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骏马狂嘶
卫擎宇听得悚然一惊,他突然发觉这个老领班不但说话有技巧,而且对事情的看法也有其独到之处。
因而,不自觉地回头惊异地问:“刘领班,你来麟凤宮多久了?”
刘和堂赶紧回答道:“老奴以前是先主凤宮仙子的轿夫!”
卫擎心中再度一惊,噢了一声,不自觉地将坐姿转了过来,同时谦声道:“失敬失敬,那么…那么你一定也到过不少地方了?”
他本待想道:“那么你一定也见过我爹了?”
但是,他突然觉得提起当年往事,必然会扯出两老的恋情,也必然有许多不便之处,因而才随便改说了那么一句。
只见刘领班不噤有些向往地微微一笑道:“当年抬着仙子走南闯北,的确跑过不少地方!”
卫擎宇由于有了方才的顾忌,仅会意地哦了一声,没敢再问什么。
但是,老经世故的刘和堂似乎窥透了卫擎宇心事似的,也改变话题谦恭地问:“岛主连夜离宮,可是要去看天坤帮的⻩帮主?”
卫擎宇虎眉一蹙,也技巧地问:“你认为我不该去?”
刘和堂立即凝重地道:“老奴认为岛主应该在其他方面着手!”
卫擎宇对这位老领班已有了新的看法,因而郑重地问:“你说说看?”
刘和堂也认真地道:“其他方面的人为什么要劫走姐小,因为老奴不在內宮,无法揣出对方的动机和原因,但老奴却是可以肯定姐小不是⻩帮主劫去的!”
卫擎宇立即正⾊问:“你可是根据外传⻩帮主和我之间…”
话未说完,刘和堂已正⾊道:“不不,老奴敢于如此武断,还有另外一个最大原因!”
卫擎宇心知有异,因而不自觉地急切问:“那你快说出来听听!”
刘和堂不答反而问道:“岛主可知⻩帮主担任后宮女管家期间,她和晋总管两人曾经引进不少武师护院和仆妇侍女来?”
卫擎宇听得大吃一惊,俊面立变,不由脫口急声道:“竟有这等事?”
说此一顿,突然又关切地问:“这些事三位老奶奶是否知道?”
刘和堂正⾊道:“前宮、后宮多了这么多人手,三位奶奶怎会不知道?”
卫擎宇根据⻩清芬派人送来的那张纸条,再想到那上边的偏激言词,突然信心有些动摇了,因而焦急的道:“这么说,君妹是他们动的手脚了?”
岂知,刘和堂竟断然道:“不,他们那些人和岛主一样地在分头焦急地找!”
卫擎宇心中一惊,噢了一声,不由目注刘和堂,惊异地问:“你一直在注意他们?”
刘和堂肃容道:“回禀岛主,老奴不敢相瞒,⻩帮主前后共引进来男女有二十二个人之多,仅其中一个贴⾝丫头,也是去年用小船伪装村姑接您来的那一个被她带走了。其余二十一个男女仍留在原来位置上!”
卫擎宇的确吃了一惊,不噤有些焦急地问:“⻩帮主留下这么多的人究竟是何意图呢?”
刘和堂凝重地道:“这就要请岛主见了⻩帮主问一问了,他们目前都很规矩,工作也很努力,每个人的⾝手在宮里也称得上是一流的,不过他们从不炫耀,据老奴揣测,这些人很可能都是⻩帮主座前的八十一死士!”
卫擎宇神态迷惑,面现惊疑,不由迟疑地自语道:“宮里有这么多外线人活动总不是件好事,这一次如能见到她,倒真的要探探她的口气…”
刘和堂立即赞同地道:“届时岛主不妨问一问⻩帮主,好在这二十一个男女好手都在老奴几个人的监视中!”
卫擎宇一听,不由惊异地问:“你们几个人?”
刘和堂谦恭地一笑道:“没什么,都是以前跟着先宮主喂马、抬轿照顾行囊的人,如果岛主愿意见他们,等您回来了招呼老奴一声!”
卫擎宇立即谦诚地连声应了两个好,同时关切地问:“这二十一个人中的导领人物,你们可曾摸清楚了?”
刘和堂一听,不噤有些迟疑地道:“以前是⻩帮主带走的那个标致丫头,之后他们各安各位,各尽各人的职责,也就看不出谁是首脑人物了。”
卫擎宇唔了一声,缓缓颔首,再度入进了沉思。
他知道,刘和堂说的那个标致丫头,就是⻩清芬的心腹姐妹胡秋霞,也是⻩清芬最得力的一位精明助手。
现在根据刘和堂的述说,更加肯定了兰梦君不是⻩清芬劫走的,但是她埋下这么多男女暗桩,直到今天还不撤走,这又为什么呢?
莫非是她的心情不好,把这些人给忘了?
卫擎宇摇了头摇,他觉得这不成为一个理由。
继而一想,恍然似有所悟,必是⻩清芬发现了蓝衫上的剑籍,一心想着闭关苦练剑法而忽略了。
但是,曾为这些人首脑的胡秋霞,难道也把留在麟凤宮的这些人给忘了?
难道她也参与了练剑?
一想到练剑,他立即联想到他在卧牛山穿了多年的那套蓝衫。
说也奇怪,那套蓝衫虽然外面有一两处破了,但里面一点儿没烂,当时他只知道脏了洗,洗过了穿,做梦都没想到,那上面还有一套举世无匹的玄奥剑法。
一想到了洗衣,他又联想到曾经为他洗过蓝衫的柳家妹子柳鸣蝉。
回想他那天学成了父亲的惊世绝学百步揪心和隔山碎碑时,慌里慌张地跑下了卧牛山,糊里糊涂地见了贼僧和瞌睡仙,又被他们点了⽳道抬到柳家更衣澡洗,当时三位怪杰就曾谈到这位柳家老妹子,只是当时不知道她的名字叫柳鸣蝉罢了…
由于思维又拉回了三四个月以前的时光,因而不自觉自语道:“柳…鸣…蝉…”
蝉字刚出口,对面已响起刘领班的笑声道:“噢,那是我们家的表姐小…”
卫擎宇骤然一惊,立即跌回现实,急忙抬头一看,这才发现梭舟疾进如箭,对座奋力划桨的刘和堂正谦恭地望着他笑,因而关切地问:“你说什么?表姐小?”
刘领班立即颔首道:“是的,岛主方才说的那位柳鸣蝉姑娘,就是我们家的表姐小!”
卫擎宇一听,依然有些迷惑地问:“你是说那位柳姑娘,就是你们姐小的表姐或表妹?”
刘和堂不由正⾊道:“就是呀!她就是先宮主的娘家侄女吗!先宮主的名字叫柳馥兰嘛!”
卫擎宇一听,顿时恍然大悟,不由连声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刘领班突然又迷惑地问:“怎么?表姐小今天没有告诉您,她就是先宮主的堂侄女呀?”
卫擎宇听得再度暗吃了一惊,不由脫口急声问:“什么?今天?你说柳姑娘今天也来啦?”
刘和堂听得先是一愣,接着正⾊道:“就是岛主方才上船的半个时辰前,柳姑娘才离去的嘛!”
卫擎宇噢了一声,顿时懊悔,不由自语似地道:“竟有这等事,我怎的竟不知道呢?”
刘领班呐呐了半天,想是碍于⾝分地位,终于没有开口,但是他旋即目光一亮道:“岛主,距岸不远了,您该准备下船了!”
卫擎宇会意地噢了一声,回头一看,満天繁星的西天边,果然现出一片灰白⾊的芦苇堤岸。
他仅仅回头看了一眼,依然低头沉思,突然又望着刘和堂,迷惑不解地问:
“她既然来了,为何没有去见我,为何没有人为我们引见?”
刘和堂这才怯怯地道:“老奴以为柳姑娘一定有不満岛主的地方…”
卫擎宇立即正⾊道:“我既没和她见面,又没有和她发生争执,更没有什么事得罪过她呀?”
刘和堂依然怯怯地道:“柳姑娘来的时候,一张小脸蛋儿就紧绷着,心眼儿里好像就不痛快!”
卫擎宇揣测道:“那可能是半路上和人家打架了!”
刘和堂听得眉头一皱,暗自头摇,以下的话似乎不好再说了。
一阵沉默,刘和堂突然道:“岛主,码头上有灯光,好像有人在接您!”
卫擎宇惊异地哦了一声,急忙回头,只见快艇刚刚驶进两边芦花的水道,而堤岸上果然站着两个人影,左边一人手中尚提着一盏红灯。
打量间,已听岸上的一人朗声道:“是岛主吗?”
刘和堂一听,立即道:“果然是来接岛主的。”
说罢,又扯开嗓门儿大声道:“是的,是岛主到了。”
卫擎宇心中迷惑,觉得奇怪,一切都讲好了,为何又派人来接?
只听刘和堂低声道:“岛主,可能是老奶奶另有要事交代您!”
说话之间,快艇已到了码头上,岸上的两个提灯人,也正由堤上奔下来。
卫擎宇急忙站起,却似有所悟地低声道:“刘领班,那二十一个人的事,请你们几位多加注意,暂时不要告诉三位奶奶…”
刘和堂赶紧低声道:“老奴晓得…不过,他们的⾝手都是一流的…”
卫擎宇立即会意地道:“先监视着,等我回来之后再说!”
刘和堂急忙应了是,两个提灯壮汉已站在码头上,恭声道:“参见岛主!”
卫擎宇向着刘和堂挥一个手势,飞⾝纵上码头,同时望着两个壮汉,和声道:“两位辛苦了!”
两个壮汉同时恭声说了声不敢,其中一个继续恭声:“方才老奶奶飞鸽交待,每处麟凤钱庄银号都为岛主备好了马匹…”
卫擎宇立即不⾼兴地道:“我已经说过,有马出门是个累赘…”
话未说完,另一个壮汉已恭⾝声道:“老***意思是说,夜间赶路当然不需要马匹,如果白天赶路有马,那就快多了!”
卫擎宇一听,深觉有理,金妪、富婆、姥宝烟三人交代的事,大都是由经验中得来,的确,不管你有多急的事,在白天里你也不能在官道上展开轻功飞驰。
这时一听,立即欣然颔首道:“请回禀老奶奶,就说我会遵照她老人家的意思去做的。”
说罢转⾝,迳向堤岸上急步走去。
两个提灯壮汉和仍立在梭舟上的刘领班一见,立即抱拳躬⾝,同时恭声道:“恭送岛主!”
卫擎宇略微回⾝挥了挥手,立即展开⾝法,飞⾝纵上堤岸,直向西北方越野驰去。
他这时没有别的想法,只希望先到达北邙山,虽然丐道曾经警告他,对方不可能将兰梦君囚噤在会面的地点,但他总觉得先对方到达总较迟去有利。
施展轻功,连夜飞驰,较之白天徒步,何止快了数倍?
而他最感懊恼的,也就是白天赶路。
如今有了六位怪杰出的好主意,白天乘马,夜间飞驰,加之麟凤宮的银号钱庄遍布各地,所到之处,早已备好了马匹,行程果然快多了。
这样一来,卫擎宇既不用在外宿店,也用不着在酒楼饭店打尖,每到一处自家的银号钱庄,对岛主的恭敬伺候,情形如何,也就可想而知了。
但是,这样一来,卫擎宇不但失去了,发现歹徒行迹的机会,也听不到各方传播的武林消息了。
他好像脫离了江湖,也好像变了另外一个人,这对他急急北上的目的,似乎也有些背道而驰。
一连数天紧赶,较之平时当然快了许多,但苏皖豫南各地,河川如织,渡口逾百,不单渡河⿇烦,等候渡船尤为浪费时间。
卫擎宇虽然內心焦急,但计算一下时曰,限期尚早,加之夜间遇到大河,依然要等到天明才有渡船,因而仍决定白天乘马赶路,夜晚宿于客栈休息。
其次,一过河南华西县,麟凤宮的银号钱庄已不普遍,而他最后换乘的黑马,又是一匹万里挑一的乌骓,放开铁蹄,狂驰如飞,心中十分欢喜,这也是促他改为乘马赶路的原因。
他虽然改变了赶路方式,但仍时时想着不管闲事不惹是非的原则,怕的是节外生枝,无法依限赶达邙山。
这天午后,卫擎宇飞马绕过了新郑县城,官道上的行旅客商,来来往往,一如往常,也有人飞马经过他的⾝旁。
但是,卫擎宇渐渐发觉,今天飞马驰过他⾝旁的武林人物增多了,而且,有的人竞觑目向他偷瞧,目光轻蔑,神情冷傲。
而最令卫擎宇感到惊愕的是,其中的二三人,似乎在前一两天的途中碰见过。
有了这一发现,卫警宇顿时提⾼了警觉,算算里程,如果今晚星夜赶路,明天拂晓时分就可以赶到邙山了。
心念及此,不由冷冷笑了,知道他已入进了对方歹徒的势力范围,而他的一举一动,也俱都受到对方歹徒的监视。
但是,当他以威棱的神⾊,炯炯的目光注意迎面飞驰而过的马上人物时,而这些人便再没见他们拨马驰回来。
一阵疾驰,前面已现出一座千户人家的大镇甸,因而也渐渐将马速慢下来。
卫擎宇凝目一看,发现镇上街道宽大,两街均有商店,街上行人不少,看来极为繁华。
由于街上停有车马,加之隐隐传来激流水响和吆喝声。卫擎宇断定镇的那面必然又是渡口。看看到达镇口,⾝后突然传来一阵急如密雨般的快马疾奔声。
紧接着,随着骤至的铁蹄疾奔声,就在⾝后不远,突然响起一声悠长震耳的怒马长嘶。
一阵劲风,一团灰影,挟着滚滚尘烟,就在他的马侧一尺处如飞驰过。
卫擎宇心中一惊,急忙拨马靠边,本能转首一看,只见一匹昂首竖鬃,依然狂奔的青鬃梨花大马上,赫然坐着一位一⾝银缎劲衣,背揷宝剑的美丽少女。
只见,银缎劲衣少女,年约十八九岁,⾼挽的乌黑秀发上,束着一个绿丝蝴蝶结,生得椭圆脸,柳叶眉,晶莹大眼,红润小嘴,肤皮细白娇嫰。
她的那⾝银缎劲衣尤为别致,由肩头到袖口,缀満了寸把长的金丝穗,那柄银鞘的剑柄和剑穗也是一⾊的金丝绿⾊,看来有些奇特,也觉得别具风韵。
但是,也就是在他转首的同时,那位银装少女也似有意似无意地略偏螓首,微蹙柳眉,神情冰冷地斜了他一眼。
紧接着,玉腕一扬,叭的一声脆响,细而长的小马鞭,再度菗在马股上。
青马又是仰头一声怒嘶,飞纵般冲进镇內。
卫擎宇看得虎眉一蹙,觉得这位姑娘一定有了十万火急的大事情,否则,已经进了街口,何必再挥鞭催打马匹?
岂知:心念方动,舿下突然起了变化,坐下的乌骓马,一俟银装少女的青马驰过,也突然昂首嘶了一声,迳向银装少女追去。
卫擎宇心中一惊,刚待收缰,乌虽马已经追上了银装少女,乌虽马猛地一伸长颈,迳向青马的尾部吻去。
前面的青马本来正在发怒之际,这时突然有同类吻她的尾股,顿时大怒,一声怒嘶,急飞后蹄,猛地就是一蹶子。
事出突然,青马上的银装少女躯娇猛地向前一倾,脫口一声娇呼,所幸功夫了得,及时腿双将马夹住。
卫擎宇大吃一惊,心中顿时慌了,连声吆喝,急忙收缰,一张俊面顿时涨得通红。
青马上的银装少女,只气得娇靥铁青,杏眼圆睁,狠狠瞪着卫擎宇,一排晶莹贝齿紧咬着下嘴唇,似乎要斥喝什么,似乎又懒得开口。
卫擎宇神情尴尬,又慌又急,这时一见姑娘怒目瞪来,想到是自己的座马闯的祸,险些把人家掀下马去,赶紧苦笑拱手,缰绳一松,乌骓马再度一声低嘶,伸长了脖子再向前面蹦跳前进的青马尾部吻去。
卫擎宇被闪得⾝形一晃,神⾊一惊,赶紧再去收紧丝缰。
青马上的银装少女,躯娇一晃,也有些神情紧张,赶紧回头去拉紧缰绳。
说也奇怪,卫擎宇的乌骓马,就像疯了一样,不停地怒嘶,硬伸长了脖子去吻青马的尾部。
青马正在怒火⾼炽,哪有这份心情,不停地怒嘶暴跳,后腿连踢。
卫擎宇尚可平稳地坐在马上,但青马上的银装少女,却不停地被掀动躯娇,连声发出娇斥。
两匹神骏大马,一对英俊男女,娇斥怒喝,马嘶蹄奔,丝缰蹦跳着到了街心,惹得两街人众,商旅行人车夫等,纷纷围观喝好看热闹。
蓦然有人大喝道:“姑娘还不放马快跑?”
一句话提醒了美丽的银装少女,一声娇叱,放马向街的尽头如飞驰去。
接著有人大声笑着道:“姑娘如果不喜欢这个调调儿,马庇股上最好多抹一点辣椒!”
话声甫落,立即惹起两街人众的哈哈大笑。
卫擎宇紧蹬双镫,猛拉缰绳,作着拨马回头之势,但他仍十分抱歉地看着飞马驰去的美丽银装少女。
只见银装美丽少女,一面纵马驰向镇外,一面涨红着一张如花娇靥,圆睁着杏目,恨恨地向着卫擎宇瞪来。
卫擎宇看了这情形,心中愈感不安,蓦闻两街欢笑的人众中,有人笑声道:“奉劝少侠,⼲脆让它们俩配一下,生下来的准是一匹千里马…”
话未说完,又是一片哈哈大笑。
卫擎宇听了又恼又气,但他也明白了那位银装少女的青马,正在发情期。
他本待等一会儿再前进,怕的是再碰上了那位骑青马的银装少女。
但是,两街人众的讪笑,使他无法再呆下去,只得放缓丝缰,策马缓行。
一经放缓丝缰,乌骓越走越疾。
卫擎宇心中一惊,再度将丝缰勒紧了一些。
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算把乌骓的情绪稳下来,同时也出了镇口。
只见一道大河,水流滚滚,宽度足足有一里地。
再看坡下渡口码头上,两边麇集了百艘大货船,货物堆満在岸边,人群拥挤,马嘶人喊,数百脚夫正在那里吆喝装船,情形十分混乱。
卫擎宇不敢催马下河边,先仔细谨慎地游目察看,他这时最担心的还是那位美丽的银装少女有没有上船。
码头上的人马虽多,但他只需察看一眼,便知那位银装少女不在码头上。
而这时有一艘大渡船离岸,如果银装少女没有赶上那艘船,便是在镇口的客栈里落了店。
因为这时红曰已经偏西,最多个把时辰天就黑了。
由于银装少女不在码头上,卫擎宇的一颗心顿时轻松下来,立即策马向坡下的码头上走去。
卫擎宇早已计划好了行程,他决定先过了河再宿店。
明天绝早赶路,甚或半夜里起程,都方便。
前进中,他发现拥挤的车马人群中,有三个土衣健壮青年,正不时向拉马的客人点头哈腰,似乎是在讨钱,因为他看到一个拉马老者摇了头摇。
看看将到人群前,蓦见一个上衣健壮青年向着他目光一亮,立即満面含笑地向他奔来。
卫擎宇看得虎眉一蹙,正不知对方何意,蓦见健壮青年已含笑朗声道:“公子爷,渡船刚开,你老要是赶时间,可搭小的篷马船,摆渡一次仅要三分银子!”
说话之间,青年已奔至马前,并伸手拉住乌骓马的前笼头。
卫擎宇举目一看,河宽一里多地,渡船才刚离岸,因而毫不迟疑地问:“你的篷马船在哪儿?”
健壮青年立即奋兴地转⾝一指西河边,恭声道:“公子爷,你看,平安大货船的旁边,那艘新席篷围新油布的就是小的的船!”
卫擎宇循着指向一看,果见一排大货船中有一艘的船头上漆着平安两个字,但是,有好几艘篷马船停在平安号的旁边,不过其中确有一艘是新船。
打量间,又听健壮青年急切地道:“小的船宽大,人马分开,坐位上都是新棉垫…”
卫擎宇未待青年说完,已颔首道:“好吧,就坐你的船。”
说罢离鞍,立即纵下地来。
健壮青年一见,立即奋兴地道:“公子爷,小的拉马前进,您老可以坐在马背上面。”
卫擎宇当然不会自己⾼⾼地坐在马背上,让别人在地上拉马前进,但他仅挥了挥手并没有说什么。
健壮青年会意,立即愉快地拉马向西边走去。
卫擎宇坐这种篷马船已是第三次了,这种船是专供那些暴躁劣马,和怕水不敢上渡船的马所准备的,但久而久之,就形成了是急于赶路,乘马客人的专用渡船,这种船也大都在宽大河面上做生意。
卫擎宇一面跟在马后前进,一面看一眼码头上的人群。
只见人群中,有车轿骡马,有贩夫走卒,当然也有不少⾝穿劲衣,佩带刀剑的武林人物。
有的人⾼声谈笑,有的人默默等船,也有穿梭在人群中的吆喝小贩。
打量间,蓦闻健壮青年谦恭地道:“公子爷,到了!马先上船!”
卫擎宇闻声回头,发现果然到了那艘崭新的篷马船前。
只见篷船四周围着桐油布,船头的防雨垂帘业已掀开,一块特制的宽大搭板由船头直伸到河滩上来。
健壮青年一声吆喝,极熟练地拉着乌骓上了船头。
卫擎宇也不怠慢,接着也举步上船。
他登上船头,发现舱內并不宽大,两边各有一条长凳,最多能坐六个人,这时左边长凳上已坐了一对中年男女,女的着劲衣,男的穿长衫,根据他们⾝上都有兵器,显然都是武林人物。
健壮青年见卫擎宇站在船头不下来,一面拉马走进垂有大布帘的骡马舱,一面笑着道:
“公子爷,就差您一位啦,船马上开…”
话未说完,业已拉马走进了后舱內。
卫擎宇谦和地笑一笑,举步走进了舱帘內。
一进舱帘,神情一呆,卫擎宇的左脚立时又缩了回来。
竟然这么巧,那位美丽的银装少女,正坐在右边长凳的一角,一脸寒霜地瞪着他。
也就在卫擎宇神情一呆的同时,后舱內突然“咚咚”连声,铁蹄乱蹦,四五匹马纷纷发出惊急怒嘶。
接着是一个苍劲的声音,惶急大喝道:“二虎儿,快拉出去,再踢几下当心船漏了底…”
卫擎宇心中一惊,急忙抬头,发现那位健壮青年,神情慌张,额角渗汗,急急忙忙地又将黑马给拉了出来。
健壮青年一见卫擎宇还愣在舱口没下来,立即忙不迭地愁眉苦脸道:“爷,您的马脾气太大啦!”
正感懊恼,埋怨,凑巧卫擎宇一听,也忙不迭道:“好好,请你拉出来吧!”
说罢后退,转⾝向船下走去。
但是,当他转⾝之际,却看到那位美丽银装少女,竟得意地望着他噗哧一声,掩口笑了。
卫擎宇走下船来,越想越气,竟然这么巧,河边停着马船四五艘,偏偏她就在这条船里头。
健壮青年将乌骓拉下来,双手交给卫擎宇,连连打躬作揖,一迭声地致歉说对不起。
卫擎宇无奈,谁叫人家姑娘先上船呢,接过马来摇头摇,迳向不远处的另一艘马船前走去。
等候渡船的人愈来愈多了,到处三五成群一伙儿围在一块儿⾼谈阔论。
就在这时,蓦闻不远处有人笑着道:“照你小子这么说,那位卫岛主不是艳福齐天了吗?
娶了凤宮仙子的绝美女儿,还在外面金屋蔵娇…”
卫擎宇听得心中一惊,急忙循声转头,只见数丈外的一伙人,正在那里精神抖擞,谈得起劲儿。这伙人个个⾝着劲衣,俱都携有兵器,有的四十多岁,有的二十八九,有的戴着毡帽,有的则青巾包头,根据他们的衣着扮相,均非知名的⾼手人物。
只见方才发话的那个人,就是靠右边头上包着青巾,背上揷着单刀,一脸大⿇子的中年人。
另一个黑面膛腰缠亮银索子鞭的健壮大汉,却望着一个猴儿脸的年轻小伙子,笑着道:
“猴三儿,你小子说了半天,那位卫岛主要蔵的娇,到底是谁呀?”
猴儿脸的小伙子见问,立即机警地看了四周一眼,有些胆怯地庒低声音道:“还会有谁?
当然是天坤帮的美人帮主嘛!”
其他几个人一听,立即不信地低斥道:“去你娘的,人家是一帮之主,怎会给卫岛主做小老婆?”
猴儿脸的小伙子一听,面⾊立变,不由焦急地央求道:“俺的亲娘祖奶奶,小声点儿,这要是给天坤帮的⾼手听见了,这是要脑袋的呀!”
另一个瘦削汉子却満不在乎地道:“这也没有什么好怕的,谁不知道⻩帮主早已给卫岛主穿了?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又不是光咱们几个在这儿胡扯?现在卫岛主已和凤宮仙子的女儿成了亲,她⻩清芬不当小老婆又当什么?”
如此一说,其余几人立即颔首附和着道:“这话倒是真的…”
猴儿的小伙子突然正⾊低声道:“你们恐怕还不知道,⻩清芬她现在不当小老婆也不行了!”
其余几人听得神⾊一惊,不由同时“噢”了一声,齐声机警地问:“猴三儿,怎么?你又听到了新消息?”
被称为猴三儿的小伙见问,立即神气地一晃脑袋,十分得意道:“告诉你们,⻩帮主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啦…”
卫擎宇一听,顿时大怒,心头突泛杀机,急忙暗运神功,挥掌就待向那个猴儿脸的小伙子遥空劈去。
但是,就在他运功提掌的同时,却见那个年龄较长的中年人,正⾊颔首道:“这事倒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卫擎宇心头猛地一震,提起的右掌也顿时忘了劈出。但他的心里却忍不住惊呼道:“什么?芬姊姊竟然有了孩子?”
心念问,那几个人也齐声惊异地问:“真的有这么回事儿?你们两人是听谁说的?”
只见那个年龄较长的中年人,不答反而正⾊诘问道:“你们最近可曾听说⻩帮主出巡,她的七十二分舵的事?”
那几人听得一愣,彼此对看一眼,同时颔首正⾊道:“不错,是好久没听他们天坤帮的人谈起他们帮主出巡的事儿了!”
猴儿脸的小伙子尚不知方才差一点儿丢了小命,仍在那儿得意地一晃脑袋,同时两手比了一个大肚子,道:“挺着个大肚子怎好出门?万一别人问起来,孩子他爹呢?”
卫擎宇听得心中一惊,神情同时一愣,因为,他被那个爹字给震呆了!
他自小就从没有喊过这个字,因而他对这个爹字感到既新鲜又陌生,他当然也知道,将来那孩子出了世,他就是那孩子的爹!
是以,他愣愣地望着夕阳斜照的河滩,右手摸抚着自己的面颊,他心里似乎有着抑制不住的奋兴和激动,因而,他不自觉地,喃喃念着那个字:“爹?…爹?…”
就在他痴呆自语之际,⾝后不远上突然响起一个奋兴的声音,恭声问:“爷,您要过河吗?”
卫擎宇心中一惊,急定心神,刚待回头,⾝边已奔过来一个浓眉大眼,肤皮黝黑的青年。
只见那青年再度向他一哈腰,奋兴地恭声问:“爷,您要过河吗?小的船就还差您老一位了!”
卫擎宇一听就还差您老一位了,不由急忙转首去看方才银装少女先搭的那条篷马船,因为他怕眼前的这位青年就是那条船上的人。
转首一看,就这一会儿的工夫,那艘崭新的篷马船早已离岸了。
打量间,⾝边的青年已愉快地恭声道:“爷,小的船在这一边!”
卫擎宇回过头来一看,发现⾝边的青年正举手指着⾝后不远的一艘大篷船。
于是颔首应了一声,顺手把手中的缰绳交给了他。
黝黑青年⾼兴地将马接过去,立即拉向船前。
卫擎宇没有及时跟去,转首再看那几个谈话的武林人物,这时也正嘻嘻哈哈地向渡口码头上走去。
没听到最后他们又说些什么,卫擎宇心中多少有些失望,但继而一想,这些人的话哪里能信以为真?
心念及此,转⾝向那艘大蓬船前走去。
到达船前,青年已将马拉进了后舱內。
卫擎宇不再迟疑,沿着宽大搭板,急步登上船头,定眼向舱內一看,两边的长凳上,果然已坐好了四个人。
这四个人中,一个健壮老者,两个青年书生,另一个是容貌端正,但却一望而知深具內功的中年妇人。
卫擎宇微一颔首,不管对方理不理,迈步入进舱內。
由于健壮老者和两个青年书生已共坐了一条长凳,卫擎宇只好和中年妇人坐在一起,但他却离开了一些距离。
他仅本能地看了一眼每个人的衣着,对他们的面貌,看得并不仔细,尤其是那位中年妇人。
他一坐下来便目光迟滞地望着舱口外的河堤,心里仍想着方才那几个武林人物谈论的话题,他当然也知道,同船的其他四人,必然也正在向他打量。
一阵吆喝,搭在船头上的踏板已被撤了下去,接着篷船也开始了向前移动,而他的目光,也由河堤-向了天空。
这时,第一个浮现在脑海里的不是被劫走的兰梦君,而是曾经和他数度缠绵的⻩清芬。
在他的幻想中看到的⻩清芬,就像他平常看到的孕妇一样,穿着宽大的罗衫,走路蹒跚,部腹又⾼又突出,在这样的情形下,当然不能出巡她的七十二分舵。
他幻想着孩子的诞生和是男或是女?
是男,是否白胖可爱?
是女,长大了是否像她娘一样明媚艳丽,学得一⾝⾼不可测的武艺?
想到⾼兴处,他不自觉地哑然笑了!当然,这时他是在他自己的领域里,不会觉得船在航行,更不会想到其他人正对他注意。
但是,当他想到⻩清芬正在闭关苦练剑法时,他的神情又痴呆了!
因为,一个怀了孕的女子,怎还能飞腾跳跃,疾进旋退地去练剑?
有了这一想法,他顿时想到了那几个武林人物的话很可能是捏造的,虽然男女缠绵会生出他们的第二代,但他不相信会真的那么凑巧!
再者,果真⻩清芬怀了孕,她必会派人和他联络,她难道愿意这个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有爹?
继而想到他当时离开她时的绝决无情,他的心情再度开始动摇了,他不自觉地喃喃自语道:“她会的,她会的!”
现在,他已经断定⻩清芬的练剑,只是一种因孕怀而不能外出的掩饰之词,她只有以练剑为借口才能获得齐南狂叟,糊涂翁等人的深信不疑。
有了这一发现,再根据⻩清芬派人送去的,那张无称呼也不具名的纸条加以判断,⻩清芬怀了孕是绝对不会让他卫擎宇知道的。
心念及此,內心既焦急又懊恼,他深悔没有听从金妪的话,在前来邙山之前,先绕道去一趟天坤帮的岘山总坛。
一想到邙山,立时使他想起了被人劫走的兰梦君。
一想到兰梦君,他的心头便立时充満了懊悔、愤怒和杀机,这一次他曾发下重誓,不管歹人是男是女,他都要把对方的心揪出来,看看他那颗心是否是血⾁生成的。
尤其,当他想到对方不可能把兰梦君掳到邙山来,而让他前来邙山只是交出玉心的赎人地点,他更是恨得双拳紧握,发出了轻微响声。
当然,在这种心情下,他自是不会再注意到同船的其他四人看得蹙眉不解,变颜变⾊了。
只听一阵吆喝声,接着船⾝一阵震动。
卫擎宇悚然一惊,急定心神,这才发现暮⾊已浓,同船的健壮老人,两个青年书生,以及那个容貌端庄的中年妇人,俱已由长凳上站起来,显然正在准备下船。
他急忙起⾝,翘首向舱外一看,果见蒙蒙的暮⾊中,十数丈外即是一道河岸,河岸上的葱笼树木中尚有房屋瓦面,间有灯光透出来。
打量间,已听拉马上船的青年恭声道:“爷,请先上岸,马随后下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