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燕子穿云流星雨
黑龙谷的地点已知,叶秋白心如火焚,在桌上掷了一锭纹银,就要离去。
突然,窗外一声冷笑,有人骂了句:“好不要脸的家伙!”
叶秋白大吃一惊,猛地跃出窗外,却见不远之处,站着一个文士打扮的青年,面上満是不屑之⾊。
叶秋白来到跟前,—拱手道:“老兄出口相责,不知是何道理?”
文士闻言,鼻孔中哼出—声不屑,并不作答。
叶秋白打量了对方一会儿,见那文士⾝着儒服,腰围丝条,剑眉星眸,长⾝玉面,长得十分俊秀,只是面上神⾊骄狂太甚,未免美中不足。
见他不答,乃又说道:“兄台开口相责,必有道理,如果是在下理亏,在下愿意道歉,但兄台不屑应答,却使在下十分为难。”
文士闻言,冷哼—声,斥道:“亏你还有脸说得出这种话来,自己做的事情,难道自己不知道吗?”
叶秋白这一瞬间,似乎已知是怎么回事,闻言问道:“可否请教兄台大名?”
文土一声长笑,満含骄傲不屑之意,半晌始说道:“我叫玉剑书生,不过比起你这玉剑书生来,可就差得太远了。”
说完,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叶秋白恍然大悟,见他出言隐含讽刺,忽觉十分不悦,但仍缓声说道:“原来如此,适才之事,不过是一时好玩,随口说出,并无丝毫恶意,请少侠不要误会。”
玉剑书生冷笑一声,沉声道:“好玩?随口说出?我玉剑书生四个字岂是让人随口说来好玩的?”
突然将手一扬,疾如闪电,一掌向叶秋白脸上打来…
叶秋白微退一步,躲过了这猝起一击,正待出言喝止,突然眼前一亮,跳进一个人来。
“金姑娘!”叶秋白与王剑书生同时喊了一声。
这前来之人,正是叶秋白在雪窟之中救出的穿云剑金燕子。
她款款行来,风姿万千,美到极点。
玉剑书生呆望着她,一时竟忘了说话。
金燕子走近两步,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玉剑书生白少侠什么风竟把你吹到关外了?”
王剑书生闻言,似乎从梦中惊醒一般。
暗想:穿云剑素来对人不假词⾊,怎么今天突然对我笑颜相向?莫非…
玉剑书生一想到此,心头一喜,忙道:“金姑娘,你与令师已有许久未到我落雁庄了,家师一直在惦着你们。”
叶秋白这时走上一步,向玉剑书生说道:“白少侠,适才无心之失,请勿再介意,在下在这里向你道歉了。”
双手一拱,行了一礼,说道:“两位有事相谈,在下就此告辞了。
说完,转⾝欲走,忽觉⾝后风声袭来,连忙回头,见那玉剑书生満面怒容,一飘⾝拦在自己⾝前。
玉剑书生怒道:“何方小子,竟敢冒我名讳?少侠今天如不把你擒到黑龙谷去,当面说明,叫我如何向人交待?”
穿云剑站在旁边不言不动,但一双明亮眼睛紧盯着叶秋白不放,樱桃小嘴隐含笑意。
这时王剑书生突一伸手,要抓叶秋白右臂,出手比上次更快。
叶秋白向左一闪,再度躲过,说道:“白少侠,请勿欺人太甚,在下的确不该一时糊涂冒用你的别号,但刚才已经道歉过了,少侠还不能原谅吗?”
话未说完,两股凌厉掌风突然袭到。这玉剑书生下手果然厉害,连招呼也没打一声。
叶秋白不愿加深仇怨,一见掌风到来,立刻退后趋避。
玉剑书生见叶秋白屡次退后,似乎十分畏惧。
他心中更加骄傲,有心在金燕子面前一逞⾝手,这时脚步一紧,轰轰又是两掌劈出。
叶秋白仍然退后避躲,但这两股掌风却十分怪异,虽然他退得很快,掌风竟如影随形,一瞬便到。
无奈之余,一掌挥出,这一掌只用了二成力,与那两股怪异掌风只一相遇,便闻一声劈啪大响,硬生生将对方掌力逼了回去。
玉剑书生暗吃一惊,心想:小子好纯的內力,看来似乎不在自己之下,今曰若是不能胜他,在穿云剑面前,委实是丢不起这个面子。
忖罢,一声怒喝,再度扑上,掌影如山,顿将叶秋白整个⾝子卷入呼呼劲风之中。
穿云剑金燕子观看了半晌,面上隐含微笑,突上一步,一掌将两人逼得⾝影分开。
她娇笑一声道:“白少侠,此系误会,何必发偌大的脾气,看我面上放了这人吧!”
玉剑书生喘息半晌,道:“罢了!这次便算饶你,下次再被我遇见,可没这么便宜。”
实则心中早就希望有人前来排解,他使尽全⾝力量,竟沾不到对方一点影子,不知对方是何路数?
自己使完一套回风掌法,累得満头大汗,却见对方从容化解,十分悠闲,心中急怒交加,又不能停下手来,穿云剑此刻现⾝化解,不噤使他感激万分。
王剑书生拭去汗水,向穿云剑金燕子道:“金姑娘,如果别无他事,不妨与我一道前往黑龙谷,拜候天坛教主⻩幡星君老前辈,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叶秋白闻言之下,才知道自己杀父仇人⻩幡星君,竟是名震关內外的天坛教教主。
他心头一热,但觉豪气上升,面上突现出坚毅无比之⾊。
金燕子看了叶秋白一眼,心中暗生疑惑,随口回答王剑书生道:“少侠好意我心领了,恕我另有他事待办,不能奉陪。”
说完,展颜一笑,媚妩娇柔,风情万种,玉剑书生看了不噤—呆。
这倾城的笑容,任何人见了都会为之心旌摇荡,不克自己,玉剑书生这一瞬间,心田里顿时开了千万朵幸福的花蕾…
穿云剑不愿与自己前往黑龙谷,他并不失望,因为从她的笑容中,玉剑书生幻想她不久就会自动投怀送抱,因为天下间除了自己以外,恐怕还没有人能看得到她的笑容呢!
如果他知道金燕子有心在叶秋白面前展露这种笑容,那他不知会多么伤心!
终于他回复了神志,恋恋不舍的说:“那么,在下就此告辞了。”
说完,狠狠的望了叶秋白一眼,转⾝离去。
叶秋白拱手向金燕子说道:“多谢姑娘从中排解,免去一场无谓的争斗。”
说完,转⾝就走。
穿云剑金燕子见他话一出口,人转⾝就走,如此不通人情、怪诞孤独的少年,她一生中何曾遇到过?
她所遇见的人,凡见到她的绝世美⾊,无不如痴如醉,留连不去,这姓叶的少年,难道竟能太上忘情不成?
她恨得一跺脚,不相信他有多大的能耐,竟能够在自己面前,无动于衷。
她对自己的美丽魅力,抱有极大的自信,现在,她开始有点怀疑了。
突然她一咬牙,恨声道:“我就是不相信…”
明媚眼眶之內,突然滚出一串珠泪来.莫非她对叶秋白的行径,恨到极点?…
她也料想不到,自己竟会三番两次为了一个陌生少年流泪。
其实,在被对方解衣疗伤之后,她早巳芳心暗许,将感情深系在那个少年⾝上,此生除他之外,再已不作第二人想。
那么,这些泪珠之中,显然还有爱情的成份呢!突然,她似乎从梦中醒来一般,抬头向远处一望…
叶秋白的⾝子,已在百丈之外…
穿云剑中原一美将泪收住,低声自语道:“天涯海角,我都要追踪在你的⾝边…”
美丽无比的脸颊上,突然浮起一片红云,一瞬之后,便又消失。
她将⾝一跃,尼随在叶秋白⾝后,如飞追去…
***
叶秋白忧心如焚,仇人踪迹,就在附近,眼看大仇可报,故他虽觉穿云剑金燕子神⾊有异?但也无暇顾及。
他按照那三个汉子所说路线,一阵飞驰,果然过了一座树林,便见两座⾼山之间,夹着一个山谷,曲曲折折,漆黑幽深,说它名叫黑龙谷,果然像极。
叶秋白才一入谷,忽从山石后面闪出两个劲装大汉,喝道:“来人止步!”
叶秋白想:这人概是天坛教出派来的暗哨,自己要事待办,那来时间和他们纠缠,不如打发了去,省却一番口舌。
他待两人走到跟前,突然冷笑一声,两指箕张,眨眼间便将两人点倒在地,然后施展绝顶轻功,悄没声息的向谷后掩去。
穿云剑跟踪来到,见他将两人点倒地上,暗吃一惊,心想:看来这姓叶的定和天坛教教主必有一番怨仇,自己随他来到,该如何自处才好?
忽又想道:“雪窟之中,自己全亏了他疗伤救治,才幸免于难,这种恩情,自己连一声也不曾谢过人家,事后想起,不噤又羞又愧。
现他孤⾝犯险,⻩幡星君⾝为一教之主,武功必然不弱,一旦他失手不敌,自己又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粉颈一红,再不迟疑,如飞跟踪而去。
一路之上,发现谷中出派的明桩暗哨,全被人点倒地上,心中对叶秋白武功,倍增不少信心。
叶秋白来到谷后,四面一望,发现一排红砖房屋,隐在几株参天古木之后…
几个纵⾝,掩到古木之上,向下一望,却见下面一个大厅之中,満座尽是各式各样江湖的人物。
略一打量,看见首席上坐着一僧一道,面容十分狰狞,僧道之旁坐着一个中年文生,儒服丝巾,风度十分优雅,左边坐着几个黑衣老者,服饰一致,似是教中长老一类人物。
此外,客席上坐満了武林⾼手,除了适才见过的王剑书生外,叶秋白一个也不认识。
放眼一扫,那⻩发老人并不在座。
暗忖:⻩幡星君并不在座,摆这桌酒席,到底是为了什么?
正忖想问,突见那中年文生发问道:“亥时已近,教主⻩幡星君即将出关,在下接帖前来,忝与盛会,十分荣幸,不知列位天坛教长老,可否将教主坐关原因,先行告知我等,以便见教主时,同致贺忱?…”
席中其他人等一闻此言,立刻齐声赞附。
左边席上,一个黑衣老者被催促不过,起⾝笑道:“既然江南儒侠有此建议,各位也都赞同,在下只好先行透露了。”
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会儿,眼睛向众人一望,继续说道:“教主”
⻩幡星君五年前创立本教,定名天坛,寓奉天而立之意,三年之前,闻得有一颗玉石图印出世,教主闻讯之下,奔走天涯,要向得印之人,重金相购,只因该印名叫天坛玉印,正与我教教名吻合,以该玉印作为教中印符,正乃天意。
“这颗玉印,原为峨媚金顶和尚所有,金顶失踪之后,玉印也随着埋没,数年前,江湖传言该印不知如何,已为一对中年男女所得,听说那对中年男女除得到天坛玉印外,还得到许多奇珍异宝,但教主志在玉印,其他一概不在意下。”
说到这里,又停一下,叶秋白这时急也没用,只好耐心听着,等候⻩膳星君出来,好找他算账,他之所以不下树到后面去寻找⻩幡星君,乃是怕惊动了席中之人,平添⿇烦。
这时,那黑衣老者又继说道:“教主四处探访,一年之后,终于遇见了那中年女侠,道出来意,不意那位女侠不讲理,坚决拒绝,教主无奈之下,只好诉诸武力,一番恶斗,女侠不敌退走,逃逸无踪。
此后,教主似乎到那女侠家中去了一次,放言江湖,声称女侠如不出面,则将以家中人口为报复,但等待三曰,女侠仍未回家,教主失望之余径回关外…”
叶秋白一听这话,心头大震,这老者所说的女侠,不就是自己的⺟亲吗?
原来⻩幡星君杀害他父亲,真正企图是在那颗天坛玉印。
可怜他父亲,临死之际,还不知是为了什么,叶秋白热泪盈眶,恨不得立刻飞⾝下去,尽诛席上之人,但老者话未说完,只有勉強抑住悲愤,留神听他说下去。
“一年以前,教主突在入关道上,遇见了那中年女侠,再度交手,卒将对方击伤,取得了天坛玉印…”
叶秋白闻言,心头又是一震,⻩幡星君将自己⺟亲击伤,不知生死如何?
他心中恨极,也怒极,目光闪着,忽觉那中年文生面⾊一变。叶秋白心乱如⿇,也未注意。
黑衣老者又继续道:“那天坛玉印的珍贵处,乃在玉印四周刻着一套武林绝学,名叫琉璃神功。”
金顶和尚终其一生未将这套神功传授任何人,也从未施展过一分,敝教教主坐关一年,便是为了练习这套琉璃神功,出关之后,便要在诸位被邀英雄面前演练一次,在敝教成立五年大宴群雄会上,一助雅兴。
说到这里,群齐声喝采,叶秋白向席上望时,却见那中年文生默无一语,神⾊却十分不宁,但因心內怒火如焚,仍未特别留意。
黑衣老者在采声如雷中,也得意的仰天呵呵笑着。
他眼睛过处,似乎发现一物隐在树上,心中留了意,乃停笑坐下来。
面⾊一沉,问众人说道:“现在离亥时尚有一会儿,枯等无味,不如由区区在下,表演一手空中飞人,以博诸位一笑。”
说完,拿起一枝竹筷,运力一扣,疾如闪电向树上弹去。
忽闻树上一声冷笑,有人发话道:“天坛教长老,好俊的弹指功,在下消受不起,原封奉还吧!”
一枝竹筷流星般射向席上,瞬间便到那黑衣老者⾝前。
黑衣老者暗吃一惊,他想不到自己用內家真力弹出的竹筷.竟被对方轻轻接去,现在又反射回来,分明是意存羞辱。
气怒之下,并不躲闪,一掌挥出,要将竹筷击落掌风之下。
忽然啪的一声,那只竹筷不知如何竟穿过掌风,击在黑衣老者手上。
一见此状,全席之人不噤诧异的纷纷站起⾝来,一起向树上望去。
黑衣老者一只手指被竹筷穿贯,顿时血流如注,痛澈心扉。
他怒吼一声,飞纵到大树之下,就要纵⾝上树。
树上这时又是一声冷笑,跳下一个剑眉星目的美少年来,人未落地,一股锋利掌风将黑衣老者逼倒退两步,方才站定。
玉剑书生见这少年之面,惊咦一声,认得他就是不久前与自己交手的无名少年。
叶秋白落地之后,迅速打量众人一眼,却见那中年文生仍然低头饮酒,默无一言,似乎早巳知道自己的来到。
他—指那黑衣老者,冷然道:“尊驾不是要表演—手空中飞人吗?现在空中果然飞下一个人来,尊驾演技令人佩服。”
说完,一阵哈哈大笑,声震屋瓦,笑声中间,不知充満了多少恨,多少愁…
中年文生这时抬头一望,恰与叶秋白视线交错…
叶秋白一见这种眼神,心头不噤一动。
他不知道那种眼神中所隐含的是什么意思,但他可以感觉得到,那是一种熟悉的气息,与自己的呼昅—样,只要一见那人,就可以感应到。
但那是一种什么熟悉的感应,他却茫然不知,他收回视线,望了一眼面前的黑衣老者。
这一瞬间,那黑衣老者已菗出一根形如蛇状的软鞭。
他挥舞了几下软千,发话道:“何方小子,竟敢擅入我教重地,扰乱宴席,还不赶快报上名来!”
叶秋白冷笑一声,正要回答,玉剑书生却向那老者一拱手道:“总坛长老,这人曾在谷口假冒在下名字,向贵教出派接待之人,探问入谷道路,不知企图何在,在下入谷之时,为此颇费一番唇舌。”
说完,眼睛注定叶秋白⾝上,満含敌意。
黑衣老者闻言,沉声道:“如此看来,已可断定非友为敌,本长老如不把你手到擒来,也免得让你轻看了天坛教。”
说罢,手中软鞭真气一运,顿时抖得笔直。
突然旁边走上—人,正是原先坐在首席上的僧人。
但闻他向黑衣老者说:“长老,杀鸡焉用牛刀,这个人由我擒下便是!”黑衣老者见那和尚愿意代他下手,当下一抱拳道:“如此有劳大师了。”
说完,退在一边,他手指被打中,疼痛难忍,若不出手,情理上说不过去,出手又怕运力有碍,胜不了对方。无非大师这一出面,顿时解除了他的顾虑。
无非大师素性刚愎,武功⾼強,一只方便铲更是使得出神入化,在场英雄见他出场,不噤暗暗为那少年捏把冷汗。
无非大师走上一步,沉声喝道:“斗胆鼠辈,扰吾饮酒雅兴,还不报上名来受死吗?”
叶秋白冷笑一声,说道:“凭你这一副丑相,也配问得少侠名字!”
无非大师怒喝一声,运起手中方便铲,疾如流星,挟起丝丝风声一铲向叶秋白击下。
叶秋白志在⻩幡星君,他并不愿与这些局外人交手,但如不打发他们,自己焉能从这些人中间脫⾝,去找那⻩幡星君?
这样一想,便打定主意要在天下英雄之前大显⾝手,堂堂正正报得杀父之仇。
这时见那方便铲袭到,冷笑一声,不但不退,反而走上一步,一手向方便铲格去。
在场众人一见此状,暗吃一惊,正想少年以一只⾁掌,如何能抵得了那千斤重铲…
砰然一声,双方已然交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