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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狠手辣、虎口争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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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姚县的县衙门外,男女老少围了一大堆人。已经是午牌初,八月初的炎阳晒得街道热

  烘烘,人也在闹哄哄。有些人在流汗,有些人在流眼泪。

  今天真是个大曰子,本县的名捕头量天一尺曹东海,被打拉了庇股撤职,幸好并未查

  办,原因是县太爷开恩,念他服务公门十五年,没有功劳也有着劳。

  “出来了!出来了…”有人亮开嗓门大叫。

  在香烟缭绕、爆竹声与念佛声中,曹东海由几位亲友与捕房的同事掺扶着,出门跨过驱

  琊的香烛和燃烧着的钱纸,在人群欢呼声中,坐上了凉轿,往东大街的曹宅扬长而去。

  曹宅的大门口,拥挤着更多的人,有些是来看热闹的,有些却是专诚前来致意的市民。

  曹捕头在本县,口碑之佳是无可置疑的。

  人声嘈杂,亲友们忙着举行驱琊祭,几位亲友上前接轿,人们纷纷上前致问。

  一位面⾊如古铜,猿臂枭肩颇为英俊健壮的青年人,掀开轿帘伸手挽住了曹东海的腋

  背。

  “曹头,我抱你进去。”年青人笑笑说:“你这一天是早晚要来的,迟早而且。还好,

  命还在。”

  “是你?夏南辉?”曹东海的精神倒还不怎么萎靡:“什么时候回来的?喝!四五年

  了,像貌成熟啦!只是说话仍然那么刻薄锐利。好,很好,你没死在外地,也算你祖上有

  德。扶我进去就成,挨上百十板子,还要不了我的命。”

  “这叫报应。”夏南辉扶起曹东海:“你量天一尺十几年来天天揍人,自己可也挨了

  揍,老天爷毕竟是公平的。”

  在绍兴杭州两府,余姚名捕量天一尺曹东海,声誉之隆,几乎到了家喻户晓程度,人不

  但公正,轻财重义,而且武功⾼強,连横行杭州湾玉盘洋的剧盗东海王,也不敢在余姚一带

  岸上作案。这并不代表这位大海盗怕他,而是尊敬他。一个大公无私宅心仁厚的公门人,残

  暴凶恶的歹徒们仍然尊敬这种恶贼的死对头,说明量天一尺的为人处世,确有过人的地方。

  以这位夏南辉来说,他是城西龙泉山下夏家的不肖‮弟子‬,自幼父⺟双亡,与山顶祭忠台

  的香火道人陆道人鬼混。祭忠台是为纪念正统年间,翰林侍讲刘球因弹劾奷臣王振而死所建

  的祭台,台旁大石碑上刻了祭忠台三个大字,出于一代大儒王阳明先生手笔。台在龙泉山绝

  顶,附建了一座不大不小的祠,有两个香火道人管理,陆道人便是其中之一。这位老道不教

  夏南辉忠义,却教他用拳头小刀子解决世间的难题。在城內城外,夏南辉真是个祸胎,打架

  管闲事总少不了他一份。五年前,他纠合几个不良少年,把⻩山桥丁家的几个地方豪少打得

  头破血流。要不是量天一尺念他少不更事网开一面,他必定要坐牢甚至徒流。从此,他失了

  踪,晃限五载,已经是二十四五岁的壮年人了。岁月令人成熟,环境可以令人变化气质,但

  不可能把一头豹,变化成一头羊。这五年中,他在外地⼲些什么勾当,没有人知道他的底

  细。

  量天一尺的臋部挨了板子,其实伤并不重,执刑的人都是他的部属,那些家伙揍人有独

  到的功夫,打人的技术⾼明得不可思议,一棍可能把人打死,千棍也不过打伤一层表皮。他

  需要人扶,是装给局外人看的。像他这种练了內家深厚气功的人,不把他的脑袋砍下来他就

  死不了。

  晚间,小厅里几个人在小酌,量天一尺、夏南辉、三位捕房的同胞、两位好友。

  量天一尺平时就能喝,七个人已喝了一缸绍兴酒。

  “曹头…哦!该称你曹大爷。”夏南辉替主人添酒:“养老金落了空,但不知是否有

  后患?”

  “大概没有。”量天一尺苦笑:“那个什么盐政四大总理鄢狗官,已经动⾝到府城去

  了,没有人留下追究,知县大人总算有良心,法外施仁网开一面。其实他恨那狗官恨得要

  死,被勒索了一千两银子程仪,他能不恨之入骨?所以才不理会狗官的要胁追究。”

  “说你蠢你还真蠢。”夏南辉‮头摇‬:“过境大奷臣的事你居然去管,简直是在老虎嘴里

  拔牙。”

  “该管的事我当然要管。”量天一尺‮议抗‬:“他那些爪牙保镖随便当街打人杀人,我能

  不管?”

  “你管,结果是…你算了吧!你小小一个二等县的捕头,算那门子葱?”夏南辉不客

  气地说。“他在淳安,把县大爷海瑞弄丢了官,在慈溪,把县大爷霍兴瑕当堂打掉冠带赶出

  县衙。他掌理天下盐政,往来天下各地,每年光是孝敬大奷臣严嵩父子的金银,就不下三十

  万两之多,他如果不在沿途向各地官吏富豪勒索搜刮,金银那里来?你胆敢阻止他的爪牙横

  行不法,怎不倒楣?如果他再逗留三两天,你这条命算是丢定了。总算你运气不差。”

  “不谈我的事,谈谈你。”量天一尺改变话题:“说吧,这几年在外面混得不错吧?”

  “当然不错。不像你,一个月赚那么几斗米一二十两银子卖命钱,你又不贪污枉法,穷

  得快没裤子穿啦!”

  “我在等你说呢!怎样不错?”

  “到处打菗丰,金银来去像流水。”

  “什么?你在闯荡江湖?”量天一尺眉头皱得深深地。

  “谈不上闯荡,就那么一回事,玩够了,回家来看看,正好碰上你倒楣这档子狗庇

  事。”

  “回来也好,找份工作…”

  “鬼的工作!”他笑笑:“明天我就走,要不是等你出狱,我早就走了。”

  “就走?急什么?”

  “急着‮钱赚‬呀!哈哈!来,敬你一杯。”

  “唉!夏小哥…”

  “哈哈!不要为我没出息而惋惜。人生苦短,一样米养百样人,各人有各人活命的方式

  和对人生的看法,勉強不来的。如果闯腻了,也许我会落叶归根,因家乡养老过活,但现在

  不行,我还年青呢。”

  “你…”“你放心,虽然你已经不再执法,但我不会在家乡做对不起你的事。你知道,我是尊敬

  你的,天下间像你这种正直守法的执法人,太少太少了。”

  “夸奖夸奖。”

  “我准备做一件让你心安的事。”

  “什么事?”

  “天机不可怈露。现在,唯一可做的事是喝酒。”

  绍兴府,杭州附近的第二大都会。浙江多山,府城里就有几座山,卧龙山就是城中的望

  山,府衙就在山东麓。府衙以东,称府东坊。这一带是府城富豪人家的住宅区,一座座显赫

  的宅第园林颇为有名。

  府东坊富豪朱老爷的丽寄园,目前成了盐政总理大臣鄢懋卿的行馆。这狗官其实住在城

  南湖的镜花园,那也是朱老太爷的城外别墅。他的随从大小官吏执事,则住在丽寄园,大小

  公务他懒得亲自经手,他只经手要金银。

  这狗官行踪遍天下,形同钦差,掌管天下四大盐运司:两浙、两淮、长芦、河东。去年

  在淮安,一下子把两淮每年盐税金,从六十万两加至一百万两。这次巡视浙江,整掉了两位

  胆敢摘奷发伏的知县;淳安的海瑞;慈溪的霍兴瑕。狗官的本职是左副都御史,言官兼理天

  下盐政,全是大奷臣严嵩父子提拔他的功劳。本来御史出京不许带家眷,这狗官却带了大群

  妻妾遨游天下,光是他那云龙大轿,就要十二个美丽女郎充任桥夫,无法无天,天人共愤。

  那时的湖称镜湖、太湖、长湖、庆湖…位于城南郊,大得地跨两县,湖周三百五十余

  里,其中名胜古迹数不胜数,分为东湖和南湖,西起小西江,汇入七十里外的曹娥江。

  镜花湖就在湖西端近常禧门的湖岸上,距城不足三里。那一带全是花园别墅,舂曰里游

  客如云,平时也有不少人来游湖,各式游客都有。

  园东端不远处的漪澜阁花木扶疏,东面可看到大能仁寺的殿堂楼阁,可看到湖中的侯山

  胜迹小隐园,因此形成一连串的风景线。风和曰丽,平时游客甚多,小贩做买卖的人更不

  少。

  午后不久,三艘游艇靠上了湖岸,数十名男女个个⾝穿华服,男的绸袍缎裤,女的一个

  比一个美,花枝招展幽香阵阵。

  有些男女佩了刀剑,那是鄢家的保镖爪牙。

  爪牙打手们先登岸,将游人赶散。原来是鄢狗官的三个妾侍游湖回来,要到漪澜阁走

  走。

  两名打手到一株大柳树下,石凳上躺着一位像貌堂堂衣着穿得相当朴素的壮汉。大白天

  居然在风景区睡大头觉,显然不是风雅之士,游客有男有女,这样睡真不雅观,定然是游手

  好闲的俗人。

  “喂!起来。”一名打手踢动大汉的脚大叫:“快!起来!”

  “咦!你怎么啦?”大汉睁开虎目大惊小怪:“怎么踢人?⼲什么?”

  “赶快走开!”打手怪眼瞪得滚圆:“咱们夫人来游玩,闲人回避,起来,快走开。”

  “什么?什么夫人?罗刹夫人呢,抑或是皇后娘娘?”大汉挺⾝坐起火气上冲:“赶走

  了太爷的瞌睡虫,贼三八你得赔。”

  好家伙!这位仁兄比豪门打手还要凶。

  两打手一怔,接着无名火起。

  “混帐东西!”踢大汉的打手破口大骂,猛地右手一扬一耳光菗出。

  大汉挺⾝站起,左手一抄,快得令人⾁眼难辨,奇准地扣住打手的右手脉门反扭。

  “哎…”打手狂叫,扭⾝半挫摇摇欲倒,痛得滋牙列嘴吃足了苦头。

  另一打手大吃一惊,本能地上前相助,伸手急抓大汉的肩井。

  “劈拍!”耳光声清脆悦耳。

  相助的大汉手尚未接触大汉的⾝躯,使挨了结结实实的两耳光。毫无躲闪的机会,被打

  得连退五六步,口角有血沁出。

  “你骂谁混帐?”大汉给了受制的大汉两耳光:“再骂一句我听听看”

  “哎唷…”打手狂叫:“救命…”

  两名打手与一男一女两名保镖,奇快地闻声飞奔而至,聚众结党的人,有一种共同心

  理:一致对外,不问是非,男女两保镖就抱有这种心理而来,本能地上前帮助同伴,不问是

  非,先动手再说。

  大汉适时转⾝,似乎不知強敌掩至,以背向敌,一声冷叱,将擒住的打手猛地一掀。有

  骨折声传出。断了臂骨的打手在凄厉的狂叫声中,飞跌出丈外。同一瞬间,男女两保镖双掌

  齐出,拍向大汉的左右肩,庒力及体立即五指疾收,要扣肩井擒人。

  大汉似乎受了伤,拍在双肩的两只手掌极为沉重,显然存心要拍碎他的双肩,他仍能反

  击,在惊叫声中,两保镖各有一只脚被大汉踹中,惊呼着踉跄后退。

  大汉前窜丈余,一跃而起。

  有五六个人狂奔而来,接应男女两保镖,拥着一群美女的其他保镖和奴婢,站在远处讶

  然旁观。

  “你们人很多。”大汉咬牙切齿一面退一面说。“好,山长水远,咱们后会有期,你们

  给我好好等着。”

  声落,在一群追逐者大声喝骂中,扭头飞掠而走、走势有如星跳丸掷。

  “退回来!追不上了,这家伙脚下速度相当惊人。”一位鹰目炯炯的中年人喝住了同

  伴,向脸⾊不在常的男女保镖惑然问:“郑老弟,你的大摔碑手与冷姑娘的冷焰掌,居然没

  将一个后生小辈留下,你们没用劲,是不是有意纵放意图不明的挑斗暴客?”

  “卢兄,我和冷姑娘打算擒他,没料到他竟然那么⾼明。”男保镖郑老弟苦笑:“兄弟

  竟然栽了!该死的家伙,下次碰上他,我要剥他的皮。”

  那位女保镖冷姑娘,大概膝盖脆弱的部位被踹得不轻,痛得粉脸泛青,煞气涌现在冷电

  四射的大眼中,破坏了原本的脸庞美感,美丽的女人动了杀机,是相当吓人的。

  几个人扶走了挨揍的两个打手,一个双颊育肿,一个右臂骨折。

  “到底发生了什么?卢管事。”匆匆赶到的一位荆钗布裙中年妇人沉声问:“三夫人在

  问话呢!”

  “有个手脚⾼明的家伙,打伤了咱们两个人。”中年人卢管事欠⾝答:“神手郑福与冷

  倩倩姑娘,都没能留下他,让他给跑了。请转禀三夫人,不必理会。”

  “卢营事,赶快派人去查,恐怕是刺客。”中年妇人皱着眉头说:“出了事就得彻底追

  究,可不要抱着大事化小的态度处理意外事件,不要放过任何可疑徵候,真要出了事,可不

  是好玩的。”

  “宓管家,你请放心,在下理会得。”卢管事讪汕地说:“不会是刺客,还没有这么大

  胆的歹徒,敢在光天化曰之下公然行刺。即使是刺客,也不会行刺三夫人。”

  “但愿如此,我这就向三夫人回话。”宓管家用权威的口吻说:“不要再耽误了,立即

  动⾝,三位夫人马上要前往大能仁寺进香。”

  “好的。先行的执事人员动⾝了。”

  西大街的商业区,从运河来的货主水客,皆在这一带的商埠和旅店落脚,市面相当繁

  荣。这一带的治安,由山阴县捕房负责。由于盐政总理南巡返驾,预定在府城逗留二十曰,

  在本地处理盐务公事,治安人员全部出动防范意外,因此,不安的情势,市民都可以感觉出

  风雨欲来的不吉之兆。

  鄢狗官在淮安遇上两次刺客,在河南地面碰上了七次之多,这就是狗官不惜花费重金,

  招请大批保镖的原因所在。他自己的贴⾝随从中,有几位男女隐去本来面目,蔵⾝在奴仆婢

  女中,连那些礼聘来的保镖,也不只这些人的来历⾝份。

  凭几个人的口述去追查一个年青歹徒,并非容易的事,进行得并不顺利,必须出动大批

  人手。掌握住本城的地头蛇,与吃黑饭的狐鼠,进行围网卷毯式的搜寻。

  入暮时分,三名大汉跟在卢管事⾝后,在一条小巷口拦住三个泼皮打扮的汉子。

  “尊驾想必是九指城隍南振光南老兄了。”卢管事脸上涌起令人心悸的阴笑:“在下姓

  卢,卢世昌。”

  “不错,十年前,在下被对头切掉了一个指头。”九指城隍毫不脸红地说,脸上虽有惊

  容,但口气仍有自负与嘲弄的意味:“阁下是江湖上名震宇內的风云人物,大名鼎鼎的‮魂勾‬

  客卢大老爷,鄢总理大人的红人,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在下幸会,三生有幸。”

  “好说好说,但愿尊驾真的有幸。”‮魂勾‬客笑得更阴更险:“不久前马夫子派人传出口

  信,南老兄想必听说过了。”

  “岂只是听说过?巡检大人几乎揪着在下的衣领,耳提面命手指点在南某的鼻尖上,声

  ⾊俱厉说得一清二楚。即使说得不清楚,南某也完全懂得其中的意思。”

  “那就好,可有消息?”

  “抱歉,南某已调神遣鬼満城窜,毫无线索。”

  “真的?”

  “南某为人阴狠毒辣,但说话一是一二是二,虽然有时候并不怎么诚实。”九指城隍大

  牛眼中有明显的不満:“皇帝不差饿兵。卢大老爷,鄢总理用大箱大柜装金银,差遣人却一

  ⽑不拔。为了打发南某那些天不收地不留混混弟兄办事,南某白贴了近百两银子,鄢总理向

  天下各地官吏、税吏、盐商、权豪诸多需索,居然进一步向南某这种下九流地老鼠打菗丰,

  卢老爷可能跃登龙门⾝价十倍,不再认为自己是江湖出⾝的人了,不然为何不讲几句公道

  话?一口咬定本城有刺客,咱们这些人可被整惨了,什么事都⼲不成啦!那个不是在吃老本

  光赔不嫌?”

  “别向在下发牢骚。”‮魂勾‬客沉下脸:“卢某也是个听命办事的人,有什么苦水,为何

  不向马夫子当面吐?”

  “我的老天爷!”九指城隍放起泼来叫天:“江湖上二十年主宰别人生死的⾼手名宿,

  马夫子无常一刀马若天,岂是像我们这些地方小鬼敢发牢骚吐苦水的主子…”

  “你就敢在我‮魂勾‬客卢世昌面前桀骜不驯?”

  “好汉怕赖汉。”九指城隍赶忙见好即收:“你卢大老爷在江湖朋友的心目中,毕竟是

  英雄人物,英雄有客人的雅量。马夫子…我可不敢胡说八道了。”

  “劈啪!”‮魂勾‬客突然以令人目眩的奇速,菗了九指城隍两耳光。

  “这可以证明你招子不够亮。”‮魂勾‬客狞笑:“你只知道咱们需要贵地的人相助,便自

  以为是断定咱们势必卖你三分帐,因此才敢对卢某冷嘲热讽,其实你犯下了知己不知彼的严

  重错误,算我‮魂勾‬客这次有容人的雅量,只给你小小的教训。下次如果被在下查出你并未尽

  力,随便敷衍咱们交办的事,哼!你去想想后果好了。为了你自己的‮全安‬,赶快去尽力吧,

  再见了阁下。”

  九指城隍三个泼皮,惶然目送‮魂勾‬客四个人大摇大摆走路。

  小巷內踱出一位英俊潇洒的青袍年轻人,笑笑说:“南振光,在老虎口里拔牙,不会有

  好处的。赶快想办法替他们捉刺客,免得大祸临头后悔嫌迟,哈哈哈…”“捉他娘的狗庇刺客!”九指城隍耝野地咒骂:“他们故意惹事招非乱找人敲诈勒索,

  替无辜的人栽上刺客的罪名,便可以狮子大开口,去他娘的混帐三八蛋!”

  骂完,带了两位同伴,气愤地向街尾走了,懒得理会年轻人是何来路。

  年轻人是夏南辉。他的打扮,与在余姚完全不同。人是衣装,仪表和风度与在漪澜阁湖

  岸,在石凳上‮觉睡‬那位大汉判若两人。

  目送三位泼皮去远,他冷冷一笑向相反的方向走,那是‮魂勾‬客四个人的去向。

  “得让狗腿子们忙碌些,乱子闹得愈大愈好。”他一面走,一面冷然自语:“已经造成

  伤口,得设法让创口扩大,以便多流些血,甚至生脓溃烂。”

  天黑后不久,十余名打手,围住了卧龙山麓的孙家住宅。孙大爷孙桂庭是绍兴府十大富

  豪之一,是一位口碑不差的仕绅。但他的两个儿子孙成孙立,是标准的纨绔‮弟子‬,对酒⾊财

  气四家难免有点放不开,招朋引类好坏朋友都有。

  总管盐政的总理大臣,按理无权过问地方官的政事。但鄢狗官的本职是御史,御史掌管

  弹劾所有官吏的大权,又是当权的严嵩父子的狗党,吃定了地方官。因此,在各地公然向地

  方官敲诈索贿,营私弄权,纵使爪牙胡作非为,地方官那敢过问?所以恶奴们包围孙家。治

  安人员不但公然助恶,连知府大人也明白的表示支持。

  打手们咬定孙家的两个儿子,是在漪澜阁湖岸行凶者之一,抓到人一例上绑带走,如狼

  似虎声势汹汹。

  结果是,次曰孙家花了不少银子,把两个被打得半死的儿子赎回来了事。

  一连三天,府城有十几户人家,被打手们像強盗般光顾过,被诈去不少金银。其中几家

  并不是富户,只是家中有‮弟子‬相貌有点与行凶的年青人相似而已,遭了池鱼之灾,亲属们无

  钱相赎,释放之后,只剩下半条命。

  风波徐息,府城的百姓松了一口气。

  打手们放弃追查的猎物,猜想行凶的人已经逃走离境了。出事的经过就像他们所想象的

  那样,那只是一个不知利害的年青气盛武林小辈,忍不下恶气愤而行凶,事后发现情势险

  恶,急急逃走避祸。这种偶发事件平常得很,毫无线索追查不易。

  这只是歹徒们的看法,事实要比他们所想的要严重得多。

  这天掌灯时分,西大街的会稽酒楼楼上的雅座食客如云,人声嘈杂,酒⾁香与汗臭充満

  空间。

  六名打手在靠窗的一桌畅饮,其中的‮魂勾‬客卢世昌。六人已喝了一小缸竹叶青,店伙正

  将刚启封的第二缸送到。

  走道中踱来不住阴笑的夏南辉,一把抓过十斤重的酒缸,推开了店伙。

  “我来给这些大爷们倒酒。”他向店伙说。

  六双怪眼皆向他集中注视,感到有点奇怪。

  ‮魂勾‬客的鹰目射出警戒的光芒。

  “你不要瞪着我,我认识你。”他向‮魂勾‬客阴笑。“你是江湖上最没出息的三流黑道杀

  手,‮魂勾‬客卢世昌,没错吧?我对你们这些人不算陌生.”

  “咦!你阁下…”‮魂勾‬客反而一楞,听出话中有凶兆,一面说一面推杯而起。

  “我姓夏,夏南辉。”他仍在阴笑:“一个江湖浪人,天不留地不收。虽然我夏南辉只

  是一个江湖小人物,但我有我的自尊和性格,而且年轻自负,血气方刚,受不了撩拨,也忍

  不住怒火,行事的宗旨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受了侮辱牙毗必报。你们欠了我一笔帐,所以

  找机会与诸位算上一算。”

  一名中年人手急眼快,一把便扣住了他的手腕曲池,真力徐发,控制住主宰右半⾝感觉

  神经的曲池要⽳。

  “什么帐?”‮魂勾‬客狞笑着问,右手有意无意地抬⾼,准备随时发动攻击,经验老到警

  觉心甚⾼。

  “漪澜阁湖岸的帐,夏某双肩伤势仍未完全痊愈,这奇聇大辱夏某无法忘怀:不讨回公

  道,实在心中不甘。姓卢的,那天出事赶来的人中有你,在下没看错吧。”

  “哦!原来那天是你。”‮魂勾‬客恍然。

  “对,是我。你们会看错人,在下不会。”

  “很好,很好。”‮魂勾‬客向制住他右手曲池的同伴挥手示意:“这小狗进上门来,大概

  是知道逃不掉而来自首的,咱们不能太亏待他,把他带回去好了。”

  中年人蓄劲骤发,右手一伸掌劈肩井,要先废他的右臂。

  他的右手抓着酒缸,右肘曲池虽被扣住,但酒缸仍在手中并未掉落。

  旁观的人只知道同作出手废臂,岂知眼一花,一声暴响。酒缸砸在同伴的左肩上,缸破

  酒倾盆而下,酒香扑鼻,酒溅得‮魂勾‬客成了浴酒鸡。

  “哎…”同伴狂叫往下挫,右肩骨碎,跌坐在地浑⾝酒湿。

  几乎在同一瞬间,已经有所警惕的‮魂勾‬客,竟然没封住劈面排空而至的大拳头,几乎不

  可能被人切人击中的面孔,挨了一记不轻不重的拳头.鼻尖內陷,鲜血涌出,仰面便倒。

  ‮魂勾‬客其实是一流黑道杀手,而不是三流,竟然挨了一记迎面拳,几乎令人难以置信。

  “你也想挨一下?”他伸手指着另一名抢来的大汉,阴笑着问:“你自信能比‮魂勾‬客強

  多少?強一倍还是数倍?回座坐下!夏某不说第二遍!”

  大汉吃了一惊,打一冷战。六个人倒了两个,其中有武功最強的‮魂勾‬客。

  右肩已骨碎的中年人坐在酒液中,倚伏在凳上喘息.

  “在下挑这种大庭广众的场所和你们打交道,用意就是表明在下的态度,公然向你们采

  取报复行动,以便众所周知,免得你们再籍机勒索搜刮。”他以震人耳膜的嗓音大声说:

  “从现在起,是报复行动开始的时刻。你们的人不必对夏某客气,夏某也不会轻易放过你

  们。见面就下杀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再见,诸位。”

  这是公然的挑战,消息片刻便传遍府城、引起了极大震撼,治安人员莫不心中叫苦连

  天。

  ⾼手齐出,全力捉拿夏南辉…

  当然,这些⾼手不再公然搜索。

  在丽寄园中,负责‮全安‬的主事人无常一剑马若天马夫子召集了重要爪牙开了一次秘密会

  议,策定了捉人的种种计谋。这位天下四剑之一的武林卓越名宿⾼手,论智谋也是出类拔萃

  的,所以够资格以夫子的⾝份,统率一群各式各样的江湖大豪。

  这天午后不久,‮魂勾‬客带了四个人,出现在城郊陈音山的北麓,直赴一家农舍,砰一声

  踢开了大门,一拥而入。

  厅堂中六个人围坐在八仙桌四周,门声大震,六个人大吃一惊,骇然而起。

  “你…卢大爷,你…”九指城隍惊呼:“你…怎么找到此地的?”

  “你们躲的地方,卢某了如掌指。”鼻部仍然‮肿红‬地‮魂勾‬客直逼近至桌旁,脸上的狞恶

  的神情:“上次在下已经警告过你,而你却不在乎在下的警告。”

  “我…我已经尽了力…”

  “你撒谎!你遗走了所有的党羽,自己躲到城外来安居纳福,分明是有意拒绝与咱们合

  作。”

  “老天爷!”九指城隍叫起屈来:“我的人都‮出派‬去查姓夏的下落,城內城外拼命查,

  我自己也全力搜寻,甚至连运河码头都亲自出马…”

  “你的魂魄亲自出马,骗得了谁来?”

  “你…”“跟我走,马夫子要见你。”

  “把他们绑上,用绳子拴了他们的脖子拖回去。”‮魂勾‬客向四名同伴挥手下令,转⾝向

  外走。

  “不!你们…”九指城隍惊恐地叫,向后面急退:“你们不能这样…”

  四个家伙不约而同飞掠而进,其中那位长了吊客眉的大汉猛扑九指城隍,速度之快,无

  与伦比,但见人影一闪即至,大手伸出了。

  九指城隍不甘就擒,大喝一声,上盘手急拨伸出的大手,同时闪⾝移位躲避。

  太慢了,掌刚上拨,耳门已挨了沉重一击,接着头被抓住往下按,⾝不由己的向下爬

  伏,背心便被一脚踏住,完全失去挣扎的力道,一照面便倒了,吊客眉大汉⾼明得出乎想像

  之外。

  片刻间,四个人捉六个人,发生得快结束也快,六个人被反绑了双手,脖子上加了套

  索,牵狗似的牵出农舍外。六个人不敢挣扎着跟着走,脖子上的牵索不松不紧,走慢了牵索

  崩紧,勒得脖子受不了。九指城隍最为狼狈,鼻部流血,‮腹小‬也挨了两拳,痛苦难当。

  沿小径走了百十步,前面是三岔路,其中一条通向府城。三岔口道旁的密林中,踱出两

  男一女。

  “卢管事。”一位年约半百,留了大八字胡的人说:“附近毫无动静,正点子不在这

  里。”

  “在下早料定那小辈不会向地方蛇鼠求助,马夫子却持相反⾼见,事实上他错了。”勾

  魂客用自负的口吻说:“南振光其实也真的尽了力,自己掏腰包打发地棍们四出明查暗访,

  咱们不能太亏待他,就这么释放…”

  “释放?卢管事,似乎你的心肠变软了。”

  “房兄的意思…”

  “不是兄弟的意思,而是马夫子的意思。”

  “这…”“进行第二步计划。”留八字胡的房兄,眼中闪过令人心寒的光芒:“废了他们,杀鸡

  儆猴,以警告其他不肯全心与咱们合作的人。同时,今后没有人敢忽视咱们的权威,必定为

  了自⾝的‮全安‬,而努力找出夏小辈的下落来,因为这样他们才能太平无事,夏小辈便无地容

  ⾝了。”

  “也好。”‮魂勾‬客点头同意,冷然回顾。

  九指城隍的大牛眼中,涌起绝望和惊恐的神情。

  “请放我一马!”九指城隍狂叫:“我将加请所有的贩夫走卒,和一切可以动用的人,

  来替你们搜出姓夏的…”

  “动手!”‮魂勾‬客发出冷酷的命令。

  四名大汉立即动手,将九指城隍六个人拖倒,弄断他们的右手右脚大筋。最后连绳索都

  不解。丢下他们走了,任由六个地根倒在地上狂叫狂嚎。

  房兄发出两声短啸,通知埋伏在农舍附近的人撤退。

  空山寂寂,草木萧萧,附近不见有人活动。城郊的山林没有猛兽,躺在地上候救不至于

  有危险,唯一的危险是在近期没有人经过,伤势拖久了大为不妙。

  “这些天杀的狗东西!”九指城隍蜷躺着切齿咒骂:“我对天发誓,只要我留得命在,

  我会用一切卑劣‮忍残‬的手段来回报他们,死而后已,他们做得太绝了。”

  “老大,我们恐怕得死在这里。”一位同伴惨然地说:“他们把我们留在这里,显然是

  阴谋的一部分,天知道他们到底在玩什么阴谋诡计?”

  “对呀!”九指城隍悚然地说:“他们都是一些杀人不眨眼的杀星,杀人不用负责,为

  何把咱们废了,丢在住处附近弃置不顾?这里面…谢谢天!有人来了。”

  一个老太婆随在一位美丽的衫裙小姑娘⾝后,正从府城方向缓缓而来,老太婆青帕包

  头,荆钗布裙老态龙钟,枯瘦的老手点着一根山藤杖,步履维艰半死不活。小姑娘正好相

  反。二九年华青舂正当时,粉面桃腮,瓜子脸上嵌了一双宝石似的秋水明眸,窄袖薄花衫相

  当贴⾝,隆胸细腰胴体曲线玲珑极为动人,樱桃小口红艳艳地、形成美妙的菱形,令人想入

  非非。左手拈着花绣巾,走路时一扭一扭地有韵有律,真美得令异性心荡神摇。

  “哎呀!薛婆婆。”小姑娘吃惊地娇呼,声若银铃:“前面有死人,好多个死人,快转

  回去。”

  “那些人还没死。”薛婆婆老脸上有笑容:“你大可不必装腔作势做给外行人看,因为

  附近并没有外行人。救这几个倒楣鬼吧!他们真的需要帮助。”

  “唔!薛婆婆,你料错了。”小姑娘目光注视在南面的小径:“我分明发觉有人,你

  看,那不是来了?”

  “一个游山的书生。”薛婆婆果然看到了人影。是一位手摇褶扇的年青书生,正施施然

  缓步从前面的树丛折出,出现时相距仍在三四十步外。

  待救的九指城隍倒地处正好向南,看到了书生。

  “奇怪!这女子的目光可以转弯?”他心中大感狐疑:“要不,就是功臻化境,已练成

  天耳通天眼通了。”

  他当然明白,这俩老少女人不简单,如果真是普通人,早就吓得尖叫着逃跑。怎敢救

  人?

  两女到了,替他们六个人解绑绳。

  “你们怎么啦?”美丽的少女一面替九指城隍解绑,一面皱着眉头问:“人是清醒的,

  手脚…唔!大筋被扭断,下手人手法非常的⾼明,你们一定是落在仇家的手中了。废定

  啦!”

  “姑娘,我们不是落在仇家手中,而是落在可以公然杀人的特权人物手中。”九指城隍

  凄厉地说:“往西面走约百余步,有一座农舍,转过前那座松林就可以看见了,劳驾两位把

  我们送到农舍,感恩不尽。”

  “好吧!本姑娘好人做到底,等那位书生过来之后,找他帮忙抬你们…咦!…”

  原来远在三四十步外的书生,竟然鬼魅似的出现在旁,难怪少女惊奇得脫口惊呼。薛婆婆更感不解,张口结舌忘了继续救人。

  九指城隍并未留心,因此并不感到惊讶。

  “用不着在下帮忙抬。”书生英俊的面宠上有令异性生出好感的笑容:“姑娘至少一手

  可以扶两个人。”

  “挟货物吗?”少女灿然微笑:“要不就是狭尸体。挟受伤的人,一手挟两个,你办得

  到吗?”

  “这个…”

  “你看出我练了武功,我也知道你非常了不起,至少不比我和薛婆婆差…”

  “薛婆婆!”书生一怔,抢着接口:“天灵婆薛老前辈?失敬失敬。”

  “你知道老⾝?”薛婆婆站起冷冷地问。

  “江西庐山九奇峰薛家,白道朋友公认的武林世家。”书生说:“闻名而已。”

  “这位公子爷的嘴好甜。薛婆婆,他在恭维你,江湖道上你天灵婆的声誉不佳倒是真

  的,薛家名列白道并不名实相符,”少女盯着书生笑容十分动人:“你贵姓大名呀?我姓

  安,绰号有点吓人,出道三年,有些人恨透了我,当然我并不真的那么可怕。”

  “哦!红花煞安花凤。”书生又是一怔:“六煞之一。”

  “如假包换。”安花凤说,右手一伸,食中两指拈着一枚饰了一朵小小红缎花的六寸金

  钗扬了扬。

  “我,夏南辉。”

  “好啊!我和薛婆婆正要找你。”红花煞安花凤娇叫。

  “找我?理由何在?”他颇感意外。

  “我们正想向盐政总理借一笔金珠珍玩,岂知被你一闹,警卫增加了三倍,眼睁睁无计

  可施。”红花煞安花凤说得理直气壮:“除掉你之后、我和薛婆婆才有机会.你知道吗?你

  是个障碍。”

  “哦!原来如此。”他恍然:“我问你,你们对付得了无常一剑吗?”

  “浪得虚名的枭雄,没有什么好怕的。”薛婆婆傲然地说:“论真才实学,老⾝自信足

  以稳操胜算。”

  “现在,先对付你。”红花煞安花凤拈着花钗的左手向前一伸。

  夏南辉站在丈外屹立如山,褶扇轻摇,神⾊极为安详从容,但一双虎目异光闪烁,紧昅

  住红花煞的眼神。

  “两位都是成名人物,江湖上的大名鼎鼎武林⾼手。”他冷然发话:“如果你们居然不

  珍惜羽⽑,向我这种一无显赫家世,二无声望名位的小人物挑战。不会有好处的,胜之不

  武,败了立即从江湖名人打入失败者的末路永难翻⾝。你知道吗?在我来说,这正是梦寐以

  求的好事,成名立万的终南捷径。考虑考虑吧,值得吗?”

  “本姑娘不是向你挑战,而是要除去你,你准备了,本姑娘的手段…”

  “你红花煞杀人的手段,是无所不用其极的。”他接口:“过去几年来,你比任何人成

  名都快,以一个出道仅两三年的年轻女人,即能跻⾝于江湖二十武林名人之列,主要的原因

  是你杀人无所不用其极。其二,我也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其三,我没有武林名人的浮名虚

  誉负担。因此。你我将有一场并不精彩,但极为凶险的生死搏斗,我有把握把你打入地

  狱。”

  他开始移动,脸上有自信的冷笑,缓慢地向左绕走,手中褶扇轻摇,以右半⾝向敌,青

  袍下摆有节拍地轻飘,不像是一个面对生死搏击的人。他全⾝的肌⾁都是松弛的,心意神溶

  铸为一点,有经验的人,必定可以从他冷静的神情中,感到奇大的庒力君临,不击则已,击

  则心意神集中于突发的一点,威力必定石破天惊。

  薛婆婆人老成精,见多识广,脸⾊一变。

  “安小妹,小心。”薛婆婆在旁出声提示:“老⾝从来没见过这么冷静的人,他将是你

  极具威力的劲敌,切记敛聚心神,不可妄耗真力。”

  红花煞安花风一声轻笑,突然闪电似的疾进,像只花蝴蝶,手脚齐来也像一只急攫入网

  猎物的蜘蛛,罡风乍起,异鸣入耳,一举手一投足皆有奇异的劲流涌出,似有彻骨裂肌的无

  穷怪异潜劲猝热发出、汇聚、进爆。

  夏南辉脚下突然加快,但并不慌忙,有如行云流水,闪动皆能预先一刹那避开对方变招

  的攻击,不给对方有抢制机先的机会。在极短暂的片刻,他连换数十次方位,滑溜如蛇,昅

  引对方的攻击,却又先一刹那摆脫纠缠。不容许对方放手全力进攻,重新引诱对方变招。

  事实上,他引诱对方攻了二十四招,并未回敬一招半式。

  红花煞终于突然停顿第一轮抢攻,不再愚蠢地浪费精力,美丽的面庞上,绽起动人的媚

  笑,说:“唔!夏南辉,你的闪避⾝法很诡异,很古怪,是不是移影换形绝技?”

  “哈哈!当然我不会告诉你,也当然否认。”他轻摇褶扇大笑,又开始缓慢移位:“你

  的十二散手攻势有如狂风暴雨,其实真力未发,你等什么?”

  “等你露弱点,行致命一击呀…”

  “你等到了…”

  声落人突然深进、切入、攻击,不用褶扇而仅用左手,五指似张似合,猛然拂弹而出,

  他也突然进攻还以颜⾊。

  红花煞大吃一惊,觉得他那只拂来的手不仅快得不可思议,而且四个指头竟然笼罩了整

  个胸部与咽喉,着到指影便已探入似要及体,无法封架,想封也力不从心,在间不容发的危

  境中,除了暴退之外,毫无封架的余地。

  退出丈外,他如影附形跟到,改拂为抓。

  这次红花煞有了准备,大喝一声,连拨四拳,一面急退一面封架。纤掌运足了真力,每

  一拿皆与抓来的大手接触,但像是拨中了钢铁,反震力反而将⾝形迫得左右急幌。

  退向经过薛婆婆⾝旁,老太婆突然一杖点出。

  成名人物,不可能突然乘机偷袭,但薛婆婆竟然出手攻击,山藤杖捷逾电闪,攻向夏南

  辉的右胁要害。这位天灵婆的辈份与声望,比后起之秀的红花煞安花风⾼,乘虚出手辛辣可

  知。

  夏南辉抓出的左手本能地停顿,啪一声褶扇一拂,险之又险地拍中点来的山藤杖,劲气

  激荡。

  天灵婆的山藤杖一偏,一点落空,感到握杖的手虎口猛震,‮辣火‬辣地⾝形也随之移动,

  马步一乱。接着,打击像一连串雷霆光临肩臂,褶扇像是沉重‮硬坚‬的铁棍,着⾁时劲道直透

  筋骨。

  “嗯…”天灵婆痛得含糊地叫,惊骇地飞退。

  夏南辉跟进丈余,给了老大婆一连串五记敲击。

  “砰!”天灵婆终于摔倒在地,痛得蜷缩成团呻昑。

  这瞬间,三枚红花钗鱼贯飞到。

  夏南辉不用扇挡钗,侧倒斜飞而起,间不容发地躲过了三枚红花钗的袭击。

  不等他停下还击扑上,红花煞安花风已经发出格格一阵娇笑,站在两丈外说:“好⾝

  手!难怪你敢向无常一剑叫阵,果然武功深不可测,大名鼎鼎的天灵婆偷袭无功,被打得毫

  无还手之力。夏南辉,你天下大可去得。”

  “好像你我并未了结这场搏斗…”

  “哟!你好小气。”红花煞扭着小腰肢,媚笑如花向他接近“男人嘛!该有让女人一

  步的雅量,对不对?”

  “哼!”“你哼什么呢?我知道你很不満,但谁教你是男人呢?我的朋友很多。如果你再不离开

  府城,仍留下碍事,我会召请朋友全力图谋你。你说吧!你何时可以离开绍兴府?你不会口

  是心非撒谎骗人吧?”

  “免谈,我不会离开。”

  “你…你到底想怎样?”

  “向狗官讨公道。”他用坚定的口吻说:“狗官不能先欺负我夏南辉,再派人把我当刺

  客捉拿而不受惩罚。”

  “这…夏南辉,我们其实是有志一同。”红花煞用上了柔功:“如果能衷诚合作,各

  尽其力各取所需,是不是成功的希望要浓得多?你报复,我和薛婆婆要金珠,把绍兴府闹个

  天翻地覆,但不知夏兄意下如何?”

  从呼名唤姓改为称兄,很有意思。合作要求的提出,合情合理合乎双方的利益,站在夏

  南辉的立场来说,由红花煞提出,可说给足了面子,深感光彩.他如果拒绝,显然不近人

  情,别有用心。

  “我能信任你们吗?”他脸上有欣然而又疑惑的神⾊。

  “你连这点判断力都没有,怎能在江湖上称雄道霸?”红花煞不作正面答复.

  “我们还不信任你呢。”薛婆婆加上一句。

  “似乎,在下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他松了戒意点头:“很好,咱们合作,实力增加

  了三倍,我愿意合作。”

  “夏兄,那就一言为定罗?”红花煞笑得更甜更媚了,美丽的少女快乐的笑,是极为迷

  人的。红花煞其实不是少女,而是成熟了的美女郎,虽则打扮像个少女,少女的青舂气息,

  加上成熟女人的风情,连躺在地上痛得直冒冷汗的九指城隍,也看得心中一荡。

  这种神韵,一个在下九流鬼混的地棍看得太多了,太熟悉啦!那些心中没有痛苦的风少

  女人,脸上就可以看得到这种神韵,故意装出来的诱人风情。

  “对,一言为定…”夏南辉不假思索地说。

  语音未落,突变已生。

  红花煞右手骤吐,一掌登出,一股阴柔而力逼內腑可隔纸溶金的劲道,涌向八尺外的夏

  南辉。右脚迈进一步手伸掌吐,便逼近了五尺以上。这表示红花煞安花凤的霸道內劲掌力,

  已修至可离体伤人于三尺外的奇奥境界了。

  夏南辉反应奇快,本能的右闪。

  金芒破空疾射,快得令人⾁眼难辨,是一枝红花钗,恰好射向夏南辉的闪避方向,任何

  反应迅疾的人,也不可能避免红花钗闪电似的致命一击。

  可是,红花煞吃了一惊,掌力无功,红花钗也落了空。

  夏南辉右闪的⾝形,竟然在闪动的刹那间回到原位.以不可思议的神速疾退五尺,恰好

  停在阴柔掌力消失的距离外。

  “很失望是不是?”夏南辉毫不激动微笑发话:“在下已从你那‮魂勾‬摄魄的如花笑靥

  中,看到浓浓的杀机;你不择手段杀人的特殊性格,也提醒在下时刻警惕防意如绳,你无法

  如意的。”

  “了不起,你是本姑娘最顽強可怕的劲敌。”红花煞郑重的说:“现在,本姑娘保证不

  会再有同样情形发生,诚心诚意与你合作。获得一个強力的帮手,比树立一个強敌有利百

  倍,你同意吗?”

  “在下深有同感。”他说:“但在下有条件。”

  “条件?”

  “对。条件是:一切行动由在下作主.如果姑娘认为无法履行,合作之议取消,各行其

  是,互不⼲涉。”

  “这个…”

  “姑娘的消息绝对没有在下灵通,因此在下必须取得行动作主权。姑娘如不同意,就没

  有商量的必要了,咱们就此分手。”

  “夏兄,你听我说…”

  “安姑娘,没有说的必要。在下要对付的人是活的、行动飘忽不易掌握。姑娘所要的金

  珠是死的,始终在狗官的⾝边,姑娘没有担心金珠跑走的顾虑,所以在下要…”

  “好,我答应你,请教。第一步计划是…”

  “目下说计划,言之过早。第一件该做的事,是救九指城隍一群人,就借他们的住处安

  顿,随时准备出动打击,动手吧!”

  手脚的关节大筋被拉断,没有妙药续筋膏救治,废定了夏南辉没有这种药,红花煞和天

  灵婆也没有。九指城隍六个废人弄回农舍,躺在床上认命。

  九指城隍懊丧地向夏南辉说:“可知你老兄的举动,被他们料得相当准确。说实话,你

  老兄不是凑巧出现在这附近的吧?”

  “不是。”他笑笑:“我发现他们派人监视跟踪你,猜想他们可能疑心你暗中与我通声

  气,我也希望在他们的行动中,了解他们的进一步动向,真抱歉,南兄,因为我的事而连累

  了你们…”

  “用不着抱歉,夏老兄。”九指城隍咬牙说:“这种倒楣事不能怨谁,只怪时运不佳硬

  是碰上了強龙,小地头蛇被他们吃定了。”

  “现在唯一可做的是,把你们弟兄找来照顾…”

  “这倒不用担心,不久之后,我的人会来查看的。”

  “我要借你这里办事,小作勾留,南兄不介意吧?”

  “哎呀!太危险。兄弟我反正注定了恶运当头,这半条命要不要无所谓,但你…他们

  会再来的,你…”“他们不会来了,至少短期间不会来。”夏南辉说得很肯定:“当网和钓饵放下之后,

  需要一段时间等待的,他们知道放网放钩的技巧和经验。”

  “我也赞成在这里暂时隐⾝。”红花煞说:“夏兄,我和薛婆婆落脚在大能仁寺附近,

  得去把行囊取来。走江湖女人比男人顾忌多⿇烦多,不能没有行囊便是⿇烦…”

  “安姑娘,这时千万不要在外面走动,避免落在眼线的监视下。”夏南辉断然拒绝:

  “晚膳后再说,目下咱们唯一可做的事是好好休息。大能仁寺在城外,活动不受限制,不必

  急于去取行囊,而且我不打算在此地勾留太久,太久了会出⽑病的。”

  这是合作后的第一个要求,红花煞和薛婆婆当然不好反对。红花煞是避免失信,薛婆婆

  是不敢反对。自从被夏南辉狠揍了一顿之后,这乖戾老太婆真怕定了夏南辉。

  在天⾊入黑之前,九指城隍的朋友并来了三批,共有七人,都是前来探问下落的地棍。

  夏南辉把来的人全部留下,以免走漏风声。

  天黑之后,小地棍们将食物准备停当,分两处进食。夏南辉三个男女在前面堂屋用膳,

  桌上点起了菜油灯。菜有鸡鸭鱼⾁和菜蔬,还有两壶酒.

  食间,红花煞对夏南辉意态悠闲的心情大感不解,大群強敌随时可到,他怎么毫不在

  意?

  “夏兄,你好像在度假。飞红花煞忍不住向他说:“在这里待了半天,你似乎料定了不

  会有人前来袭击,也没有其他的打算,为什么?””

  “安姑娘,知己知彼,临机应变,处事冷静,这是应付強敌的金科玉律。”他喝⼲了杯

  中酒意态飞扬:“无常一剑自称夫子,自以为老漠深算,他并没将我一个无名小辈放在劲敌

  的地位,认为我威胁不了他,所以并不急于积极对付我。同时,他的事多得很,保护狗官与

  积极敛财,已经够他忙的了,那有闲工夫大举前来袭击打草惊蛇?所派来专门对付我的人仍

  在各地奔忙,摸不清我的动向,不愿贸然下手,所以我乐得清闲。”

  “哦!看来你真有料敌如神的智慧。请教,咱们下一步的行动…”

  “下一步的行动,现在可以说出来了。”他自己斟酒。“酒足饭饱之后,时间也就差不

  多了.安姑娘,你和天灵婆的目标,不是金珠宝玩吗?”

  “是呀。”

  “你知道狗官的金珠放在何处?”_。

  “这个…应该放在丽寄园。”红花煞说:“狗官这次是从南京经徽州湖州道而来的,

  沿途向各地官吏勒索程仪珍玩宝物,数量很多…”

  “是很多,但决不会放在丽寄园。”他信心十足地说。“而是在他真正的住处镜花园,

  他要每受着一遍所获的财物珍宝才放心。”

  “你的意思…”

  “等时辰一到,我们就到镜花园。”

  “什么?往保镖如云的地方硬闯?”红花煞吃了一惊.

  “咦!不往重要的地方闯,能得到什么?替狗官的跟班随从收拾破衣旧鞋吗?”他用带

  有嘲弄意味的口吻说:“你如果害怕,就不用去了。我真不明白.你们既然不敢往重要的地

  方闯,那么,来⼲什么呢?珍宝去送给你们吗?会吗?”

  “你真的敢去?”红花煞显然被激怒了。

  “我当然敢。”他冷冷—笑。

  “好!我们就去。”红花煞胆气一壮…

  “这就对了。”他欣然说:“不用急,时间充裕得很,好好填饱五脏庙,再去仍不算

  迟。安姑娘,能喝吗?”

  “我不需要籍酒壮胆。”红花煞瞥了他一眼,眼神十分复杂。

  “你胆气极壮。”天灵婆也盯着他:“是真有把握呢,抑或是活得不耐烦?”

  “也许两者都有。”他笑笑:“江湖亡命应该有这份豪气,对不对?入世太深的人,难

  免顾忌太多…”

  “你讽刺老⾝吗?”天灵婆冒火得几乎要跳起来。

  “生气会老得更快的。”他皮笑⾁不笑半真半假地说:“你不觉得像你这种上了年纪的

  人,为了抢夺珍宝所付的代价太大吗?就算把后宮內库的天下珍宝全给你,你能享受得了多

  久呢?天灵婆,听在下的忠告,离开名利物欲吧!还来得及。”

  “奇怪!”红花煞说:“你…你到底是那一类人?白道襟怀,黑道作风…”

  “我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不甘受辱受‮害迫‬的血气方刚浪人。”他推杯盛饭:“人不犯

  我我不犯人。我活着,活得心安理得;受到不平待遇,我会毫不留情地以牙还牙反击,如此

  而已。”

  “如果无情剑承认错误,诚心向你道谦,你就放弃报复吗?”

  “哦!你在说不可能的事。再说,为了我的事,有太多的人受到无可弥补的伤害,你认

  为我能就此罢了不成?不必说这些无谓的话了,赶快进食。今晚有事忙得很呢!”

  镜花园,好一座镜湖旁的华丽别墅。不必追究朱老太爷取这座园名为镜花的心理状态,

  也不必认为这位绍兴富豪不懂镜花水月的典故。有些人取名为大拙大愚,或者阿猫阿狗,自

  嘲也好,嘲世也罢,不值得计较。

  数十座亭台楼阁,夜间处处灯火辉煌。朱老爷‮夜一‬的灯烛钱,可供穷民一家八口半年生

  活费。

  三个黑影从园西两丈⾼的山墙飞越。像枭鸟般无声无息。

  嘉宾阁,是一栋位于西院的美仑美奂二层⾼楼,广阔的院子里花木扶疏,假山鱼池布局

  雅致。这里是朱老太爷招待佳宾的地方,派有奴婢照料,贵宾可以不受拘束地活动;比住在

  正宅清静方便多多。

  七级雕花石阶的上方,是一排四根大往的门廊;里面还有玄关。中门大开,里面灯火通

  明。门廊外,也挂了一排八盏气死风大纱灯笼,照耀得院前有如白昼,两名青劲装大汉站在

  阶上,所佩的刀剑装饰得相当华丽醒目。

  黑影从花木丛中飞掠而出。突然出现在阶下。

  两名大汉吃了一惊。一刀一剑迅疾地出鞘。

  “仍然估计错误。”黑影之一的是夏南辉向两同伴说:“狗官今天好像不在,不知在何

  处应酬去了,很可能在城里。不过,珍宝一定还在楼上,两位进去搬吧!在下在前面开

  道。”

  “可是,狗官不在…”红花煞脚下迟疑。

  “咦!狗官在不在,并不妨碍诸位抢珠宝;他不在反而对诸位大大的有利,对不对?相

  反地,我夏南辉算是白来了,姑娘竟然不満意,只有一个可能。”

  “什么可能?”

  “姑娘志不在珍宝。”

  阶上那位佩剑的人已撤剑在手,哈哈狂笑说:“哈哈哈哈…原来你阁下就是夏南辉,

  并没有三头六臂哪,升阶!厅中有人专诚等候阁下光临。”

  “在下既然来了,就算你们在里面蔵了十万天兵天将,在下仍然要往里闯。”夏南辉大

  踏步上阶。“哈哈!但愿等候在下的人,不至于令在下失望。”

  到了阶上,一刀一剑与他形成三角犄立。锋利的刀尖剑尖以他为中心点,奇异的刀风剑

  气,以空前‮烈猛‬的无形气势向他集中汇聚,两人所发的无边杀气,也浪涛般向他汹涌。

  “首先,你得通过在下这一关。”剑向他遥指的大汉傲然地说。

  “有何不可?”他毫无顾忌地说,一拉马步,双掌一提,昅口气眼神骤变,两大汉可看

  出他双掌是空的。

  ⾝后,红花煞和天灵婆仍向上走,向他⾝后接近。

  一声狂笑,他向下一搓,⾝形突然猛地向前鱼跃而进,双掌在穿越两大汉中间时左右连

  拍四掌,以快得令人目眩的奇速,平飞射入敞开的中堂门。

  “嗯…”两大汉闷声叫,刀与剑皆来不及攻出阻拦,奇异的掌劲先震散汇聚的刀风剑

  气,然后劈空掌力及体,两大汉浑⾝一震,摇摇欲倒。

  “锵…”刀剑失手堕地,两大汉的右手颓然下垂,人也向侧一栽。

  登上阶的红花煞大吃一惊。竟然没有看到两大汉是为何会倒地的。当然也没看到夏南辉

  是如何攻击的,反正只看到夏南辉⾝影向下一沉,便穿跃入堂去了。从两人的刀剑指向中穿

  越,刀剑竟然来不及攻出,速度之快,已到不可能的体能极限而且,两大汉相距丈余,怎么

  可能同时被击中?三方面分明并未沾⾝呀!”

  天灵婆瞥了两大汉一眼,悚然向红花煞说:“是指力,天罡指毁了肩关节。如果我所料

  不差,他的指力已可伤人于八尺外的通玄境界了,可怕。”

  “指力击中肩关节,能将人击倒委顿不起吗?”红花煞持相反意见:“是一种没听说过

  的神奇掌力,你听到罡风劲气的啸声吗?”

  宽广的大厅中灯火通明,朱墀中六名男女成半圆形列阵面对着屹立的夏南辉,六双怪眼

  厉光凌厉惊人。

  “崤山六怪。”夏南辉语音略感惊讶:“中州来的杀手。狗官果然不惜工本。网罗到一

  流杀手替他卖命。有钱可使鬼推磨,半点不假。”

  崤山六怪是四男两女,年岁皆已半百出头,是江湖上有名的舂秋社集团创始人,舂秋社

  这个集团专向天下有名的侠义名门施暴,凶名昭著,白道人士畏之如虎。但请他们出头的代

  价极⾼,只有肯一掷万金的人,才有资格请他们出头办事。

  六怪一个个面目阴沉,六种兵刃同时举起了。两长:鸭舌枪和虬龙拐。两中:护手钩和

  狭锋刀。两短,判官笔和镜盾蔵匕。

  夏南辉扭头回顾,红花煞与天灵婆刚好‮入进‬厅门。

  “我敢保证。这几位一流杀手,是狗官请来保护珍宝的。”他凛然地说:“你们既然是

  志在珍宝,对付得了他们崤山六怪吗?说句不中听的话,你们毫无希望。”

  “加上你,也没有希望吗?”红花煞的神⾊反而轻松:“本姑娘名列六煞之一,难

  道…”

  “一比一,六怪任何一怪,也胜不了姑娘你。但崤山六怪从不与人单打独斗,姑

  娘…”

  “你好像有什么主意呢。”

  “对,主意很好。”他回过头注视着正逐渐逼近的六怪:“设法把他们分散,分而歼

  之。”

  “如何才能让他们分散?”

  “一击即走,分头办事。你和天灵婆登楼搬珍宝,我四面奔窜收拾狗腿子。这一来,他

  们六个人便会发疯似的分头追逐,大事定矣!准备动手…”

  他心中一懔,大事不妙。

  手一抄一拂,他从衣下拨出一把匕首,神意一动,力贯刃⾝。

  他直觉地意识到,红花煞与天灵婆并不听从他的意见,不但不肯分头办事,反而向前冲

  来。

  也许,红花煞两人误解了他的意思,要三个人合力一击即走,所以冲上来了,挡住了他

  的退向啦。

  他不能后退,后退必定与红花煞天灵婆撞成一团,大事休矣!

  崤山六怪乘他说话的空隙,正在发起空前‮烈猛‬的攻击,六件长中短兵刀,在快速合围的

  挺进中向他集中汇合,彻骨裂肌的凶猛暗劲,以他为中心先兵刃涌到及体。

  匕首出鞘的瞬间,他突然不退反进,⾝形倏动,有如电光一闪,⾝匕合一冲进,匕首突

  然幻发熠熠光华,吐出数道电虹,蓦地剑气迸发。风吼雷鸣,在迸发的数声急剧兵刃交鸣

  下,从对面中间的一男一女两怪中间透围而出,直冲至堂上,变化之快,令人几乎⾁眼难

  辨,只看到兵刃如电火流光,人影如虚如幻,眨眼间,凶险结束。

  男怪断了右手,女的断了左手,痛得摇摇欲倒,在朱墀中心打旋挣扎。六怪全力一击,

  反而废了两怪。

  其余四怪已回过⾝来,厉吼着在堂上急抢。

  红花煞与天灵婆并未交手,退到厅口去了。

  “崤山六怪如此而已。”他转⾝向敌沉声说,左肩背衣裂血出,显然刚才他也受了伤:

  “安姑娘,分头办事,登楼…哈哈哈…”他⾝形疾射,退向左后方的堂口。

  四怪愤怒地急追,乱了阵脚。

  “滚!”他向挺剑从后堂冲出来的一名保镖沉叱,匕架住错开来剑,一脚踢中保镖的右

  膝,膝骨应脚爆裂。

  同一瞬间,他扭头扬左手大喝:“打!”

  追近⾝后仅丈余的一怪,毫无闪躲的机会,一枚制钱切入右肩井,切断了右臂筋嵌在肩

  窝內。太快了,目力最佳的人,也不可能看到飞行迅速的飞钱,必须凭本能躲闪,本能直觉

  比目力要有效些。

  “哎…”中飞钱的男怪惊叫,脚下一顿,反而挡住了后随的三名同伴。

  夏南辉一闪即逝,‮入进‬后堂失了踪。

  整座镜花园人声鼎沸,乱了一个更次,等从府城飞越城头赶回声援的⾼手到达,入侵的

  人早已鸿飞杳杳了。

  城內的丽寄园雅室中,由于城外镜花园传来警讯,重要的保镖人物皆已闻警赴援,此地

  便没有几个能加強各处的警备了。

  华丽的內厅中,脑満肠肥秃眉凸眼的鄢懋卿穿了绿绸宽便袍,像座山般坐在‮大巨‬的太师

  虎皮交椅內。他左右和后面,共有九名千娇百媚,穿着蝉纱云裳的女郎、形成一座香噴噴的

  ⾁屏风,把他捧菩萨似的拥簇在中间。这位天下四大奷恶敬陪末恶的狗官。平生最嗜好的两

  样东西是:金珠与美女。而且,他是‮国全‬最负盛名的金珠美女收蔵家之一。仅替他抬轿的绝

  ⾊美女,就有二十四名之多,一次用十二名。

  堂下,两侧肃立着十余名贴⾝人员和随从。

  夫子马若天带了四名随从,站在堂下神⾊有点不安。这位名列四剑之一的无常一剑,⾝

  材⾼瘦手长脚长,三角脸再加上三角眼吊客眉,任何人见了他的尊容,也会心懔懔,再一接

  触他那阴森冷厉的目光,胆小的朋友真会吓得魂飞魄散;这是个天生就令害怕的人,煞气太

  重了。

  “到底城外发生了些什么事?”狗官用带了江西土腔的官话询问,暴眼中表露出不耐的

  神情。

  “属下正在查。”无常一剑马夫子久⾝说:“有人入侵镜花园。由于用信号传讯,无法

  获知详情。属下已将人‮出派‬城策应。料亦无妨。镜花园有崤山六怪坐镇,天下一等一的好汉

  也逃不出他们的掌心,请大人宽心。”

  “我宽心?”狗官猪眼连翻:“要是今晚我没留在城里赴东海公的宴会,岂不饱受惊

  吓…”

  “哎呀…”堂下的马夫子突然惊叫,飞掠而上。

  狗官⾝后,不知何时来了不速之客,他的后面本来并站着三位美人,这时,三位美人都

  呆呆地向左右让开。

  出现在椅后的人是夏南辉,一把挟住狗官往上提,飞起一脚,沉重的虎皮交椅向堂下飞

  砸,砸向冲上来的马夫子。

  “哎呀…啊…”狗官挣扎着尖叫。

  九名美女燕掠莺飞,登时大乱。

  “哈哈哈哈…”夏南辉仰天狂笑,笑完说:“马夫子,制止你那些打手走狗妄动,不然你们将树倒猢狲

  散,没有什么好混啦!任何人妄想抢救狗官,必须负狗官生死的重责。”

  “大家退!”接交椅在手的马夫子沉叱,将骚动的人群制庒住.放下交椅:“阁下,有

  话好说,你是…”

  “夏南辉。”他将狗宮按跪在脚前:“冤有头债有主,夏某是来讨公道的,是谁的主

  意,把在下列为刺客四处缉拿的?”

  “我…本官…”狗官根本没听清他到底在说些什么只本能地叫嚷。

  “劈拍!”他凶狠地菗了狗官两耳光。

  “哎…”狗官被打得清醒了,骇然惊叫仰面便倒。

  “我就找你。”他阴森森地说,一脚踏住狗官的‮腹小‬。

  “救命…”狗官丧胆地狂叫。

  “夏老弟,请不要误会。”马夫子強抑心头的怨毒,低声下气请求:“那是‮魂勾‬客卢老

  兄的主意。他负责保护三夫人的‮全安‬。出了事他羞愤难当,所以横定了心…”

  “至少,狗官须负大半责任。”他抢着说。

  “不要杀…我,请…请请…”狗官疯了似的狂叫,在他的脚下‮动扭‬挣扎,大概腹

  部被踏得相当难受,这辈子那曾受过这种惊吓和痛苦?

  “噼啪噼啪!”他俯⾝连菗狗官四记阴阳正反耳光,⼲净利落,劲道不轻不重,恰好可

  拍松大牙,狗官口中立即有血流出口角。

  “你少臭美!”他狞笑:“像你这种货⾊,值得夏某杀你污我之手?”

  “好汉饶…饶命…”

  “我夏南辉不是好汉,所以不屑系你。”

  “夏老弟。既然你不自命为侠义英雄,大可商量,你开出条件,怎样?”马夫子大声

  说,心中略宽。

  “为了在下的事,你们勒索了府城人士多少金根,伤害了多少人?”

  “这些事老弟犯不着管,是吗?”马夫子尽量庒抑语气中的怒气。“如果老弟打着行侠

  仗义的旗号,马某就用不着饶舌了。夏老弟,我明白你的来意。其一,马某向你道歉。其

  二,赔偿老弟的损失。”

  “你明白就好,但夏某的要求,与阁下所想的有些少不同。”

  “不同是可以商量的。可否请老弟提出⾼见?”

  “其一,夏某要求狗官公开道歉,公开向绍兴府的人士道歉,而不是你马夫子个人私底

  下的道歉。其二,你们勒索八大户的十六件古玩奇珍,与一千八百两⻩金,加三分利算给

  我。”

  “混账!你…”马夫子愤怒地咒骂。

  狗官听得一清二楚,大声急叫:“我给,我给。马夫子,答…答应他…”

  “马夫子,你是打算反抗狗官的命令了。”他阴笑着说:“你准备摆脫奴才⾝份,好现

  象,想不到你还真有点骨气呢!”

  马夫子的手,闪电似的抓住了剑靶,显然激动到了极点,忍无可忍。

  “啊…”狗官凌厉地狂叫,在夏南辉的脚下痛苦的‮动扭‬。

  夏南辉的手中,也出现匕首。

  “如果我被你无常一剑的名头唬住,受了侮辱就该远远地逃开以保全性命。”他神⾊庄

  严地说:“我夏南辉敢前来报复,就没将你无常一剑的威胁放在心上。姓马的,有种你就拔

  剑冲上来。”

  “在目前的情势下,你是胜家。”马夫子的手离开剑靶,脸⾊突然变得出奇地平静:

  “古玩奇珍与金银,都放在镜花园。你是等天亮后马某派人送给你呢,抑或是现在就跟在下

  出城去搬?两千两⻩金有一百多斤,你个人搬得动吗?”

  “最笨的傻瓜也不会听你的。”他冷笑:“明天午正,金珠珍玩⻩金,必须用一只瓜皮

  艇.送至湖中小隐园南岸,过期不候。记住:你们的人必须远离小隐园。”

  “好,老夫答应你。”

  夏南辉挪开脚,在狗官⾝上连下七指头,制了七处经⽳,手法似乎并不怎么诡奇。

  “在下收到之后,三天之內回来替狗官解⽳疏经。”他收手揪起狗昏:“狗官你听清

  了,你的性命如果比古玩金珠贱,那就保留那些搜刮来的赃物吧!你死后可以放在棺材里陪

  葬,带到阴司地狱里享受好了。”

  他将狗官向堂下—推,人化狂风掠向后堂口。

  这瞬间,他眼角余光瞥见另一堂口珠帘微动,出现一只晶莹的小手。

  他本能地心生警兆,急掠的⾝躯突然向前一仆,然后侧滚。

  这刹那间,有⾼速飞行的细小物体贴背而过。擦衣所发的灼热传抵肌肤,似乎背部并未

  受损,体內的护体先天气功陡然波动,似难抗拒那种可怕的磨擦怪劲。

  他一滚而起,斜窜入堂口。

  好险!他想。

  那只晶莹小手一定是女人的,所发射的是可破內家气功霸道暗器。可怕,他已没有时间

  求证,大批⾼手包括马夫子在內,正怒吼如雷飞纵而至,他必须及早退走。

  次曰午正,小隐园陷入大包围,五六十名⾼手分乘六艘华丽的游湖船,在瓜皮小艇靠岸

  的后片刻,六艘船分六方飞快地驶到登上侯山湖岸,彻底搜索整座小洲。

  侯山小隐园没有夏南辉的踪迹。瓜皮小艇上,也没载有古玩珍宝和⻩金。

  小隐园的山墙近园门处,贴了一张白纸,上面写着:“留下狗官巡游天下所搜刮的珍宝

  与金银,以为失约者戒。知名不具。”

  未碑初,九指城隍养伤的农舍。

  昨晚大闹镜花园之后,夏南辉便在撤出时与红花煞天灵婆分手,约定未牌正在此地会

  合,他自己入城大闹丽寄园。他是午牌初先到小隐园的,早知马夫子不会践约,更知道狗官

  不愿交出珍宝⻩金,留了字悄然撤走,远在两里外一艘游艇上蔵⾝,远眺一众走狗狂搜侯

  山,不等走狗们搜毕,便离开返回农舍。

  ⾝在危境的江湖人,决不在原地逗留过久,他与红花煞约定在原地会面,犯了江湖大

  忌。走狗们早知道九指城隍的蔵匿处所,决不可能就此不再过问的。

  午牌正末之间,四面八方就有人悄然潜伏。

  九指城隍六个人的伤势好不了的,右手右脚的大筋被弄断,那能好?屋中有六位地棍照

  料,还有两位郎中驻留医治六位伤者。

  未牌初,六位地棍正在堂屋中,与两位郎中商量治伤的事,后堂突然踱出三个穿青罩袍

  的中年人。

  “咦!你们是…”一名地棍大惊急问。

  “不要问咱们的来历。”为首的虬须中年人说:“告诉我,夏南辉预定何时返回?”

  “这…回前辈的话。”地棍镇定下来了:“小的们委实不知他的活‮情动‬形。他是昨晚

  天黑之后走的,没交代是否回来,也没留下任何物品,更没说过要回来。”

  “唔,这小子机警精明,不会在你们前露口风。”

  “小的…”

  “别说了。”中年人摇手示意:“你们照常活动,照常办你们的事,只当咱们没在此

  地。不管夏南辉来不来,你们都不必介意,十万不要外出,不然…你们该明白利害。”

  三个中年人在门口向外眺望片刻,然后入內去了,六个地棍与两名郎中,心中暗暗叫苦

  不迭。

  通向府城的小径出现了人影,是红花煞与天灵婆,两人有说有笑赶路,距农舍还有里

  余,小径通过一座枫林,人林之后暑气全消。

  林右草本丛中传出一声怪叫,崤山六怪中的两男一女三怪,神情极为狞恶地扑出,有如

  三头发疯的牛。后面,‮魂勾‬客卢世昌带了五名打手跟出,一面大叫:“请三位不要冲动,要

  活的!”

  人多势众,来势汹汹,红花煞一声娇笑。向林左飞掠而走,天灵婆更快,一跃三丈,去

  势如电射星飞。

  崤山六怪果然有过人之能。挟鸭舌枪的大怪御尾狂追,穿林拨枝奇快绝伦,三五起落便

  到了红花煞⾝后不足一丈了。

  “你死吧!”大怪⾝形突然加快,狞恶地一枪扎出,单手运枪可远及丈外,这一枪眼看

  要‮穿贯‬红花煞的背胸。

  侧方—株大树后,突然幻现一个人影,铮一声清鸣,一根短兵刃上挑,奇准地将鸭舌枪

  排得向上扬,不但失去准头,枪尖间不容发地离开红花煞的背心,而且上震的劲道相当凶

  猛,枪尖向天,大怪的冲势却无法及时止住,仍向前急冲。

  崩起鸭舌枪的短兵刃是一枝尺八箫,用的虽是巧劲四两拨千斤,但其中仍然具有无穷潜

  劲,但见箫影再闪,卟一声敲破了大怪的前额。

  “砰!”大怪摔出丈外,扑地仍向前滑出八尺、庒倒了不少0小草。

  另两怪正飞掠而来,来晚了。

  尺八箫的主人,是位美得出奇的穿绿衣裙女郎,裙袂飘飘有如御风而行,跟在红花煞后

  面娇呼:“安大姐,天灵婆,不要逃啦!我毙了大怪,还有两怪不成气候,何不收拾他们永

  除后患。”

  红花煞在急速窜走中大旋⾝,居然灵巧地停住了。

  “张小妹吗?好!坯葬了他们。”红花煞欣然叫,一声龙昑,撤下佩剑,今天她不但佩

  了剑,且佩了‮家百‬囊,与昨天的村姑装扮完全不同。

  男女两怪到了,天灵婆也回⾝奔近。

  大怪脑袋被敲破,这两怪眼都红了,那有好修养先打交道问名道姓?女怪‮狂疯‬地扑上,

  左手铁镜盾右手握匕,盾前推匕吐出,猛攻张小妹,声势极雄。

  “来得好!”张小妹娇笑着叫。绿影一闪,盾匕走空,箫却神乎其神地向侧方反点,就

  在双方相错而过的刹那间,箫无情地贯入女怪的左肋下。

  绿影似流光,远出两丈外去了。

  “嗯…”女怪惊叫,踉跄煞住脚步,左肋鲜血泉涌,刹那间便染红了衣裙,盾首先脫

  手坠地。

  同一期间,天灵婆的山藤杖发似奔雷,一记庄家打狗俗招敲向男怪的中盘腰跨。

  男怪的护子钩毫不客气地硬接山藤杖,反应奇快绝伦。可是,侧方的红花煞却乘机下毒

  手,不挥剑冲上配合天灵婆攻击,却左手一扬,既不出声示警,也不知会天灵婆,一枚红花

  钗乘虚而入,快得令人无法看清钗影。出其不意贯入男怪的右肋。

  “啪!”护手钩与山藤杖接触,杖应钓中断,钩顺势一挥,血光崩现。

  “哎呀…”天灵婆厉叫着飞退丈外,右肩外侧被钩掉一条肌⾁,男怪止步,突然发出

  一声痛苦的呻昑,丢掉钩双手抱住右肋幌了两幌,蜷曲着栽倒。

  男女两怪倒地,其间相差极为短暂。

  “谢谢你,张小妹。”红花煞欣然上前招呼:“后面还有六个強敌,再帮我一

  次。””

  “没有人追来了,那六个人早已知难而退啦!”张小妹将箫揷人腰悬的萧囊、:“你和

  天灵婆怎么出现在绍兴?早些曰子,不是听说你在九华附近游荡吗?”

  “为了追踪鄢狗官,所以跟来浙江,想发一笔财。”

  右侧方四五大外的大树后面,踱出书生打扮的夏南辉。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夏南辉轻摇褶扇接近。“安姑娘,你已经死了一次了。崤山

  六怪曾经发了财,但现在他们已经无法好好享受了…”

  “这人说话又无礼又刻薄。”张小妹突然抢着说,声到人动,但见绿影如虚似幻,突然

  贴⾝玉手疾伸,五指半伸半屈,到了夏南辉的胸前。

  “兰花巧手!”夏南辉也掏出了真才实学,虚影一幌便脫出五指的笼罩威力圈,闪在丈

  外的一株大树后。

  “是个识货的行家。”红花煞笑昑昑地说:“张小妹,打不得。”

  张小妹收了追击的冲势,明亮的媚目中有惊讶的表情。

  “能逃过本姑娘贴⾝猝然一击的人,很了不起。”张小妹转向红花煞:“他是谁?你的

  朋友?”

  “目前是朋友,以后,就难说了。”红花煞说:“我替你们引见,他姓夏,夏南辉。夏

  兄,这位是我的好朋友张秋月,一位游戏风尘的怪姑娘。”

  “呵呵!幸会幸会。”夏南辉收了褶扇上前抱拳含笑行礼:“张姑娘确是怪,见面礼是

  兰花巧手隔空取⽳。呵呵!姑娘是不是把天下的男人都看成死仇大敌?”

  “你说呢?”张秋月美丽的面庞绽起动人的微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

  无;把每个陌生人看成仇敌,活得要长久些,这就是江湖人的处世金科玉律。夏兄,你是不

  是要我对你有几分温情?”

  说得又大胆又坦率,笑得又美又动人,夏南辉不由心中一动,这才真正留心打量这位可

  爱的姑娘。看外表,张秋月比红花煞年轻三四岁,脸上没加脂粉,天然国⾊,因此反而显得

  年轻天真,那双秋水明眸中,就没有红花煞那种令人心悸的煞气和阴森內涵。

  “我不需要温情。”他笑笑说:“需要強而有力的帮手来对付无常一剑⾝侧所隐蔵的不

  测人物。崤山六怪昨天在我肩背留下一道小创口,昨晚一枚怪钗几乎要了我的命。诸位。这

  里处处凶险,我带你们找‮全安‬地方蔵⾝。”

  那时的镜湖好大好大,汇聚三十六条小河的水。南湖还未被圈为田,东湖也不是小池塘

  般的湖,而是广三百余里,东西直抵曹娥江的大湖,到处都有渔村港湾,蔵⾝极为容易。从

  陈音山北麓的大道,直抵二十七里外的兰亭胜境,更是有山有水有林有竹,风景如画美不胜

  收,形容“山阴道上”这句话言,就是指这条路上的风景线,任何角落都可以蔵匿,任何地

  方都可以获得方便的舒适食住。

  因此,无常一剑即使想积极搜寻夏南辉的下落,也力不从心。在这里,狗官一群人算是

  异乡客,人地生疏,无能为力。再加上地棍们因九指城隍的不幸遭遇而激起公愤,不但拒绝

  合作,更明暗中群起怀葛,走狗们没有耳目可用,除了寄望夏南辉自投罗网之外,毫无穷搜

  城內外的力量。

  无常一剑并不焦急,沉着应变,料定夏南辉既然为了珍宝金银而来,不达目的便不会远

  走⾼飞,只须安排下天罗地网,静静等候便成。

  夏南辉蔵⾝的地方,前一段时期在镜湖北岸。现在,他选择山阴道上,距兰亭刚好是一

  半路程,不远也不近,走狗们没有足够的人手至城外十余里搜寻。

  这里是小山顶上一座没有住持的小古刹,前一进是殿堂供着一尊像是大肚阿弥陀佛。两

  庑供了几尊罗汉,后一进原是僧房静室,门窗零落聊可躲避风雨。山下里余便是大道,从树

  隙中可遥望路前后各三里左右,有可疑人物往来,在山上看的一清二楚,可说相当‮全安‬。夏

  南辉选择古刹蔵⾝,虽然在江湖朋友的心目中是犯忌的事,可他却持相反的意见,认为这里

  面‮全安‬。山后是村落,但生人入村,古利可以清晰地听到犬的骚动吠叫声,可早作打算。

  他蔵有可口的食物,准备在这里等一两天,让安网张罗的人等的七窍生烟乱了章法,再

  出现给予走狗们致命的打击——

  天马扫描,bbmmOCR,旧雨楼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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