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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九 章 美人毒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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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三少爷带了两个随从,排开人丛出了西关,洒开大步,走上了返家的大官道。距朱庄仅有三里余,平时往来,朱家的人皆用坐骑或驾车,但目下军管期间,百姓们除了可用牛车运货之外,用车骑。

  唯一的例外是城内城外几家骡车店,长程客货车特准使用通行无阻,以保持各地的正常交通。

  反正响马还不知什么时候到来,闹了一两年,闹久了烦都烦死啦!

  朱三少爷总算知道犯的事做不得,平时往来就不敢鲜衣怒马招摇。三人踏着天晚霞,从容不迫往北走,沿途只有北行的回乡返家客,没有南行的人。

  里外是一条小河,是小清河的一条支流。

  小清河已大部分淤,这几年一下大雨就闹水灾,水排困难,连城内的大明湖,也不能顺利排出北水门。

  长不足两丈的大木桥,桥北的右栏坐了一位小姑娘,青衣裙淡雅素净,梳了双丫譬,一看就知是位侍女丫环。

  十四五岁身材发育尚未成,但前微耸的小蓓蕾,在好之徒眼中,却是最具惑力的体型。

  少女们不论美丑,这期间都具有动人的魅力,何况这位侍女不但不丑,而且眉目如画,粉脸桃腮,极为出色。

  桥头右面的土堤大柳树下,也有两位姑娘的身影。一位的打扮也是十五六岁侍女,与坐在桥栏那位待女像是姐妹花。

  俏立树下那一位,可就大不相同了,二九年华正当时,水湖绿窄袖子衫绿罗裙,间的香罗带一紧,可就把浑身扎眼的部份,衬托得更夸张更人,脸蛋更是美得令人想起传说中的狐仙。

  站在那儿,有如仙子临凡,果真是美如花,风华绝代。

  上了桥的朱三少爷虎目放光,目光首先落在桥栏那位侍女身上,脚下一慢,接着,目光移至两丈外柳树下的一双主婢身上,他眼都直啦!

  “咦!”他在侍女前面止步,大感惊讶:“姑娘们,天色不早,天一黑道上就会行人绝迹,你们在此地有何责干?”

  “在等人。”恃女俏笑,一双美眸脾睨着他:“等城里出来接我家小姐的人。”

  “哦!你们是哪一家的姑娘?”

  “我家姑娘姓秋,秋天的秋,外地来的。”

  “外地来的?等什么人?”

  “你没看见树脚下的包裹吗?公子爷就只会看人?”侍女不但笑容可爱,而且说的话也暗隐挑逗:“等铁佛巷柳家柳三爷派人来接。”

  “铁佛巷柳家?”他在思索:“怎么我不知道铁佛巷有柳三爷其人。?”

  “唷!公子爷自以为是济南万事通吗?济南一城山半城湖,大大小小三十六坊,加上城外各厢,人丁足三十万,还没算上军户呢!公子爷怎会知道柳三爷呀?”侍女真大胆,小小年纪伶牙例齿,毫不怯生。

  “够称爷字号的人物,我朱彪没有不知道的。”他傲然地说。

  “柳三爷是我家小姐的亲戚长辈,不称爷又该称什么?至于柳三爷在贯地是否配称爷字号人物,妾就不知道了。”

  “原来如此,难怪在下不知道了。”他恍然。

  “朱公子一定是贯地的名人了。”

  “好说好说,小有地位,算不了什么。小姑娘,令亲恐怕不会来了。”

  “为什么?”

  “城门这一年来,皆提前半个时辰关闭,在下出城时,城门随即下闸了,连布政使大人想出城也势不可能啦!在这里再等下去就糟了。”

  “哎呀…”

  “小姑娘,晚上城郊危险得很。”他往北一指,热心地说:“在下的庄院距此不远,何不到舍下暂歇一宵?明在下派人送诸位到铁佛巷,强似在此地白等。”

  “兵荒马,坏人很多,我们不能接受陌生人的款待。”

  诗女一口拒绝。

  “你这位小姑娘心眼多,在下和你家小姐商量。”他乘机向秋姑娘走去,眼中的异彩更显明了。

  “不劳公子爷费心。”秋姑娘落落大方,嫣然微笑:“舍亲会派人来接的,可能在中途有事耽误了,但一定会来的。公子爷的好意,妾心领了。”

  暮色朦胧,人站在树下当然显得幽暗,先前相距稍远看不真切,还以为桥上的侍女美如天仙呢,这时走近一看,鼻中嗅到品极高的醉人幽香,这才看清这位秋姑娘更美丽更明动人,可称人间绝,他醉啦!

  秋姑娘的语声也动听极了,悦耳极了,吐气如兰,风度大方而矜持,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朱三大少爷可不管对方是什么小姐,反正这辈子他大慨第一次看到这么美丽动人的小姑娘,心一动,火陡升,任何事也不在他心上了。天已入黑,道上鬼影俱无,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他朱三大少爷就是一个天不怕地也不怕的人,反正天掉下来,自有他老子手韦陀去顶着,他爱怎么做就怎么做。“秋姑娘,在下坚持,请芳驾至舍下暂住一宵。”他说得理直气壮:“兵荒马,城外歹徒出没无常,姑娘千金之躯,不宜在此地冒可怕的风险。”

  “朱公子多虑了。”秋姑娘秋波一转,明媚地一笑:“妾略谙武技,三五歹徒还可以打发。”

  “姑娘会武。”他也笑:“看姑娘弱不风,即使会武技,恐怕也防不了敝地的成群歹徒。在下不放心,走吧!朱刚,替姑娘们提行囊。”

  “小的遵命。”一名随从欠身应喏,举步上前。

  “且慢!”另一名侍女抢出冷叱:“不要强人所难。我家小姐要等的人快来了,我们不能就此离开。”

  双方都有道理,一方面必须等人,一方面是好心,只要任何一方肯让步,这倒是皆大欢喜的事。

  可是,朱三大少爷是有心人,平时也跋扈成了习惯,不容他人不接受他的好意,这一主两仆如果是母夜叉丑八怪,他才没有这么好心做护花使者呢!

  心一起,他的好心善意更强烈啦!脸上涌起笑,突然大手一伸,便扣住侍女的手臂往面前带。

  “哎呀…”侍女尖叫。

  他另一只手一抄,暖玉温香抱怀。

  “哈哈!不要请酒不喝喝罚酒。”他狂笑。

  秋姑娘说她们练了武,可以对付三五个歹徒,可不是说来吹牛壮胆的,真有两下子。侍女手抓脚踢,居然相当凶悍。

  可是,碰上的是朱三大少爷,尚义门的三少门主,山东地境武功惊世的武林后起之秀,可不是普通的歹徒,手抓脚踢毫无作用。

  女人脚踢踹膝撞下裆都是狠着,但贴实抱紧往上提或往下,都可避免发生危险。上面手指抓目,也是可怕的狠着,眼睛是要害,尖尖的指甲刺进去,哪有好日子过?瞎定啦!

  朱三大少爷将一个娇弱的小侍女哪放在眼下?要不是侍女的确太美,他也有怜香惜玉之心,侍女不吃苦头才怪。

  他抱起了侍女,左手错开侍女抓双目的右手,右手食中两指在侍女背后的眼不轻不重地一扣一

  “你是头美丽的小野猫。哈哈!”他得意地笑,在小侍女的粉颈重重地一吻。

  “狂徒住手!”秋姑娘焦灼地冷叱。

  “秋姑娘,好心必有好报,在下帮助你是一番好意。像你这种美如天仙的少女,落在歹徒们手中,那是不堪设想的大灾祸,你该感谢在下才是。朱刚,你带走这一个。”他刚将浑身软了的侍女,往朱刚面前一推。

  秋姑娘一声娇叱,冲上一掌劈向他的耳门。

  原在桥上的侍女,也和另一名随从展开斗。

  “手到擒来!”他狂笑:“哈哈…”他扣住了劈来的一掌,却没想到秋姑娘真有两下防身功夫,噗一声响,左肘贴身重重地撞在他的右肋软弱部位。

  如果换了平常的人,这一下子的撞击,很可能会撞断两三肋骨,手肘的力量相当凶猛。

  他浑如未觉,因为他是内家高手,意动劲发,全身像是被一层韧革所裹住,而且还具有可怕的反震怪劲。

  “哎…”秋姑娘的手肘大概痛得受不了,像是撞在坚革上,整条左臂又痛又麻,细皮怎吃得消?

  他双手一紧,抱了个结结实实。

  “乖乖听话,可人儿!”他笑着说。

  秋姑娘在他怀中,发疯似的作无望的挣扎。

  “救命啊…”秋姑娘的尖叫声动人心弦。

  一个美丽的、香的动人体在怀中扭动挣扎,是一种难以言宣的愉快觉,和颇为强烈的刺

  至少,在这位号称花花太岁的朱三大少心目中,决不会产生怜悯的念头,叫救命反而怒了他。

  他轻轻地在秋姑娘的脑户上,快速地捺上一指头。

  “咱们走!”他兴高采烈地将昏不醒的秋姑娘抱起,领先便走。

  朱刚则将侍女扛上肩,顺便把放在树下的包裹带走。

  另一名随从,也将最后一名待女打昏了。

  路对面的草丛中,两双怪眼一直就留意情势的发展。

  里余路程,片刻即至,官道暗沉沉行人绝迹,没有人能目击罪案的发生。即使有人看到,也不敢声张,在这一带,没有人敢管朱家的闲事。

  千手韦陀创建尚义门,以武林门主的身份享誉江湖,但他不是只知舞刀的武夫,确也读了几本经书,因此,他有一座书房。

  所谓书房,必须有书案书架,书案上有文房四宝,书架上有一部部木刻或手抄的书,壁上有字画,几上有琴台棋桌。

  书案座后面的壁饰旁,也不忘挂一把剑和一张弓,这就是可以增加书香味的书房摆设了。

  千手韦陀是练武人,但却喜欢在书房与朋友小聚,也许他是真的风雅,也可能是有意向人炫耀他是文武全才的名

  这天说巧真巧,傍晚与两位远道来的好朋友小酌,然后在书房掌灯品茗倾谈,根本不知道他那宝贝儿子,在外面掳三个女人。

  本来,男人好,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坏德,孔夫子也说,食也,不好那才是不正常。

  他的儿子好,他自己也不是大丈夫平生不二的人,上梁不正下梁歪,所以他从不过问儿子们的儿女私情。

  朱家有钱有势,天下间女人多的是,根本用不着伤天害理花心机打女人的主意,济南的风月场美女多着呢!

  花百十两银子买婢买妾,既不犯法也不伤德。所以,他相信儿子们不会为女而做出丧德败行的勾当。

  已经喝了三壶茶,小书童开始彻第四壶。

  “兄弟经过德州。”那位绰号叫三手的杨世新放下茶杯:“听到一些相当令人不安的风声。”

  “我知道,响马要从德州来,已经有效地切断河运。”干手韦陀表示自己的消息也相当灵通:“其实,这是声东击西的老把戏,响马也不想在德州打硬仗。

  当初死鬼马都堂在十二连城,单骑入贼营与刘家兄弟谈判,书生之见自不量力,他招安的办法根本得不到朝廷支持。

  以致后来刘家兄弟一怒回兵,马都堂也因此而获致纵匪的大罪死在天牢。据我所知,响马为了尊敬马都堂,从此不攻德州,所以我相信响马不会从德州来。”

  “兄弟不是指这件事。”三手说。

  “杨见又指什么事?”千手韦信口问。

  济南人对从北方来的响马,从不当作一回事,只担心从东面和南面来的匪群。去年,担任剿匪司令的马中锡,率领大军在德州的北面十二连城,与响马的大元帅刘家兄弟对峙。

  这位马中锡虽是文弱书生,但胆识却比勇将更胜三分,单骑入贼营说降刘家兄弟,他却不知自量,答应刘家兄弟受招安后,朝廷不会追究造反的罪名。

  刘家兄弟很敬重他,却不信任他,派人入京打听,结果知道正德皇帝与那一班包括刘玉在内的太监们,根本没有赦免响马的意思,一怒之下,回兵转掠京师附近各州县。马中锡却遭了殃,被以纵匪的罪名关入天牢赐死。

  响马不再攻德州,是为了尊敬马中锡。北面,乐陵歼灭战也令响马不敢再过境,接着在德平也吃了败仗,所以响马从北面来的可能很少。

  “德平有一位武林风云人物,门主应该知道的。”三手平静地说。

  不好名的武林人,的确不太多。三手是个聪明人,当然不愿意自讨没趣,在千手韦陀面前高捧惊鸿一剑。其实,惊鸿一剑在武林的声望,与在江湖的地位,皆比千手韦陀高一等。千手韦陀神色间虽然不愿承认,但心中有数。文人相轻,武人也相互攻讦,这是人之常情,不能怪千手韦陀自命不凡。武人门户宗派之见,比文人的学派渊源之争更为烈。可幸的是,武斗比文争为祸稍轻些。

  “你是说秋茂彦。”千手韦陀冷笑地说。

  “对,就是他。”三手也答得冷淡。

  “他怎么了?”

  “投入响马,死了。”

  “什么?”千手韦陀吃惊了:“投入响马?杨兄,不是开玩笑?”

  “兄弟会吗?”

  “这…”千手韦陀意似不信:“那…那怎么可能呢?以他的声望地位,犯得着?”

  “事实如此。”

  “一定是谣言。”千手韦摇头:“你说他死了?”

  “是的,死了,被民壮围剿,拒捕而死的。可是,官府并未将他列为逆匪,颇不寻常。

  通常官府为了报功邀赏,把一些鼠窃狗盗也当作响马法办,先斩后奏一了百了,不知道枉杀了多少无辜。”

  “世嘛!杨兄。”千手韦陀苦笑:“造反打天下,正是所谓英雄事业。像咱们这种在江湖称雄道霸的人,正是官府严加提防的所谓危险人物,稍一大意,便会被他们抢先下手铲除以绝后患。哦!杨兄,你这消息是在德州听到的,来源可靠吗?”

  “绝对可靠。”

  “请把经过详细说来听听好吗?”

  “好的,只是,话传六耳之后,可能有些走样,兄弟只将所知道的据实奉告…”

  同一期间,西大院西厢的一座小秘室中灯火明亮。

  其实,这里应该称为一座小院,院子里花木扶疏,虽不大却幽静而雅致。面向小院的秘室前有精致的排窗,采用江南建筑的格局,冬天一到,这里就不适宜住宿,风沙与寒冷谁都受不了,所以只能在夏天作为避暑的地方。

  秘室本身共有两部分。前面是小厅,家俱简洁,后面是卧室,不用炕而用,可知冬天不会有人住宿。

  负责照料的一位使女与一位仆人,已经被朱彪遣走了。秋姑娘的两位侍女,则被囚在另一间密室中。

  上,躺着手脚失去活动能力,被制了道的秋姑娘。灯光下,她一双钻石明眸出奇地明亮,冷然注视着坐在头妆台旁的朱三少爷。

  朱彪大概喝了一壶酒,借酒助兴而不是壮胆。他在仔细地检查放在妆台上,已经打开的包裹。包裹内没有岔眼的物品,女人的包裹平常得很,一些非经即罗的名贵衫裙,一些换洗的内衣、围子、裹脚布等等,反正都是些里里外外换洗的衣物。再就是一只首饰匣、一只行包,十几锭金银…没有匕首、没有剪刀、没有可伤人的利器。

  “告诉我,秋姑娘。”他放心地、地笑:“你的确练了一些防身拳脚,我相信你可以打倒三两个蠢夫。现在,请把你的身世告诉我好不好?”

  “你这万恶歹徒!”秋姑娘大骂:“天杀的贼胚!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

  “哈哈!其实你不说我也会知道。”朱彪离座走近前坐在口:“你是从德州方面逃难来济南投亲的,以为自己练了些防身拳脚,不知天高地厚,大胆地带了两个侍女就闯来了。”

  “你不要得意。”秋姑娘毫不害怕:“我固然武功差劲,我爹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一旦他知道你欺负我,你将生死两难。”

  “哈哈!我花花太岁是不怕吓唬的,别把你爹的身份抬出来唬我,你爹到底是哪座庙的大菩萨呀?”

  “大得足以让你心惊胆跳。你还是放了我,免得和我爹结冤仇。”

  “放了你?”

  “对,我不追究你对我无礼的事。”

  “哈哈!你说得真轻松…”

  “你到底想把我怎样?”秋姑娘被他的笑声吓住了,这种得意的笑声足以令弱女子吓破胆。

  “想怎样?姑娘,你是真不明白呢,抑或是装糊涂?”

  “你…”“你看,这是一间秘室,这里所发生的事,连天地都不知道。我姓朱,叫朱彪,济南的人,都称我为花花太岁。秋姑娘,你知道花花太岁是什么意思吗?”

  “你…”“那表示我朱彪对女人,尤其是美丽的女人,有特殊的偏好。”他的手,抚摸姑娘娇的粉颊,眼中火渐炽:“不过,虽然称为花花太岁,但我并不那么可怕凶恶,我仍然懂得怜香借玉。当然,女人必须识相地顺从我。”

  “天杀的!你…”他的手,已沿衣领往里面伸。

  “哈哈!秋姑娘,不瞒你说,你是我这一生中,所遇上的第一个最美丽的姑娘。我已经有了一两妾,我答应娶你做第三房爱妾,绝不辜负你。”

  “畜生!你…你这无法无天的畜生!放…手…”

  他怎肯放手,手已抓住了他急到手的地方。

  “你给我听着!”他发威了,五指一收。

  “哎…”“我不怕你是什么三贞九烈的女人。”他虎目怒睁:“到了我这里,你只有一条路可走。即使你是皇帝的公主,也得听我的。”

  “你…”他开始气息重,开始替姑娘宽衣解带。

  “防乖些,好好顺从我,我会好好爱惜你,不然…”

  “朱彪,但愿你不会后悔。”姑娘突然冷静地说,脸上惊恐骇怕的神情一扫而空,代之而起的是森森的冷笑,一种像是来自曹怨鬼的森怪笑。

  朱彪猛然一震,火急剧下降。他眼前,姑娘已是罗衣半解,绣了一个火凤凰的围子暴在眼下,那晶莹如羊脂白玉的半截酥,在火红色的火凤凰亲托之下,更为夺目,更为人,更为可爱。

  可是,那只血红色的火凤凰并不可爱。

  “你…你这…这是…”他发抖的手指着那火风图案,喉咙像被鬼掐住了:

  “是…是…”

  “你认识火凤图案。”姑娘的话其冷如冰。

  “你…你是…”

  “你也应该知道火风图案代表什么。”

  他打一冷战,急跳下

  “你已经不小了,你必须为你的行为负责。”姑娘语气渐厉:“人世间,做任何非份的事,都必须付出代价的。朱彪,我做的事,已经付出代价了。你的手,已玷污了我的身子,这是我应该付出的代价。”

  “朱刚!朱…勇…”他发狂般向房外厉叫。

  书房中,主客三人仍在品茗倾谈。

  三手对德平所发生的事,都是间接从旁人口中听到的,所知有限,甚至有些事已经走了样。总之,惊鸿一剑投了匪,却是千真万确的事。

  千手韦陀静静地听完,不喟然叹息。

  “惊鸿一剑真是晚节不坚,他是自掘坟墓。”千手韦陀不胜感慨地说:“这可是抄家灭门的事,他自己死了不要紧,祸延子孙,何苦来哉?”

  “他有他的雄心壮志,和成王败寇的豪气和野心。”三手冷静地分析:“或许,他有不得不参加的苦衷和困难。朱门主,如果是你,你会…”

  “我不会做这种蠢事。”千手韦陀明白三手的暗示:“在济南,我尚义门的地位崇高,声誉隆,深蒂固,我已经很足了。我在这里,等于是拥有自己的小王朝,犯不着重新冒险打天下。”

  “朱门主,我的意思是不怕一万,只怕万-…”

  “没有万一。”千手韦陀说得斩钉截铁:“我已经很足既有的成就,一步走错,将永沦九幽…咦!什么人?”

  随着喝问声,千手韦陀倏然变而起,书房门本来是虚掩着的,这时正悄然缓缓推开。

  红影入目,踱入一位盛妆的美丽佩剑女郎。

  “朱门主,你已经走错了一步。”红衣女郎冷冷地说,美丽的面庞上有一层浓霜:“而且错的不止一步,错得离了谱。”

  朱庄平时只派有两个人看守庄门,晚上庄门一关,连把守的人也睡了,改派两个壮了巡夜,但巡夜而不打更,一向过的是太平日子。这时,突然出现了陌生的不速女客,干手韦陀大吃一惊是意料中事。

  “芳驾夤夜光临,显见老朽慢客之极。”千手韦陀回复镇定,不愧称一门之主:“恕罪恕罪,但不知若驾如何称呼?听口气,似乎在问罪呢?”

  “不错,是问罪。”红衣女郎的答复是肯定的:“登门问罪。”

  “呵呵!不管怎样,老朽仍是一个有担当的人。既然是问罪,芳驾可否明告罪状?”

  “本姑娘知道你朱门主是个有担当的人,所以找你。罪名很简单:掳劫妇女。”

  “什么?老朽犯了摇动妇女之罪?芳驾是不是认错了人,跑错了地方?”千手韦陀逐渐有点按捺不住,怒火渐生,说话的口气逐渐转厉。

  “本姑娘决不会认错人跑错地方。”

  “拿证据来,芳驾总不能空口说白话。”

  “很好。阁下的三子叫什么?”

  “朱彪。”千手韦陀心中一震,知子莫着父,他开始感到事态严重了。“绰号叫花花太岁。”

  “他叫花花太岁并不犯法吧?”

  “掳人就犯了法,尤其是掳了本姑娘的人。”

  “废话!”

  “本姑娘给你查证的时间。现在,你可以派人去找他问问可有这么一回事。”

  “小柱子。”千手韦向那位侍候的仆人叫:“去找三少爷来。”

  “是的。”仆人应诺着出房而去。

  为朋友两肋刀。三手与另一位中年人在朱家作客,主人家中出了事,客人当然义不容辞,身而出,理所当然。

  “这位姑娘登门问罪,想必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三手冷冷地说:“尚义门可不是随随便便登堂入室生事的处所,你最好不要跑错了地方。”

  “在这里你配出头面吗?”红女女郎毫不客气地问,口气极为托大。

  “在下杨世新,江湖匪号是三手。”三手被怒了:“区区不才,是朱门主的朋友,为朋友分忧,你说在下配不配出头面?”

  “你不配,你是局外人,你给我闭上嘴,滚到一边去!”红衣女郎越说越不像话了。

  三手也算是江湖有名气的人,不然就不配与朱门主称兄弟平起平坐,怎受得了?立即气往上冲,愤怒地向红衣女郎走去。

  “在下第一次碰上你这种狂傲无礼的女人。”三明手强忍怒火说:“朱门主容得你撒野,在下却…”

  “你是什么东西?”红衣女郎语利如刀。

  “可恶!”三手忍无可忍,怒骂一声,突然欺进一耳光掴出。

  他绰号叫三手,可知能看到的手并不可怕,这一耳光看似乎常,但可以断言的是:这一掌决不会是含愤出手的实招。

  红衣女郎的目光,紧住三手的眼神,根本不介意掴来的巨掌。

  “大胆!”红衣女郎随着叱喝声,右手反掌向外一拂,走中宫反击,纤纤玉手的拂势并不急骤猛烈,似乎仅是随手虚拂而已。

  三手要掴女郎的耳光,可知双方必定已经贴身相距不远,他的手可及女郎娇的面颊,女郎的手指也必定可以触及他的口。

  掴耳光的手是虚招,但女郎拂出却是致命一击,并不是化招的手法。

  “呃…”三手突然惊叫出声,暴退三四步,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失血,站立不牢稳不下马步,仰面便倒,举起的手无力地下垂。

  大吃一惊的中年人,手急眼快一把扶住了。

  “杨兄…”中年人惊呼,呼声突然中止。已没有什么好叫的了,三手口中涌出大量的鲜血,呼吸已有进无出。江湖上,三手杨世新算是除名了。

  旁观的人皆可以看清,红衣女郎拂出的纤掌,手指并未沾及三手的身躯,女郎那神奥的拂劲,已可伤人于体外,而且是一种柔可怕的劲道,可随意收发,一击即可致命。

  “你这女人好恶毒!”中年人颓然放下三手,咬牙切齿拔带上的判官笔:“一照面你就用门绝技杀人,你…”“今晚朱庄被杀的将有许多许多人。”红衣女郎森森地说:“在场的人,没有人能身事外,只有识时势的人可以活。”

  房外脚步声急骤,朱家的子弟闻警向书房赶,首先抢人干手韦的长子济南虎朱虎,后面跟着三名健壮的年轻人,两面一分,堵住了红衣女郎的后路。

  红衣女郎不加理会,似乎身后那些人并不存在。

  “我生死判却是不信。”中年人的判官笔向前升起:“杀人偿命红衣女郎左手一抬,一道眼难辨的电芒,毫无阻滞地从判官笔下方一掠而过,没人生死判的心坎。

  生死判即使看到了电芒,也来不及闪避,电芒太快了,在对面未无法看到,甚至在侧方的人,也仅仅看到光芒一闪即逝,如此而已。

  生死判的“命”字拖得长长地,人随声起,伸出的判官笔向前冲进,冲到第三步,突然向前一栽,判官笔在着地时手滑出,在方砖地上发生怪响,直滑至前面两三步的红衣女郎脚前。

  “咦!”千手韦陀骇然惊叫:“彩虹针!”

  生死判伏在地上挣扎,身躯可怕地搐。

  “是个识货的行家,千手韦陀名不虚传。”红衣女郎冷笑:“不错,彩虹针。你千手韦陀是暗器专家,在天下各暗器名家中,有你崇高的地位,排名在前十名之内。现在,你可以发挥你千手的绝技了。”

  房外,又涌入七八个人。

  而在房外,却出现三个同样美丽,同样穿红衣裙、同样佩剑的女郎。不同的是身材,有高有矮但相差有限,而且都很年轻。

  三女反而成了堵住房门的人。

  尚义门徒子徒孙很多,但晚间留在朱庄的却没有几个,能派用场的人,只有朱家的子侄和几个心腹弟子以及一些仆人与随从,能来的人都来了。

  千手韦陀感到心向下沉,手心在冒汗。一个暗器名家,手心留冷汗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掌心经常会冒汗的人,决不可能成为暗器名家。今天,不可能发生的事居然发生了,心里面的恐惧,必然会影响手脚的灵活,在情势上他已输了一半。

  对方显然已经完全了解他的底细,是有备而来的,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地下,两位朋友已经断了气。两具死尸,给予所有的人严重无比的精神威胁,足以让那些心高气傲的人在发威之前想想后果,三思而行。聊可告慰的是,自己一方的人数已接近二十大关,人多势众,而对方只有四个女人,四个都是年轻貌美的女人,不可能都是身怀绝技的高手。

  “这位姑娘是有意冲朱某来的了。”千手韦陀强定心神愤然说:“是不是敞门下的弟子,得罪了姑娘?”

  “当然是冲阁下来的,但与尊驾的尚义门无关。”红衣姑娘口中泰然发话,但明亮的凤目电芒闪烁,紧住对方的眼神,全身皆在严密戒备下跃然动,似乎随时皆可能发动摔然的攻击,随时皆可以对千手韦陀的行动作强烈的反应。

  “老朽与姑娘有何过节吗?”

  “本姑娘是讨公道来的。阁下,似乎今郎花花太岁并不准备前来对证呢。朱门主,他如果不来,你阁下就不好说话了。”

  “他会来的,只要他在庄内。”

  “他一定在庄内。”

  “他平时很少回家…”

  “他今晚不但回家了,而且捞回本姑娘三位小妹。朱门主,你有两位女儿,一位已经出嫁,一位十五岁待字闺中,不错吧?”

  “这…”“假使令媛在夜间被人捞走,丢开令媛的遭遇与名节不谈,请教,阁下第一步的反应是什么举动?”

  “姑娘,你想都不可能发生的事。”千手韦陀冷笑:“我千手韦陀的女儿,至少在山东地境千里之内,没有人敢动她一。”

  “我是说假如。”

  “没有假如。”

  “你不说无所谓,因为你没有勇气说。朱门主,你也没有勇气问本姑娘对小妹被掳的反应如何。”

  “你…你又怎样?”

  “你这两个架梁强出头的朋友,就是最好的说明。”红衣女郎指指两具尸体:“他们只是架梁的人,至于事主,惩罚将惨重十倍,甚至百倍。”

  “你在吓唬老夫吗?”千手韦陀已经镇定下来了。

  “本姑娘不用吓唬你,事实上你已经丧了胆。”红衣女郎语利如刀,毫不放松地向前煎迫不留余地。

  “什么你…”“本姑娘已经杀死你两个朋友。就算你理亏,在清在理,你也该丢开一切恩怨是非,毫无考虑地向本姑娘出手,为朋友报仇,因为他们是为你而死的。可是,你并没有这么做,反而想在嘴皮子上逞能,堂堂一门之主,你这种怕死的态度,毫无半点英雄气概,委实令人失望,不知道你的修养火候到底…”

  “泼妇住口!”济南虎朱虎大怒暴叱,降魔杵抢出。这枝降魔杵虽然金光闪闪,外表相当唬人,但重量只有十八斤,几乎比乃父千手韦陀的降魔杵轻了一半。

  将法没怒千手韦陀,却把小的出来了。

  “虎儿退!”千手韦陀急叫。

  红衣女郎的左手,正徐徐抬起。朱虎曾经眼见生死判死在彩虹针上,但愤怒中顿忘利害,不但不听乃父的喝阻,反而左手一扬,先下手为强,以暗器抢制机先。三道电芒破空而飞,快得令人目眩。接着,两枝形如活物的蝴蝶镖飞出,走弧形绕外侧分飞,向中汇合。

  最后是一枚五虎断魂钉,这才是最具威力、最致命的暗器。

  一手三暗器,千手韦陀的爱子,已获家传绝学心法神髓,不同凡响。

  一声唬吼,降魔杵风雷骤发,金虹耀目生花,人随暗器狂野地扑上了。

  红衣女郎并未发彩虹针,左手一抄,三枚可破内家气功的飞电嫖,不可思议地全落入她那润如玉的纤手内。右手扣指左右连弹,两枚飞舞而来的蝴蝶镖,被指风奇准地弹中,翩然坠地。她左手一抖。三枚接来的飞电镖回头反奔,叮一声击落了不可能被击落的五虎断魂钉,另两枚飞电镖侧向扑来的耀目金虹。

  “叮叮!”降魔杵居然能击落两枚飞电镖,但朱虎的冲势也中止了。

  这一连串的急剧变化,为期极为短暂,在眨眼间发生,也在眨眼间结束。

  千手韦陀到了,大喝一声,双掌连续拍出,如山内劲迸发,掌力如怒涛排空。

  红衣女郎大概知道这种深雄的掌力可怕,但见红影一闪再闪,便已斜退了八尺,掌劲足以裂石开碑,不得不退。

  千手韦所攻的两掌,志不在伤人而在抢救爱子,阻止红衣女郎发彩虹针,果然达到目的退了红衣女郎,姜是老的辣,计算得十分精确。

  “老爷接兵刃!”一名青衣人纵到,奉上千手韦陀的沉重降魔杵。

  “不许胡乱手!”千手韦陀接杵,挥手命四周的人后退。

  朱虎退得比任何人都快,脸上惊容明显,一手三暗器劳而无功,他岂只是吃惊而已,简直心胆俱寒勇气全消,斗志全失啦!相距这么近,暗器决无失手的可能,他几疑自己心虚,根本不曾发暗器呢!

  “朱门主,你不可能永远保护他。”红衣女郎缓缓拔剑出鞘,玉手向朱虎一指:“下一次,他一定死!”

  门外,脚步声急骤。堵在门外的三女左右一分,让出通路。

  前往召唤花花大岁的仆人,脸无人惶然奔入。

  “小柱子,怎么啦?”千手韦陀变问。

  “上覆老…老爷…”小柱子结结巴巴:“三…三少爷不…不见了。”

  “朱刚朱勇呢?”

  “躺…躺在西…西院秘…秘室外,不…不省人事。”

  “秘室内有没有人!”

  “有…有-…一位姑娘在…在上,两…两位在…在偏房内…”

  “这…”“都…都被制…制了道…”

  “西院我们的人呢?”

  “小…小的没…没看见其他的人…”

  红衣姑娘哼了一声,剑徐徐上升。

  “朱门主,被令郎掳来的女人,被制了道,藏在秘室的上,你怎么说?”红衣女郎沉下脸厉声问:“花花太岁躲起来了,除非他上了天入了地,他逃不掉的。现在,你如何还我公道?”

  “你…”千手韦陀感到脊梁发冷。

  “你怎么说?”

  “这是阴谋!”千手韦陀硬着头皮叫。

  “花花大岁掳本姑娘的人是阴谋?”

  “是你们策划的阴谋。我儿没有掳人的必要,他要什么女人都可以轻易到手,他的人才和财势皆可以…”

  “好!让你的儿子自己说。”红衣女郎打断他的话,举手一挥。

  又出现三位美丽的红衣女郎,是秋姑娘和两位侍女,但这时她们已全部更换了红劲装,而且佩剑挂囊。灯光下,秋姑娘那绝俗的美和超凡的气质,令千手韦陀倒一口凉气,心中暗暗叫苦不迭。知子莫若父,像秋姑娘这种美绝尘寰的女人,想掳为己有的人多着呢!自己的儿子本来就是好的花花大岁,见起意理所当然。

  三女各擒住一个人,正是花花太岁和朱刚朱勇。

  秋姑娘将花花太岁往下一按,花花太岁跪下了。

  “把你掳劫本姑娘的经过,向你老爹从实招来。”秋姑娘沉声说。

  “爹,救…救救彪…儿…”花花大岁脸色死灰,浑身发抖,用不像人声的嗓音哀叫,似乎整个人已经崩溃了。

  “你怎么啦?你把她们捋回来的?”千手韦陀硬着头皮问。

  “孩儿该…死…你…”“她…她们故…故意的,用…用美人计…”

  “美人计?”

  “孩儿中…中了她们的毒…毒计。爹,救我…”花花太岁支持不住,爬伏在地可怕地发抖。

  千手韦陀呼出一口长气,凶狠地死瞪着红衣女郎。

  “果然不出老夫所料,这是你们经过精心设计的恶毒阴谋。”千手韦陀咬牙说。

  “本姑娘并未轻估你。”红衣女郎一笑。

  “食也,你们好狠。”

  “好说好说。食也,但岂能用残暴的手段取得?你们既然认为残暴的手段合乎清理,就不用怪本姑娘用阴谋来对付你。”

  “老夫与你有何仇怨?”

  “无仇无怨。”

  “那…为何要计算老夫?”

  “各尽所能,各取所需?”

  “什么意思?”

  “不久你就明白了。”

  “你们到底是何来路?”

  红衣女郎从怀中出纱巾一抖,火凤凰图案在灯光下似乎奋翅飞舞。

  “火凤密谋!”千手韦陀几乎像在哀号了。

  “本姑娘要求贵门合作。”红衣女郎收了纱巾:“府城有警时,阁下所编的民壮,负责西关的城防。贵门下子弟众多,亲友也不少,几乎每一队民壮,皆有贵门下与亲友编入,遍布全城每一地段,没错吧?”

  “你…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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