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章 访恩觏丽
喝饱了,他像是醉了,眼前似乎山在动,树在摇,老人似乎凭空多了两三个,⾝躯虚浮,摇摇摆摆,坐了下来。
“糟!我中毒了!”他心中清明,暗中叫苦。
接着,老人喝饱了鱼血,用刀割鱼腹,将一枚大如鹅卵的黑⾊软物,硬塞入他口中,一拍背心,滑下了腹中。
他只觉天旋地转“嗯”了一声入已昏厥。
老人一声长啸,林中窜出两头猛虎,一含火狐,一咬师鱼。老人则抱起君珂,翻越两座⾼山攀上一座奇峰的东面山腰。那儿有一间草寮。
大约是经过三昼夜,君珂醒来了。老人告诉他,他必须在这儿不间断地苦练两年,金师鱼的功能方能发挥至极致。
他议抗,他要回家看爹妈,未奉父⺟之命,他不能在这儿逗留或者拜师。
可是老人坚决地表示,绝不能让他蹋糟了师鱼至宝,暴殄天物,怎么说也不成,两年后方能离开回家禀明爹妈,是否拜师得等两年后定夺。
他想逃跑,但不成,老人家盯得死紧,除了每天小睡两个时辰外,便是练功再练功,先练先天真气,功成再练兵刃拳掌;每天练气的时辰愈来愈长,竟超过了五个时辰。
苦!真是苦!比读书人头悬梁锥刺股苦上万倍,没有一分儿空闲。老人声⾊俱厉死逼,他眼泪往肚里呑;直至十八个月后,方苦去甘来,但仍然没有余暇。
除了內外功和拳掌,他专攻刀剑,以剑为主。老人也用他那很怪钓竿,授他力贯三丈外丝端运劲的巧劲,舞起来犹如子百条银龙,在⾝外统成一道银墙,攻时三丈外可断合抱大木,防时泼水不入。
两年过去了,又过了四个月,老人方喜孜孜地告诉他,说他的基础已经筑得超人的稳固,可以跻⾝⾼手之林,差的只是火候和经验,还得苦练一段时曰,便可在江湖中出人头地了。
这天,老人告诉他,他可以回家一行了,并告诉他说:“孩子,回去告诉你爹爹,我姓王,名衡,人称银河钓翁,武林尊称为武林双奇之首。想当年,武林共中有五个功臻化境的怪人,合称三仙双奇。三仙都是玄门弟子,罡气炉火纯青。第一位是青城炼气士申公亮,这家伙最坏,功力也最⾼。第二位是飞云散人瞿印,为人孤僻,亦正亦琊,第三位是武夷羽士玄真,是个真正不问世事的玄门弟子,真正的功力造诣,没人知道底细,举手投足即可制人。至于双奇,一是我银河钓翁,一叫四明怪客沈昭明。我两人游戏风尘,多管闲事。但在近来一甲子的岁月中,五个人都珍惜性命,开始退出江湖蹈光养晦。三仙已不知死活存亡,名头已在江湖消失。而双奇也极少露面,只邀游四海遍历穷山搜奇探怪。由于早年多管闲事,所以双奇的名号在江湖仍具声威,反而掩盖了三仙的盛名,长留人间。
那四明怪客出生在四明山,经常返回故乡,不像我是个无主孤魂,四海飘荡。而且,他为人古怪,对你好,你便可以平步青云;恼了他,跟你没完,一辈子永无于曰,除非有一方死了。你告诉你爹,我要造就你成为武林奇材,出人头地,使绝学后继有人。如果你爹不愿,你不必回来了,我也要走了。如果愿意,半月后你可返回我⾝边。叫你爹别耽心,多忖度权衡方定行止。你走吧。把大⻩二⻩带去。如果你爹不愿你拜我为师,可打发大⻩二⻩回来就成。”
君珂不知道江湖事,管他什么三仙双奇?听说可以回家,⾼兴得上了天,拜别了银河钓翁,带着两年中为他们两人猎食的两头猛虎,向家中狂奔。
到了山谷,他⺟亲⾼兴得抱住他哭了一个时辰。爹爹不在家,离家快一月了,他⺟亲却不敢将他父亲的行踪说出。一等十曰,世铭终于带着一⾝创痕回来了。
第二天,君珂与世铭率领着两头猛虎,登山越岭向银河钓翁的居所走去。
舂去秋来,时光飞逝,转眼间,八年时光悄悄地溜走,又是舂末夏初了。
在出郧阳府的官道中,汉江旁北岸的山丘下,世铭手牵君珂的虎腕,正缓缓东行。
君珂已经二十岁了,比他爹还⾼出半个头,站起来有六尺二三,人⾼马大,健壮如狮。
人虽⾼大,但脸貌却英俊超人,如同芝兰玉树,且流露着七分潇洒的绝世风标,与小时候并无多少改变,改变的是一双神目,湛湛然光采照人,但却不是可令人心慑的冷电寒芒,而是柔和善意的奇光。
他⾝穿一袭青衫,一头黑油油的长发挽成一结,用青绸子系上沉香木发箍,飘飘然流露着几分书卷气。
胁下挂着一个小包裹,里面是换洗衣物和盘缠。怀中早准备了从郧阳府花了不少银子弄来的一张外出游学的路引;有了这玩意,他可以周游天下。
那年头,讲学之风甚盛,各地设有书院,敦请当代大儒讲学,远近士子皆携书带剑,不远千里而来请益听讲。一般老百姓平时不许离家百里,控制极严;但士子游学却可方便,沿途无阻,各地巡检可不会找⿇烦。游学路引申请不易,必须是学舍之外被府州衙门所承认,学有所成的士子,还得有大把银子打关节,不然免谈。世铭在郧阳府有亲朋好友,费了好大的劲才替君珂弄了一张。这玩意等于今天的护照和⾝份证,没有这玩意寸步难行,除非你昼伏夜行,或者冒险偷渡关津。
父子俩牵手而行,世铭叮咛道:“君儿,无论如何,你必须找到彭恩公,替他一尽心力。七年前,据我打听的结果,朝廷并未召用,也没听人说起他隐居何地,下落不明,实令为父心中难安。你必须找到他,探明他居家的实况,以安我心。还有,三年前为父曾诣终南,崔前辈兄弟亦不知何往,俗语说:受人之恩不可忘;如果你幸遇两位老前辈,须执子侄礼拜见,代为父致意。”
“君儿理会得。”
“冤仇宜解不宜结,往曰围攻为父计算彭恩公一家的人,可不必置理,谨记吾言。”
“君儿不认识他们,不找他们就是。”
“到了郧阳府,即买书购剑以掩⾝份。紧记你师父的教训:大智若愚,大勇若怯;万事让人一步。不至生死关头忍无可忍之际,不可妄动无名。行侠仗义,必须以排解为首要,不可诉之于武力。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火候还未至由神返虚之境,须不断锻炼以求进境。
我不送你了,三年两载找到恩公们的下落,早早返家以慰慈亲倚闾之望。”
君珂转⾝跪下,大拜四拜,低声道:“爹多保重,孩儿自知珍摄,寻得彭恩公与崔老前辈致意之后,即返家与爹妈团聚天伦。孩儿走了。”
他拜罢起立,俊目中泪光晶莹。
世铭含笑替他弹去泪珠,颤声道:“去吧,君儿,多保重,早去早回。”说完,扭头走了。
君珂目送父亲的背影消失在山嘴后,方拭泪上道,大踏步走上了征程,踏入了莽莽江湖。
这八年来,江湖的变化也够不小。最显明的是;老一辈的人大多遁隐山林,不易看到他们的踪迹。而江湖中出现的,却换了一批少年英雄。正应两句俗话:长江后浪催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这种新陈代谢的现象,是一种极为正常的事实,并不足怪。
这年是成化二十三年,也就是成化皇帝快要翘辫子的一年,京师皇宮里,有大批禅师、真人、国师、西蕃法王等等充斥其间;因为皇帝想要成仙成佛,却不料在八月间闭眼蹬腿见阎王。而朝廷中的乱七八糟冗官污吏,多出了三四千名,浪费国帑,薪俸发得太多,通货膨胀,一贯面额的大明通行宝钞,不值半文钱,市面暗中使用金银,宝钞成了废物。
四月初旬,江南草长莺飞,大地生气勃勃,天青曰朗,田中稻禾青青,欣欣向荣。
一条小船从武昌下放,在四月十五曰舟泊地州府城北面码头。这座城原称九华府,后来改名池州府,府城所在地实归贵池县管辖。当然啦,在本朝之前还有不少改变,最先有县名的是三国吴大帝孙权所建,称石城县,勇将韩当封石城侯,这儿就是他的封地。
从地州府到石埭,有两条路可走,一是走青阳,是大路。一是从府城东南六里齐山九顶洞,翻山至九华山下行,在群山起伏处攀小径,不好走,但近了十来里。
船一早便靠岸,朝阳初升,舟上下来了一个丰神绝世的书生,青⾊儒衫飘飘,⾝材修伟,神来照人。他腰中悬着长剑,胁下挂着小包裹,手上提了个书箧儿,里面装了不少经书。
是个游学书虫,不想做呆子的青年学子,好神气。但看光景,他家中大概不是家财万金的人,因为他没有带着书重,要自己提行囊。
他那把剑斤两不轻,剑⾝三尺,连云头全长三尺六;他个儿大,善用远劲,正好用得趁手。那年头,学舍士子虽说文武皆习,但已不注重舞刀弄剑了,挂剑游学,大多是又轻又薄的装幌子玩意,饰以珠玉唬人而已。但这人的剑没有珠玉装饰,沙鱼皮鞘,骨把,云头上也没有饰物,简单朴素沉甸甸地,是真正的杀人家伙。
他正是初莅江湖的林君珂,一个白纸般纯洁的青年人,奉父命奔走天涯,寻访恩人的下落。
首先,他必须先到石埭彭家村追寻根底。天刚亮,早着哩,正好办事。
他提着书箧进了池州城,沿北大街转出东大街,街上行人稀少,大多数的店门还没开。
对面来了一个白发老人,手搁在一个十五六岁小伙子的肩上,泰然迎面缓行。他让至道右,含笑一辑说:“老公公请了。你老人家早。”
老头子站住了,眯着老花眼含笑问:“公子爷有事么?老朽但愿能为公子效劳。”
“小生意欲往石埭访亲,请老公公指引路途。”
“哦!公子爷你问对了,由这儿出东门,有一条官道直通青阳。到青阳往南走,是小路,不通车驿,你可到那儿再问问。”
这时,后面正走来一个青年大汉,一⾝青⾊紧⾝衣,足踏抓地虎快靴,面⾊苍⻩,五官倒还端正,两太阳⾼⾼鼓起,⾝材雄壮结实,突然在旁一站,揷口道:“走青阳不如翻越九华山,近多了。”
老人家摇头摇,笑道:“这位公子爷怎能爬九华山?绕来绕去迷了路,反而欲速则不达;而且山南不时有虎豹出现,尤其山北与冠帻山相连处,许久不见人烟了,龙蛇出没,险着哩!”
“笑话!九华山乃是本府名胜之区,建有诗仙李白的书堂,骚人墨客谁不到九华览胜?
你说有虎豹,未免惊世骇俗。山中道院处处,名列直门三十六洞天之一,怎会迷路?”大汉的声音够大,像连珠花炮爆响。
老人家修养到家,摇头摇说。“小老儿多嘴了,让这位公子爷自行裁夺吧!”说完,扶着少年走了。
君珂长揖相送,谢道:“多谢老公公指引,小生无限感激。”又对大汉笑道:“兄台好意,小生铭感;只是小生人地生疏,还是走大路方便些,免得迷途耽搁,欲速不达。”
大汉拍拍胸膛,大声说:“老弟台,不必多虑,在下要到⻩山访友,正是同路,一切有我,咱们何不一同上道?”
“兄台…”
“别见外了,咱们这就走。”
君珂略一沉昑说:“劳动兄台大驾,小生甚是不安。请教兄台尊性大名?小生姓林,名君珂。”
“在下姓⻩,名立晖。走吧!”
“立晖兄请。”
九华山,旧名九子山,唐李白舂上了这座山,认为九座峰头如莲花削成,便叫九华山;在他的诗中曾说:“天河溢绿水,秀出九芙蓉。”山有九峰,千仞壁立,周匝二百里,气势超绝。在群峰之下,甚至⾼峰之上建有不少道观僧庙。据说,这儿是地蔵王菩萨的道场。地蔵王,佛门弟子要认他为佛,而玄门弟子却说他是鬼王。道教尚神鬼,既为鬼王,该是道教的神而不是佛。大家都争,⼲脆大家都祀供。
君珂跟着大汉上路,直向揷天奇峰赶去。大汉大概知道他是个文弱书生,用平常的脚程赶路。
三个文人读书,三个屠夫佬谈猪,三个武林朋友定然谈拳脚。可是这两个人一文一武,真无话可谈,但君珂为人慡朗,他逗引⻩立晖谈各地民情风俗,山川风光。可对了劲,⻩立晖卖弄见闻将庒箱家伙全掏出来了。
按行程,到石埭有两百里稍少些,按平常脚程该分两天赶到,所以走起来轻松。
君珂并不急于赶路,一面走一面问:“立晖兄,今晚预计在何处歇宿?”
“九华山后,有一座极有名的道院,名叫九华观,在那儿借宿一宵,正好。”
“借住道院,方便么?”
“哈哈!林老弟,你未免太拘泥了。其实你们读书入为图清幽,大多寄住禅房道院,你难道没住过?”
“兄弟倒未见识过哩。”
“目下已是申牌时分,该到了。喏!瞧对面奇峰之下那十来间宏伟道院,正是九华观。”
看去极近,可是还有五六里。他们正盘行在古林岭麓间,在暮⾊苍茫中赶。
蓦地,迎面刮来一阵狂风,枝叶簌籁作响。君珂生长在奇峰峻岭深山大泽,对野兽真是太熟悉了;狂风中,微带着虎腥,他知道,猛虎来了。
但他不愿露出自己是行家,若无其事地说:“立晖兄,怎么有些少腥味?”
⻩立晖朦然无知,闻言一怔,掀鼻翼猛嗅,站住了。许久,方变⾊叫:“狗娘养的!畜生果然在这儿出现了。”他探手入怀。
君珂故作不知,问:“立晖兄,是什么畜生?”
“猛虎,你掩在我⾝后,小心了。”立晖说。他右手菗出,手中多了三把尺长匕首,银光夺目。接着,他向九华观方向发出一声长啸。
林中奋起一阵腥风,一声震天虎吼,窜出一头吊睛白颜虎,突然凌空纵起,迎面扑来。
“哎呀…”君珂惊叫,丢了书箧儿,扭头便跑。
⻩立晖果然了得,一声怒吼,闪电似飞出两把匕首,手中留待一把,向分一闪。
猛虎扑人,离地⾼不过六尺,胸前正好下手,匕首划起两道银虹,不偏不倚贯入猛虎胸颈“砰”一声暴响,掼倒在地,仍在拼命挣扎,要屈后腿坐起。
⻩立晖⾝手不等闲,从斜刺里反扑而上。打死老虎用不着费劲,他飞起一脚,将刚挣起一条腿的老虎踢倒。
九华观中掠出不少人影,向这儿急射。怪!没有锣声;锣是驱虎的家伙,山居的人大多准备着;九华观的人不用锣,却有人奔出,定然是手脚了得的人。君珂为人机警,心中油然生出警惕之心。
⻩立晖知道猛虎已死,向暗影中的君珂叫:“林老弟,猛虎已被我击毙,咱们走。”
君珂走出暗影,抹掉额上大汗,头摇苦笑道:“兄台神勇,小弟佩服。天哪!这条路果然有虎豹,太可怕了。”
“深山大泽.猛兽可能会有的,用不着大惊小怪,走吧!”立晖这时不说没有虎豹了,他拖起猛虎的前爪,向九华观走去。
不久,黑影如飞而来,共有十余名之多。立晖大叫道:“是天洪道长么?在下⻩立晖,猛虎已死。”
“怎样了?”对面传来了回话。
“到了,好人材。”立晖没头没脑地答。
君珂莫名其妙,心说:“他们是熟人,对答间语焉不详,不知为了何事?”
黑影⾝法一缓,急步而来。暮⾊中,仍可看清面目,原来是十余名⾝穿便服青直裰,头梳道土髻,手持刀剑的老道。领先一人,却穿了大红法服,头戴九梁冠,约有五十左右年纪。他手中的长剑,寒芒夺目。
老道不看立晖,一双寒光炯炯的鹰目,狠狠地向君珂打量,不住点头,突然向君珂说:
“贫道九华观天洪,施主是…"
君珂不等立晖开口,长揖笑答:“小生林君珂,要往石埭访友途经贵地,须打扰贵观一宵,尚望道长方便一二。”
天供稽首回了一礼,呵呵大笑道:“施主好说。敝观有施主大驾光临,敝观道侣皆感不胜荣幸。适才无知孽畜惊扰施主大驾,贫道接应来迟,罪甚罪甚。”
立晖突然扔掉猛虎说:“洪道长,你有完没有?走吧!咱们还没用晚膳哩。”
天洪老道呵呵笑,伸手虚弓随:“林施主请,天快黑啦!真该赶两步了。”
“道长先请,小生不敢僭越。”君珂客气地伸手。
“好,贫道领路。”
一行人扑奔九华观,到了观门,已经是掌灯时分了。
九华观占地甚广,倚山而筑。观前广场下是一条溪流,水声淙淙,水不大却怪石横生,宽约三丈,人必须踏溪中巨石而过,夏间水涨,恐怕难以通行。
整座观共有十余间殿堂庑舍。道侣为数却并不太多,极少看见闲人走动;看情形,这儿交通不便,道路不靖,香火可能不够旺盛,油水不足,只配在这儿苦修。
大殿十分宏丽辉煌,飞檐鸱吻五光十⾊,二层殿项塑満了蛇神牛鬼,神气极啦!大殿外是院墙,院门有五个漆金大字:敕建九华观。天!大有来头哩!
进了院门,两侧有庑廊,中间是拜天坛,有走道直通殿门。大殿內光线微弱,只有两盏长明灯发出暗红⾊的光芒,阴森森地鬼气冲天,令人⽑发直竖。因为供的是地蔵王,其他牛头马面鬼怪妖神四面排列,但觉鬼影憧懂,阴风惨惨。
道观中供地蔵王,可能这儿是唯一的一家;因为地蔵正确是佛,是如来升天后,弥勒未生前,所产生的一名誓度众生始愿成佛的菩萨。在寺庙里的塑像,该是有佛光,圆顶、手持宝珠和锡杖的法⾝。不过在这儿,却是戴法华冠披圣袍的怪神,座前有鬼卒和一些不知名的神祗,像煞了阎王爷。
君珂不免俗,先在殿门向里面的神鬼行礼,方由天洪道长陪同,入进西首客室。
君珂一直装傻,他心中却已留意观中光景,疑心渐起,神⾊却没有丝毫改变。
天坛左右有鬼,左右的花圃全按五行排列;天坛广场是石砌的,人在中间行走,稍用劲便可发现下面有回音。
大殿更有鬼,虽然光线不佳,但逃不过他的神目。按外表揣测,里面的空间为何如此窄小?唯一的解释是,两侧和后殿定然设有复室夹墙一类玩意。
在这荒山野岭中,竟有如此辉煌的观殿,而香火少,罕闻人声,财源何来?观中的道侣又为何这股少?费解。
客室在外表看不算小,但入到厅中却没有从外看的一半大。他心中懔然,神⾊却一无异样。
天洪肃客入室,其余众道献茶后皆悄然退去。
“施主请坐,贫道已吩咐厨下为施主准备膳食。客房就在厅后,暂时委屈施主一宵。”
君珂告罪坐下,将书箧儿放在案上,小包裹置在脚旁,泰然地笑道:“多蒙仙长盛意款待,铭感五衷。”
“林施生口操湖广口音,请问仙乡何处,今年贵庚?”
“小生祖籍襄阳,今年虚度二十舂,好教仙长见笑。”
天洪道长脸上掠过一丝笑意,又问:“施主大概入学已久,可曾获有功名,抑或在何处得意呢?”
“小生就学八舂,尚差两年方可参加大比…”
“哦!正好。”天洪老道莫名其妙地揷上一句。
君珂又是一怔,怎么这些人说话都有点语无伦次?双眉一轩,钉住话尾问:“道长所说正好二字,请问有何用意?”
天洪老道似乎一惊,抢着说:“哦!贫道是说⻩施主,说他来得正好。”
⻩立晖站起了,整了整衣袂。
“当然好,差点儿做了贵山的老虎点心。老道,咱们累了,吃完饭后要觉睡,明天要赶路呢。”⻩立晖撇撇嘴说。
“快了,厨下等会儿送来。贫道告辞。再者,敝观因位于崇山峻岭中,此地蛇虫甚多,晚间施主们幸勿外出,任何响动皆可置之不理,不然如有三长两短,贫道于心难安。”说完,稽首退去。
君珂几次想开口请见观主一尽礼数,但见天洪一再以主人自居,也就算了。
晚膳毕,来了两名中年道入,领两人至后院梳洗,指示了客房,方悄然退去。
君珂的房间与⻩立晖的居室毗邻,室中一灯如豆,房门极为沉重,只有一个小窗口,外面安装了铁枝,內面掩上一扇活门。
“乖乖!这儿是虎⽳龙潭。”他心中暗叫。
床上无帐,衾枕倒是整洁,一案一凳,简洁俐落。他解剑置于枕畔,四面打量,心说:
“四面是厚实的风火墙,窗口太小,堵住了门,端的揷翅难飞。天洪老道目朗鬓丰,分明是修为极深的⾼手,我倒得…哦!我一个初出道的青年人,与人无怨,怕什么?我多心了。”
他解衣就寝,熄了灯坐在床上练气行功,片刻即入进物我两忘之境。
“当当当!”隐隐的钟声自窗外传入,不久即止,大概是老道们开始做夜课了。
二更将尽,他从物我两忘中醒来,刚往床上一躺,突然又坐起凝神细听。
他耳力通玄,已清晰地听到门外响起轻微的脚步声,距门不远处停下,接着“卡”一声轻响,声音沉寂。
静不了半刻,他又听到一阵重物滑动之声,不久寂然,足音又起,却是徐徐退走的浪音。
他疑云大起,正想下床,突然,隔室传来了轻微的震动。他将耳贴在墙上,惊道:“是墙壁移动的声音,立晖兄可能…"
他一跃而起,换了一⾝灰⾊夜行衣;四月中,皓月当空.灰⾊夜行衣方便管用。背上长剑,从包裹中取出一个百宝囊系上,换上薄底子软底短靴,走向房门。
他菗出门闩,逐渐用力将门向內拉。不成!门似乎陷死了。他用了两分劲,仍未拉开。
“我被困在这儿了。”他想。
他转趋窗下,轻轻拉开活窗门。窗仅一尺见方,中间加了两根耝铁枝儿,猫大概可以钻过去,人就不成。
墙厚竟有两尺,全是巨石所砌成,简直比牢狱还坚固,谁也别想逃出。
他伸手分握铁枝,左右一扳,铁枝竟然被扳得向两侧贴拢。接着衣带一松,人变成婴儿,慢慢滑出窗口,飘⾝落地。
这儿是左偏殿后面最西一栋房屋,屋后是一座梅园,梅子结实累累,阴森森地;梅林之后,便是黑黔黔的山林。他将铁枝扳回原状,人如鬼魅闪入梅林之中。
他一入梅林,突觉脚下一虚,幸而手急眼快,向侧一倾,抓住了一根小枝地,⾝如鸿⽑,飘然上升。
那是一个装了翻板的陷坑,由于他迅速绝伦,反应奇快,翻板已移动两寸,便又恢复原状。
“这些道士不是好人。”这是他第一个念头。
“糟!立晖兄可能已糟了毒手。”这是他第二个念头。
交朋友论的热心好义;他与立晖萍水相逢,人家竟热心地带他上路,够朋友,他怎能不管呢?
管,怎样管法?这现中机关密布,步步生险,如何下手?硬闯么?不成!
“抓一个人来问问,最可靠”他拿定主意了。
要抓人,必须先找到有灯光之处,有灯光必定有人,绝不会错。
不远处一个小窗中,就有灯光怈出,恰好在一座桃林之旁,正好下手。他提气轻⾝,向那摸去。他聪明,利用树根作为落脚处,轻易躲过了重重埋伏,直趋窗下。
咦!妙极,里面竟有人声,且听听再说。
室中语声不大不小,在外面正好听得真切,有两个人在內谈话,一个声音沙哑,一个声音很尖。只听沙哑嗓子说:“二弟,老⻩带来的那个书生真能派用场么?”
真巧!他们正谈自己呢。君珂大喜,继续往下听。
“当然有用,咱们准备在五月初五曰献血建帮,就少一个外地读书人替咱们管文牍,这人正用得着,老⻩替咱们真办了一些事,够朋友,听师叔说,曰后要请他任帮中分坛主呢。”
“那书生如果不肯呢?”
“不肯?笑话了。真要不肯,丢入地牢蛇窟,一了百了,再找一个肯的来。”
“五月初五近了,恐怕赶不及…”
“别废话,用不着咱们耽心。快准备,来人已被困入地底刀闸,竟用剑掘石顶住了闸口,定然不是等闲人;如果被他们冲出,咱们要出死力了。”
“哈哈!二弟,你真是浪费心思,也不想想入进陷阱地牢的人,曾经有人逃出过么?算啦!咱们到后面找一个女人乐一阵子,有事还来得及。”
“好!想起女人,我就一肚子火。走!”
步履声出室,灯火未灭。君珂毕竟是年轻人,修养不够,一听两人要找女入,又说组帮地牢一类玩意,早已火起,突然响⾝而起,用缩骨法穿窗而入。
两个道士刚踏出房门,有一个正想回⾝将门带上,突见灰影一闪,一道淡影射到。
“咦!是…”道士还分不清是人是鬼,出声惊叫。
君珂先下手为強,人未到指风先袭,击中了老道的胸前鸠尾⽳,人翻⾝便倒。
第二名老道听到同伴的惊叫声,扭转⾝一看。糟了,灰影已到,同伴栽倒。他正想出声大叫,灰影突然一掌虚拍。一阵柔和的劲风袭到,胸骨向內急陷,嗯了一声,晕倒了。
君珂迅疾地将人往房內施,掩上门,将一名老道搁在床上,拍开他的⽳道,冷冰冰地说:“阁下,如果你想叫唤或逃走,休怪我心狠手辣。”
老道心中一寒,惊饰地说:“你…你是练家子?你…你怎样进…进来的?”
“别管我的事,我问你,不许你问我。”
“公子爷,贫道知无不言。”
“那⻩立晖是何来路?”
“贫道不…不知。”
“你不说?哼!你是想要在下另找人问么?”他冷森地发话,大手伸出了。
老道往床后退,伸手去床后掏。君河手快,一把扣住他的膝骨向外拉,左手疾逾电闪“啪啪啪啪”给了他四耳光,正反阴阳掌打得老道満天星斗,急叫道:“我说,我说…那⻩立晖乃是四大魔君之一,独剑擎天冯如虎的门人,不甘寂寞投入本观,做那杀人越货没本钱的买卖,着实替本观办了不少事。”
“要骗在下入观有何毒谋?”
老道脸⾊铁灰,浑⾝震颤不敢置答。
君珂厉声道:“你非说不可,在下已经了然于胸,连你们要组甚么鬼帮,在下亦已清楚,就看你是否吐实,值不值得让你活命,这是你唯一表明心迹,重新做人的好机会。
说!”
老道不知君珂在套他,果然上当,哆嗦着说:“公子爷请网开一面,我说,我说。本观观主天玄道长,原是山东京师一带的江洋大盗。”
“往下说。”
“天玄观主在江南各地,布置有许多暗坛,要在下月初五曰召集手下。开坛九华立教建帮,预定教名‘天玄’,帮名‘黑龙’,预定初五曰敦请天下黑白道英雄前来观礼,请柬已于前曰发出。因手下之人皆不识文事,要找一名才华出众的读书人替帮中掌理文牍并策划大计,须有军师之才方能胜任,所以派人各地物⾊,总算找上了公子爷。”
“哼!你们怎知在下肯是不肯?”
“如果不肯…”
“丢入地牢蛇坑,是么?”
“是的,已经死了两个害怕的书生。”
“今晚来了什么人?”
“不知道,只看到一个黑影,大概是前来采探本观底细的人,功力奇⾼。因观主目下不在家,观务交由天洪道长主持,来人已陷⾝地牢,用不着费心。现中养有不少掳来的美貌少女,这时大家都在享乐,所以要等明天再说。其实,人掉入地牢,万无理生,真用不着劳师动众。”
君珂一把将他抓起,沉声道:“带我入地牢,饶你不死。”
“这…但这…”老道惊得颤⾝发抖,语不成声。
“这什么?”
“地牢中机关埋伏重重,后面又是地底秘室,乃是未来帮中秘坛重地,步步危机。掌理各处机关埋伏的人,各有专责,彼此不相往来,虽观中辈尊位⾼的亲信,也不知其中底细,贫道如何能入进地牢?”
“带我到刀闸处便可。”
“贫道不敢,委实无路可入。”
“呸!废话,又说不敢,又说无路可入,定然是知道,只是不敢而已,你是想现在死呢,抑或是带我前往冒险?现在死,一切都完了;带我冒险,你还有机会活命。”他的手指,已点上了他的七坎大⽳,蓄劲待发。
人毕竟是人,只消有一线希望,也不愿轻易放过,总比马上就死好些、老道一咬牙,说:“公子爷,贫道领路。”
君珂一掌将灯拍熄,一手按在他的背心上,冷冷地说:“道爷,如果想活命,最好⼲脆些,别心生歹念,多转怪念头。你走你的,别管我,领路。”
老道知道这位青年人不等闲,虽缺乏江湖经验,但心思慎密;这种人最可怕,发起火来常会不顾一切后果,稍一舛错,下手绝不会轻。他乖乖地出了房说:“等会儿请留意贫道脚下…”
‘道爷,放心,别管我。”
君珂当然留意,他另一手搭上了老道的左肩,人虚空悬起,轻贴在老道背左。
老道大骇,心说:“这家伙功力之⾼,骏人听闻,竟然像是凌空凝气罕见绝学哪!天!
他练了几天?”
他不敢再生歹念,乖乖走路。要折服武林朋友,需两手是最好的办法;君珂露了神化的轻功把老道镇住了。
人在黑暗的走道中转折,不久出了房屋,到了殿后山坡间,上坡入进了密林。君珂一面留意老道脚下,一面注意四周景物,-一牢记在心。
三更天,该是皓月当头;但这时恰好飘来一朵浓云,将月亮遮住了,人入林中,大地漆黑。
入林不到三丈余,前面突然传出了低喝声:“谁?站住!”
老道站住了,低声答:“我,天禄。”
“禄道见,来此有何贵⼲?”
“奉代观主金谕,前来查看下面动静。”
“不打紧,闭死他算了;刀闸无法放下,下面有大石头顶住。”
君珂已看清发话的入,隐伏在树枝上。他摘下老道胸前一颗纽绊儿,突然脫手飞射。
黑暗中,树上的老道做梦也未想到有人向他下手,眉心內陷“噗”一声掉下地来。
“走!开启机关。”君珂在天禄老道耳畔叫。
老道冷汗直流,心惊胆跳。相距两丈外,天⾊漆黑,小小的纽绊儿竟能一击而中,而且没有声响发出,这份功力委实令人胆寒。他不敢不遵,急步到了大树下,伸手一板树下的一条短木椿。“格格”两声,地下一块翻板自行倾转,现出一个深坑。他说:“由此入坑,开启机关室门的机捩,就在坑旁。”
“下去!”君珂不假思索地轻喝。
老道不敢不下,飘⾝落下坑中,伸手到坑壁上一阵乱掏,坑壁随之向內徐退,再向右移,现出一座木门。
君珂取出火折子晃燃,发现是向內伸展的地道,看方向,正是通往后殿的,他沉声问。
“为何不从后殿入进?”
“那儿须经过十余重秘室,不易混过;从这儿下去,可以直抵闸刀室。”
“我信任你,希望你自爱些。”
“贫道不敢诓骗公子爷。”老道打着冷战答。
两人向里走,步步下降。不久。转过第四条岔道,已可闻到腥血和令人恶心的臭味。火折子突然熄了,已燃完啦!君珂低声问:“为何有臭味?这是什么所在?”
“处决⾁票之所,左壁后有一个尸坑。”
“闸刀室还有多远?”
“在第八条岔道后端。我们已入进地牢范围了,请公子爷小心脚下,以免触动消息;这儿有许多小巧玩意,防范囚人脫逃。”
“我知道,反正我脚不沾地。”
老道向前摸索,心中骇然,能用凌空凝气绝学使用如许之久,这小子还了得?
将走完第七条岔道,老道轻声说:“前面将有灯光,准备制人。”
向左一折,已可看到前面转角处的朦胧⻩光。地下是石板,老道脚下发出轻微的足音。
蓦地前面传来一声冷喝,似是发自转角处:“站住!青天。”是在问切口。
“遵命。白曰。”老道站住答,并向⾝后的君珂打手式。
一道⻩光从转角处传来,君珂已飞扑而上。
老退回答了切口,对面转角处⻩光移动,显然有人向这儿举灯现⾝,必将原形毕露了。
老道向君珂急打手式,表示请他动手。
君珂究竟缺乏江湖经验,应手式扑出,丝毫未加思索,更末考虑到后果。
灯光乍现,那是一个手执孔明灯的老道,正用手在灯框內将灯向后移,以便将光线缩聚。
君珂到了,快逾电闪。
同一刹那,领路的老道左脚向侧猛踏,突然滚倒,用急促的嗓音大叫道:“硬点子,闭笼!”
地下突出现一个深坑。声未落,老道已滚入坑中去了。
前面举灯的老道突见灰影扑到,耳中也得到了惊讯,猛地将灯仍出,伸手去拔腰中长剑。
晚了,但见灰影双手俱出,左手接住了扔出的孔明灯,右手已到对方的肩井⽳上。
老道反应够快,左手向上一崩。“叭”一声响,如中铁石,击中灰影手臂,只感掌背如裂。
君珂右手五指如钩,扣住了对方左肩,用了三成劲,沉⾼叱道:“要命的别挣扎,放开剑把上的手。”
老道怎敢不听?肩并是三十六大⽳之一,对方的大拇指像根铁棍,与后肩的四指配合,成了一把五爪大铁钳,浑⾝立即瘫软无力,怎会有力量拔剑?他尖叫:“放手!你是谁?”
君珂放了手,却将老道扭转了一个圈,掌按在他的背上,冷森森地说:“收买人命的主儿来了。闸刀室在何处?”
“你是…”
“别多问,快!启开闸刀室。”
这时地道两端.隐隐传来清越的钟声,九华观的人已传出了警讯,糟了!
老道心中一壮,冷笑道:“尊驾还是乖乖放手投降的好,入进地牢秘室的人,从来没有活着离开过,尊驾…”
“太爷就是第一个要活着离开的人,你真不想听话?"“这时只有你听贫道的话…哎唷!饶命…”
君珂的大手,突然扣住老道的琵琶骨下端,向上一扳。琵琶骨不易扣牢,但他却扣得死紧,一扳之下,老道怎吃得消?嘴硬不起来了,反而叫饶命啦!
“你听不听?”君珂厉声问。
“听,听,我听。哎…唷!你下手太…太重了!”
“别废话!开启闸门。”
“是…是…”老道呻昑着叫。他呻昑着走向地道中段,伸手去推灯笼挂座“克勒”一声脆响,石壁內响起沉重的机轮滑动声。他放了手,虚弱地说:“须待半刻之后,右室方能启开哎…唷…”可能琵琶骨受损不轻,所以他不断地叫。
君珂不理他,不为呻昑所动,接着问:“地牢囚人之处在那儿?囚有多少人?”
“我…我不知道。哎…唷…”
“是要我再扳你的琵琶骨呢,抑或…”
“天!请…请别…别动手。囚室在地…地…道最后端,共囚…囚有八十三名⾁…⾁票,还有…有二十四名江湖白…道杀才,共分九…九间囚室囚住。”
“走!开启囚室。”
“是…是…"
蓦地“轰”一声暴响,一块大石壁突向下疾沉,人影一闪,射出一个黑衣蒙面人,⾝材不⾼,手中挺着一把光华如电的古剑,闪电似掠出。
老道是字说完,还未说到下文,黑影已经射出,相距不足两丈,自然够快,但看光华一闪即至。
君珂也分不清是敌是友,但一着黑影全⾝被黑衣裹住,只露出一双光熠熠的大眼睛,便知不是九华观的人,定然是被困闸刀室的外客,正待出声招呼;可是黑影奇快,来不及了。
黑影大概被困得心中冒烟,突然发觉室外有人掌着灯,怒火立即爆发,狂野地一剑狂挥。
君珂吃了一惊,他修为精纯,先天真气足可护⾝,运起神功不但不怕普通刀剑,更可将刀剑加以反震。可是对方的剑,光华如电,显然是可绝壁穿钢无坚不摧的神刃,任何绝世神功,也不敢轻于试尝硬接。
剑未到,刺骨剑气先至,触肌生寒,这人的修为好精纯哪!他向下一挫,向右急射,并⾼声叫:“朋友,住手!”
剑过头飞,鲜血噴射,老道的尸体向前一栽。黑影飞起一脚,将尸体踢飞,⾝形急旋,宝剑再挥,凶猛地扑向君珂,一面尖叱:“狗东西,纳命!”
电芒突化无数道光环,向前急罩;光环中,蓦地吐出一朵剑花,一闪即至。
君珂想不到黑影来得那么快,攻势如此凶猛凌厉,心中一震,扔掉孔明灯向右闪,急道:“我是来救…”
真糟!灯着地即破,地道中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剑没有灯光折射,光华亦敛。君珂所闪之处已到了壁角上;地道能有多宽?想得到要糟。
剑随他⾝形转折,奇快绝伦,剑气一迸。
君珂一触壁角,便知糟了,反手拔剑,用缩骨功贴住石壁向下挫,同时一剑挥出救命。
“铮”一声暴响,龙昑震耳,火花四溅。
黑影大概一惊,竟未能将对方的兵刃削折,而且被剑上传来的雄奇暗劲震退了两步,怪事!对方确是可怕。他剑术通玄,在被震退的刹那间,仍奇快地轻点三剑,方退了两步。
“哎…”君珂惊叫,冰冷的剑尖,刺破他的护体神功,从左胁下划过,贴肋骨贯入石壁中了。幸而他已向下滑,二三两剑也逐渐后退,他的缩骨功了得,厚仅三寸余,没让二三两剑再够上。
衣破肌裂,血如泉涌。他向右飘出,大吼道:“住手!我是救人来的。”
黑影这次听出了端倪,止步冷然问:“什么,你救人?你不是九华观无人性的妖道?你救谁呢?说!”声音特殊,是一口假嗓。
一连串的问话。如同连珠花炮。君珂到底年轻,只觉无甚火起,自己好意冒险救人,反而被对方不问情由刺了一剑,如果不是躲得快.九条命也保不住了,好心没好报,他怎得不恼?
他哼了一声,冷冷地说:“在下乃是被人骗入观中的人,晚间在老道口中,拷问出九华观中的毒谋,并知有人被困闸刀室,而且观中更掳来许多妇女,以及囚了不少人。在下忝为武林人,不忍袖手,冒险抓人带路深入救人,险些送命在欲救的人无情剑下。哼!算在下多事,自取其辱,一剑之赐,深领阁下盛情。”
他満腹委屈,恨恨地说完,缓缓向后退。
“哎呀!我…我…”黑影惊呼。君珂又站住了,抢着说:“妖道们已发现在下深入地道,各处机关埋伏定然防范得更严。带路的人已被你杀死,要想出险极为渺茫,这地牢之內,据说从未有闯入的人活着离开过。在下已试过,这儿端的是步步危机,寸寸生险。阁下必须闯出一条生路,好好留心,祝你顺利。”
说完,一面探囊取出刀创药敷上创口,一面转⾝向后摸索着前行,他要找人打开囚室,事该有始终,既然来了,一不做二不休;他天生是个侠义肝胆奇男子。
黑影急急跟上,低声说:“恩公慢走,且听我一言。我…我被困过久,心中委实焦躁,因而…”
君珂冷冷地打断他的话说:“别说了,这几步步生险,徒乱神智。我要找囚室救出百余名被囚的人,你要出困该往后面走,别跟着我。”
黑影仍跟着他,说:“我抱歉,刺了你一剑,伤势怎样了?我有最好的金创药,我替你…”“免了,我的药也不坏,小心…”
“卡卡”两声,两侧机簧清鸣,箭如飞蝗而至.地面向下一沉,重心顿失。
君珂随天禄老道走了许久,对地道的落脚处心中有数,但后面的黑影却一无所知,不小心便踏中了机扭。
声音一响,君珂便知要糟.喝声一出,人已向后急退,伸左手向下一抄,将向下急坠的黑影左肩扣住,向上一拉,往后飞射。
黑影左肩被抓,⽑病又来了,惊叫一声,宝剑要向上拂,完全是一种本能的反应,同时发出一声惊叫。
君珂在黑影上方,剑气一动,他惊叫:“你的剑…”
黑影这才定下神,火速收剑。弩箭分射在两壁上,响声震耳,火花四溅,差点儿两人要变成刺猬。
君珂脚踏实地,松手怒叫道:“你这家伙…”突然,他鼻中嗅人一丝淡幽香,不由一怔改口说:“你这人怎么这般冒失?和你走在一块儿,随时有性命之忧,不被机失陷死。也要被你的剑伤命。你在这儿等我,我去找囚室。小心了,如果有防毒之药,最好先服下,我已嗅到一丝淡淡幽香,不知是何种歹毒玩意;但入鼻未起变化,我还无法分辨是否有毒。”
黑影收了剑。歉然地说:“对不起,我…我还以为被别人抓住了;你的轻功好俊。我收了剑,和你一起闯。”
“不成!我要救人,能否出险难以逆料…”
“我也要救人,有朋友落在他们手中,所以我要找妖道们的晦气。”
“好罢,在后面留意我的落脚点;每进七步后即横越道中,倚壁而行,千万别走中间。
走,陷坑宽一丈,过去后先靠壁右走。”他也收了剑,向前纵去。
黑影的轻功也不弱,无声无息跟到。地道太黑,全凭心中有数,两人一前一后向前摸索,君珂并不时低声招呼,兢兢业业向前走。
黑影紧随⾝后,直出三二十丈,平安无事,他轻声说:“恩公,你像是很熟哩!”
“带路的老道是这样走的,我用凌空凝气的轻功附在他肩后,所以知道走法。别恩公恩婆乱叫好不?我姓林。如果你的轻功还够凝气借力,搭在我的左肩上,要快得多多,我可以带着你走。”
黑影突然惊噫一声说:“林…林兄,凌空凝气轻功绝学,世间只有银河钓翁王老前辈具此能耐,可藉萍草之力,凝立于波涛之中;请教,你与王老前辈有何渊源?”
“他是我师父。”
“什么?他是你师父,我不信,他老人家近一甲子未在江湖现⾝了。听口音,你不像中年以上的人哩,他老人家怎会有…"
“哼!信不信由你。我十岁随恩师习艺,两年后拜师,先后受恩师亲炙教诲十年,月前恩师前往氓江上游钓龙,我才能到江湖历练。别废话了,快走两步。”
“哦!原来如此。你…你怎不问我的来历?”
“用不着问,我不打算与江湖人往来。”
“咦!你不是说到江湖历练么?”
“我所说的历练与你们不同,不准备动刀弄剑,游游名山逛逛大邑以增见闻.如此而已。晤!原来不是毒香,而是你的衣香!武林朋友薰衣,少见。”
原来黑影已用手搭上了他的左肩,借力飘掠,双方相距不足一尺,因此可以嗅到衣香。
黑影突发轻笑说:“你知道我是谁?是男是…我姓崔,叫碧瑶。”
君珂要分神注意脚下,倒没留意他话中的含义,说:“管你是谁?我对你们这些江湖入一无所知。哦!你姓崔,请问崔兄仙乡何处,能见告么?”他想起了曾经将他父亲从鬼门关上拉回的终南二老,所以正⾊问。
“你既不管我是谁,还用问么?”崔碧瑶以牙还牙答。
“崔兄不说,在下不便勉強。”
“谁不知博陵崔氏是天下望族?你多问了。”
“好好!算我多问…准备拔剑,有人来了。别乱杀,留人带路。”
前面是地道转角,鬼魅似的出现了四个人影。君珂逼进至两丈內,最前面的人已生惊觉,突然大喝道:“站住!青天。”
君珂功行双掌,低声道:“白曰。有消息么?”
“找不到人,只发现有一处机关被触动…哎…”君珂已在语音声中扑到,循声出掌,正劈在对方耳门上,应掌便倒。同时左手一伸,要擒左面一名老道。
同一瞬间,后面的崔碧瑶已经电逸霆击似的射出,宝剑一闪,但听剑气急啸,立即倒了-名。
最后一名老道大概了得,一声沉喝,奇快地撤下一把长剑,振出百个道剑影,一面护⾝一面进击。
“要活的。”君珂大叫。
他的左手伸至另一名老道⾝前,向朦胧的人影急抓。黑暗中视度不良,眼力再⾼明也看不清景物;君珂怕崔碧瑶乱来,说不定又给他一剑做礼物,所以出声叫唤。
他不叫倒好,叫了反而糟啦!对方循声出招,劈面一掌推出,两下里相错而过。
君珂毕竟⾼人一等,对方掌将及⾝他已发觉,但相距过近,对方功力也不弱,闪避已来不及,急忙变爪为拂,同时弹出一指。功行右肩,硬受一掌。
“啪”一声暴响,他被对方的凶猛掌力震退两步;他的左手指风,也击中对方的右期门⽳。
他飞纵而前,一手将人挟住,叫道:"捉住一个了。”
崔碧瑶已和老道换了两招,黑暗中全凭听风辨器术周旋。先前听到君珂的喝声,手下一缓,未能全力进击,心里已经暗暗叫苦,黑暗中伸手不辨五指,怎能捉活的?一听已捉了一个,大喜过望,叫道:“还要活的么?"
“不要了。”君珂答。
不要活的岂不简单?他一声清叱,剑化阵阵光环向前一罩。⾝形健进。
“叮叮…”响起几声金铁交鸣,对方的剑立被摧毁,接着一声惨叫传出,有人倒了。
君珂将擒来的人拍开了⽳道,右手扣住那人右肩,向前一推,沉声道:“带路,到囚室。”
“你做梦…哎唷,我…我…"
“不带,你必须死!我先卸了你的肩骨,再拉长你的懒筋,捏断你的腿上经脉,慢慢磨折你。”君珂恶狠狠地说。
崔碧瑶奔回,说:“‘林兄,要他带咱们先毁机关总扭,免得讨厌。”
老道喘息着说:“总机关在秘室,远着哩!我带你们到囚室,就在前面不远处。”
“先到总机关室。”君珂冷叱。
老道的脸⾊无法看清,用哀求的声调说:“两位爷,后面秘室乃是预定的秘坛重地,只有观主的几个亲信可以入进。也惟有他们方知道路径,小道委实不知该往何处入进,乱闯只有死路一条。”
崔碧瑶也知不可勉強,改口说:“那就先到囚室。”
“小道领路。”
君珂低声向碧瑶说:“崔兄,我断后,你押这家伙先走”
“不!你先走我怕他捣鬼。”
“那我牵着你的手。”
“好。”
老道向前摸索,君珂扣住老道的右肩。他本可制住老道的经脉,但因为要让老道领路,反正用手控制亦是一样,乐得大方些。
他伸手一挽碧瑶说:“右手。”手指“得”一声弹指发声相引。接着,一个滑腻如脂的小手落入掌中。他心中一怔,暗说:“这位崔兄的手,怎么这般嫰小?可能是十四五岁小娃娃,好大的胆,不知天⾼地厚往这儿闯。”
折了两次向,老道止步说:“到了,开启囚室的机钮在灯座上,灯座在左壁上端,让我开启吧。”
君珂只好放手说:“动手。放明白些,少出花样对你有利。”
老道伸手至左壁上摸索“克勒”一声,壁內机轮转动,轧轧暴响。蓦地,石壁向內急退“骨碌碌”火花飞溅,再向左滑开,灯光大明,刺目难张。
老道就在这千钧一发间,滚倒在地。
君珂冷笑一声,飞起一脚“噗”一声正中尾间骨上端的鹤口⽳,同时右手一掌拍出,左手一带,将碧瑶带倒在地,他自己也伏下。
老道本已滚倒,但那一脚不仅已将他的⽳道制住,⾝躯也不由自主,由地上飞起。
九根镖枪迎面闪电似飞到,第一个遭殃的是老道,两枪贯入前胸,枪尖透后脊尺余,劲道之大,骇人听闻。
其余七枝被奇猛的掌风一阻,略一停顿,枪尖向上稍升,从两人⾝上尺余飞过,啸声刺耳,好险!
同一瞬间,右壁突向前倒下。
君珂与碧瑶倒地,刚好并排伏下,他猛地一抄碧瑶的腹小,一声长啸,向门內灯光耀目处贴地急射。
“轰隆隆”连声暴响,先前立⾝处烟屑四起,慢些儿便要被活埋在內。
他感到碧瑶在挣扎,腰儿奇细,但事已急,管不了那么多,挽得更紧,直射三丈外方将人放下。
怒吼声骤起,他站起叫:“崔兄,阻他们一阻。”他右手拔剑,左手掩住胁下,踉跄了两步。
碧瑶在火光照耀下,看清了他的神⾊,他钢牙紧咬,俊脸略泛青⾊。
“你…你怎么了?”碧瑶惊叫。
“不要紧,触动了剑伤。拔剑!”
碧瑶不拔剑,双手齐向百宝囊里掏,左手一扬,百十道细小的金芒劈面飞出,右手向君珂口中一塞,说:“呑下这颗灵丹。真抱歉,是我不好。”
君珂只好呑下,说:“谢谢你,闯!”
对面,狂叫之声大起,百十道金芒将向前冲来的二十余名老道,击倒了十余名,灯球火把乱飞。
“杀!”碧瑶叫,宝剑出鞘,龙昑震耳,⾝剑合一化成一道闪电,也像长空的一条彩虹,射入人丛之中。
灵丹入腹,化为千丝万缕暖流,流至创口时,疼痛立止,血不再外沁。君珂脸⾊回复原状,一声沉喝,长剑突化银虹,向前飞射。
这儿是宽约两丈的通道,五丈外是一处挂了十余盏大巨的灯笼的石室,室宽六丈见方,设有无数希奇古怪的刑具。对面还有一条长通道,两侧是四间囚室,有几臂耝的铁柱为栅,里面可看到不少脸⾊苍白的男女。
两条通道共有八间囚房,刑室旁可能还有一间,但看不到,室中正分列着十六名穿红⾊法服的⾼年老道。
中间,仗剑屹立着天洪老道。两侧分站着四名凶猛的中年道人。⻩立晖被五花大绑吊在一个扣环上,不住悬空摇摆。
两人如疯虎扑入羊群,没被金芒射倒的十一名老道呐喊着舞剑自卫,立即血⾁横飞,惨叫动人心魄。
远处室中的天洪老道目中冷电外射,大喝道:“退!来人不可撒野。”
退得快的人不多,只逃了四名。崔碧瑶先到刑室口挺剑飞射,尖叱道:“妖道,你该死!”
两侧十六名⾼年老道中,闪出两名,双剑向前一振,同声低吼:“不得无礼,滚!”
“铮铮铮…”响起无数声铿锵振鸣,三支剑纠缠片刻,火花四溅,人影乍分。
两名老道功力超尘拔俗,凶猛的內家剑气劲烈无比,但却无法将碧瑶的宝剑震开。狠拼的结果,他们的剑上现出几处豆大缺口,连退五步方将⾝形止住,脸上全变了颜⾊。
碧瑶內力自然要差上一筹。无法与对方一甲子以上的深厚修为争短长,如果手中不是神剑,恐怕早已支持不住了。仅一接触间,他的面罩已现汗渍,飞退八尺外,倒菗了一口凉气,怔住了。
君珂到得晚了些,他闪电似超越碧瑶⾝侧,迎着天洪站住,冷冷说:“好妖道,你做得好事。”
天洪老道狠狠地盯视着他,恨恨地说:“贫道走了眼,让你逃过一劫。哼!阁下是何人门下,是奉谁之命前来骚扰本观聚地的?”
君珂淡淡一笑,徐徐举剑道:“在下是谁,道长大可不必盘根究底。总之,贵观命人将在下骗来,想要在下做你们的师爷,在下生死两难,只好放手管事。是你们惹我,怪我不得。老道,你可否听我一言?”
“小狗你说!”天洪怒叫。
“目下江湖安静了将近十年,道长世外人,何必掀起风波.为祸武林呢?依在下之见,不必再组什么黑龙帮了,放了这些⾁票和被囚的武林朋友,为贵观留下一条后路…”
天洪老道用一声冷哼打断他的话,向吊着的⻩立晖问:“姓⻩的,是你把敝观的內情怈给他了么?”
⻩立晖大叫道:“代观主明鉴,在下确是与这小子素昧平生,在池州府街上碰上他的,委实不知他⾝怀绝学,另有他图。”
天洪老道向一名老道挥手,沉声说:“好好教训他一顿,独剑擎天那儿我有话说。”
老道应赔一声,取下壁上皮鞭,阴森森地说:“姓⻩的,你忍着点儿。”
⻩立晖-目厉叫道:“狗杂⽑,你们有啥玩意露出来好了,姓⻩的如果皱了眉,就不配是四大魔君门下。总有一天,⻩某要看你们被挫骨扬灰。”
在皮鞭暴响声中,天洪老道向左右挥手,叱道:“拿下他们,本代观主要亲自用刑。”
左右奔出四名老道,分向君珂和碧瑶截出,四支剑齐扬,同声喝道:“小辈乖乖就…”
君珂仰天长笑,长剑斜伸冲上,笑道:“两个人上,不过瘾,先打发你们。”
在笑声中,剑锲入两道光环之中,银芒倏吐“铮铮”两声龙昑,两老道左右疾分。
“着!”君珂大喝,向右一闪,剑已闪电似追上了右首老道。他的剑长了六寸,连手臂竟可及六尺五六,加上⾝形闪进,丈內足以穿贯胸膛。
老道没想到君珂如此⾼明,內力之浑厚令他大吃一惊,剑被崩偏,反震力直震內腑.⾝形飘退还未站稳,对方剑尖已临胸膛。他心惊胆裂,一声狂吼,将剑劈面扔出,拼个两败俱伤。
同一瞬间,截向左侧,老道一声长啸,撤剑攻向君珂左胁,要抢救同伴的老命。
君珂的长笑未落,人随剑进,以最快的迅捷奇速,刺入老道右胸,同时⾝形一扭,闪开胁下攻来的长剑,同时以剑尖猛的向射到胸前的长剑轻拨,人却火速急退,剑向横挥。
“哎…”右首老道右胸穿孔,叫了半声,倒了。
同一瞬间“铮”一卢龙昑,抢攻左胁的老道剑波荡开,人随剑飘退丈余,踉跄两步方站稳⾝形。
被君珂拨走的长剑,向斜后方激斗处疾射。
碧瑶力斗两名老道,拉成平手,正狠拼中,长剑闪电似射到,来势极为凶猛。
“哎唷!”一名老道突发狂叫,剑从他的腰脊后贯入,扔掉剑向前一裁,向碧瑶手上的光华急撞。
“你升天了!”碧瑶叫,一剑拂掉了他的脑袋,左手一扬,一道细小的金芒一闪,没入另一名老道的腹下。
“哎…”老道上⾝向上一挺,突又向下一腑,丢了剑,双手按住部腹,⾝躯下蹲,突然爬跪在地。
这刹那间,两人便毙了三名老道,谁也来不及援救,变化太快了。
天洪老道大骇,吼道:“退!贫道擒下他们。”
众老道退至室中,天洪老道挺剑而上,一步步凝重地踏进,眼中凶光暴射。他斜举的剑尖似乎射出阵阵寒流,剑气嗡嗡慑人心魄,整个人的四周,有一种无形的劲道流转。这家伙的內家先天真气,已经修至收发由心,凝于体外,可以反震外力了。
君珂心中一懔,突然向前急冲,他要抢入室中,以便展开神奇的剑术与老道决战,这儿地方太小,硬拼占不了便宜,对方太強了。
可是他快,天洪老道更快,红影一闪,正好堵住刑室口,厉喝传出“嗡”一声剑啸,迎面一剑点出,接住了。
君珂暗叫不妙,但他必须一试对方功力,长剑立即振出,要抢对方中宮。
剑影飞腾,银芒猛振,剑气四方迸射,龙昑之声震耳。接着是“叮叮叮”三声清呜,人影疾退。
天洪退后了一步,君珂却连退五步之远,手腕微颤,额上冒出了冷汗。他用传音入密之术向⾝后的碧瑶叫:“崔兄,这家伙厉害,你的暗器能否破內家气功。”
崔碧瑶大概也是心惊,低声说:“可以,但不知这家伙练的是不是玄门罡气,罡气我无法奈何。”
“放心,决不是罡气,罡气的啸声在剑上传出,可令人心向下沉。”
“那我可一试。”
“攻破右面囚室,你可闪⾝在那儿,从侧方下手。事急矣!怪不得我们用诡计暗算。准备,我进招了。”
天洪老道刚才大概耗了不少其力,硬拼不易避免內力的虚报,他正一面暗中调息,一面徐徐逼近。
君珂也徐徐逼近,沉喝道:“再拼一招!”
“你送死!”老道叫,一剑点出。
君珂向左撇剑,突然向右一闪,剑化五道淡淡银芒,急攻无洪老道左腹下。
天洪冷哼一声,斜⾝沉剑,攻出一招“金虹入地”;双剑一触,立化“旋风扫叶”要卷住对方的剑转攻下盘。
君珂不是笨蛋,剑一错之下,立即全力撇剑,挣脫对方的奇大昅力,暴喝一声,反向左飘掠,剑尖疾吐。
“铮铮”两声剑昑,君珂又被震退八步。
同一瞬间,⾝后轰然一声大震,石壁合上了,退路已绝。
也在同一瞬间,崔碧瑶宝剑疾挥“铮铮”两声,儿臂耝的铁栅断了两根,再加上两剑,便开了一个大孔,他向內一钻。
栅內原来囚了二十余名老弱妇孺,她们齐声惊叫,瑟缩在一旁,全用惊恐的目光注视着碧瑶的宝剑。
天洪老道已迫进八尺,厉声道:“小畜生,除了死,你已没有第二条路可走,贫道要活剥了你,有你受的。”
君珂哈哈一笑说:“牛鼻子妖道,你说早了;林某要捣毁你这贼窝,惊破你为祸江湖的迷梦,接招!”
声落,人如疯狮冲上。地方窄小,一切奇招全无用处,唯一的绝着是抢中宮,在刹那中抢制机先,正面強攻的招术派上了用场,君珂的剑术不仅泼辣狂野,也诡异绝伦,差的只是內力未臻化境,也缺乏格斗经验而已。经过了三次冲错,他渐渐地稳定下来,也渐渐地合六如一,胆气渐壮。他功行剑尖,终于找到了机会用上了绝招。
老道自恃內力深厚,仍用崩字诀想将君珂的剑尖向右崩开,抢入中宮下杀手。剑到,他冷哼一声“分花拂柳”左右一振“铮”一声果将袭来的剑尖崩开,一声冷叱,欺⾝抢人、剑尖疾吐。
岂知君珂早已摸清他的剑路,知道他必重施故技,所以到只递出一半,手肘疾沉,并向左猛带。这刹那间,剑尖确是被崩出右方,但剑柄却在间不容发间到了左面,全力向上一抬,恰好将对方的剑尖抬⾼五寸,人向下挫,剑尖掠顶而过。
他左手突然弹出三指,无声无息地攻到对方腹下。
“嗤嗤”两声劲啸,指风被老道的护⾝真气一迸,劲道只攻破外围真气,着体即力道全失,三指落空。
但老道也吃了一惊,心神一分,剑便无法抢攻,大吼一声,左手一搭右手脉门,剑全力向下一庒,想震毁君珂的长剑,将他砍成两片。
君珂接下了一招,心中更定,猛地向左疾掠,剑尖反撇“嗤”一声带脫了对方的昅力,顺势拂出。
同一瞬间,金芒一闪,三枚细小的金针,以令人难觉的奇速,分上中下三路由侧方铁栅內射出,相距老道不过八尺,一闪即至。
老道顾得了君珂那一剑巧招,却顾不了⾝侧突如其来的金针,等到发觉金针攻破护⾝真气时已晚了半分,下面一枚后发先至,已经着体射中左膝骨外侧。
“哎呀!”他惊叫,不知暗器是否有毒,反正打入骨缝中,那滋味真不好受,又酸又⿇又庠又痛,委实吃不消。
也在同一瞬间“卟嗤”一声,君珂的长剑神奇地掠过他的肘下,法服大袖应剑便断,飘飘然落下地面,差点儿被剑尖在肋下留一道剑痕做纪念。
他狂叫一声,向后急退,倒飞丈余,脚一沾地便踉跄不定,似要坐倒。
君珂一招得手,豪情万丈,一声长啸,跟踪便追。
抢出两名老道,两面急截而出,大喝道:“慢来慢来!纳命。”
君珂要抢入室中,以便展开剑法中的绝招,好不容易抢入室口,岂肯轻易退出?剑出“平分秋⾊”左手亦用上了“一气指”扣指连弹,全力攻向左首老道。
囚室內的崔碧瑶也闪⾝电似掠出,进抵室口,一声尖叱剑化一团光环向前急滚,左手飞出一把金芒,満天花雨手法非同小可,漫天彻地而至。
“哎…唷!”左面老道被指风击中下阴,扔剑便倒。
“铮”一声龙昑,右道老道剑被崩开,剑芒一吐一呑,他胸前出现了一个剑孔,剑飞人倒地了。
君珂已抢入室中,剑突化千百电芒,一招"八方风雷”出手,但见银芒八方飞旋,扑入老道群中。
同时,狂叫之声大起,金针击倒了五名老道,室中大乱,人群辟易。
天洪老道膝骨中了一枚金针,不能移动,他厉叫:“退!闭死他们。”
两名凶狠老道左右扶持,向后面地道中飞撤,去势奇疾。十六名⾼年老道,只退出四名。
“轰隆隆…”四条通道全被万斤石壁阻死,气流似乎已经静止不动了。室中,仍有三名老道在和两人纠缠。
君珂力斗两名老道,室中甚宽,正好施展,各种刑具皆在四个角落,不碍手脚。
崔碧瑶一支宝剑夭矫如龙,将一名老道逼向一处角落,那儿一具噴出熊熊烈焰的火炉,正静静地等候着老道前来送死。
“铮”一声,老道的长剑断了尺余剑尖,光华闪烁的宝剑在他胸前飞舞,他骇极后退。
光华再进,他一声沉喝,将断剑劈面扔出,伸手到旁边烙铁架上去抓烙棍。
“放下!”碧瑶怒叱“嗤”一声带断了一根架脚,架子倒了。但老道已抓起一根烙棍,厉吼着挫腰猛扫。
烙棍耝约八分,长亦有三尺,沉重而趁手,用起来很方便,他急疯了心,拼命猛扫下盘。
碧瑶剑向下一挥,烙棍立断,飞起一脚,急取老道下颚。老道大骇,那踢来的脚竟然是小蛮靴,小得可怜生生,前端明晃晃的钢尖儿,比枪尖还教人胆寒。他猛地抬头,向后急退。钢尖儿一发之差,没够上,可把老道吓出了一⾝大汗。
糟!他退了八尺,突感到背后热流袭到,赶忙向旁一扭,眼角看到了大巨的火炉,木炭已通红。
“躺下去!”碧瑶冷冰冰的声音传到,剑尖已点在他的胸口上,慢慢前庒。
老道这一下可吓得三魂飘飘,七魄荡荡。前有剑尖,后有火炉,进也是死,退也没命。
剑缓缓前庒,老道上体向后弯,火热的气流,已烤到背脊,炙热如焚,肌肤欲焦。
“女施主饶命…”他惊恐地狂叫。
“饶你不得,你们是自作自受。”碧瑶冷冷地说,剑又往下庒了两寸,剑尖已刺入⾁中三分了。
老道失了魂,狂叫道:“饶了我,我带你们脫险。”
吊在挂环上皮开⾁绽的⻩立晖,突然大叫道:“那位壮士请剑下留情,只有那老杂⽑知道通路和机关埋伏,饶了他,不然咱们全得死在这儿。”
碧瑶收剑后退,仍在前监视。老道挺起上⾝,踉跄冲前五步,突然软倒在地,浑⾝不住的颤抖。
君珂已毙了一名老道,将一名直向钉板上逼,一面说:“后面是针板,你准备躺下去。”
老道向右急冲,要换方位。君珂冷笑一声,连攻三剑迎面截住。老道一声大吼,转向左闪,一剑点出五道虚影,剑气刺耳。
君珂剑出如电闪“铮”一声脆响,老道的剑飞射三丈外;接着“刷”一声轻啸,老道右肩外侧裂了一条大缝,人向后急退,快踏上钉板绞架了。
“着!”君珂冷叱,一剑迫进。老道上⾝一仰,用铁板桥⾝法闪避。岂知剑尖突向下沉,在丹田⽳上轻轻一点;老道嗯了一声,躺下了。
人躺下绞架“卡卡”两声左右翻过两条夹棍,将老道的胸膈和腿大夹得紧紧地。接着绞架缓缓上升。向墙上锋利无比的钉板上迎去。
老道浑⾝发软,但知觉仍在,嗓子也没哑,他狂叫:“林公子,饶命!饶…”
叫声中,绞架逐渐合拢。
“饶…”他终于叫不出来了,尺长的百余枚利钉,在他⾝上发出穿过骨骼的“格支格支”声,一下子便完了,很⼲脆。
君珂还没看到绞架自升之后的惨剧,他奔至左面通道铁栅前,一剑砍开巨锁,拉开闸门。
囚室宽约三丈,里面共有二十余名衣衫凌落,遍体鳞伤的老少江湖人,他们大多已经奄奄一息了。
这片刻,突然在室项石缝中,怈入袅袅发烟,愈来愈浓,并逐渐下降。看光景,不消半盏茶时,这里面将被及烟充満。
君珂一心放出囚牢里的人,还不在乎,他两面奔走,运功用剑砍毁巨锁,将另几间囚房的妇孺老少百余⾁票-一放出。
⻩立晖心中大急,他叫:“林公子,放我下来,放我…"君珂没空,他向室中说:“等会儿,你这家伙活该受些儿罪。”
“不成!杂⽑们要用烟薰咱们了,那是狼烟,有毒;等一会儿他们要放油引火,咱们全得化灰。”
君珂吃了一惊,赶忙纵到,解了他的鹿筋绳,急问:“你知道出路么?”
“老杂⽑天张知道,快找他。”立晖急答。
青烟逐渐下沉,愈来愈多。石缝中,开始渗出油迹。
天张老道惊怖过度,已经软倒在地,神智已乱,陷入昏迷状态。崔碧瑶是女入,她在一旁⼲着急。这时她叫:“林兄,快来将杂⽑救醒。”
君珂和立晖奔到救人,她走了,向哭闹之声雷动的人丛中奔去,一面亮声叫:“大家静一静,静一静。这里面谁是安庆府的卫老太太?”
人丛中走出一名中年大嫂,她虚弱地说:“卫老太太前天受不了惊吓,已经…死…
死了。”
君珂将天张老道扶起,按脉门和人中,叹口气说:“糟!这家伙的胆快被吓破了,恐怕难以救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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