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九 章 挺身而出
“我不勉强你。请记住,不论年月,不分昼夜,乌蓝山寨的寨门,随时为你而开。
我无意以酬恩两字作为幌子,留你在山寨报救女之思。在本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计,男耕牧,女织布治家。不但要照顾庄稼和牲口,还得随时准备与猛兽和怀有敌意的蒙番汉周旋,生活艰难,相当艰苦。但我们有远景,有希望,传教化于蛮夷,化荒漠为皇土。此至四川相距不远,如果不忘中土,经常可以返回中原走走,过惯了你便能体会出世外桃源四字的真意。我们来了两个多月,创业艰难这一关,我们已快渡过了,等赶走了巴罕岭的强盗,驱走贪得无厌的蒙人,与附近番人和平用处,划界而居,便可安枕无忧。古人说,落叶归,请问,何处是?大丈夫四海为家,每个人都依恋故乡,故乡的粮食可养不活繁衍不息的人丁。哥儿,答应我,当你遇到困难,或者厌倦了江湖时,别忘了前来找我。山寨中我们共有八十户人家,人丁近三百,全是些有血敢作敢为,勇于创业的人,附近八座山谷上千里地域,足以养活上万人口,需要大量人才。为了迁来此地,我花了整整三年光准备,目下大多数人皆可蒙番语言,有专人指导耕牧渔猎。农家无缺。学舍已经建成,子弟们无虞有失教化。假以时,我希望能教化附近的蒙番子弟,便可清除隔阂,后可望将刀束诸高阁。哥儿,请记住,乌蓝山寨水远在张着手你前来,加入我们共襄盛举。”
他的话说得十分恳切,热情可感。柴哲感上心头。口气说:“大叔,如果有那一天,我会来的。”
千幻剑举起酒杯,豪笑道:“为你这些话,干杯!”
裴云笙也含笑举杯说:“哲哥,请记斯言。爹说过的,乌蓝山寨的寨门,永远会为你而开。”
她喝了一口酒,神色变得黯然,低下头,羞怯地低声说:“我…我相信,你会过得惯这里的生活的。”
柴哲不知怎样说才好,只能幽幽地说:“谢谢你们,谢谢你们看得起我。”
酒足饭,他起身告辞,婉拒众人请他至山寨小住的邀请,说是梭宗家的事尚待处理。
众人送他出营,千幻剑注视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向长女裴云琴说:“大丫头,派人调查他们的底细。二丫头,你去请让老弟准备行囊。柴哥儿需要帮助,我们不能坐视。”
第二天一早,蓝鹃旗的人马向北撤走了。
第五天,三寨主金蛇剑带了人马从巴罕岭赶回,带来了健马数百匹,拖了无数器物饮食回寨。据他说,巴罕岭的人已向北远飚,山寨已被一把火烧光。
第七天,古灵的伤已大致痊可,辞别梭宗族主,启程西行。
梭宗僧格自愿追随柴哲任向导,赶也赶不走。端木长风认为西行前途茫茫,人地生疏,有梭宗僧格在旁,必定十分有利,所以要柴哲带着梭宗僧格上路。
依柴哲的意思,反正要经过乌蓝芒奈山,想到山寨辞行,尽客人的礼数。
但古灵心中有鬼,怕千幻剑的人认出他的身份,断然作主,要梭宗僧格带路绕道而行,柴哲不敢不从。
玛楚河已结了冰,不需从乌蓝芒奈河渡口过河。七人七骑,渡河绕过了乌蓝芒奈山,沿大雪山南麓溯河西上。
柴哲的怀中,多了一支斑竹萧。有关安闲云的事,他未透任何消息。
冰天雪地,雪深没胫,马匹虽然都是百中挑一的良驹,但仍然举步维艰,一天赶不了四五十里。
三天后,干粮已渐渐告晤,但却没有番人的冬窝子。
雪花又开始飘落,风雪加,白茫茫天地一。
看看近午,柴哲策马靠近梭宗僧格,拉开掩口叫道:“梭宗僧格,附近能找到宿处吗?”
梭宗僧格也掀开掩口,向西南角一指叫道:“还有两马程,便是索克图牧地。”
杜珍娘已感到焦躁不耐,这辈子她何曾吃过这种苦头了她一个青春少妇,在中原养尊处优,自进入番境后,天寒地冻。以结冰的脯作餐。以雪作,还得冒着刺骨罡风赶路,浑身又脏又臭,成了一个臭番女啦!看着食物将尽,而柴哲并无找到地方投宿补充食物休息的打算,正在心中冒火,接口大叫道:“柴哲,你们说些什么?”
“我在问宿处。”柴哲答。
“在何处?”
“还有两天。”
“见鬼!这贼番子是不是在坑我们?”她不胜温怒地叫。
“不会的,杜姑娘,请放心。”
“两天之内找不到宿处,我不宰了他才怪。”
柴哲自然心中也感到不安,向梭宗僧格问:“索克图牧地你来过吗?”
“两年前来过。”
柴哲心中暗暗叫苦,番人逐水而居,两年时光不算短,谁知道这两年中的变化如何?他急急地问:“牧地会不会废了?”
“大概不会,索克图族人自从找到那块肥沃的牧地以来,已经有四十年之久了,不会放弃的。”
“除了索克图牧地之外,还可找到住处吗?”
“没有了,还得多走八,方可有食宿处。”
“附近难道没有人居住了?”
梭宗僧格脸色一紧,恐惧地说:“除了索克图牧地之外,通途数百里之内,有不少可建冬窝子的山谷,但谷内藏有鬼怪,千万不可闯。所以从明天起,如果走错了路。我们将死无葬身之地,被鬼怪噬。”
“你说有鬼怪?”
“是的,多年来,走错路的人,从没有生还过;连失的牲口也会平白失踪。”
“谁见过这些鬼怪?”
“我…我曾经见过一次。”梭宗僧格犹有余悸地说。
“是什么样子的。”
“那是两年前的夏天,我经过索克图牧地,在一处山谷口,看到一个熊一样的怪影,眨眼间便乎空失踪,接着是一块乌云向我罩来,我吓得滚下鞍逃命,回来看坐骑已经死了””
“那并不一定是鬼怪,真是鬼怪你会逃得掉?”柴哲若无其事地说。
柴哲这辈子从来不曾见过鬼怪,所以梭宗僧格说这一带有鬼怪,自然无法使他相信。
梭宗曾格心中大急,分辨道:“你说我撒谎?不,决不,我不会骗人,那是千真万确的事。我不是此地的人,而且我连喇嘛的法术也不怕。我的名称为狮,胆量自不会小,但眼前出现一个巨熊一样的怪物,又突然在眼前消失,化为一朵乌云面涌来,怎能不怕?难道我会说谎骗此地的人吗?后来我到了索克图,方听到索克图对人说这一带有鬼怪,没有人敢在这一带放牧或逗留,任由这一带南北两三百里的大好牧地荒芜。数十年来,附近全长了大树,人牲绝迹,鬼打死人。你不信鬼怪?”
“俗语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但在没亲眼得见之前,我却不信。”
谈说间,前面展开了无垠的林海。树林在冰雪的覆盖下,毫无生气,荒芜死寂,果真是人兽绝迹的洪荒空域,令人感到无边的孤寂无情地罩紧了渺小的身心。
风云更紧,两人不再说话,除了风声,便只有马儿的雾呼吸声和踏雪声,一步一颠地向前迈进。
端木长风心中烦躁不安,猛地加了一鞭,坐骑向前一蹦,几乎颠蹶。
梭宗僧格扭头大叫道:“汉客,千万不可鞭策马匹。”
端木长风听不懂番语,拉开掩口的毡巾,大声问:“柴哲,他说什么?”
柴哲不假思索地说:“他要少庄主不可鞭策坐骑…”
话未完,端木长风然大怒,双腿一夹,坐骑再次跃前,一鞭向梭宗僧格去,大骂道:“狗番子!你管起我来了。”
人在这种荒漠死寂的环境中,心情坏并非奇事,唯一的办法是克制自己,修养不够的人最易出事。
四天来,不但得不到片刻温暖,连兽影也绝迹不见,再不早些找到宿处,说不定有人要发狂。
梭宗僧格骤不及防,一鞭在头顶,如不是头上的毡巾包得厚,脑袋可能被裂,身躯一颠,几乎坠马。
柴哲一惊,勒住马扭头叫:“少庄主请息怒,他是好意,请别误会。”
梭宗僧格只对柴哲驯服,不理采其他的人,无缘无故挨了一马鞭,被打得怒火上冲,莫明其妙地手按刀把,怒目而视,似要发作。
“他是什么好意?哼!”端木长风余怒未息地问。
“坐骑已三天不曾食,比人更疲惫,再加鞭策,可能力竭,稍一大意,深雪中最易蹶蹄,那么,咱们便得靠两条腿走路了。”柴哲急急解释,稍顿又道:“在这一带绝域中,人与马相依为命,马匹若有失闪,人也就完了。”
“死了一匹马,有什么了不起?哼!这番狗这两天神态有异,很可能心怀叵测。
告诉他,要他给我小心了。要是存心给咱们吃苦头,我可要活剥了他,再不领咱们找宿处,我可不饶他。”端木长风怒气冲冲地说。
柴哲心中有点不悦,无可奈何地说:“少庄主既然不放心他,那么,还是打发他回梭宗家算了。免得迁怒于他…”
“什么?你说我迁怒于他?你是不是要吃里扒外袒护这个番狗?”端木长风怒叫,声俱厉。
柴哲对端木长风这种无理责难,心中虽感万分不自在,但却不敢反抗,眼中掠过一抹幽郁无可奈何的神色,苦笑道:“小弟与少庄主相处,已有不少时,而与梭宗僧格相处,仅有区区数天。少庄主说这些话,小弟真不知该如何自处,如何解说才好。”
古灵到底是个老江湖,倒是心平气和毫不激动,赶忙打岔道:“大家少说两句好不好?
还要赶路呢,找宿处要紧哪!”
以他的身份和地位来说,明知错在端木长风,却不敢主持公道,只能采取息事宁人、釜底薪的办法消极处理。这一来,反而两面不讨好,双方都对他的态度不。
柴哲不愿再解释,转过头缰绳一抖,向梭宗僧格叫:“僧格,走!”
梭宗僧格已从双方的神情中,看出不对,忍住一口恶气,跟着策马便走。
柴哲与端木长风之间,彼此开始在心中有芥蒂,种下了冲突的源。
冰冻三尺,非一之寒。在端木长风来说,他时柴哲的不,已非始自今,可以说,自进入西番之后,由于柴哲通晓番蒙语言,无形中成了主脑,对内对外一切安排、取决皆以柴哲的意见为主。这在他来说,不免心中不快,内心深感屈辱和有不受重视的感觉在作祟,经过这次小冲突,他的不开始表面化,一发不可遏止了。
一个时辰之后,他们进人群山起伏的森林地区。接近一座小山,杜珍娘突然用马鞭一指,叫道:“山下有人影,瞧。”
腹不自在的端木长风一声怪叫“叭”一声一鞭在马上,马儿向前一蹦,冲了出去。
“完了!”梭宗僧格失声叫。
柴哲正出声相阻,古灵却急急摇手示意,低叫道:“不必多言,那将是火上添油。”
杜珍娘也不顾一切,驱马前冲。
端木长风的马冲出近三十丈,蓦地“砰”一声大震,坐骑屈前蹄翻倒在深厚的积雪中。
骤不及防的端木长风翻越马头“蓬”一声也摔倒在三丈外。
冲了二十丈左右的杜珍娘吃了一惊,这才猛然警惕,勒住了坐骑。
柴哲跃下马背,将缰交给梭宗僧格,向前急掠。
古灵也将坐骑交给白永安,与柴哲奔向端木长风。
总算不错,不等他两人走近,端木长风已经爬起来了,一面拍打着身上的雪花,一面用靴狠狠踢着马,要将蹶倒的马赶起。
可怜的马已断了一只前蹄,挣扎难起,只能不住昂头,频频雾,用无神的眼睛,绝望地瞪着踢它的端木长风。
柴哲走近,急急地蹲下捉住马儿的前啼审视,长吁一口气,徐徐拔剑苦笑道:“不中用了。”
“你要干什么?”端木长风厉声问。他看到柴哲拔剑,变喝问,本能地也将手落在剑把上。
柴哲用剑向地上的伤马一指说:“马已不中用了,反正它死定了,宰了它免得它受活罪。而且,万一两天之内找不到宿处,马还可济急。”
端木长风知道自己会错了意,但他这人是不肯认错的,反而心中暗恨,悻悻地将手离开剑把,哼了一声。
柴哲不介意,向梭宗僧格叫:“把马粮和包裹解下来,劳驾,绑在你的坐骑上,你我两人没有坐骑代步了。”
“谁的马死了,谁就得步行,这是规矩。”梭宗僧格断然拒绝,不愿动手。
柴哲叹口气说:“不瞒你说,他是我的主人,我的马必须让给他。你的马驮两匹马的物品,不能再骑了。我们两人步行,不得不如此。我说过你不必来的,如果你要转回去,还来得及,你走吧!”
梭宗僧格一咬牙说:“我不回去,即使回去,人马干粮马料都不够,也无法回到家,我听你的。”
说完,到了伤马旁,解下包裹和马料袋,捆在与己的坐骑上。
柴哲一剑刺入伤马的心窝,伤马猛烈地挣扎片刻,停止了呼吸。他硬起心肠,割了几大块马腿,用马褥包上背好,将自己的坐骑交给端木长风,说道:“坐骑给少庄主代步,请珍惜它。”
“你以为我不好意思要是不?”端木长风夺过缰绳,恶狠狠地说。
“少住主请别多心。”柴哲陪笑道。
古灵过意不去,说:“柴哥儿,我的马给少庄主代步好了。”
柴哲淡淡一笑,说道:“不必了。在深雪中行走,马匹与步行相去不远,小侄自信还赶得上。”
杜珍娘不再理会这一边的事,独自策马向前走去,到前面察看先前所看到的可疑人影。
绕过小山便是谷口,她突然惊叫一声,一跃下马。
众人循声赶到,走近一看,不由倒一口凉气。
谷口近山坡的树林中,一具番装打扮的尸体,吊在一株树权上,风摇摆不定,浑身的衣衫皮袄,被撕得七零八落,尸体和血已结成冰,脸上的恐怖神情,清晰可辨,似是死去不久。树下不远处,积骨形成一座长形小丘。
古灵下马疾趋尸体劳,审视片刻说:“怪事,似是被猛兽所撕裂,怎又会被毡巾吊在树上呢?”
梭宗僧格脸色大变,恐惧地叫:“是被鬼怪所害的,鬼怪!鬼…”
一面叫,一面恐怖地向后退。柴哲一把抓住他,大喝道:“镇静些,怕什么?”
“他说什么?”古灵问。
柴哲将这一带山谷有鬼怪的事说了,最后说:“这人不是土著番子;而是汉人。
尸体的死期很难估计,天气太冷,尸体经名不会腐败。至于伤口,确是爪伤,咱们搜搜他身上的遗物看看…”
“鬼怪?”端木长风不屑地叫,冷哼一声又道:“见他的大头鬼。看着河源图,这儿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柴哲摇头苦笑道:“河源图证明这一带已接近哈喇伯勒齐尔,没有任何帮助,唯一可靠的是向导梭宗谱格,少在主如不信任他…”
“你废话什么?谁说我不信任他了?”端木长风怒气冲冲地叱柴哲不敢反抗,往下说:“沿大河一带方有牧地,谢金两人方可藏匿,只有梭宗僧格方能带我们沿途搜寻他们的下落…”
“难道不能抓几个番子做向导?”端木长风不悦地抢着问。
“排外仇外之心,番人极为强烈,他们不会甘心被迫作向导的。”
“我不信他们不怕死。”
柴哲忍无可忍,走向雪堆,一面走一面说道:“少庄主大权在握,高兴怎样办就怎样办好了。”
端木长风大怒,厉声问:“你以为办事非你不成吗?”
“我并没这样说,请不必问我。”柴哲悻悻地说。
端木长风突然抢进,手起掌落“啪啪”两声暴响,给了柴哲两记耳光,怒吼道:
“反了,你胆敢无礼,这还了得?”
柴哲被打得连退两步,口角溢血,伸手抚摸着脸颊,用木无表情的目光,默默地注视着对方,不言不动。
古灵见事情闹僵,急忙上前叫道:“少在主,有话好说。”
“灵老,你别管。”端木长风愤愤地叫。
白永安转过头去,感慨地吁出一口长气。
杜珍娘和文天霸征在一旁。梭宗僧格愤怒地站在雪地中,前急剧地起伏。
柴哲徐徐转身,走到雪堆旁,俯身用手猛刨积雪。他的脸颊肌不住地扭曲搐,牙关咬得紧紧地。
刨开尺余深的积雪,赫然现出一角枣马腿肌。他用手量量积雪的深度,然后向梭宗僧格招手叫:“请过来帮我,这里有一匹死马。”
古灵急急赶到,众人合力将死马挖出,赫然是一匹鞍辔齐全,带了马包的栗枣骝。柴哲一面挖掘,一面说:“积雪近尺,而且甚松,这几天大雪不止,马的死亡时间,不出十。检查里面的马包,便可知道这具死尸的身份了。马额被猛兽的右巨爪所伤,颅骨已碎,似是虎爪,但这一带没听说过有虎。”
马包中有睡囊,一些换洗衣物,一看便知是汉人的物品。古灵详加搜查,从马鞍袋的夹中,搜出一封书信,收信人的大名,赫然用汉文写着:“此致:和硕丹泽阁下亲启。内详。”
“是给金宏达的。”古灵喜极大叫。
拆开信,笺内写着:“宏达吾兄大鉴:目前自中原突来一陌生人,姓柴名哲,声称至西番投靠吾兄,然由其协助梭宗家之情景揣测,显然来意不善,似将不利于吾兄。兹派三拨弟兄共十六名各带手书西上,希望找到吾兄面呈,望速作准备。该姓柴之年轻人身手不凡,务请小心在意。又:敝山此次图。谋梭宗牧地,如不幸失利,弟可望重返中原,西番非弟可一展抱负之地。吾兄如安顿妥当,请务派人前来知会。周寨主对上次未能挽留吾兄虎驾于山寨共享富贵,引为平生憾事,嘱弟代为致意,如能诛杀柴哲,当另派人专书奉告,勿念。知名不具。”
“定是巴罕岭的好汉青狮周起风的弟兄,派人送给金宏达的信。”柴哲说。
“可惜!信差已被猛兽所杀。”古灵惋惜地说。
“依信上的口气看来,谢金一行六人,曾经到过巴罕岭,拒绝逗留西上,至今仍未安顿下来,所以巴罕岭的人方分三批信差带信西上寻找。算期,当在他们大败之前所派出的人。这一批信差该不会少于五人,一人被猛兽厉害,还逃走了四个,咱们必须赶快追。”柴哲极有条理地分析,突然发觉最后一句话不妥,接着解释道:“小侄多言了,一切由灵老作主,追与不追悉凭灵老卓裁。”
端木长风余恨末消,就不听他的,冷冷地说:“死了一个信差,其他的人必已受伤或惊破了胆,很可能躲在附近的冬窝子中,咱们先搜附近,只消找到番人,便可找到信差的下落。说不定咱们要找的人,就在这附近呢。”
柴哲一次上当一次乖,干脆不再表示意见,站在一旁转首他顾,置若罔闻。他心灰意懒,决定不再多管闲事。
古灵有点为难,但不得不向柴哲问:“柴哥儿,你认为如何?”
“小侄没意见。”柴哲含笑答。
“你说过这附近没有番人?”
“梭宗僧格说要两天方可赶到索克图收地,这附近没有番人,也许是真的。”
“如果我找到番人,我不宰了这具番子才怪。”端木长风盯着梭宗僧格恨很地说。
柴哲不做声,心说:“你如果不讲理,我可不能坐视。”
“少庄主要在附近找?”古灵问。
“花两天工夫,搜。”端木长风断然地说。
“好吧,搜,小心猛兽。”古灵无可奈何地说。
“咱们艺臻化境,怕什么猛兽?”端木长风乖戾地说。
他要一意孤行,古灵不加阻止,便没有人再反对。跨上坐骑,驰向谷口。
柴哲和梭宗僧格走在最后,牵着坐骑步行。梭宗僧格已看出柴哲的处境,心中不住替柴哲叫屈,硬着头皮跟定了柴哲,将鬼怪和生死大事置之度外。
山谷向南曲折延伸,逐渐上升,看山势,这儿可能原有一条小溪,入平原注人玛楚河。
绕过第二座山脚,古灵突然用马鞭向西面一座山头一指,骇然叫:“瞧,那是什么?”
所有的山,几乎都是顶部光秃秃,只有积雪没有树影,夏秋之间大概只有草而没有木,山颠高约百十丈,站着一个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的黑色庞然巨物,形状像立熊,也像黑虎,雪花飘舞,视线受阻,看不真切。
“很像熊。”文天霸叫。
“熊需冬眠,不会出来的。”柴哲接口。
“那…那是什么?”
“不知道。”
“会不会是人熊?”
“人熊生长南荒,这儿没有人熊。”
“永安兄,上去看看。”端木长风叫。
白永安跃下马背,将剑系在背上,向山颠急升。
“杜姑娘,你去相助白老弟。”古灵向杜珍娘叫。
杜珍娘飞跃下马,急起直追。
他们到了半山,怪兽突然向下一蹲,不见了。
到了山顶,两人只看到雪地上留着径尺大的圆形脚印,没有趾爪,看不出是啥玩意。同时,步度不大,只有两脚行走的脚印,兽类该有四足,为何仅有两足?两人未加细察,匆匆滑下向古灵说:“足迹是往谷内走的,不知是何种兽类。”
“会不会是番人养的髦牛?”古灵问。
柴哲接口道:“番人豢养的髦牛,是白色的,或者黑白相混,只有野生的髦牛是褐黑色的。”
“你认为那是野髦牛?”古灵问。
“决不是髦牛。”
“走,往里搜。”端木长风叫。
柴哲一面走,一面向脸无人的梭宗僧格问:“你以前所遇到的鬼怪,是不是刚才的黑兽?”
“很…很像,很像,我…我有点害怕。”梭宗僧格答。
“不要怕,我们人多。”柴哲安慰他说。
深入二十里左右,天色已晚,不能再走。众人找了一处背风的山崖,吃过干粮,堆雪为,往皮睡囊中一躺,将雪堆全身,只出头部一段,开始人睡。六个人轮守卫,第一班是端木长风。
午夜,是柴哲轮值。虽是夜间,但雪光隐隐,可远视四五十丈外。
蓦地,他发觉南面出现了两个黑影。
北面,两个白影与雪同,正徐徐向他们的宿处爬来,无法发现。
他吃了一惊,火速推醒古灵,低声叫:“有两个黑影,已到了三十丈内了。”
古灵起上身,钻出皮睡囊,拿起蛇纹杖,看清了徐徐接近的巨大黑影,口凉气低叫道:“叫醒所有的人,猛兽来了。”
等所有的人起身戒备,黑影已接近至十丈左右了,高有近丈,凶猛狞恶,确像一头巨大的人熊。
“呜…”怪兽发出了牛鸣似的怪叫声,其声低沉震耳。端木长风一声长啸,剑抢出。
马匹被怪叫声和啸声所惊,奋髦长嘶,不住蹦跳转动。
古灵接着跟上,第三位是文天霸。
柴哲拉了梭宗僧格,跟在第四个扑出的杜珍娘身后。梭宗僧格已惊得双腿发软,被柴哲拖着走。
两黑影回身飞奔,一蹦两丈,去势迅疾无比,似是滑雪飞行。
众人的轻功都甚高明,但两黑影似乎更快。柴哲本想全力施展,追上去看个究竟,但带了一个梭宗僧格,无法如愿。
黑影若即若离,快追快走,慢追慢走。追过山的另一面,后面马嘶声震耳。
“糟!我们的坐骑。”柴哲惊叫。
“你回去照顾坐骑。”古灵叫。
“不必追了,坐骑要紧。”柴哲大叫。
为了无关痛的事,好奇地追怪兽,确是不智,连执拗的端木长风也闻声止步。
蓦地,黑影站住桀桀怪笑,笑完用汉语说道:“老命尚且难保,还耽心什么马匹?”
“是人!”古灵讶然叫。
“你们才不是人。”对方怪叫。
“阁下是汉人,贵姓?”端木长风厉声问。
两黑影扭头飞奔,狂笑声震耳。
“追!”端木长风怒叫。
古灵也疑心两黑影是谢金两名白莲余孽,所以会兴妖作怪,不假思索地大喝道:“追!
不必管马。”
端木长风起步在先,而且轻功极佳,所以追得最快,越过一座山崖,前面的两个黑影已经越过崖的另一面出视线,他毫不考虑地跟进。
走在前面的黑影以极快的手法掉罩在外面的熊形黑皮衣和头上面具,到同伴手中。成了一身白羔短装的雄壮大汉,向雪地上一伏,与雪同,像是平空消失了。
恰好端木长风绕过崖嘴,毫无戒心地掠到。
白影等个正着,伸手一勾,便扣住了端木长风的右脚踝,人亦暴起,顺手一带,端木长风惊叫一声;扑地便倒。不等端木长风挣扎解自救,白影一掌击出“噗”
一声重重地击中端木长风的后脑,立即应手
昏厥。古灵绕出屋脚,白影已挟起了端木长风,在桀桀狂笑声中,如飞而去。
山崖错,树木凌乱,夜昏暗,只追了片刻,雪地上连脚印也找不到了。
古灵大惊,焦急地大叫:“长风贤侄,长凤贤侄…”
除了风声和音波震落树上积雪的声音之外,雪山寂寂,风雪茫茫,哪有端木长风的回音?
白永安气吁吁地跟到,急问:“古老,少庄主怎样了?”
“不知道。”古灵着冷气说,慌乱地又道:“先前只听少庄主惊叫一声,我只看到前面有一个白影狂笑着如飞而遁,仿佛看到白影的左胁下有物,恐怕…恐怕少庄主凶多吉少,黑影和白影的轻功十分可怕,而且地形,追丢啦!”
后面的人陆续赶到,柴哲和梭宗僧格最后到达。
古灵将所见叙述了一遍,跌脚道:“糟了!丢了少庄主,如何是好?柴哥儿,你有何高见?”
“小侄毫无意见。”柴哲无可奈何地说。
“柴哥儿,请不要闹意气,少庄主心情烦躁,自不免意气用事,请不要和他计较,冲老朽薄面…”
“灵老,小侄怎敢和少庄主计较?事实是小侄一无所知,怎敢妄论?”
杜珍娘冷静下来了,抱怨道:“咱们这六个人中,到底由谁作主?古老,不是我抱怨,少庄主虽身份特殊,他是会主的少公子,但会主既然授权给古老。便该由古老作主才是,岂能任由他轻举妄动,意气用事?”
文天霸个性耿直,也悻悻地说:“为了少庄主一时意气用事,眼见得咱们已被人入虎,进退失据,可能得埋骨此地,何苦来裁?”
古灵暴躁地说:“目下不是怨天尤人的时候,咱们必须找出解决之道。眼前的事实是敌情不明,马匹行囊必已全失,处境险恶,埋怨又有何用?”
“然则古老有何打算?”白永安沉着地问。
“我…我认为极可能是谢、金两人潜伏在这一带,他们已从巴罕岭的朋友口中,得到了我们的消息,因此咱们将有一段艰苦的恶斗,除了找到他们的巢一拼之外,别无他途。
这件事得偏劳柴哥儿,请柴哥儿向梭宗僧格查问这一带的地势,以便进一步搜寻他们的巢。事态如火迫眉睫,如果少庄主的身份被他们认出,大势去矣!柴哥儿,你意下如何?”
柴哲正在思索杜珍娘的话,思索“会主”两字的含义,再回想从所知道的什么荆轲坛,红线坛等等情景,不由心中悚然而惊,预感到辰州苗区的山寨山庄,决不是什么好路数,极可能是江湖中秘密帮会的中枢重地。
端木鹰扬既然是会主,那么,缥缈神龙的地位也不会低,少庄主既然亲自出马,不畏艰险远走西番,事情决不简单哩!
他正在沉思,没听到古灵在向他发问。
“柴哥儿。”古灵再大声叫,以为柴哲在发怔。
“古老,有事吗?”他神智一清地问。
古灵苦笑一声,将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柴哲沉思片刻,从容地说:“以各种迹象看来,山谷内并没有鬼怪,而是有一批艺业奇高的人盘锯在内,巴罕岭信差的死,不是被鬼怪所害,而是被人用爪类兵刃惨加杀害的。”
“但…但谢、金两人并不是用爪形兵刃的。”古灵接口。
“从信差的惨死形状看来,决不是猝然被杀,而是被擒住杀的,吊在谷口示警,警告其他的人,显然口供已被出了。因此,谷内盘据的人,决非谢金两人所为,已可断定。梭宗僧格对山谷敬畏万分,不敢进入,因此他对谷内的情形,一无所知乃是意料中事。”
“依哥儿之见…”
“少庄主是否失踪,咱们不敢断定。目下咱们只能分途进行搜寻,以尽人事。”
“还能分途?”杜珍娘犹有余悸地问。
“是的,非分不可。”
“如何分法?”古灵问。
“人多反而容易引起误会,咱们希望不与谷中人冲突,和平解决,诸位可回到宿处等候,如果有人现身,切记非万不得巳,决不和对方翻脸。小侄带梭宗僧格和白叔,且在附近找一找足迹,趁大雪未将足迹俺没之前,希望能找到谷中人的住处,或引出他们现身谈判。
咱们无意冒犯他们,不会有利害冲突,解决的希望并不是没有的。”
“好,依你。”古灵断然地说。
“如无意外,明晨咱们在宿处见面。”柴哲沉着地说。
听柴哲分析说谷中人不是谢金两人,白永安反而感到心虚,有点心惊跳的感觉。
看了对方高大颁壮的身材,而轻功又如此超尘拔俗,他怎能不心虚?柴哲要他一同前往搜寻谷中人的住处,他不由心中叫苦,但为了自己的身份和声誉,又不能不硬着头皮应诺。
六人就此分手,柴哲领先向右走,沿途留意雪上的痕迹,加快脚步急搜。
黑影的足迹很易分辨,大而椭圆,是专用来行走雪地的雪靴,面积广而可以滑行。
绕过一座树林,果然被他找着了。雪花不断飘落,但还不至于掩没足迹。
跟踪追寻约两里左右,足迹愈来愈深。柴哲猛然醒悟,向白永安说:“他们在故意引我们深入,小心了。”白永安感到骨悚然,风吹树动,雪花抖落,都会令他心惊胆跳,疑神疑鬼,右手搭在剑把上,他感到自己的手不住抖索,身上愈来愈冷,心中不住咒骂:“小畜生!你可拖着我受罪哪,你这该死的家伙,老天爷保佑你快点知难而退好不好?”
人在危难中,少不了怨天尤人。他虽在心中咒骂,却不能不暗暗佩服柴哲的胆识和冷静的修养,自愧不如。
梭宗僧格似乎毫不胆怯,好像认为在柴哲的身边,便可不怕鬼怪。那天他亲眼看到柴哲搏杀喇嘛僧,喇嘛的术毫无用处。独闯蓝鹃旗的驼城,没将数百名蒙骑放在心上。因此,他对柴哲深具信心,居然敢放胆在后跟随。“咱们回去招呼古老一同前来,好不好?”白永安问。
“不行,等他们到来后,足迹便找不到了。”柴哲泰然地答,似乎有成竹。
“他们如果是故意引我们…”
“咱们已等于是水下滩,非追踪而入不可的了。”
三人循足迹意走,不久,进人了冰雪封闭了的山谷中心,两侧全是高山峻岭,谷中是广约五六里的山坡平原。
足迹消失了,消失在谷口隘道的密林中。
远远地,传来数声可怕的历嗥。
“狼群!”白永安骇然叫。
“不是狼群,是獒犬。”柴哲说。
“獒犬?”
“不错,我曾经在故乡见识过这玩意,那是蒙人所豢养的凶猛犬类。这是产自乌斯藏的巨型猛犬,与方斑猎豹同是乌斯藏的两种特产家畜,凶猛较狼更有过之。咱们找到他们的住处了,为避免误会,等天明再行前往。”
“好,咱们认清方位,回去,小心了。”
“方位倒容易记忆,这一带的山势甚易辨识,错不了的。”
“我是说,必定有人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所以要小心。”柴哲低声说。
回到住处,马匹踪迹不见,行囊睡袋全丢了。古灵三男女等在当地叫苦不迭,他们在附近授了一遍,但一无所获,蹄印已被雪花招没,去向不明。
丢了端木长风,坐骑和行囊也全丢了。在这冰天雪地,百里内人兽绝迹的山野里,丢了马匹行囊,等于是濒临绝境,大事不妙。
“真要命:这下子真的完了。”黑大个儿文天霸绝望地叫。
柴哲将发现谷内有獒犬吠声的事说了,最后说:“目前唯一的希望,便是去找谷主涉,未到最后关头,咱们决不轻易放弃希望。走,到谷里面再说。”
他们重新回到谷口隘道的密林中,柴哲说:“咱们必须养息安睡,明天将是咱们的生死关头,必须养蓄锐,所以得好好睡一觉。”
“时候当已不早,老朽先任守望。”古灵说。
“不必了。”柴哲若无其事地答。
“不派守望?你…”“咱们已在他们监视之下,如果他们要动手,绝不会等到现在了。小侄还不知山谷的主人用意何在,但至少知道他还不打算在咱们表明来意之前抢先动手搏击。”
“哦!这是说,咱们附近…”
“少说也有五个以上的人在监视着我们。”柴哲大声说,意在让监视的人听到。
蓦地,右面不远处狂笑声震耳。
文天霸举步便抢出,被柴哲拉住了,低声说:“敌暗我明,不可激动。”
文天霸忍住了,他尚肯听柴哲的话。
獒犬的厉嗥声间歇地传来,六个人在树下用雪掩体,沉沉睡去。他们穿的是番装,皮衣皮不怕雪侵,将衣领拉起盖住脑袋,虽无睡具可御寒,即使感到寒冷,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严冬季节,昼短夜长,等他们睡了一大觉,天色方泛现鱼肚白。
云沉,风恶,酷寒,飘雪,呵气成霜,又是风雪加的一天。
第一个醒来的是古灵,他重责在身,心中不安,睡得十分警觉,也就是说,这一夜他没睡好。
起身来,拨开下身的雪花,猛抬头,几乎惊得停止了呼吸。
前面四五丈处,五头比狼稍大的豹子,一字排开蹲伏在树下,森森的怪眼盯着他。豹皮上的斑纹与普通的豹子不同,不是点而是方块斑。
豹子的后面,三名大汉穿的是番装,悬的也是番刀,倚树而立,不言不动,手中各提着一条皮鞭。
他向左右瞧,左右各有三名大汉也倚树而立,但没带豹子。
他轻推身畔的柴哲,柴哲拉下皮祆领,出脑袋说:“灵老,该多睡会儿,他们已来了半个更次啦!”
古灵不由心中暗暗佩服,柴哲的胆气确实令他心折,尤其临险从容的修养,即使是老江湖也会自叹不如。
“该起来了,天快亮啦!”他也故作从容地说。
众人纷纷起身,看清了四周的光景,全都心向上提,对柴哲有先见之明,不得不为之心折。
柴哲紧了紧带,用雪净胜,从容不迫地伸展手脚,深深入一口气,呼出一口白雾,方向领豹群的人走去,相距两丈左右,抱拳施礼,笑道:“诸位兄台早,小可柴哲,不知诸位如何称呼,尊姓可否见示?”
中间那名大汉站直身躯,哈哈大笑道:“好小子,你们这些人中,以你最富豪气,也最胆大狂傲。哈哈!在下姓乐,单名一个奇字。”
“乐兄笑话了。俗话说;大丈夫生而何?死又何惧?只要看得破生死,与豪气和狂傲无关。不怕死是假的,小可希望能痛痛快快地死,不愿屈辱而偷生,因此举动有点这近猖狂,乐兄休怪。请教,乐兄是奉命前来引领咱们的吗?”
“你认为是引领?”
“在下只是猜测而已,如果别有他故,在下并不感到奇怪,不是引领,当是奉命擒捕了。”
“正是此意。”
柴哲扫视四周片刻,仍然微笑道:“咱们七个人途经贵地,与贵谷的人并无过节,希望能与贵主人…”
“不必多说了,老兄。”乐奇抢着说。
“乐兄之意是…”
“缴出兵刃,随乐某叩见敝主人。”
“那…”
“你们已别无选择。”
柴哲冷冷一笑说:“要缴兵刃,势不可能,咱们岂能任人宰割?”
“你敢反抗不成?”
“你老兄说过,咱们已别无选择。在下七个人都不是等闲人物,活不活无所谓,却不甘心让人宰割。要缴兵刃不难,但得看你们是否能缴得了。”
“你是不见棺材不流泪了。”
“不,丈夫有泪不轻弹,见了棺材也未必会掉泪。”
“你的口气好狂,乐某倒要看看你有何能耐。吠!”
随着乐奇的叱喝声,一头猎豹突然一跃而起,咆哮着飞扑而上,奇快无比,轻灵迅疾宛若鬼魅。
柴哲向侧一问,避过一扑叫道:“不要教畜生送死,喝退它!”
猎豹落地,立即扭身反扑,一跃而上。
柴哲突然向下挫身伏窜,左手一把捞住了猎豹的后腿,大喝一声,顺势奋神力飞掷,将猎豹抛出两丈外“砰”一声撞在一株树干上,积雪籁籁而下。
他剑眉一挫,沉声道:“猎豹经过驯养,野已退,对付咱们这些会武的人,只有白糟塌兽命。老兄,免了吧。”
乐奇心中悚然,举步进冷笑道:“你们果然有两手,可是在本谷的人眼中,却算不了一回事。你们的同伴,昨晚一个照面便躺了下来俯首就擒。乐某擒你,可说易如反掌,不费吹灰之力。”
古灵大踏步上叫道:“柴哥儿退,老朽打发他。”
柴哲挥手相阻说:“灵老不必上,割焉用牛刀?小心他们群殴,谁要是逞能手,不妨用暗器对付他。”
乐奇已进至八尺内。冷笑道:“本谷的人从不群殴,你阁下不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拔剑。”
“你是主,柴某是客,你不拔刀,柴某怎好意思拔剑?”
“哦!原来你自以为神力惊人,可将猎豹倒抛两丈外,所以想和乐某拼拳掌。”
“在下说过,客随主便。如果你不敢比拳掌,拔刀可也。”
乐奇一声狂笑,上来一记“黑虎偷心”等柴哲伸手勾拨,突变“二龙争珠”急探柴哲双目,变招怪异。
柴哲“左盘手”化招,斜身切入,右掌回敬“吴刚伐桂”
两人都怀有戒心,不敢放手抢攻,出招变相皆不敢用全劲,一发即收。
乐奇斜移一步,避开一掌,起右腿出招“魁星踢斗”攻下带心窝,凶狠迅疾,反应奇快。
柴哲急退半步,挫身双手齐出,一上一下来一记“怀中抱月”要抓住踢来的腿。
乐奇大喜,身形前冲,第二腿出如电光石火“魁星踢斗”是虚招,其实是鸳鸯连环腿,变化之妙,存乎一心,看招化招便会上他的当。
岂知柴哲机警绝伦,急退一步,斜身侧移顺势就是一掌劈下“噗”一声正中乐奇的膝骨。
“吠!”乐奇怒吼,向下挫倒的刹那间,一掌登出,用上了内家劈空掌力。
“蓬!”掌风击中柴哲的右肩,柴哲被震得倒退八尺。乐奇颓然坐倒,脸色大变。
柴哲再次上扑,奇快绝伦,一脚扫中乐奇的左肩。
“躺!”柴哲大喝。
这一脚力道如山,乐奇怎能不倒?内家高手相搏,都用上了内家真力,功深者胜,不中则已,中则抗拒困难。
乐奇仰面便倒,百忙中不忘伸手拔刀。
柴哲怎肯放松,一脚踏住他的手肘弯,俯身就是一掌“噗”一声砍在他的颈报上,喝道:“不许反抗,你就是人质。”
乐奇浑身发软,想反抗也力不从心。
其他的人大惊失,拔刀合围,抢救无望。
古灵一摆蛇纹杖,大踏步行出,立下门户亮声叫:“哪一位敢和老夫松松筋骨?”
南面密林深处,突然出三个白影,来势如电星飞,是三个反穿羔皮袄的人,皮风帽下只出一双眼睛,背系长剑。
南面的番装大汉两面一分,让开进入的空隙。
第一名白影以可怕的速度冲入,一声长啸,拔剑出鞘,身剑合一攻向古灵的口。
古灵向侧一闪,蛇纹杖风雷俱发,立还颜色,扭身拦便劈。
白影一剑走空,右移一步,蛇纹杖间不容发地掠过他的侧,一杖落空。他身法如电,扭身一闪而人,剑出“指天划地”一招两剑分攻上下盘。
古灵艺臻化境,一照面便知对方了得,心中暗懔,右移半步,杖尾上挑下拨“铮铮”
两声硬接来招。
白影的剑份量轻,但蛇纹杖并不能将剑震开,只算是架住而已。一招接触,双方皆心中有数。
“吠!”白影暴叱,专攻古灵的胁“灵蛇吐信”直深而入,恍若银虹乍吐。
古灵不愿被人近身,他必须发挥长兵刃的长处,横移两步运杖反击,避招出招反应奇快。
双方展开了真才实学,着着抢攻,半斤八两势均力敌,斗不休。
另两名白影眼惊容,对古灵能和同伴拼成平手的事,似乎感到意外。两人互相击手示意,连袂大踏步而出,其中之一沉喝道:“哪两位不愿闲着?出来。”
柴哲将乐奇交给杜珍娘,正待出面,文天霸和白永安已经一跃而出,一鞭一剑两面一分。
“我姓白,奉陪。”白永安叫。
“我姓文,手着呢。”文天霸用打雷般的嗓子叫。
四个人在怒吼声中,上了。
这次古灵率领众人西行,对外只称姓而不用真名,除非是过去认识他们的人以外,连柴哲也不知他们的底细。
六人中,除了柴哲尚未出道闯江湖外,其他五人全是江湖上的知名人物,武林地位甚高,名号响亮,所以在茂州道上,连翻云手和赛灵宫这些黑道大豪也甘心听命。
可是,今天他们在万里西番边之地,竟然碰上了能和他们从容狠拼的对手,无形中在心理上受到了挫折。
他们以为到了西番,除了可碰上一些只有几斤蛮力的凶悍蒙人番人之外,即使有些亡命西番的汉人,谅也不至构成威胁,凭真本事硬功夫,在西番横行决无困难。岂知首先碰上了黄山三魔,然后是千幻剑父女,都是在中原也难以碰上的功力奇高人物,大出他们意料。
目前,这三个反穿皮祆的人,艺业居然不在他们之下,甚且有过之而无不及,岂不令他们耽心?这意味着他们此行前途凶险重重,并不乐观。西番不是他们想像中的洪荒绝域。中原的许多过去知名人物;已纷纷到西番重建基业,另图发展;至少也是些离中原武林纷争的人,或者避仇退走的武林英雄,在西番另起炉灶,对中原来的人,多多少少怀有戒心,冲突在所难免,要想顺利完成西番之行的重任,根本不可能。
柴哲注视着斗场,留意双方拼搏的招术反应,一面向神色紧张的杜珍娘说:“依我看来,这三个人艺业相当高明,但并不是谷中的主人,主人艺业,恐怕还要高明得多,这次咱们恐怕…”
“恐怕凶多吉少,是吗?”杜珍娘抢着答。
“是的,西番地域卧虎藏龙,咱们如果仍然不断生事,此行势必一象无成。”
“但咱们奉命捕杀姓沈的六个人,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有进无退。既然得到了他们的消息,不见他们的面,是不许半途而废的。”
“但…”
“你顾虑咱们自身的安全?”
“坦白地说,正是此意。咱们如不多带几位高手前来,恐难如愿。”
杜珍娘眼中掠过一抹黠然的神色,苦笑道:“我们六个人,足以对付谢、金等六人,谁知道沿途会有这许多波折?这时返回中原请求多派人手,不可能了。咱们的生死不足借,除非死了,决无退缩之理,会规极严,得到消息知难而退,那还了得?反正退也是死,除了进而求生之外,别无他途!”
“难道说,明知力所不逮,会主仍会不顾一切,责成咱们不惜性命全力以赴么?”
柴哲不以为然地说,他大胆地第一次提出“会主”的问题。
“不必说了,有许多事你是不知道的。”杜珍娘不胜烦恼地说。
獒犬的叫声,突从南面丛林深处传来。柴皙心中暗惊,戒备地说:“他们的重要人物快到了。”
杜珍娘的手,本能地落在剑把上,低声道:“咱们必须尽快将三个高手擒下作人质,不然…”
“只要你我加入,必定引起他们群殴,想想看,后果如何”柴哲沉着地问。
“那么…”
“且静观其变,相机应付。”
斗场中,六个人势均力敌,棋逢敌手,难解难分。古灵的蛇纹杖极为泼辣狂野,但竟无法抢得上风。
蓦地“叶铃铃”一阵金铃鸣声划空而至,十分奇异,响声似乎一记记敲击在心头,听来虽不十分刺耳,心坎却似乎因响声而震颤,令人身不由己,感到气血下沉,脑门发闷。
三个穿白皮袄的人不约而同的放弃了对手飞退丈外,急急撤离,退在一旁。
杜珍娘脸色大变,口叫:“完了,是这魔头。”
白永安向后跃退,疾喝道:“快返!出谷。”
古灵脸色沉重,退回摇头惨然一笑道:“来不及了,咱们跑不了的。”
柴哲大惑不解,但从古灵的神色看来,显然发生了严重的变故,杜珍娘所说的魔头,必定是可怕的人物,而且除了他和梭宗僧格之外,其他的人对这位魔头相当熟悉,而且闻声丧胆,单只金铃声已令他们丧失了斗志。
他祖父雷霆剑玉寰公,练的是正宗禅门心法,运起功来,不受外界声所惑,艺自家传,始终不为外人所知,所以上次在梭宗家,他能不受喇嘛僧的妖术所惑,还能用喝声叱破妖术,以铁翎箭一击奏功。
听到金铃声,知道这是一种奇异的声,可以令人神智散,甚至精神崩溃。
他立即运功,先作准备。
梭宗僧格突然大叫一声,拔刀起舞。
柴哲吃了一惊,闪电似的欺近,一掌拍在梭宗僧格的背心上,大喝道:“定下心,不可胡思想。”
梭宗僧格浑身一震,愣在当地。柴哲沉声道:“你心怀恐惧,因此容易心,不必害怕,知道吗?”金铃声已止,不远处出现了九个人。前面两人是十二三岁的小童,一个手执一招魂幡,一人擎着一悬了一个拳大金铃的幡杆,在前领路。
稍后,三个穿了白袍,梳道髻,白须白发,浑身皆白的古稀老人,并肩而行,脚下轻飘飘。三人的脸色也白得怕人,一双眼神锐利得有如鹰隼。悬长剑,身材瘦削硕长,大有仙风道骨的气概。左面那人眉心中有一颗黑痣,右面那人左耳有一道刀疤,直拖至左颊。
后面,是四名佩着钢虎爪,穿黑狐裘的中年大汉,一个个虎背熊,相貌威猛,身材皆有八尺以上,像是佛寺山门外的四大金刚。
左右,二十余头比狼还大的巨型獒犬,奔跑着、嗅动着、跳跃、吠叫,凶猛无比,似要择人而噬。但它们始终不敢超越三老之前,只在后面奔窜。这种巨型獒犬不惧虎豹,比猎豹甚至还凶猛三分,如果群起而噬,三五头猛虎也将丧身犬吻。
先前的大汉以及和古灵三人手的人,皆分两侧肃立,躬身相,齐声叫道:“谷主万安。”
“果然是他们!”古灵悚然低叫。
他向众人用眼色示意,上前行礼道:“晚辈古灵,参见三位前辈。”
中间的白袍老人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冷冷地问:“阁下,你认识老夫?”
“晚辈有幸,十二年前在湖广夷陵州郭噗台,曾会过三位前辈,可借无缘拜识。
雪山三君的名号,宇内皆知,晚辈有幸,能二次见识三位前辈的风采。”
“你敢挖苦老夫?”老人厉声问。
古灵骏然久身惶然叫:“晚辈言出由衷,岂敢挖苦?”
“哼!十年前,雪山三君在嵩山铩羽,我摄魂魔君不幸失手败在面壁石前,被九指方丈三记百步神拳所伤。两一位贤弟也身陷罗汉阵,几乎丢掉性命。你这厮明知老夫败觑少林,不得已退出中原,在此潜修苦练,准备重返中原一雪十年旧恨,竟敢出言挖苦,该死!”
古灵直冒冷汗,悚然地说:“三位前辈在中原闯十六年,几乎打遍天下无敌手,声威远播,寒冰掌震撼武林,名震天下。少林不过倚仗人多,且占地利,胜之不武,怎能以前辈在少林受到些少挫折而论英雄?晚辈乃是由衷之言,前辈明鉴。”
摄魂魔君对这些话似乎相当受用,脸色稍等,但仍冷冷地问:“你是奉谁之命,前来侦察老夫的隐修处所的?”
“晚辈来到西番,是追踪另一批人,与前辈完全无关,只是误闯贵地而已。”古灵急急分辩。
“老夫从不相信巧合二字。”
“前辈…”
“你们的用意老夫可以不问,但首先你们必须听听老夫说说敝处的规矩。”
“前辈清说,晚辈洗耳恭听。”
“老夫带了二十名子弟在此隐居,严任何人走近山谷附近十里之内,误入者格杀勿论,三十余头灵犬,十头猎豹,皆是追踪搏杀的灵物,误人的人有死无生,老夫隐身十年,消息一直封锁得极端秘密。”
“前辈”
“老夫三人即将重返中原,因此,已无封锁消息的必要,所以昨晚你们才得以苟全性命。”
“谢谢前辈恩典。”
“你听着。昨晚咱们抓住你的一名同伴,他已经将你们的事说了,他的话老夫姑且相信。你们要追捕的人。不在本处。上次来了五个巴罕岭的传信人,被老夫留下一个摆在谷口示警,其他的人已命他们传达老夫重返中原的消息,加以纵走。你们七个人,老夫依例要留下一个,以保持本处的规矩,其他的人可放你们出谷。但必须在返回中原时,传播老夫重新出道的消息,你们能答应?”
“晚辈怎敢有违?但…但留下一个人…”
“老夫言出法随,决不更改。你的人老夫带来了,给你们一个时辰准备。这一个时辰之内,你们必须留下一个人在此,而且必须在限期内离开谷口,不然一律格杀。
决不宽贷。”
摄魂魔君冷冷地说完,举手一挥,手下纷纷退去,猎豹和獒犬也跳跃着向南退。
南面林中奔出两名大汉,挟持着端木长风,举手一推,将端木长风推倒在雪地中,带走乐奇,一言不发地走了。
雪山三君最后离开,摄魂魔君临行时冷冷地说道:“留意时辰,由此出到谷口需半个时辰,如果了路。将埋骨此地了,没有人带领你们出谷,了路你们只好认命,好自为之。”
说完,大拍一挥,转身举步走了。
古灵征在当地,做声不得,心中暗暗叫苦。
端木长风神色委顾,似是大病初愈。
雪山三君留下了可怕的难题,今古灵深感为难。他用手示意众人成环形坐下,苦笑道:
“雪山三君要留下咱们一个人暴尸示警,诸位有何高见?”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除了柴哲之外,目光全落在梭宗僧格的身上。
梭宗僧格听不懂汉语,对刚才所发生的变故莫名其妙。
柴哲一看不对,心中叫苦,他怎能将梭宗僧格留下?硬着头皮说:“咱们尚可一拼,同向谷外闯,幸生不生,必死不死,岂可留下一个人让他们用铁爪分尸?闯,还来得及。”
白水安摇摇头,苦笑道:“雪山三君一代魔头,在中原横行十六载,除了最后在少林受挫退出中原之外,可说打尽天下无敌手,剑术通玄,寒冰掌中人必死,无人敢当。咱们六个人即使联手对付摄魂魔君一个人,也不见得能够侥幸。他的手下共有三等人才,带猪豹的乐奇比咱们差,反穿皮袄的人与咱们不相上下,穿黑裘的人,必是昨晚装神鬼的高手,咱们决不是他们的敌手。即使三君不动手,咱们也有死无生。
柴哥儿,能闯吗?”
端木长风吁一口气,犹有余悸地说道:“咱们不能全部葬送在这儿,必须早作决定。”
还有什么可决定的?他第一句便已表明要留下一个人的态度了。
古灵感到为难,叹道:“咱们谁也不能留下…”
“把他留下。”端木长风指着梭宗僧格叫。
“不行!”柴哲断然地站起叫。
“那么你要谁留下?你?”端木长风也站起大叫,神色极不友好,声俱厉。
“他自愿做咱们的向导,留下他不合道义。”柴哲说。
“你要偏袒外人?”
“不是偏袒,咱们总不能做无义匹夫。”
“你要咱们六个留下一个?你是何居心?”
柴哲不再退缩,大声说:“留下他,咱们便是贪生怕死无情无义的小人。”
“不留下他,咱们全得死。”
“死也要死得英雄些,大丈夫顶天立地,行必忠信,岂能出卖甘心愿替咱们卖命的人而苟且偷生?”柴哲义愤填膺地说。
端木长风愤怒地跨出一步,想一掌掴出。
柴哲虎目生光,屏住了呼吸。
端木长风不由一惊,被柴哲反抗的神色所慑,突然想起被困五星池的事,古灵说他百招之内恐怕胜不了柴哲,恐伯古灵的话并非虚语哩!目下他困顿疲乏,万一柴哲反抗,可能要糟,不由自主收回了行将掴出的手掌,深深入一口气,咬牙切齿地问:“你说,留下谁?”
柴哲膜一,大声说:“灵老是主事人,除了灵老一之外,谁都可以留下。但我认为除了放手一拼之外,别无他途。”
生命毕竟是可爱的,谁愿意死?生死关头,人的贪生怕死,牺牲别人保全自己的私心,便会暴无遗。
白永安干咳一声说:“咱们六人中,谁都不能死。”
他的话也等于是表明了态度,要牺牲梭宗僧格了。
“我同意永安兄的说法。”文天霸也说。
“你们总不会把我一个女人留下来吧?”杜珍娘不屑地问。
“柴哥儿,少庄主是绝不能留下来的。”古灵沉重地说。
“那么,只有小侄能留下来了?”柴哲冷冷地问。
“这…你也不能留下,没有你,咱们在西番便成了既聋又哑的人。”
“灵老的意思,仍是留下梭宗僧格罗?”
“这…这也是不…不得已的事。”
柴哲真想痛骂古灵一顿出口恶气,但终于忍住了,用十分坚决的语气说:“不行,不能留下他。”
“依你之见…”
“咱们闯,做英雄好汉,不做无义小人。”
“柴哥儿,今天的事不会有外人知道。”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大家知,怎说没有外人知道?做无义的事,瞒得了人,瞒不了自己的良心。”
“但…但间却只有同归于尽,有何好处?”
柴哲呼了一声说:“既然大家都不敢闯,那么,听天由命,咱们抓阄。”
“我反对。”白永安叫。
“抓阄可以。”端木长风大声说,接着又加上一句道:“你和那番人抓。”
柴哲仰天狂笑,笑完说:“不必抓,我留下,你们可以走了,梭宗僧格可以领你们返回梭宗地境。”
“什么?你…”古灵惊叫,一蹦而起。
柴哲叹口气,嘴角挂着一抹凄然的笑容;徐徐地说:“眼见得咱们要追的人毫无着落,前途多艰,不如早归。“如果我让梭宗僧格留下,我会一辈子无法安心,午夜梦回,我会苦恼万分,我不能忍受这种折磨。同时,下一次再碰上同样困境,你们都不能死,最后还是我遭殃,因此我不能再替你们效劳了。梭宗僧格会平安地将你们带回乌蓝芒奈山,你们可以返回四川,不要以我为念。大雪已掩没我们来时的足迹,出谷不易,时限急迫,你们快走吧,不然将全部含恨丧身于此,悔之晚矣!”
“你…”“谷口的死马,足够你们十粮,可望平安到达乌蓝芒奈山。你们可向千幻剑求助,他会送你们人川的,但千万不可说出今天的事,只说我不幸失足葬身绝谷算了。”
古灵一咬牙,说:“我留下,你们走吧。”
“你…”端木长风讶然叫。
“没有柴哥儿在旁,你们无法再追踪,而咱们要找的人前途不远,决不能功败垂成,放弃折回。”
柴哲摇摇头,苦笑道:“灵老,小侄心领盛情。你身为主事人,岂能轻易留下?
你们走吧,除非你们想全部留下,不然得赶快离开。”
说完,他用番语向梭宗僧格说:“我要留下和此地的主人商量一些事,你速带他们返回乌蓝芒奈山,到谷口割死马为粮,赶快离开山谷,愈快愈好,知道吗?”
“你不走,”梭宗僧格问。
“我不走了,你快带他们离开,快!”
“你…”“你送他们到达乌蓝芒奈山后,便须自己及早打算,离开他们,不然他们恐怕会对你不利,千万记住。走!”
梭宗僧格领先便走,他已看出柴哲的神色不对,不敢多问。
柴哲转向古灵道:“灵老,你们再不跟着梭宗僧格走,便无法身了,他的话你们听不懂,彼此语言不通,如果你们不保证他的安全,便永远没有返回中原的希望了。”
端木长风比谁都怕死,他第一个跟着梭宗僧格走。古灵拉住柴哲,老泪纵横地颤声说:
“柴哥儿,看了你的作为,我…我惭愧得无地自容。路遥知马力,事久见人心,经过这次教训,我明白了谁是真正的英雄豪杰。回首前程,该是我闭门思过的时候了。哥儿有事要我效劳,但请见示。”
柴哲摇摇头,淡淡一笑道:“一死百了,何必多此一举?灵老,他们都走了,你还是走吧。”
古灵长叹一声,挥泪道:“我在谷外等候,如果你不幸,我替你…你…善后。
哥儿,保重。”
“你千万不要等候,走得愈远愈好。”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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