲天。
这里曾经死了十个人,可能真有鬼。
淡淡的快速⾝影,从园侧的花木丛中长驱直人。
所有的门窗,皆闭得紧紧地,外面的门都加了锁,看不到任何灯光,显然是一座空园。
快速的⾝影乍隐乍现,入进房屋深处,并不认为是一座空园而大意,起落隐现有如鬼魁幻形,想向他出手袭击的人,击中的机会微乎其微。
穿越一处屋角,暗影中飞出一道冷芒。
这个黑影像是早有准备,冷芒乍现的瞬间,突然向下一扑,蜷曲成团像个刺猬,以令人目眩的奇速向前急滚,眨眼问便已到达屋角,在第二枚冷芒射出之前,一声沉叱,长⾝而起一掌疾吐。
“哎…”伏在屋角发射暗器的人,被一掌震飞丈外,砰一声背部撞在墙壁上,反弹落地立即昏厥了。
黑影飞跃而进,一鹤冲霄直上瓦面,飞檐走壁连越数座屋脊,快速地飘落在一座有荷池假山的天井里。
回廊下的廊柱旁,两个警卫火速撤剑,并发出一声短啸传警!
“卓天威到!”黑影沉喝,铮一声清鸣,钢刀出鞘,毫无顾忌地跳入回廊。
“铮!”
冲上发剑抢攻的第一名警卫,被刀接实,连人带剑被震飘,砰一声撞毁了朱栏,跌入天井的荷池,水声如雷。
“砰!”卓天威不理会第二名警卫,飞撞廊下的雕花排窗,窗毁人亦入进。
这是楼下的密室,十余名⾼手正在忙乱,警卫的警啸声惊动了密室的人,众人纷纷离座准备冲出室外应变。
“进地窟,这里由我招呼。”北人屠匆匆下令。
密室有一道暗门,暗门尚未关闭,室门已在轰然大震中塌倒,卓天威疾冲而入,四盏壁灯火焰摇摇,第一盏刚被北人屠一剑击毁熄灭。
北人屠已无暇击灭三盏灯笼,必须掩护暗门关闭,大喝一声,剑发白虹贯曰,全力发剑阻击。
“挣!”单刀崩偏了剑。
“呀!”
北人屠拼命了,已无法收剑变招,左手换诀变掌,一掌吐出雷声骤发,用全劲发大天雷掌拼个两败俱伤,豁出去了。
单刀一挥,刀气化殷雷,大天雷掌劲被刀气一震而散.气流锐啸声中,刀似狂龙舞爪,恍若电耀霆击。
“铮!”北人屠的剑寸断而散。
“砰!”北人屠的背部控在墙壁上,墙壁摇摇。
刀光如电,生死须臾。
“卓爷刀下留情…”尖叫声及时传到。
北人屠背贴在墙上,脸上如厉鬼,双手贴抵在壁上,似乎已频临虚脫境界。
刀光在北人屠的咽喉下停住了,如果叫声晚一刹那传到,锋尖必定无情地拂过咽喉。
卓天威转首回望,冷冷一笑。
被撞倒的室门门框下站着气⾊甚差的白素绫,仍然是罗衣胜雪,白衣白裙、秀丽如昔,但脸⾊带苍,似乎这短短数天中,她已年长一了几岁。
“谢谢你,卓爷。”白素绫的笑容隐含忧郁,莲步轻移入室:“我知道你会找到我的,我不怨你。”
“我已经向你的人表示过了,我已经原谅你了。”卓天威淡淡地一笑:“有件事我想知道。”
“希望找能答复你。”
“昨天在这里诱我入伏的人,是你们的七幻孤黎玉香吗?”
“是的。”白素绫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就怪了。”
“卓爷,有何可怪?”
“既然是你们的七幻孤,为何把你们六个人擒住囚入地窟?”
“是黎大姐请来的人。”白素绫在桌旁坐下:“至于她请了些什么人,我一点也不知道的,那些人全戴了头罩,武功似乎一个比一个強。”
“那么,你一定知道了。”卓天威转向北人屠问,虎目中冷电四射。
“我根本就不同意对付你,我是主张互不犯侵的人。”北人屠发出一声英雄末路的叹息:“你不要逼我,我北人屠是个不喜欢玩弄阴谋诡计的人,天生的冷血,但绝不怕死,我不会告诉你什么,你瞧着办好了。”
“你走吧!你是一条汉子。”卓天威收了刀。
“我…老弟…”
“你不要说了,我知道你是个忠于三星盟的人,但你已经尽了力,你走!在下要等,等躲进地窟里的人出来。
“老弟…”
“他们如果不出来…”卓天威伸手敲敲像墙一样的密室门:“他们就死在下面好了。
这种普通人家的地窟,构造不会太复杂,是很容易对付的。”
“何必呢?老弟…”
“你走不走?”卓天威凶狠地问。
“糜前辈请走吧!”白素绫诚恳地说:“卓爷盛气而来,他是有权生气的。我曾经参予阴谋计算他的勾当,我做的事我自己负责,请让我来承担好吗?”
北人屠目不转瞬地注视白素绫片刻,再瞥了卓夫威一眼,看清卓天威杀气腾腾的表情,只觉心往下沉。
“我走。”老凶魔感到⽑发耸立,寒流起自心底,脚下的碎剑,似乎每一段都在发生警告,再不走,他即会和碎剑一样在卓天威的刀下碎裂,一咬牙,大踏步出室。
“我是不得已。”白素绫幽幽地说,绵绵的眼神饱含惊怯,楚楚可怜:“你责备我吧!
杀死我吧…”
“我已经原谅你了。”卓天威气消了:“在我的感觉中,你仍然是我心目中的好女孩。”
“卓爷…”她感情地低唤,热泪盈眶。
“你中了毒针,怎么还没有疫全?不要紧了吧?”
“谢谢你的关心解药并不怎么对症,总算口有起⾊,毒质已经离体。”
“那就好,好好调养,知道吗?”他感情地说。
“如果你不赶走…你不杀死那些戴头罩的人,他们会杀我灭口。卓爷,受恩深重,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才好,我…”白素绫终于忍不住泪下如雨。
“白姑娘…”
“我姓凌,叫…”
“哦!你果然是月华仙子凌月英。”他恍然。
“是的。”
“月英,及早脫离三星盟,就算是报答我了。”他握住了月华仙子放在桌上的素手,语气出奇地温柔:“女孩子在江湖浪迹,不会有好结果的。”
“我…我知道,可是!黑道之门易开难闭,进去容易出来难,我…”
“我会替你设法。”
“卓…卓爷…”
“叫我天威。”
“天…天威…”她怯怯地低唤,苍白的秀颊呈现一抹嫣红:“那…那…
那是不可能的…”
“天下间没有不可能的事,即使真的不可能,我们也要尽力而为,不要失去信心。
问题是你有没有脫离三星盟的决心,我不能勉強你。”
“我有脫离的决心,但…我没有三刀六眼的勇气,我…”
“交给我办。”卓天威虎目中杀气又现。
“天威…”
“现在不必多说,月英,我不能在事前向你保证什么,但相信我,我会尽力而为。”
“谢谢你,天威。”月华仙子用袖拭泪:“这一生中,我从来没有信任过任何人,你是我唯一信任的人…”
“在三星盟,你还有什么牵挂吗?”.
“没有,我是一个看的开的坏女人。”
“不要这样说,月英,你一定要对自己有信心。哦!那天掳走我的扮娼妇女人是七幻狐黎玉香?”
“是她,扮鸨婆的…”
“无清贾七姑。”“对,我是受贾七姑差遣的人,她也是谋你最切的人。这鬼女人心狠手辣,怪僻万分。据我所知,她发誓不放过你,因为她从没有失败过,你是第一个让她尝到失败滋味的人,所以她恨你。”
“下次碰上她,哼!”卓天威眼中杀气又起。
“她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唉!”月华仙子失声叹息:“哦!天威,那些戴头罩的人中我认出一个人,但十具尸体中,没有这个人在內。”
“谁?”
“毒指汪东,七大凶人之一,真才实学比同列七大凶人的北人屠武功略⾼一筹。
奇怪!这人在江湖行迹飘忽,凶残恶毒极为自负,怎会扮起蒙面人来了?这不像是他的为人。他在人前露面,从不隐瞒自己的⾝份,且以名号为荣,他的毒指可以揷石尽指而没,十分厉害,像他这种名号响亮的人,怎会隐起本来面目参予暗算你的阴谋?
委实令人百思莫解。凭七幻狐的声望地位,绝不可能请得动那凶人。”
“毒指汪东?”卓天威心中一动:“他的指功可以穿石…晤!
“天威,想起什么了?”
“死在杭州西湖客栈的翻江倒海齐启瑞,致命的创口是额中一指贯颅。”卓天威眼中又现杀机:“七幻孤阴谋计算我,不仅仅单纯是为三星盟效力,看来她也牵涉到我失宝的事。
哼!她跑不了的。”
“天威,今晚她不在地窟。”
“我不急。天孛星在吧?”
“在,织女星也在。”
“好,够了。月英,三星盟两月前在扬州的主事人是谁?”
“两月前…是拔山举鼎许福。”
“这人来了吗?”
“来了,但不在此地,可能在溪口村,他负责船只调度,他力大无穷,水性也超尘拔俗,所以将他调来统率水上的盟友。”
“很好。”卓天威推椅而起:“现在,要办的事比较单纯了。”
“天威你要…”
“提早把他窟里的人赶出来。”
“天威…”月华仙子惊呼。“你不要管,袖手旁观可也。”
他抓起沉重的八仙桌,奋神威向壁间的秘门砸去,轰隆一声暴响,秘门破裂,八仙桌也断了脚。
“三两下就够了。”他冷笑,再次抓起八仙桌。
轰隆隆一连三击,秘门碎裂崩塌了。
铮一声刀啸,单刀出鞘。
“再不出来,在下可要放火了。”他向黑漆漆的门內沉声说。
里面是向下降的通道,只要将易燃物在门口燃烧,等火烧旺时将火往下面拨,就算下面的人能将火扑灭,浓烟也会将下面的人熏得耽不住。
第一个冲上来的是天孛星。
他站在第五级石级下往上瞧,看清了门外横刀屹立、杀气腾腾的卓天威,勇气很快地沉落,悚然止步不知该如何是好。
卓天成怒斗擎天一笔四⾼手的神勇,真把三星盟的人吓得心胆俱寒,所以乘乱逃离灵岩山,主要是怕卓天威收拾了擎天一笔之后找上他们,谁能挡得住?
“你们上来,在下给你们倚多为胜一拥而上的机会。”卓天威说着,徐徐后退。
共上来了十三个人。
天孛星与明艳照人的织女星并肩而立,十三个人占住一面列阵。
“咦!你…”织女星盯着站在一旁的月华仙子讶然惊呼,大感意外。
“我救了北人屠。”月华仙子怯怯地说:“其他,我无能为力。”
北人屠突然出现在没有门的密室门外,手中有一把剑,神⾊庄严。
“卞兄,兄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败军之将,不足言勇。”北人屠沉声说:“但兄弟不是贪生怕死的人,回来与诸位共生死。卞兄,对面已经没有人了,卓天威的声威,已吓破他们的胆,能走的,都走了。”
“兄弟承情。”天孛星咬牙说:“三星盟的生死存亡,在此一举,拼了。”
“你们,十四个人。”卓天盛阴森森地说:“双拳难敌四手,好汉也怕人多,因此,在下必须使用飞刀。
飞刀有十把,十四个人只能有四个人与在下放手一拼。在溪口村西子店,诸位该知道贵盟的飞刀之王无形刀失败的经过,所以千万不要大意了。”
想起无形刀失败的经过,十四个人脸⾊全变了。
“卓爷,我要和你拼暗器。”织女星鼓起勇气说:“我的梭子镖火候没有你精纯,但势在必拼。”
“你定然是二爷织女星印娟娟了。”卓天威沉静地说。
“不错,我就是织女星。”
“我不能答应你用暗器。”
“你…”“你只想利用拼的机会,让你们的人能乘机一拥而上,行险赌命而已。”卓天威说:
“不客气地说,你比无形刀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能拼吗?甚至你还比竹林山庄的倪夫人差了一大截,倪夫人在卓某面前,就不敢用她的小银梭献宝,你凭什么敢要求和我比暗器?所以,我不能答应你,你必须与同伴一起上,冲上时可以发射你的梭子镖,机会比和我单独比拼多得多。”
“你不敢…”
“印姑娘,你最好闭嘴,激将法老把戏玩不灵的。”卓天威抢着说:“你们不打算发动吗?好,在下可要发动了,没有闲工夫和你们斗嘴。”
气氛一紧,空间里,流动着死亡的气息,死神正向这些人伸手。
“三星盟上千弟兄,将与你周旋到底。”天孛星厉声说,剑徐徐上升。
“我说过的。”卓天威语气奇冷:“杀一个人或者十个人,吓不倒那些亡命,杀百人,仍然有不怕死的人逞英雄的,但是杀一千,甚至于两千三千,敢自诩亡命逞英雄的就没有几个了。我可以向你保证,除非你三星盟人烟消灭,在下是不会罢手的,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直至斩光杀绝为止。”
“卓老弟,何必呢?”北人屠掺然地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妨碍了本盟的扩张大计,等于是要断本盟的财路,蒲三爷派人计算你,乃是人之常情,并未涉及个人思怨。蒲三爷被你打惨了,老弟也消了一口怨气。为了这件事,本盟向你郑重道歉,曰后为你披红挂彩,彼此互不犯侵,老弟意下可否同意?”
“老弟台。”天孛星沮丧地说:“光棍打九九,不打加-…”
“在下有两件要求。”卓天威心中一软:“一项保证,阁下如果答应,你们谋杀在下的仇恨一笔勾销。如果不,你们只好凭运气一拼了”
“老弟的要求如果合乎情理,在下可以当面答应。”天孛星大声说:“清说!”
“两件要求:其一、我要带月华仙子走,你要答应让她脫盟。其二、撤回江北。
吴中一龙的实力,比你们想像中的要強大十倍,地行仙正元,就不是你们这些人对付得了的。即使你们不与杭霸主的人火拼,仅对付吴中一龙也不能稳占上风。
吴中一龙根本无意和任何人归并,他在待机而动,你们毫无希望,退回江北才能保住根本。”
“好,我答应你。”天孛星大声说。
“一项保证:在下在南京失窃了一笔珍宝,如果查出是贵盟的人所为,人证齐备,贵盟须负责将珍宝交回。”
“阁下在何时失窃的?”
“去年七月中旬。”
“我可以答应你。”
“你…你能出卖你的弟兄?”
“南京的地盘,本盟已经丢了两年。老弟,我可以告诉你,本盟的人绝不会窃你的珍宝的,你找抗霸主,错不了,那是他的地盘。”
“我会找他的,哼!”卓天威眼中杀机更盛了。
荐福山的名称有多种,通常称横山或踞湖山,土著们称荐福,是因为山下建了一座荐福寺。
山四面皆横,故名横山。
背临大湖,势若箕踞,所以也称踞湖山。山四周有五大坞:芳桂、飞泉、修竹、丹霞、白云。
五更初,小舟靠上一处湖湾。
“我等你的信号。”浪里鳅稳住了桨,向卓天威说:“船泊在两里外。我钓鱼,等你一天。”
“好,谢谢你啦!”卓天威跃上岸:“天黑之后,我改走陆路回去,不必等我了。”
“好的,一切小心。”浪里鳅将船驶离。
事先已将山的形势打听得一清二楚,可是,白天并未前来踩探,夜问抵达,大有摸不清方向的感觉。
好在是由湖上来,还不至于迷失方向。
繁星満天,在夜行人来说,光度已经是太亮了,不易逃过警卫的监视,但却是赶路的好天⾊。
夜间找白云坞,在一个人地生疏的人来说,诚非易事,好在船厂并非建在坞中,而是位于白云坞附近的湖滨,并不难找。
湖岸的平坡下,是一处长长的滩岸,二十余艘新船正在建造。
另一端,十余艘大小旧船正在翻修。
沿平坡山脚,百余座船棚和房舍,像是一座村落,事实也叫白云村,是船厂的员工家小居住的地方。
通常,人们把这里叫作船场,也有人称之为船坞,因为地近白云坞。
场主姓路,吃水饭的朋友,提起龙王路寿年,几乎没有人不知道的,这位白云坞船场场主,在江南运河一带水上朋友中,是一个口碑颇佳的爷字号人物。而白云船场的工人,也以野蛮、耝暴、凶悍、团结见称。
这里,是龙王路寿年的化外小王朝,入进这里的人,必须在他的王朝律法约束下仰他的鼻息。
卓天威在心理上已经有了准备,对付这种化外小王朝,用对付嚣张江湖人的手段处理,错不了。
滩岸建了几座看守亭,白天晚上都派有看守。水际,也有几艘快船。湖上有事故发生,快船便会很快地驶出处理。
平时,第一座看守亭內,仅派有一名看守,一个时辰换一班。今晚,每座亭都加增了一个人。
最靠西端的一座看守亭內,两名看守坐在亭內的监视个,向四周放望,不时互相谈话以免打磕睡。
亭⾼约丈余,人必须从唯一的木梯上下。两人的视界相当广阔,要接近而不被发觉城非易事。
风涛不大,波涛轻拍着湖岸,发出有催眠作用的声浪。
湖中渔火点点,客货船的夜航灯明灭不定,好一幅迷人的太湖夜景图。
“三哥。”右首那位看守向同伴说:“今晚多派一个人看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湖里面那群人出来了?”
“兄弟,不要过问。”三哥说:“东家要怎么做,咱们就依命行事,不知道就不要多问,以免⿇烦。”
“可是…”
“没有可是。兄弟,眼睛放亮些,留意附近的动静,尤其是发现有人走动,必须将人拽住。咦!兄弟,你…你怎么啦…”
同伴往亭往下一靠,像是睡着了。
“他睡着了,天不亮不醒。”⾝后突然传来陌生人清晰的外地语音。
“咦!你是…”
“我向你请教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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