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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解剑·武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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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过山崖,石阶路尽,面一座⾼有丈许的大石竖在路旁,两个年轻道士正在低声说话。

  他们一眼瞥见顾明远飞掠而上,⾝形一动,两个人已挡在路上,单掌一立,打了个稽首道:“无量寿佛,施主请止步。”

  顾明远脚下一顿,沉声道:

  “在下顾明远,有事须至上清宮面见掌门玄天道长…”

  那左首的年轻道人打量了顾明远一眼,目中露出惊骇之容,道:

  “施主是⾎手天魔?”

  顾明远颔首朗声道:

  “在下远从天山而来,专程来赴玄天掌门人之约,尚请道长…”

  那两个年轻道士脸⾊倏变,相互观了一眼,说道:“敝掌门人已于昨夜子时仙去,玄清师叔已下令谕,三⽇之內不许任何人上山,尚请前辈原谅。”

  ⾎手天魔顾明远脸上肌⾁一阵菗搐,长叹道:

  “天意如此,夫复何言?”

  他垂首望了望坐在竹篓里的孩子,沉声道:

  “老夫远从天山而来,万里奔波,就为一见玄天道长,如今虽然贵掌门人驾鹤仙去,老夫却不愿就此回去,能否禀告贵师叔,请容在下,亲见贵掌门人遗容一面?”

  他这番话说得和气之至,那两个道人听了相互对望一眼,不噤发出诧异之⾊。

  因为江湖传言,⾎手天魔心狠手辣,杀人无数,一⾝魔教绝门功力,举世无俦,据说他横行天下二十年,除了十五年前在华山与一代剑圣梅花上人挑战时败了一招,留下脸上疤痕之外,从未遇到敌手。

  虽然他到处树敌,可是—方面由于他功力太強,一般武林⾼手自知不是对手,不敢找他报仇,另一方面则是由于他行踪飘忽,居无定所,不易找寻。

  所以他一直逍遥江湖,无人敢挡其锋锐,不过近几年来⾎手天魔很少现⾝江湖,也无人知道他隐居何处,是以江湖人士对他渐渐的有些淡忘了。

  不料此刻他竟会出现于武当解剑岩之前,而且指明是与武当掌门玄天道长先前互相约好的。

  这怎么不令他们感到惊奇?

  那左首的道士名唤松风,他看了师弟松月一眼,道:

  “前辈能否在此稍待片刻?等贫道放出信号请示敝师叔。”

  顾明远略一犹疑,道:“好吧!”

  他说着话缓缓向那块刻有解剑岩三个擘巢大字的岩石走去。

  松月转⾝从石碑后提出一个竹笼,把里面的鸽子拿了出来给松风,当下两人匆匆的将—张写好的小纸条缚在鸽腿上,然后将鸽子抛在空中。

  望着展翅飞去的鸽子,顾明远忖道:

  “武当山不愧被称为武林中两大正宗门户之一,与少林齐名,声震武林,看这两个小道行事谨慎,动作灵活,便可知道武当门规之严…”

  他走到解剑岩的石座旁,将手中的竹篓放下,对坐在篓里的儿子道:

  “剑南,你可要看看天下有名的武当解剑岩?”

  顾剑南自里面探首而出,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望着那⾼有丈许的大石碑,问道:

  “爹,为什么叫做解剑岩?”

  顾明远微笑道:“武当山始祖张三丰,乃一代宗师,他一⾝功力举世无俦,在武当山手创武当派,发扬武学,修真崇道,成为玄门正宗的主脉,后世武人为了表示对张三丰祖师的崇敬,就在武当山立一解剑岩,相约不许佩剑上山。”

  顾剑南轻轻的哦了一声,目光闪过那两个年轻道士⾝上,问道:

  “爹,既然这样,那么为什么这两个道士背上还背着宝剑呢?”

  顾明远笑道:“傻孩子,这是他们自己派里的人,怎么不可以带剑呢?”

  说话之间,他已看到解剑岩后的石案上,摆着五六柄长剑,其中一柄长剑怪异之极,较普通的剑尤要长了许多。

  一般长剑的长度是三尺六寸,短剑二尺八寸,唯独那枝剑⾜⾜有四尺七八寸长,加以剑鞘又狭,鞘上満是松纹,看去醒目之极。

  “咦!”他暗忖道:“这不是崆峒掌门乌道人所佩的传派之宝‘驳龙剑’吗?乌道人和玄天老道长有如死敌,从来都互不来往,怎么他今天亲上武当山?”

  他心中略一思忖,道:“崆峒掌门乌道长什么时候上山的?”

  他这话问得突然,那松月道士不加思索,应声道:

  “乌掌门人是昨晚到的,他是和峨嵋掌门罗叶大师一道…”

  他的话声未了,松风沉喝道:“师弟,你…”顾明远见那松月被松风这一喝止,脸⾊立即大变,到口的话立即咽了回去,不由得心中起了一阵疑窦,因为据他所知罗叶大师已有十年没与玄天道长往过,他暗忖道:“莫非是乌道人和罗叶大师联合起来寻衅武当,但是武当山不可能会如此宁静…”

  他在半年前与玄天道长相遇于祁连山,也许是缘份的关系,玄天道长一见顾剑南便非常钟爱,当时曾答应采集灵药炼一壶九转还魂续命金丹替顾剑南疗治半⾝不遂、经脉不通之病。

  由于顾剑南出生于漠北冰雪之地,酷寒深⼊经脉,所以必须要有天山雪莲与海南朱果作为药引,方能炼成稀世灵丹。

  玄大道长曾言及顾剑南只要服下丹药,再由两个玄门正宗⾼手以內力为他打通塞闭的经脉,这十四年的重病,便可立即痊愈,而且对今后习武将有事半功倍之效。

  不然,那股寒毒侵⼊心肺,顾剑南将活不过十六岁!

  顾明远由于本⾝出⾝于魔教,所习內功系采取旁门进之法,不能够亲自动手,有缘遇到玄天道长,且蒙他答应为儿子医治绝症,不由欣喜若狂。

  他费了不少功力,在海南剑派的围攻下,取得该派仅余的一颗朱果,后来又独闯天山,以成名武林的绝艺“焚心刃”力败天山神剑狄君左,赢得一颗千年雪莲。

  因为五个月之期将到,所以他⽇夜快马赶来武当,谁知却在他刚刚赶到武当山,那善心的玄天道长却已仙逝了。

  他本来并不是怀疑武当掌门玄天道长的逝世有什么不对,只是叹息自己的希望遭到破灭,想要看看玄天道长的遗容。

  另一方面他也是想到那有关顾剑南生死存危的九转还魂续命金丹,试探一下,是否能够得到…

  可是眼前他却发觉玄天道长生平所最厌恶的两个人,正好在他去世时上山。

  若是玄天道长之丧传遍天下,在举行丧礼时,乌道长和罗叶大师登山拜祭还有话可说,可是他们却偏偏是在玄天道长仙逝前夕登山。

  有什么原因使得崆峒掌门和峨嵋掌门连夜赶来武当?

  如果说玄天道长病危之时找他们相见,倒可以说得过去,但是玄天道长生平最相洽的好友昆仑掌门⽟真子却怎么没被相召?

  而这两个他所痛恨的掌门人为什么理由会被召唤上山?

  看来这个推论又说不过去,也绝对无法成立了!

  顾明远脑海中飞快地转过无数的念头,也无法找出乌道人和罗叶大师连夜奔上武当的原因。

  他目光冷静的凝注在那两个道士⾝上,只见松风赶忙走到解剑岩后,将那几柄长剑用布包好,放在石案底下的匣子里。

  他冷冷地道:“松风道长,难道你还怕老夫抢了这几柄剑不成?”

  松风脸⾊一红,急道:

  “不,前辈请别误会,本门对武林人士在解剑岩解下之剑,必须妥善保管,以备下山之时还,昨夜因掌门人骤而仙去,所以一时不及收好…”顾明远目光一烁,道:

  “你说贵掌门人骤然仙去?莫非他本来是没病没痛,是突然去世的?”

  松风不悦地道:“人之生死,全由天定,谁还能预先知道死期?掌门人虽然得道多年,却也无法预知仙去之期呀!”

  顾明远嗯了一声道:“你说的一点都不错,人都不能够预知未来,又怎能知道自己的死期?不过老夫在奇怪,以玄天道长修为之⾼,道行之深,怎么只活了七十多岁,只记得五月之前在祁连山见到他老人家时,看他⾝体健朗,精神抖擞,想不到…”

  他叹了口长气,道:“真是天道无常,可叹!可叹!”

  那两个道士默默不语,望着顾明远,不知他为什么说出这番话来。

  顾明远叹完了气,又问道:“不知玄天道长是昨夜何时仙去的?”

  松月道:“掌门人大约在子时时分仙去。”

  顾明远紧跟着追问道:

  “为什么说是大约?难道没人知道他真正仙去之时?”

  松月一楞,道:“掌门人独自一人在丹室…”

  “师弟!”松风喝道:“你记得师叔说些什么话来?”

  顾明远冷眼旁观,看到这情形,暗忖道:

  “那松月到底年纪还小,没有什么心机,这松风可比他狡猾多了,不过就因为这样,也露出不少破绽,看来玄天道长之逝,确实并非如此简单。”

  他疑心既起,决心要问个⽔落石出,接着松风的话,问道:

  “令师叔说些什么话?难道贵掌门人去世之事尚要隐瞒天下人吗?”

  松风冷声道:“这是敝派之事,前辈何需知道?”

  顾明远冷笑道:“莫非你有什么內情不敢告诉我?”

  松风沉声道:“无论前辈怎样说,贫道也不会告诉你。”

  顾明远心中暗暗冷笑道:

  “这小杂⽑倒也厉害,可是等一下待我查出內情,我必然公诸天下…”

  正在忖思之间,远远已看到三条人影飞跃而来,他目光犀利,一眼便看清那当头的一个中年全真,正是随玄天道人赴祁连山采药的玄法道人。

  记得当时跟玄法相遇之时,便曾与他起过冲突。

  那时与玄法道人一言不合,自己一怒之下,在对方施展披风剑法时将他长剑折断,后来幸好玄天道长赶到,否则玄法必然难逃活命。

  他知道玄法一来,自己上山恐怕无望了,可是为了澄清心中的疑窦,他非要进上清宮见玄天道长遗容一面不可。

  他暗忖道:“若是与他翻脸,那只有硬闯武当了!”

  心中意念一定,他提起那⾼有三尺的大竹篓,托在左掌上,低声对坐在篓里的顾剑南道:

  “孩子,别害怕,说不定咱们要硬闯上清宮了!”

  顾剑南道:“爹!你什么时候看见孩儿怕过!”

  顾明远微微地笑道:“对!武当派绝不会比海南剑派厉害,咱们爷儿俩所到之处,还有谁能阻挡得了?”

  就在这几句话的工夫,那三个道人已经奔到解剑岩。

  松风和松月两人上前去,恭⾝道:“启禀师叔,就是这位施主要进上清宮。”

  玄法嗯了一声,向顾明远走来,单掌打了个稽首,道:

  “无量寿佛,原来是顾施主,请问有何贵⼲驾临敝山?”

  本来武当山为玄门正宗的武当派所在地,武当派又是武林中九大门派之一,而顾明远出⾝西方魔教,是武林中有名的琊道⾼手,平时是从不相闻问的。

  所谓道不同不相与谋,玄门与魔教毫无瓜葛,玄法道人这样一问,表面上是很有道理的,可是他与顾明远在五月之前曾相遇于祁连山,自然知道玄天老道长与顾明远之约,这样一问就显得有点不该了。

  顾明远暗暗冷哼一声,道:“道长莫非忘记五月之前我们曾在祁连山见面?难道你不知道贵掌门人与老夫相约之事?”

  玄法淡淡地笑道:“当时贫道与顾施主偶有误会,承你照应,⾝负重伤,并不知道敝故掌门人与你相约之事。”

  顾明远沉声道:“你真要推托不知那次相约之事?”

  玄法道人大笑一声道:“贫道已经明告,并不清楚阁下与敝故掌门人相约之事,顾施主何必硬说推托二字?”

  顾明远一时语塞,无辞以对,玄法话声稍稍一顿,又道:

  “就算顾施主曾与敝故掌门师兄有约,但那也是你与他之间的私事,如今掌门师兄已经仙去,所约亦当作废,施主又为何非要进上清宮?”

  顾明远冷哼一声,忖道:“好犀利的言词!”

  他目光如炬,凝注在玄法道人的面上,道:“老夫忝为贵掌门人玄天道长之友,如今骤闻他仙逝,总该让我见见他的遗容吧!”

  玄法冷声道:“敝师兄生前是否有你这种朋友不得而知,但是现在敝派正在推举新掌门人,又要商讨故掌门人葬礼,绝不能容许任何人上山!”

  “不容许任何人上山?”顾明远沉声道:“你是说任何人都不能?”

  他特别強调任何人这三个字,玄法道人听了微微皱了下眉头,道:

  “当然是任何人都不能上山!”

  顾明远冷笑一声道:“那么乌道人和罗叶大师不算是人?”

  玄法面⾊一变,随即神⾊如常道:“顾施主曾亲见两位掌门人上山?”

  顾明远道:“老夫何需亲见?难道此事不真?”

  玄法眼中出凌厉的目光,扫过松风和松月的脸上。

  松风打了个寒噤,垂首道:“是松月师弟,他…”

  松月垂首道:“我,我…”

  玄法道人怒喝道:“都是些蠢材,还不与我滚开点!”

  顾明远朗笑—声,道:

  “对,若是天下人都像道长如此聪明,那么什么事都可轻而易举的解决了!”

  玄法道人脸⾊铁青,道:

  “顾施主不必出言讽刺,无论如何,今⽇敝派不会允许阁下上山!”

  顾明远脸⾊一沉,道:“如果我一定要呢!”

  玄法道人道:“那么顾施主就是与敝派为敌了!”

  顾明远冷漠地道:“老夫倒要看看与武当为敌是何滋味!”

  玄法道人道:“只怕到那时施主进得了上清宮,却下不了武当山!”

  顾明远目光中闪出—股凌厉的光芒,沉喝道:“谁若不许老夫上山,谁就是与老夫为敌,玄法,你可知道与老夫为敌,有何结果?”

  玄法默然不语,在他⾝后的两个道士,也都缓缓站了开去,成犄角而立。

  顾明远喝道:“武当若与老夫为敌,武当门人的鲜⾎将由上清宮流下解剑岩,玄法,别说老夫言之不豫!”

  说罢,他的目光凝注在那碧绿的山巅,缓缓起步而行。

  他的脚步才一跨出,眼前剑光一闪,两柄长剑斜斜攻来,叉挡在面前,剑尖微颤,所指部位全是前要⽳。

  顾明远双眼一瞪,眉宇之间立即凝聚起一层浓浓的杀气,沉声喝道:“滚开!”

  单掌倏伸,一道红影挟着尖锐的啸声疾掠而出,随着掌刀所及,两柄长剑已被这怪异的掌力震为两断。

  玄法看得清楚,这突然出剑的正是松风和松月两人。

  他明⽩⾎手天魔的武功,一见松风和松月冒然出剑,心中暗道:

  “不好!”连忙叫道:“你们快退下!”

  可是话声未了,他们两人的长剑已经折为两截。

  松风和松月两人惊叫一声,正要闪躲开去,眼前⾎影陡涨,无数的烁红掌印疾攻而来。

  他们面如土⾊,竭尽浑⾝力道,劈出一掌。

  顾明远狂笑道:“米粒之珠,竟敢与⽇月争辉!”

  手腕倏沉,两声惨叫里,眼前人影倒翻开去,跌出八尺之外,仰倒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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