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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白衣秀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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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死关头,聪明的、胆小的机伶鬼,永远比愚笨的人幸运。

  中年人是非常非常聪明的人,远远地看到舒云疯狂地挥剑杀入箭手丛,看到那慑人心魄的飞舞剑光,看到箭手们像是在狂风中摧折的树木,便知大事休矣!

  血横飞的光景,真可以把人吓昏。羔羊是无法与猛虎相斗的,再不放聪明些,冲上去必定白白送死。

  因此,半途便丢下伙伴,往路旁的矮林荒草中一钻,溜之大吉。

  当然还有其他聪明的人。

  中年人以为自己聪明,以为自己跑得比别人快,岂知奔近藏坐骑的地方,后面已跟来五名男女,有两位是在桥头与他同向前冲的同伴,其他三个,则是在其他地方埋伏的人。

  “快解缰!”中年人一面奔近,一面向看守坐骑的两个同伴急叫。

  “卫爷,怎么啦?”

  “快撤…”中年人到了,奔向第一匹坐骑。

  健马突然一蹦而起,向前冲出。

  舒云出现在先前健马所立的地方,虎目中似要出火来,手中剑徐徐上升。

  “你这天杀的混蛋!”舒云咬牙切齿地咒骂。

  中年人卫爷吓了个胆裂魂飞,扭身折向斜冲丈外。

  “咱们拚了他!”中年人狂叫,自己不撤剑领先进击,却向另一匹坐骑跃去。

  紧跟在后面的一个倒楣鬼,仓促间利不住脚,糊糊涂涂一冲而过,撞向剑已升起的舒云。

  总算反应超人,百忙中临危自救,连人带剑猛撞而上,要拼个两败俱伤,想躲闪已经不可能了。

  舒云身形斜转,反手一剑疾挥,人也飞跃而起,凌空扑向尚未跃落马鞍的中年人卫爷。

  尸体冲倒,舒云那一记反手剑,把想和他拚命同归于尽的人,砍掉半个脑袋。

  向鞍上飘降的中年人卫爷,其实武功十分了得,这时知道跑不掉,使存心拚命啦!一声怒吼,拔剑全力挥出,双腿一张,仍向马鞍飘降。

  “铮!”一声清鸣,双剑接触,火星飞溅。

  “哎…”卫爷惊叫,只感到右臂一麻,虎口发热,被剑带动身躯,未能跨落马鞍,却扭身向侧倒。幸运地摔落在坐骑的另一面,逃过舒云反击的一剑。

  舒云向下飘落,重重地一脚踢在马头侧,健马负痛向前冲,崩断了缰绳落荒而奔。健马奔出,下面的卫爷还没站起来。

  一声怒啸,飘落的舒云剑降下人也着地。

  “饶我…”卫爷疯了似的狂叫。

  剑奇准地刺入心坎,狂叫声倏然而止。

  “绝不饶恕你们!”舒云拔剑切齿叫,向刚驱坐骑奔出的另一名中年女人哼了一声。

  “你也得死!”他又叫,剑手飞掷,三丈余空间,剑化虹而出,把重尖轻的长剑,居然不曾翻腾,奇准地贯入女骑上的背心。

  女骑上掉落,马仍向前冲。

  不远处蹄声急骤,几个机伶鬼已经策马逃走了。

  舒云牵了四匹马,两匹马的鞍上各有一具尸体,是两名无辜惨死的肩夫。

  马匹进入路右的密林,他凄苦地丢掉缰,双手掩面,发出一声痛苦的呻

  乾坤手从草丛中钻出,站在他面前僵住了。

  “贤侄…”老人家黯然低唤。

  “我…我害死了他们…”他痛苦地说。

  “贤侄,是…是我的错。”乾坤手嗓音变了:“我…我闯大半生,应该知道那些人是匪,而不是称雄道霸的武林袅雄。”

  “我永远不会饶恕他们!”他放下掩面的手,一双虎目红红地,但放出冷厉的光芒:

  “我再也不会上他们的当了!再也不会上他们的当了!”

  “贤侄…”

  “齐叔,请上马。”他深深人一口长气“我夺了他们一批珍宝,我们回古城集,对死者的家属该有个代,走吧!”

  西关的齐鲁客栈,是济南颇有名气的金字招牌老字号。但投宿的旅客品相当复杂,真正的达官贵人,宁可多走几步进西门入城投宿,不在这种龙蛇混杂的二客店冒风险。

  舒云与乾坤手本来就不是高尚的旅客,名正言顺地在齐鲁客栈投宿。

  一早,乾坤手独自离店,去找我代役的老东家,一方面是知会一声,另一方面是到衙门销役,换了一张返回南京归籍的路引。兵荒马期间,行旅的手续与证件如果不完全,几乎寸步难行,随时有被官府捉去砍脑袋的危险,一点都不能马虎。

  老人家在济南曾经混了一段时,对府城的蛇神牛鬼有相当的了解,知道找城狐社鼠的门路,打听消息是第一件该做的要事,了解情势办起事来自然要方便得多。

  申牌初,乾坤手匆匆返店。

  舒云已经吩咐店伙准备酒案,等候老人家返店一同进膳,酒菜直接送入客房。

  “她们比咱们早来多。”乾坤手喝了一口酒说:“风雨城。”

  “飞龙秘队?”舒云并不感到意外。

  “火凤密谍。”乾坤手说:“当然飞龙秘队也有人来。”

  “哦!难怪沿途截击的人没有穿红的妇女。”

  “火凤密谍只是飞龙秘队的一组人,火凤密谍来了,飞龙秘队自然也有人到来。”

  “可知道她们的下落?”

  “济南三杰是本地的首脑人物,老大千手韦陀已经遭了毒手,她们决不会轻易放过另两杰,咱们得在两杰身上打主意。小子,你知道千手韦陀是被什么人所杀的?”

  “你不是说火凤密谍吗?”

  “是一位姓秋的美丽小姑娘。”

  “哎呀!秋…惊鸿一剑的女儿?”舒云心中一震。

  “可能是的。今晚,咱们出动布网。”

  “可是,齐叔,你的伤…”

  “不要紧。济南你没有我熟悉,我必须出动。”

  “齐叔准备…”

  “到剑无情楼二爷家潜伏,先看看再说。”

  控制是逐渐加紧的。一旦上了贼船,唯一保命的办法,是跟着去做贼。

  剑无情楼二爷认为秋姑娘的话可以信赖,他有充裕的时间来发展自己的实力。因此第二天便召集自己的几个知好友和心腹手下,商量接收千手韦陀各处地盘的计划。

  千手韦陀的尚义门主脑人物已死,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徒子徒孙们众多,震惊恐惧之余,正好乘机收买或收服,越早有人出面收检残局越有利,而且最好在尚义门清散之前进行。

  每个人都有野心,剑无情也不例外。济南三杰他排名第二,老大的地位现在舍我其谁?

  所以他要打铁趁热,不遗余力积极进行。

  以他的名望和财势来说,他确是取代手手韦陀的最佳人选,也只有他才有这种魄力和可用的人手,他的根基仅比干手韦陀稍差少许而已。

  只花了一上午时间,他与十位朋友和心腹,便决定了进行的步骤和计划,午间在大明湖畔三大名楼之一的齐中酒楼,叫了一桌上席开怀畅饮,少不了三杯高粱下肚,意气飞扬。

  齐中酒楼距他的家永清坊楼宅,只隔了两条街。未牌初,他带了六七分酒意,神态悠闲地走上返家的路。

  街上行人渐稀,因为已进入永清坊住宅区。

  他对荣登济南第一号英杰的事相当乐观,至于响马是否进出济南,根本不影响他的身家性命和声望地位,他用不着暴身份公然出面造反,贼去贼来皆可以造成他增加威望和财富的机会,只要小心运用各种手段和策略,一定可以应付裕如,官府根本就查不出地通匪的证据,响马方面也不可能知道他的打算。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的打算,必然地符合他自己的利益。

  他前面十余步,一个青衣人的背影显得特别雄伟,步伐与他的步速几乎全同,大概也是一个心情愉快的人,背着手神态悠闲。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并未介意,大街上人人可走,谁快谁慢用不着计较。

  他的心情确是愉快,想起那十件珍宝,心情更是无比的舒畅,真是运气来了,连泰山都挡不住。这种锦上添花的事,想不到居然奇迹似的发生在他身上,妙哉!他想不通,千手韦陀为何竟愚蠢拒绝接受,宁可把老命都送掉?真可怜?

  他替千手韦陀难过,朱老大在道上混了那么多年,局面无人能及,到头来仍然不上道,因而送掉老命,哀哉!

  但话又说回来,如果朱老大上道,哪有他的机会?也许,这就是所谓命该如此吧!怨不了谁。

  身右多了一个人,原来后面的人跟上来了。

  他有点冒火,谁有那么大胆,敢在大街上与他接二爷并肩走得这样近?简直是严重的无礼和冒犯。

  扭头一看,虎目一翻。

  是个壮威猛的青袍中年人,可能也是有身份的人。

  “楼二爷,幸会幸会。”中年人和气地笑笑主动措讪:“你那几位朋友,酒量都不错呢。”

  “你阁下是…”他一愣,火冒不起来了。

  “在下姓孙,孙玉。”

  “少见,你认识我?”

  “这不就认识了吗?”

  “在下却不想认识你。”他悻悻地说,举步便走。

  “你最好是想想。”孙玉亦步亦趋:“因为咱们将有一段日子一起过。”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就要明白的意思。楼二爷,秋姑娘托在下致意,说你进行的工作非常积极,方向正确,好自为之。”

  “秋姑娘?”他的酒意醒了一半:“你…”“秋素华姑娘,惊鸿一剑的爱女,记得吧?”

  “你…你是…”

  “在下孙玉。做任何事,非钱不行,楼二爷一定需要金银打点,因此秋姑娘要在下先送一千两黄金以应急需,以后视需要再酌情拨发。

  “哦!你们准备得真周到。”他心中狂喜。

  “我们的办事效率是第一等的。另一件事是,在下与四位弟兄,请二爷设法,以亲友名义暂时在尊府安顿,衙门里二爷请费心打点。”

  他心中一跳,有点悚然。这不是他所希望发生的情势,有人住在他家中潜伏,对他的活动大有妨碍,也等于是监视他的行动。情势不妙。

  “这…”他脸色变了。

  “二爷有困难?”孙玉语气也变:“困难不是不可克服的,是吗?”

  “三五个人不会有困难。”他硬着头皮说,不敢不答应:“舍下经常有亲朋前来小住盘桓。”

  “即使有问题,二爷也会顺利解决的。半个时辰之后,在下再带人趋府晋见,告辞。”

  他发觉孙玉是与前面那位青衣人一起走的,感到有点骨悚然,假使他拒绝,这两个家伙很可能当街折辱他,说不定不死也得层皮。

  剑无情开始感到情势有失去控制的可能,对方正一步步向他施加压力,马行狭道船抵江心,他想回头也不是易事了。

  孙玉四男一女,带来了箱笼行囊,住进了楼家的东院。

  箱宠里果然有一千两黄金,而且是宝泉局的十足金锭。以市价兑换,一比六,六千两银子的确是一笔相当大的财富,作为活动经费可以派不少用场。

  安顿停当,主客双方在东院的小厅会晤,将伺候的婢仆打发走。

  另外四人,除了那位自称张宇的青衣人之外,分别是李宙、王洪、吴七姑。至于是不是他们的其姓名,恐怕是靠不住。

  吴七姑年约二十二三,青春少妇魅力十足,美丽的面庞经常着和蔼的笑容,怎么看也不像一个练了武功的女人,一团和气颇获楼家那些婢仆们的好感。

  刀剑都藏在行囊内,孙玉的刀就放在枕下,那是一把锋利的狭锋刀,这种刀有时可以当剑使用。

  “楼二爷与诸葛长虹情不错吧?”孙玉一面喝茶一面问。

  诸葛长虹,绰号称白衣秀士,济南三杰的第三杰。这人确是一位读书人,在历县学舍读了几年书,考中了秀才之后便放弃学业,书剑游学居然成为武林名士,算是读书有成,学剑也有成的俊彦。

  这岂不是废话吗?济南三杰之间怎能没有情?

  “不算深厚。”剑无情不清孙玉的用意:“不过倒还谈得来,他的剑术很不错,千手韦陀的沉重降魔杵,印证时获胜的机会不会超过五成。”

  “今晚能不能请他来谈谈?”孙玉含笑问。

  剑无情这才明白孙玉的用意,这才知道压力又增加了。

  “谈我们的事?”剑无情苦笑。

  “得见机而作。”

  “孙兄,最好不要和他谈。”

  “为何?”

  “这人脑子圣贤书,脑子忠君爱国…”

  “你错了,楼二爷。”孙玉打断他的话:“当上他中了秀才之后,所以未能参加乡试,是因为府学的权贵子弟硬把他挤出送考名册,即使名额不,也没有他的份,所以他才含恨放弃学业的。以他的才华,中举人中进士,可以说易如反掌,至今他仍然对昔年册中除名的事愤愤不平,耿耿于心。这种人,才是我辈最易争取的对象。他的底细,我们调查得一清二楚,放心吧!二爷。”

  “这…好吗,我试试看。”

  “派人去请,越快越好。”

  “可是,孙兄,你考虑过后果吗?”

  “你怕他告密?”

  “不错。”

  “千手韦陀的下场,他一定心里有数。”孙玉泰然地说,但其中含义却不泰然,足以让心中有鬼的人发抖,让心怀异志的人打消异念。

  “他的消息是很灵通的,他有不少朋友。”剑无情讪讪地说:“希望他还不至于灵通得知道我设鸿门宴。”

  “不会的,二爷。”孙玉安抚他:“他不会料想到我们进行得这么快这么大胆。有些人喜欢用常情来衡量事物,他就是这种人。”

  “好,我这就派人去请。”

  傍晚时分,乾坤手偕同舒云在永靖坊走了一圈,先看看楼家的四周形势。如果用黑道的切口来说,那就是所谓踩盘子,或者称深道。

  利用傍晚走动,可以避免暴行藏。这一带的人家虽然大多数设有门灯,但光度有限,谁也懒得注意匆匆而过的人。

  楼家的大院门关得紧紧地,两盏门灯发出朦胧的幽光,看不到里面的动静。

  两人从一条横街穿出,往回走。

  “看清了吗?”乾坤手低声问:“宅后是一条小巷,是防火巷,夜间不会有人行走。”

  “我打算从前面进去。”舒云说:“南房是仆人的居所,地方杂,进出反而容易,从宅后进出容易被暗哨发现,走不得。”

  “呵呵!你做过贼?”

  “齐叔,大概你做过。”舒云大笑:“至少,我是个富家子弟,不是做贼的材料。哈!

  似乎楼家没有任何动静,楼二爷刚从城外搬回来,至少也该有人忙碌呀!”

  “怪就怪在这里。”乾坤手说:“表面平静,内部一定蕴藏着某些古怪,所以等会儿进去时不能大意,可不要偷不着蚀把米…唔!不要转头。”

  “有所发现?”

  “街东首来了三个人。”

  “对,前面那人穿一身白。”

  “白衣秀士诸葛长虹。”

  “三杰的老三?”

  “对,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晤!好像是往楼家走的。”

  “他们是朋友。”

  “如果他们聚会,我们恐怕看不到什么异动了。”乾坤手气地说。

  “要打赌吗?”

  “赌什么?”

  “赌我们不会白来。”

  “你的意思是…”

  “我们会在他们酒酣耳热中,知道一些飞龙秘队的风声。他们人多,地头蛇的消息来源通常相当可靠,比我们灵通百倍。”

  “有道理,小子,赶快回去准备。”

  酒席设在东院的客厅。

  主人当然是剑无情楼二爷,主陪是楼二爷的堂弟楼济。两位陪客分坐左右,是孙玉和吴七姑。

  主客只有一个人:白秀秀士诸葛长虹。所带来的两位长随,留在别间由楼家的两位仆人招待。

  厅中灯火辉煌,五盏灯笼之外,还有壁灯和台灯,其实用不着这许多灯。

  事前已经引见过了,白秀秀士对孙玉的印象相当不错,对明眸皓齿不住甜笑的吴大姑印象尤佳,觉得剑无情有这种朋友真是不错,比平手韦陀那些三教九朋友强上百倍。

  酒过三巡,言归正传。

  “楼兄帖上说,邀兄弟前来研究朱老哥出事的内情。”‘白衣秀士的口吻毫无读书人文诌诌的酸味:“但不知楼兄到底知道多少消息?”

  “这件血案的内情,兄弟所获的消息与诸位所知道的有些出入。”孙玉抢着说:“朱大爷死在响马密谍手中,已无疑问,只是原因并不如传闻那么简单。”

  “孙兄的消息可靠吗?”白衣秀士正问。

  “绝对可靠。”孙玉说得十分肯定。

  “内情到底如何?”

  “朱大爷早就与密谍们订有密约,问题出在他的三儿花花大岁身上。花花太岁接受了密谍如约送来的三位美女,人收到了,朱大爷却不顾利害反脸毁约,因而招致必然会发生的灭门大祸,确是咎由自取。”孙玉说得简单扼要:“响马横行七省,密谍遍天下,意图背叛他们的人,不会有好结果的。”

  “孙兄请不要侮辱死去的人。”白衣秀士脸色一变。

  “在下并无侮辱朱大爷的意思,诸葛兄…”

  “朱老哥决不会与响马订密约。”白衣秀士的语气郑重严肃:“他很透了那些匪徒。响马闹了两年,他所经营的那些江湖行业,受到严重的打击,有许多行业被拖垮,有些行业只赔不赚,难以为继,平时提起响马他就恨得咬牙切齿。孙兄说这种话,有欠公平。”

  “诸葛兄,有些人的表面言行是靠不住的。”孙玉毫不激动:“朱大爷所经营的各种江湖行业,固然有些因受到官府的严厉管制而瓦解,但其他一些行业却欣向荣财源滚滚,大发国难财进斗金。他手下那些三教九伙伴,哪一个不是雄心万丈的江湖好汉?他更是一个雄才大略的英雄。你以为他足于济南三杰之首的地位,便大错特错了,他有名震天下的野心,有领袖天下群雄的望”孙兄,你是越说越离谱了。“白衣秀士拂袖而起:”我承认朱老哥并不是什么大仁大义的英雄,但我敢保证他是一个明时势的好汉,响马那群杀人放火毫无远见的乌合之众,只是一群盲目的暴民,气数有限。朱老哥决不会与他们同合污,任何一个家大业大的人,也不会愚蠢得与一群暴民茶毒天下。““诸葛兄请勿激动,在下说的是事实。”

  “你是血口人。”白衣秀士怒不可遏,对孙玉的好感一扫而空:“你知道什么叫事实?你有什么证据侮蔑朱老哥通匪?哼!”“当然有证据。”孙玉也脸色一沉。

  “你说。”

  孙玉从怀中取出一块刻了一条飞龙的三寸长、寸半宽的银牌,拍的一声放在桌上。

  “因为在下是飞龙秘队的人。”孙玉站起来沉声道:“山东南路提调孙玉孙一刀,朱大爷得了本队的好处,转而背叛我们,那是他应得的下场。”

  白衣秀士吃了一惊,死盯了飞龙银牌一眼。

  “楼明德!”白衣秀士转而死瞪着剑无情:“这是说,你真的投匪了?”

  “诸葛兄,请听我说明利害…”

  “混帐东西!”白衣秀士手一挥,杯盘酒菜向剑无情飞扫而去:“你这狠心狗肺的践种,陷友于不义的贼王八!你算是人?狗都比你高贵百倍…”

  骂声未落,一脚飞踢食桌,砰一声大震,未扫飞的餐具仅跳动了几下,食桌未离原地,原来被孙玉的左手按住了,按桌的手劲道骇人听闻。

  白衣秀士是行家,知道双方的武功修为相去太远,这一脚优劣已判,再不走可就嫌晚啦!向侧一闪,便待向敞开的厅门飞跃。

  晚了一步,坐在这一面的吴七姑一声娇笑,纤纤玉掌虚吐而出,柔而略带腥味的掌风陡然及体。

  白衣秀土的武功其实不弱,大喝一声,右手大油猛地一抖,罡风骤发,掌劲立散。但因此一阻,走不了啦!

  “让他走!让他回去杀他自己的全家。”孙玉急叫。

  吴七姑闪在一分,让出去路。

  “对,阁下请便。”吴七站笑地伸手虚引:“你不必死在楼二爷家中。”

  白衣秀士心中一定,本能地止步,扫视众人一眼,眼中有疑云。

  “你说什么?”他向孙玉沉声问。

  “这位吴七姑,夫家姓吴,她姓费,毒娘子吴七姑。”孙玉神定气闲:“今晚大家喝的酒,有费姑娘的独门奇药裂魂散,无无臭,歹毒绝伦。

  一个时辰之后,你便会灵智尽失,变成一条疯狗,见人就杀,手抓口咬,形如疯狂,阁下,你见过疯狗吗?“

  白衣秀士骨悚然,浑身一震。

  “天下间能解裂魂散奇毒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我毒娘子。”费七站傲然一笑:“毒发期约有半个时辰,然后自己撕裂自己的身躯而死。而被你抓伤咬伤幸而未当时毙命的人,也在一个时辰后毒发,绝无例外。你走吧!还来得及返家,你在这里,对楼家反而是可怕的威胁,在这里发疯,楼二爷不了嫌疑呢!请便。”

  “想想看吧!诸葛兄。”孙王晓以利害:“你白衣秀士文武全才,腹经纶,武功出类拔萃誉江湖,却怀才不遇,抱负难展。现在机会来了,重开混饨烈火燎天,正是我辈立不世奇功,创万世勋业”我诸葛长虹宁可粉身碎骨,也不跟随你们这些人已失的匪盗荼毒天下。“白衣秀士厉声说,举步向外走,轩昂的身躯像巨人,步伐坚定从容,那傲视苍穹视死如归的气概,令闪在一旁的剑无情愤火中烧。

  “必须毙了他。”剑无情羞愤地怒叫:“须防地奔向府行告密。”

  “来不及了。”费七姑道:“毒发前半个时辰。他的灵智便逐渐模糊,他仅有返家的有限时刻。到府衙告密,夜间可不是顷刻可办的事,让他走!”

  厅门外,本来出现两个人门挡住出路,是叫李宙、王洪的两个壮年人,两人闻声左右一分,退至门侧,冷然袖手旁观。

  “楼明德。”白衣秀士在门外转身扭头沉声道:“你还来得及回头,我就是一面镜子,你看他们胁迫我的手段,像不像有理想有抱负、天命所归的仁义之师的作为?简直不如一群男盗女娼的下五门烂痞。你跟着他们打天下,能打出什么结果来?醒醒吧!阁下。”

  说完,转身昂然举步。

  外面明亮的院子里,突出出现一个人。

  “好,好!这才是读书人的风骨。”那人喝彩,击掌表示赞赏:“白衣秀士,在下尊敬你。”

  白衣秀士举步降阶而下,神色庄严。

  “能获得敌人的尊敬,在下并未白活。”白衣秀士一面走一面说:“你们这种作为,不会成功的。”

  站在阶上的李宙、王洪吃了一惊,怎么突然有陌生人出现?

  “你是谁?”李宙沉声问。

  “楼二爷,为何不管束你的人?”王洪向厅内大叫。

  “我?你们应该有人认识我。”那人说完,突然身形一晃,出其不意一掌把白衣秀士劈昏,大踏步向阶上闯。

  李宙突然上,金豹爪劈面便抓。

  王洪也踏出一步,正想上前联手,身后廊下的暗影中人影掠到,钢如意一伸,抓住了王洪的咽喉,左掌再在后脑上来上一劈掌,两下都是致命的重击。

  “给你一下!”

  那人低叱,脚从李宙的爪下挑出,快逾电光石火,正中下要害,攻上盘的人如果事先没有保护自己下盘的准备,后果相当可怕,下不起一击的,挨一下就够了。

  “不要进去,让他们出来。”击倒王洪的乾坤手叫,跳落院中:“他们非出来不可的,小心那玩毒的女人。”

  舒云徐徐倒退,厅内的孙玉和费七站则向外急奔,还不知厅外的变故。

  楼二爷正想跟出,却被堂弟楼济拦住了。

  “二哥,我们都喝了酒。”楼济脸色泛灰:“壶不是鸳鸯壶,可知我们也中了毒,他们可曾给你解药?”

  “这…”剑无情也脸色骤变,几乎语不成声:“没…没有,他…他们事先毫无风声透。济,不要怕,也许,这…这是唬白衣秀士的…”

  “我可不相信他们是唬人的。”楼济不住发抖:“他们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把白衣秀士留下,用不着唬他,他们一定另有恶毒的念头。”

  “这…”“二哥你…”“除了等待,我们毫无办法,认命吧!济。”剑无情焦灼地说:“他们不会毁我们的,我们还有利用的价值。快!出去看看。”

  孙玉出了厅门,这才发现情势恶劣得不可收拾,两个同伴已经倒地不起,显然对方的武功高明得令人难以置信,一照面便被对方摆平了。

  “在下不认识你。”孙玉强定心神说:“你们是…”

  “你敢说不认识我?”乾坤手伸出钢如意。

  “乾坤手齐一飞!”毒娘子口惊呼。“你是宋舒云?”孙玉脸色大变。

  “如假包换。”舒云拍拍膛。

  “宋舒云,你怎么像魂不散般死不休,何必呢?”毒娘子扭着小肢,媚笑着向舒云接近:“适可而止,好吗?凡事皆可以商量,你到底…”

  “不要接近一文以内,毒娘子。”舒云背手而立,脸上似笑非笑:“你也算是用毒的专家,我怕你,对付你这种人,唯一的办法是在丈外把你击倒。”

  “你不用怕我…”

  “够了,不要再接近,这是最后警告…”

  “宋爷,我是诚心和你谈条件…呃…”继续接近,不理会警告的毒娘子上身一,手一松,袖中跌出一只管,然后向前一栽。

  这瞬间,舒云的左手向后一扔,第二颗飞蝗石向后破空而飞。

  第一颗是用手指弹出的,快得眼无法看清,击中毒娘子的七坎大,力追足以封闭任脉,全身的神经失去自律作用,直地倒下失去活动能力。

  那位叫张宇的雄健中年人从厢房的暗影中扑出,无声无息像个幽灵,猛扑舒云的背影,左手握着孙玉的连鞘狭锋刀,右手是一柄两节套筒金指向舒云的背心,距离还在丈外,尚未弹出。

  飞蝗石来无影去无声,噗一声轻响,也击中了七坎大,奇准无比。

  舒云斜跨一步,淡淡一笑!

  一声崩簧暴响,金的前一节吐出,张宇刹不住马步,随向前急冲,从舒云的身侧一掠而过,直向对面的孙玉凶猛地冲去。

  “张兄…”孙玉惊叫,向侧急闪。

  “砰!”张宇像倒了一大木头,冲倒在阶下,刀抛出,也丢出丈外,滚了半匝便瘫手瘫脚翻白眼气。

  “只剩你一个了。”舒云轻描淡写地说:“在下有些事要向阁下请教。”

  孙玉心中一凉,飞快地拾起张宇抛掉的刀。

  “楼二爷,快找兵刃并肩上。”孙玉拔刀出鞘,向呆在厅口的剑无情兄弟急叫。

  “孙兄,你…你也给我们下…下了毒…”剑无情惊恐万状:“你…你们…”

  孙玉哼了一声,身形暴退,墓地刀光如电掣雷轰,人影倒入厅,向内堂口。

  剑无情兄弟骤不及防,孙玉出刀的手法也太快了,一裂腹一断喉,身躯尚未倒下,孙玉已入厅飞遁。

  人影随即电掠而过,是舒云。

  他的身法比孙玉快了一倍,甚至两倍。

  “你是孙一刀!”舒云沉喝。

  孙玉听喝声起自耳畔,知道跑不了,大吼一声,来一记存心拚命的回风三劈,刀气发似殷雷,人刀浑如一体,行雷霆一击,大旋身攻招志在必得。三刀落空,舒云已凌空飞跃而过,右靴尖向下一点,正中孙玉的天灵盖,然后飘落,转身回顾。

  “砰!”孙玉摔倒在壁下失去知觉。

  乾坤手站在厅门口,瞥了两具血淋淋的尸体直摇头。

  “这两位仁兄好可怜!”乾坤手叹口长气:“早知今,何必当初?”

  “我们来问口供。”舒云拖了孙玉的发结往堂下走。

  “该先讨解药,救那位秀士。”乾坤手往外走,去拖毒娘子:“那是一个很有骨气的人。”

  “应该。”舒云丢下孙玉,外出把白衣秀士拖入厅堂,把白衣秀士醒。

  乾坤手的钢抓背如意,本来就像一只小手,在他手中运用起来,比真的手还要灵活。

  他用如意搜遍毒娘子的全身,搜出不少毒洒毒的小巧工具,也从贴身的秘藏荷包中搜出一些药物和丹散,但却不知哪一种是解裂魂散的解药。

  药物和丹、散排列在地上,乾坤手把毒娘子醒。

  “你的命换白衣秀士的命。”乾坤手冷冷地说:“告诉我,哪一包是解药?”

  “本姑娘失败了,唯死而且。”毒娘子态度非常顽强,断然拒绝换性命。

  “你别想死得痛痛快快,我乾坤手不吃你那一套。”乾坤手狞笑:“把你整得零零碎碎,老夫再告诉你结果如何。”

  钢如意首先抓了毒娘子的小蛮靴,再抓撕裹脚布。

  “从脚底板开始。”乾坤手冷酷地说:“把你的一丝丝一条条抓骨头拉断,一直撕至颈下方,这比剥皮更惨毒百倍,老夫不信你受得了。”

  “天杀的老狗…”毒娘子尖声咒骂。

  “别骂别骂,省些元气,等会儿再叫骂并未为晚。”乾坤手狞笑着说,裹脚布纷纷断裂。

  “不要…哎…”毒娘子尖叫,如意的爪尖一触脚心,力道不轻不重,女人这部位最为软弱感,委实受不了,连男人都受不了。

  “这层皮不容易抓破,慢慢来,老夫并不急…”

  “住手!”毒娘子尖叫:“…换的条件先…先说明白。”

  “老夫说得还不够明白…一条命换一条命。”

  “你这老狗阴险猾,废了我我岂不上当?”

  “原来如此!呸!你这泼妇把老夫看成什么人?哼!”乾坤手冒火了,作势动手。

  “防人之心不可无。”毒娘子咬牙说。

  “老前辈,晚辈拒绝换。”白衣秀士上前抱拳行礼,神色出奇地冷静:“晚辈宁可死,决不让这毒妇再去毒害其他的人。”

  “诸葛小辈,人只能死一次,你…”乾坤手大感意外,不以为然。

  “人早晚会死的,早死晚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死得心安,前辈…”

  “这样死不值得,小辈。”

  “晚辈认为值得,这就够了。”白衣秀士淡淡一笑:“把这毒妇交给晚辈,请前辈成全。”

  “这…”“请前辈成全,晚辈感激不尽。”

  “我愿意换!”毒娘子急叫。

  “老夫不是当事人,不好擅专。”乾坤手退至一旁:“毒娘子,你已经失去机会了,抱歉。”

  “晚辈多谢前辈盛情。”白衣秀士再次行礼,收拾所有的丹丸药散,拖了毒娘子出厅而去。

  “齐叔,你怎不好好劝劝那书呆子?”舒云埋怨乾坤手:“只要拖延一些时间,他就会打消与那毒婆娘偕亡的念头,你…”“小子,你不懂,任何人也无法劝一个死志坚决的人,他有权决定自己的生死。”乾坤手苦笑:“他的话不无道理,这是一个可爱的风骨嶙峋读书人。放了毒娘子,后的确要多死许多许多人,他宁可自己死。这世间,这种人太少太少了,难道我希望他死吗?你说,你又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好办法?还来得及,是不是?”

  “这…”“算了吧!快问口供。”

  舒去言又止,最后不得不承认乾坤手的话有道理,取过孙玉的刀,冲怒目而视的孙玉冷冷一笑。

  “我要火凤密谍的消息。”他轻拂着狭锋刀:“如果不招,我要零零碎碎地割你。”

  “你吓不倒我的。”孙玉傲然地狠瞪着他:“我孙玉曾经荣任大元帅的先锋营骁将,杀人盈野,绰号叫孙一刀,早已将生死置于度外,除死无大难,千刀万剐孙某何所惧哉?你少做清秋大梦。”

  “给我,我用分筋错骨来对付他。”乾坤手说。

  “姓齐的,千刀万剐孙某尚且不怕,还怕你的分筋错骨?你是老昏了。”孙一刀嘲地说,真有视死如归的豪气:“我告诉你,孙某十年前曾经被人用九搜脉折磨过,半个时辰孙某连哼都没哼一声。

  “也许你真是英雄,但齐某却不信。”

  乾坤手冷笑,翻转孙一刀的身躯,一指点在筋缩上,再将人翻转,抓住了右小臂,左手扶住腕骨逐渐加力。

  孙一刀开始搐,开始冒冷汗,开始息,脸上的血很快地消失。

  “哈哈哈…”孙一刀竟然狂笑,笑声刺耳,比哭还难听。

  腕骨开始变形,开始错位。

  “我要把你身上每一条筋拉长、分开。”乾坤手发了狠:“每一骨头都要移位,移到不该生长的地方,看你能熬多久。”

  “哈哈哈…”孙一刀继续狂笑,身躯开始蜷缩。

  小臂的两骨头先往内挤,然后向相反的方向移动。

  “哈哈哈…呕…”孙一刀终于昏厥了。

  “算了,齐叔。”舒云沮丧地说:“这是一个铁人,一条好汉。”

  “不行!我非要他…”

  舒云的刀尖倏然下沉,奇准地贯入孙一刀的心房。

  “齐叔,抱歉。”舒云拔刀后退。

  孙一刀挣扎了几下,手脚开始放松。

  “他叫孙一刀,一刀就了结。”乾坤手站起苦笑:“小子,又得另外找线索了。”

  “院子里还有一个被飞蝗石击昏的人,问问看,希望那家伙不是英雄,而是一条虫…

  咦!”

  白衣秀士出现在厅,气甚佳。

  “两位要问什么口供?”白衣秀士含笑问。

  “咦!你还没走?”乾坤手的话委实不够婉转:“你还不赶快回去准备后事?”

  “不敢瞒前辈,晚辈已获得解药。”

  “哦!那毒婆娘…”

  “晚辈曾修习过神巫教的放术。”白衣秀士坦然地说:“还真管用,毒娘子招了供。”

  “你是神巫教门下?”

  “不是。晚辈曾经在无意中救了一个神巫教门下术上,他将放术慨然相赠,晚辈只是好奇,曾经花了一些时间修习,没想到居然派上用场。”

  “毒娘子招了些什么?”

  “很多,但不知两位要知道些什么?”

  “老朽要知道火凤密谍的消息。”

  “火风密谍设下圈套,屠杀了千手韦陀一家,今晨南下泰山,据说要去找什么大龙卷。”

  “咦!梅宫花家?”乾坤手吃了一惊。

  “对,去找大龙卷花云龙花老魔。”白衣秀士苦笑?“大龙卷是字内三魔之一,那些鬼女人去找他,不知有何用意?”

  “请老魔出宫,错不了。那老魔对美女极感兴趣,用很可能会成功。老魔如果出宫与她们合作,凭老魔的声威,就可以慑伏许多武林高手,将是一场空前可怕的大灾祸。”

  “在济南,她们已制造了两次大灾祸,济南三杰可说已被她们毁灭了,真是大劫当兴。”白衣秀上显得相当激动:“千手韦陀朱家,是她们用美人计引入圈套而毁灭的,剑无情是被她们用十件奇珍,以珍宝所收买的。晚辈则被她们利用剑无情摆下鸿门宴,用武力胁迫入伙,虽然胁迫晚辈的人不是火凤密谍直接下的手。”

  “毒娘子是…”

  “她不是火风密谍,是飞龙秘队的人。最先用十件珍宝收买剑无情的人,确是火凤密谍的一位颇有地位的人,叫秋素华。”

  “我的天!惊鸿一剑的女儿?”舒云口惊呼。“用美人计胁朱家的人,也是她。”白衣秀士咬牙说:“不错,德平县惊鸿一剑秋茂彦的女儿。”

  “不幸而料中。”乾坤手唱然叹息。

  “齐叔,走!”舒云显出焦灼。

  “怎么啦?小子!”

  “咱们赶上去。”

  “泰山梅宫?”

  “对,泰山梅宫。”

  一早,两人背了行囊出了历山门,走上南行的道路。

  这是小道,大道应该出西关。

  “齐叔,为何要走小道?”舒云一面走一面问。

  “小子,你是真糊涂呢?抑或是装糊涂?”

  “齐叔的意思…”

  “显然,飞龙秘队已经知道咱们在德平,已经知道有关惊鸿一剑投匪的内情,却不知道咱们其实所知有限。

  因此,他们心中有鬼,正设法不让咱们与火凤密谍直接打交道,倾全力沿途阻止咱们接触秋姑娘。咱们如果不绕道走,岂不在他们的明攻暗袭下手忙脚

  他们的如意算盘是即使杀不掉我们,至少也可以阻止咱们向火凤密谍施加压力,不至妨碍她们的工作进行。“

  “齐叔所料不差,但…齐叔知道小路吗?”

  “路是挂在嘴上的,小子。”

  “希望不要走冤枉路。”舒云悻悻地说:“说不定速则不达,失在山区内呢!”

  府南境是山区,从地理学来说,是泰山山区,所有南境的山都是泰山余脉。但是在本地人的口中,每座山峰都有山名和土名,要问起泰山,必须到泰安州去问,泰安州才有真正的泰山。

  山区的贫瘠是可想而知的,离城二十里,已进人万山丛中,林茂山深,人迹稀少,走上老半天,前不见村后不见店,时局不稳,山区里正是盗贼的避风港,连官道也经常有劫路的强盗出没。

  小道上所碰见的人几乎都是稀奇古怪的人物,足以让人疑心每个人都是强盗土匪,经常会担心发生事故。

  沿途经过几座小村落,知道路没有走错。

  上三竿,前面山脚下出现一座镇集,百十户人家,一目了然。

  “中公集到了。”乾坤手说:“山道绕来转去,真要命。在府城,人人都说只有三十里,我看靠不住,四十里恐怕只多不少。”

  “只要没有人打扰,多走些路值得的。”舒云不在乎路有多远:“齐叔,要不要买匹走驴代步?你的伤…”

  “的伤!养了好几天,钉口大的伤还不好?真不幸,要不是为了养伤,咱们早就追上火凤密谍了,济南三杰也许不至于遭殃。”

  “齐叔大可不必自责,即使咱们能早到达济南,济南有二三十万人,咱们到何处去找她们呢?又怎知她们向济南三杰下手?白衣秀士说得不错,这是劫数。”

  “两年多以来,死了好几十万人,只能归诸于劫数罗!唔,前面树林子的三位仁兄好像在等我们呢!好家伙,不会是飞龙秘队的人吧?”

  山坡上的黑松林密密麻麻,山径穿林而过。这种浓密的松林正是剪径贼作案的好地方,到处都可以藏匿,逃也容易。

  林前小径左面,三个青衣大汉懒散地倚树而立,目光灼灼地着渐走渐近的人。

  “按常情论,不会是他们。”舒云加以分析:“他们的工作是在各城市,布置内应、收买同情者与野心份子、暗杀、造谣、破坏、挑拨离间…只有在城市才需要他们工作,怎会跑到山区里来鬼混?”

  “这可不一定哦!”说话间,逐渐接近松林。

  “喂!干什么的?”

  三大汉已经站正身躯。而且到了路旁,其中一名大汉气、怪腔怪调地大声问。

  “赶路的,老兄、”乾坤手也怪腔怪调:“怎么啦?莫不是要收买路钱?”

  “差不多。”大汉目光灼灼地打量他们。

  两人为了走山路,手中都有一枣木问路杖。这时两人已经停步,双手支着问路杖胜带笑容打交道。

  “差多少?”仍是老江湖发话:“好像中公集今天不是集期,难道说,平时走这条路真的要收买路钱?”

  “集期不收,平时也不收。问题是,经过的人是什么人?嘿嘿!两位贵姓大名呀?”

  “天涯过客,素不相识,问姓询名有此必要吗?”

  “有此必要,而且非问不可,甚至要查路引,以免你们通假名搪敷衍。”

  “我明白了,你们在等人。”

  “不错。

  “等我们?”

  “可能,你们很像咱们要等的两个人,而且十分像。”

  “十分像?像我张三他李四?”乾坤手指指舒云:“真有那么像?”

  “你们说张三李四没有用,咱们必须看了路引才能决定,你们是老几,把路引拿出来才算数,拿出来吧!”

  “路引关系身家性命。不能随便给人看的,除非你们是公人或关卡的官兵,怎么看你们也不像公人官兵。喂!你们到底要等什么人呀?”

  “等两个人,一老一少。”

  “我们俩?”

  “很像。路引…”

  “且慢,你们为何要等?”

  “有人出了五百两银子,一百两银子守一天,守五天就够了,不许像你们一样的两个人经过此地往南走。碰上了,如果能把这两个人的脑袋砍下来,一个脑袋有一干两银子赏金。”

  “哦!我明白了,你们要等的人一姓齐,一姓宋,没错吧?”

  “咦!你们…”

  “我姓齐,他姓宋。”乾坤手大笑:“哈哈!想不到我们两个脑袋居然值这么多银子。

  这年头生活困难,十两银子杀一个人也有人于。喂!出赏金的是什么人?”

  “我们不管他是什么人,得人钱财,与人消灾,好家伙,你们两颗脑袋是我们的了。”

  “真的?你们的刀呢?”

  “在那边。”大双向林内一指。

  “来了来了!”松林深处有人大声应喏。

  片刻,涌出八名佩刀剑的大汉。

  乾坤手一怔,脸色一变。

  “三眼虎与大力鬼王,柳埠镇羊角山山主,你两个强盗头子,怎么远离巢山寨,跑到中公集来做剪径小贼?真是年头大变,你们是越来越把自己不当人了。”乾坤手的话尖酸刻薄:“泰山三十六股剧盗中,你们两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两三千两银子在你们眼中,算不了一回事,现在居然…”

  “老匹夫你给我闭上你的臭嘴!”那位眉心有一颗大黑痣的大汉怒叫:“太爷并不是为了两千五百两银子而来的,而是冲好朋友的情,前来为朋友分忧。老匹夫,你就是什么乾坤手姓齐的?”

  “如假包换。”

  “好!太爷就等你。柳埠镇距此不过三十里,中公集可算是太爷三眼虎的地盘,宰割你名正言顺。”

  三眼虎说完,挥手今七名同伴后退,拔出沉重的两尺二寸金色虎爪钩,挡在路中像是天神挡关。

  乾坤手的钢如意,其实也可以称爪,但与三眼虎的大虎爪相较,轻重悬殊,大小不成比例。

  “齐叔,交给我。”舒云举步上前。

  “小心,他虎爪中出的毒。”乾坤手低声叮咛:“可远及三丈,千万小心。”

  “喂!山大王,认识我宋舒云吗?”舒云笑地在丈二左右止步:“冲我来。”

  “鬼才认识你!”三眼虎嗓门大得很:“只要你姓宋,你的脑袋就值一千两银子,太爷只认银子不认人,哪管你宋舒云是什么东西?”

  “我先问问你,在官府的告示中,你三眼虎的脑袋值多少银子?”

  “五百两。”三眼虎傲然地说。

  “原来你的脑袋比在下一倍,你这贼脑袋只值这么几两银子。说老实话,我真懒得拎你的脑袋去领赏…”

  “狗三八!该死!”三眼虎怒吼,疾冲而上招发五雷轰顶,兜头就是一爪。

  被怒的人,出手通常不顾虑后果,三眼虎就是这种人,很不得一爪就将舒云撕裂,这一爪用了全力,以为吃定了对方,一下就够了。

  爪一落入影已杳,枣木却噗一声劈在背上。

  三眼虎练了内家气功,可是,在火头上无暇运气护身,这一挨了个结结实实。脊骨几乎被打断,怪叫一声,向前冲。

  后面的乾坤手正好捡死鱼,扭身问在一旁,门路杖反扫,噗一声劈在三眼虎的后脑上,这一杖更重更可怕。

  “砰!”三眼虎扑倒在两文外,滑出数尺昏厥了。

  “这种货,也配做山大王?”舒云支着枣木向众人说,仿佛刚才他并未动手按人。

  十个强盗吃了一惊,全用惊讶的目光死盯着他俩。

  “其实,在泰山三十六股盗群中,羊角山山主俩是颇为骁勇出色的一对,而且会用机谋,三眼虎的虎爪中就暗藏有可伤人的毒。”乾坤手说:“问题出在他轻敌,他没料到你比他高明,轻敌的人不会有好结果的。”

  大力鬼王高大壮,像一座铁塔,相貌狰狞,手中所挠的托天叉是浑铁打造的,凭长相和气魄,真可以把胆小的人吓昏。

  “孩儿们,上!”大力鬼王举叉怒吼,声如炸雷:“分了他们的尸,剖他们的心肝替大山主报仇!”

  强盗毕竟是强盗,倚仗人多势众,一涌而上。

  同时,另一人发出震天长啸示警。

  林后面便是中公集,集中有贼兵蜂涌而出。

  林内呐喊声震耳,埋伏在内的噗罗们首先涌来。

  “走!”乾坤手大叫。

  敌众我寡,哪能和水般涌来的大群强盗拚命?

  大力鬼工最先冲到,托天叉势如奔雷兜心便扎。

  舒云一声狂笑,在叉头前飞退丈外。

  “咱们回头见。”舒云大声说,转身飞奔而走。

  大力鬼王率领贼众追出两里外,早已失去两人的踪迹,便退回原处把守,在附近几处可以通行的山脚布下六处可以监视和可以迅速相互支援的据点,也派了暗哨,确实地封锁了南下的去路。

  舒云和乾坤手在一处小山峰顶颠,细察各处的形势,注视着强盗们的举动。

  “他们要确实封锁每一处可通行的地方,显明地要阻止我们南行。”乾坤手苦笑:“飞龙秘队真有些人才,他们放弃直接截杀我们的行动,却花银子雇人对付我们,甚至花重金出动盗群,自己可以保全实力。

  这种手段相当毒辣,咱们孤掌难鸣,确是穷于应付,情势对我们太恶劣,得好好想办法应付才行。“

  “小侄并不担心这些强盗。”舒云眉深锁:“只担心可能的变故。”

  “你不担心?那些强盗漫山遍野…”

  “他们封锁不住的,尤其是晚上,咱们随时都可以偷渡他们的封锁线,乌合之众成不了事,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几千个强盗,也封锁不住这种到处都可通行的山区,人多没有用,人分散了更是处处可以偷渡。”

  “那你担心的是…”

  “三眼虎说封锁五天。”‘“对。”

  “这表示这五天中,飞龙秘队正在集中全力,进行另一件阴谋,主要是防止我们干预他们的行动。”

  “有此可能。”

  “咱们不能让他们阴谋得逞,可是苦于不知道他们的阴谋在何处进行。”

  “泰山梅谷,错不了。”

  “齐叔,有点不合情理,就算他们是神仙,有未卜先知之能,知道我们想破坏他们到梅谷的阴谋,也用不着这么早就雇请强盗来封路。”

  “晤!你说得有道理,真该好好想一想。”乾坤手郑重地说:“梅谷其实不在泰山,在泰山别支的石闾、亭亭之间,隔了几重山岭,一在州北一在州南,相距足有五十里,望山跑死马,走也得好半天。他们在州城附近截击还来得及,在这里封锁就不合情理了。”

  “是啊!他们虽然在天下各地搜劫了许多金银财物,但两千五百两银子毕竟不是小数目,他们总不能雇请许多人沿途向我们袭击,两千五百两银子。挑也得两个人。他们不可能从战区运送大批金银来活动。

  所以,他们不可能沿途请人截击我们,在这里雇强盗袭击,一定另有用意,真得先查清楚再走。“

  “如何查?”

  “大力鬼王。”

  “这…”“那家伙一定在中公集替三眼虎办丧事,晚上去把他出来问问。”

  “好,今晚去把他出来,老办法,我声东你击西,宰了这些强盗,也等于为世除害,走,先找地方歇息,养蓄锐,晚上动手。”

  中公集也叫中宫集,是一处交通中心。北至府城,西面小径通向石固寨,东至羊角山所在地的柳埠镇,南至泰安州。石固寨是济南至泰安官道中的大镇,形势险要,四面皆险,官道通过东南角,只有一条小径可以入赛。有警时封闭小径,设有滚雷木炮,千军莫入。

  向南至泰安州的小径,鸟道羊肠,翻山越岭极不好走,经常可以发现路径崩塌或淹没,连山中的土人也经常会失大万山丛中,陌生人选择这条路,简直是给自己过不去,有如玩命,随时都可能把命玩掉。

  因为山里面除了强盗之外,还有许多逃犯、亡命、避仇的人在内藏匿,对陌生人怀有强烈的戒心和敌意。

  从中公集到石固寨,只有二十余里。石固寨沿官道到府城,不足五十里,乘坐骑只要一个时辰多一点,往来相当方便。

  所谓固,通常书写时固字上面加山字,写成崮,是指四面陡峭上面平坦的山。

  石固寨村就建立在石固山上,西南有一条两里长的下山小径,衔接南北官道,平时车马络绎于途。

  小径与官道衔接处,加建了一座土围子,住了十余户入家,便成为旅客们的歇脚站,打中火(午膳)的好地方。但也有一家客店,便利有困难(比方说患病)的旅客住宿。

  可是,旅客们想进石固寨观光一番,那是不可能的事。一是小径上下十分累人,一是石固寨的人不陌生人进入。

  客店没有店名,两间店面,右间店堂卖膳食供茶水,旅客把这里称作石固老店。

  在舒云与乾坤手离开府城南下的头一天,午间北面来了一群旅客,随行有二辆自用客车,除了拉车的健骡之外,还有六匹坐骑。

  车和马是午初进入土围子打尖的。可是,打尖变成了落店,因为车上载的六名女眷中,有两位小姑娘中了暑,也许是其他的病,不能再冒暑赶路啦!

  石固老店自然十分这十余位衣着华丽,男的英俊女的美丽,出手大方一团和气的达官贵人。

  六位女眷,四名车夫,加上六位二十余岁至四十余岁的英俊男客,石固老店的店伙忙得不可开,因为主事的大爷寇武,一赏就是二十两银子,这种阔客岂能不尽心巴结?所以全店的店伙都派上了用场。

  寇大爷包下了二进所有的八间房,两间上房安顿六位姑娘,店东派了两名手脚干净利落的仆妇,专门照料上房的女佳客。

  土围子里没有郎中,只有一位小庙祝知道用符水治病。

  寇大爷当然拒绝用符水,只用带来的一些行军散避暑丹一类药物调治,可知将会有一段时退留,病不治好怎能上路?

  午膳毕,众人都离开店堂,仅留下四十余岁、国字脸盘颇具威严的寇大爷,要店伙彻来一壶好茶。

  “周店东,请过来坐。”寇大爷含笑友善地问柜内的店东招手:“在下有事请教。”

  “哦!定大爷有事吗?”周店东走近,笑得近乎阿谀“请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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