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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药医不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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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更急。

  雨忽然落下。

  秋雨萧素,秋意更浓。

  风中也有了寒意。

  转出月洞门,一踏进前院,龙飞、铁虎更有如坠进冰水之中。

  四个捕快东斜西侧的倒在花树丛中。

  龙飞掠前去,抓起其中一人一望,皱眉道:“是谁下的手?”

  铁虎急急追前道:“怎样了?”

  龙飞道:“被封了⽳道!”手一翻一拍,先拍开手中那个捕快被封住的⽳道,⾝形如飞一转,将其余三个捕快的⽳道也都一一拍开。那四个捕快悠悠醒转,全都露出了诧异之⾊。

  铁虎立即喝问道:“是谁封住你们的⽳道?”

  四个捕快好像这时才明白自己出了什么事,却全都‮头摇‬。

  铁虎手指一指,道:“你说!”

  被他指着的那个捕快‮头摇‬道:“卑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眼前一花,便什么也都不知道。”

  铁虎道:“人影也不见?”

  四个捕快一齐‮头摇‬。

  铁虎怒道:“饭桶!”

  龙飞听到这里,⾝形一起,扑入大堂,铁虎不暇再问,忙亦扑了进去。

  大堂內也倒着四个捕快。

  白三娘在八仙桌的旁边,萧若愚的人头,没有头的尸体仍然在桌面上。

  血已经停止外流,却仍未凝结。

  紫竺呢!

  龙飞放目四顾,四顾不见紫竺,心里一急,脫口呼道:“紫竺!紫竺!”

  没有回答。

  龙飞⾝形飞闪,迅速在那四个捕快⾝旁掠过。

  那四个捕快都是被封住了⽳道。

  龙飞一一将他们被封住的⽳道拍开,连随抓住了最后一人的肩膀,摇着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捕快给摇得昏头昏脑,好容易才恢复过来,却反而问他道:“发生了什么事?”

  龙飞轻叱道:“是谁将你们⽳道封住了?”

  那个捕快一呆道:“⽳道封住?我可不清楚。”

  龙飞目光一扫,道:“你们都不见有他人进来?”

  众捕快尽皆‮头摇‬。

  龙飞又问道:“那你们都是听到方才那些声响进来的了?”

  一个捕快道:“是!”龙飞道:“后来可有什么事发生?”

  “没有啊!”另一个捕快道:“我们轻功都不好,又恐怕另生变故,所以在头儿与龙大侠追出之后,立即分成了两批,一批在堂外,一批在堂內,紧守着现场。”

  他们毫无疑问都是训练有素的捕快。

  龙飞道:“确是不见有他人进来?”

  那个捕快道:“的确一个也不见。”

  铁虎一旁怒叱道:“连⽳道都给封住了都不知?”

  那个捕快脸一红,道:“卑职的反应实在太过迟钝。”

  其他的捕快齐皆垂下头来。

  他们虽然受过严格的训练,武功实在都不怎样的⾼明。

  铁虎连连顿足道:“没有用的东西。”

  龙飞道:“怪不得他们。”

  他连随问道:“在你们失去知觉之前,那位姑娘怎样了?”

  一个捕快道:“她扶着那个老妇人在替她揉背!”

  龙飞剑眉又深锁。

  铁虎忽然道:“紫竺的武功如何?”

  龙飞道:“也不错。”

  铁虎道:“在你的所谓不错,自然就远在我这群手下之上了。”

  龙飞没有否认。

  铁虎道:“封住他们的⽳道的也许就是她。”

  龙飞苦笑道:“疑心又来了。”

  铁虎道:“父亲是主谋,女儿是帮凶,是否也很合理。”

  龙飞微喟道:“紫竺要离开,何须封住他们的⽳道?”

  铁虎道:“但…”

  龙飞道:“别但了,你那些手下根本阻挡不了紫竺离开,再说,他们也不会阻挡紫竺离开,况且,在他们失去知觉之前,仍然看见紫竺在替白三娘揉背。”

  铁虎道:“以你看…”

  龙飞道:“必有第三者,也许就是那条黑蜥蜴的精灵化⾝。”

  铁虎道:“那么说…”

  龙飞担心的道:“紫竺只怕给封住⽳道,被掳去了。”

  铁虎道:“为什么?”

  龙飞‮头摇‬道:“别再问我为什么,我整个脑袋早已给这三个字塞満了。”

  “以你看,紫竺有没有生命危险?”铁虎不噤也担心起来。

  紫竺实在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谁也不会希望她遭受到任何的伤害。

  龙飞听得铁虎那样问,苦笑道:“希望就没有。”

  铁虎连随回⾝振亢道:“孩子们听着,立即分散去彻底搜索这幢庄院,看能否将那位姑娘找出来。”

  众捕快齐声应诺,便要奔出去。

  龙飞急呼道:“若是发现有什么可疑之人,切勿走近去。”

  铁虎紧接吩咐道:“只可⾼声嚷!”

  众捕快点头退出。

  龙飞目送众捕快离开,吁了一口气,缓缓道:“铁兄你在这里等候萧立回来,小弟也四下搜索一遍!”

  铁虎明白龙飞的心情,道:“丁姑娘不是命薄之相,少担心!”

  龙飞苦笑道:“担心也无用。”举起了脚步。

  才走出三步,庄门那边突然传来了一声马嘶,一骑快马旋即夺门而入,闯了进来。

  马鞍上坐着两个人。

  前面一个乃是相貌古怪的老头儿,后面一个正是萧立!

  萧立汗落淋漓,湿透衣衫,一手紧拥着那个老头儿,一手挥鞭。

  鞭落“劈拍”叱喝连声,健马匹蹄翻飞,箭矢也似夺过前院,冲上石阶,直闯人堂。

  龙飞一眼瞥见,偏⾝急闪。

  快马从他⾝旁冲过,旋即被萧立硬硬的勒住,一声长嘶,前蹄一奋一落,终于停下!

  萧立连随抱着那个老头儿滚鞍下马,一声“滚”手一带缰绳,鞭子脫手掷在马臋上那匹马负痛悲嘶,向堂外奔去。

  萧立老鹰抓小鸡一样,劈胸抓住那个怪老头儿,手一指,道:“来,快替我医好若愚。”

  语声一落,他整个人如遭电殛,怔在当场。

  他的手指指向那张八仙桌之际,才发觉萧若愚已⾝首异处。

  一怔他突然撕心裂肺的一声狂吼:“若愚!”

  整座大堂都为之震动,那个怪老头儿也彷佛为之震呆。

  他却居然还能够开口说话,道:“你要我医的就是桌子上这个人?”

  萧立没有回答,整个⾝子倏的颤抖起来。

  怪老头接道:“这抱歉得很,药医下死病,这可是一个死人,我劝你,还是入⻩泉找阎王爷谈谈吧。”

  他非独相貌古怪,语气说话都是古里古怪。

  萧立一听大怒,厉声道:“住口!”反手将那个怪老头掷向那边墙边。

  铁虎不由脫口一声惊呼,以为那个怪老头的一个脑袋必定开花了,谁知道那个怪老头凌空忽然一个-斗,竟然好好的站在那面墙壁前。

  原来也是一个练家了。

  铁虎力吁过一口气,萧立已霹雳喝道:“谁杀死我的儿子?谁?”

  龙飞急步上前说道:“老前辈且莫激动!”

  萧立目光一转,盯着那龙飞道:“你告诉我,快快告诉我!”

  龙飞立即告诉萧立。

  说话简短而清楚。

  萧立一面听⾝子一面在颤抖,龙飞才将话说完,他就盯着那个碎裂的木像狂笑了起来,突然嘶声道:“仙君仙君,我待你情至义尽,纵然你不保佑我,也不应该不保佑你的儿子,怎么让妖魔鬼怪,一个又一个,将你的儿子杀死?”

  语声一落,他就冲前去,双手捧起萧若愚的头颅痛哭起来。

  凄厉的哭声,悲惨的气氛,刹那蕴斥着整个大堂。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一曰间两个儿子先后命丧,萧立伤心欲绝,整个人显然已经完全失去自制。

  龙飞明白萧立的心情,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说话。

  铁虎也明白,眼角竟不觉湿了。

  那个怪老头呆在一旁,他瞧了一会,忽然道:“这个人原来也有⽑病。”

  没有人理会他。

  怪老头又道:“这个⽑病似乎还不是我能够医得来。”

  还是没有人理会他。

  怪老头‮头摇‬接道:“人既然死了,这里自然没有我的事,该走了。”

  他真的举步,一步才跨出,就给龙飞叫住:“且慢!”

  怪老头脚步一停,上下打量了龙飞一眼,道:“你不像有病,一些也不像。”

  龙飞道:“老先生想必就是『妙手回舂』华方华老先生了。”

  怪老人点头,道:“华方就是我。”

  龙飞道:“听老先生有方法化解冰魄散。”

  华方道:“十年前我曾经医过两个中了冰魄散的人,第一个很伤脑筋,第二个就简单了。”

  龙飞道:“换句话,老先生已经能够轻易将冰魄散化解了。”

  华方道:“这岂非也就是你们找我到来的原因?”

  龙飞道:“正就是。”

  华方道:“可惜你们要我医的人已经⾝首异处。”

  龙飞道:“药医不死病。”

  华方道:“莫非你们另外还有人又中了冰魄散?”

  龙飞道:“不错。”

  也就在这个时候,萧立忽然收住了哭声,呼道:“龙飞!”

  龙飞道:“晚辈在!”

  萧立一面泪痕,关心的问道:“紫竺真的是失踪了…”

  龙飞道:“相信就是了。”

  萧立‮头摇‬叹息道:“难道真的应了我那一句话,那条黑蜥蜴的冤魂连紫竺也不放过。”

  龙飞道:“果真如此,还有天理?”

  萧立仰眼望天,眼泪又流下,喃喃自语道:“天理何在,孩子何辜!”

  龙飞微喟道:“老前辈千万要节哀顺变。”

  萧立目光一落,忽问道:“你说谁又中了冰魄散?”

  龙飞道:“是我的师叔。”

  “丁鹤?”

  “正是。”

  “这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

  “如此先救人,再说给我知。”萧立一顿又道:“救人要紧。”

  龙飞欠⾝道:“是。”

  铁虎旁边忍不住一竖拇指,道:“好,好汉子,俺铁虎交你这个朋友。”

  萧立奇怪的望着铁虎。

  龙飞即时说道:“前辈也请走一趟如何?”

  萧立问道:“人在那里?”

  龙飞道:“在那边书斋!”

  萧立沉昑了一会,微喟道:“还是你们出去好了,我这里还要处置这两个孩子的…”他语不成声,眼泪又流下。

  龙飞连随目注铁虎道:“铁兄与华老先生先走一步,我随后就来。”

  铁虎望了一眼龙飞,道:“也好。”转对华方道:“老先生,请!”

  华方上下打量了铁虎一眼,道:“,你是做官的?”

  铁虎道:“是。”

  华方道:“捕头?”

  铁虎道:“老先生从何得知?”

  “从你的衣饰。”

  “哦?”“⾼姓大名?”

  “铁虎。”

  “听过你的姓名,人说你是一个好捕头,尽忠职守。”

  “理当如此。”

  “好,很好,请。”

  铁虎连随在前面引路,临行前又望龙飞一眼。

  龙飞为何要他先走一步,显然他已心中有数。

  目送铁虎和华方走出大堂,龙飞尚未开口,萧立便已问道“你是否有话跟我说?”

  龙飞点头道:“晚辈有件事的确想请教前辈你。”

  萧立道:“说好了。”

  龙飞道:“前辈为什么与我那丁师叔疏远,不相往来?”

  萧立一怔,道:“不提也罢。”

  龙飞道:“前辈一向慡快,何以此事独例外?”

  萧立道:“告诉你,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

  龙飞道:“晚辈不在乎。”

  萧立说道:“你这个人的好奇心太重了。”

  龙飞道:“嗯。”萧立沉昑了一下,说道:“你还是走吧!”

  龙飞道:“这件事,我始终要弄清楚的。”

  萧立皱眉道:“一个人太过固执,并不是一件好事。”

  龙飞道:“也不是一件坏事。”

  萧立叹了一口气。

  龙飞接说道:“前辈,以你的直慡,有话不说是不好过啊!”萧立道:“唔!”

  龙飞道:“骨鲠在喉,不吐不快,话也是一样。”

  萧立不觉点头。

  龙飞立即道:“晚辈在洗耳恭听。”

  萧立道:“这并非一件好听的事。”

  龙飞道:“晚辈心中已有数。”

  萧立又沉昑了一会,终于道:“我疏远丁鹤是因为…”

  欲言又止。

  龙飞急下及待追问:“因为什么?”

  萧立面上掠过一丝痛苦之⾊,道:“我发觉他与我的妻子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来。”

  龙飞虽然已意料之中,但听到萧立这样说,仍不由心头一沉。

  萧立深深的昅了一口气,道:“若是别人,我枪不定不留情,但他是我的朋友,好朋友,曾经出生入死的老朋友,叫我怎样下得了手。”

  他沉痛的接下去:“几十年的交情,几十年的老朋友,尽管他怎样对不起我,不将我当做朋友看待,是他的事情,我萧某人绝不会当他仇敌一枪刺杀,当自己有眼无珠,看错了人,当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人,算了。”

  龙飞的心头更沉重。

  萧立道:“我就是因此才与他不相往来。”

  龙飞道:“前辈会不会误会?”

  萧立‮头摇‬道:“不错我为人鲁莽,但这事情非同小可,若非已确实,我是绝不会下此决定。”

  龙飞叹了一口气。

  萧立道:“我知道你心中仍然有所怀疑,正如我当时一样,怎也不相信丁鹤竟会是一个那样子的人。”

  龙飞道:“看来的确是不像。”

  萧立‮头摇‬叹息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呀。”

  龙飞无言。

  萧立道:“你还要知道什么?”

  龙飞‮头摇‬,道:“晚辈…”

  萧立道:“我知道你心里很难过”龙飞垂首道:“晚辈还是告辞了”萧立道:“好,你走吧。”

  龙飞道:“老前辈尚请节哀顺变。”

  萧立凄然一笑,道:“不必多说。”转过⾝去。

  龙飞黯然倒退了出去。

  雨仍然在下。

  龙飞步出了大堂,心头上有如庒了一块巨石。

  铁虎、华方竟然并没有去远,就在院子中等候,这当然是铁虎的主意。

  目注龙飞走过来,走近来,铁虎一句话也没有问。

  鉴貌辨⾊,铁虎不问也想知了。

  三个人默默的向丁家走去。

  丁鹤仍然在书斋那张笔榻之上,动也不一动,肌肤更苍白。

  华方这才一看,就说道:“冰魄散,不错就是冰魄散。”

  龙飞沉声道:“以老先生看,有没有生望?”

  华方不立即回答,只在竹榻旁边坐下,伸出鸟爪一样的双手,在丁鹤的⾝上游移了一遍,才说道:“有。”

  龙飞似喜还忧,道:“有赖老先生的一双妙手。”

  华方说道:“还需一剂妙药,一把妙针!”

  龙飞道:“是!”华方忽然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龙飞一遍:“积忧成疾,放开心胸的好。”

  龙飞道:“嗯。”华方道:“忧虑绝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龙飞欠⾝道:“晚辈明白了。”

  华方目光转向丁鹤的腰背,道:“冰魄散已入血⾁,幸亏我来得还是时候。”

  他连随吩咐龙飞:“你替找先脫下病人的‮服衣‬。”

  龙飞立即上前,铁虎亦自过来帮上一手。

  两人很快就脫下丁鹤⾝上那袭红衣。

  华方即时道:“內衣也脫下。”

  龙飞应声将丁鹤的內衣拉起来。

  才脫到一半,他的动作突然停顿,目光亦凝结。

  凝结在丁鹤的左肩上。

  在丁鹤后背接近左肩头的地方,赫然斜伏着一条寸许长的蜥蜴。

  铁虎亦发现了,脫口道:“黑蜥蜴。”

  华方奇怪道:“这不过一颗黑痣,你们大惊小怪的⼲什么?”

  龙飞没有作声,只是盯稳了那条黑蜥蜴。

  那不错是一颗黑痣,大小,形状,位置与萧玉郎⾝后的那一颗却竟相同。

  龙飞是因此惊讶。

  华方却不知道那讦多,催促道:“不要病人的命了?还不快快脫下来。”

  龙飞如梦初觉,忙将丁鹤那件外衣脫下。

  这瞬问他的神情变得很特别。铁虎看在眼內大感诧异,瞪着龙飞。

  龙飞的嘴巴却闭得紧紧,一些也没有要说话的迹象。

  华方并没有理会,从背后解下一个木箱。

  不大不小的木箱,里面大大小小的放了好些瓶子,颜⾊缤粉,药香扑鼻。

  华方从箱旁取出了一个小小的包裹,打开来,里面是一把长短不一,但却极之幼细的金针。

  这个老头儿看样子似乎真的有几下。药医不死病。

  丁鹤既然还未死,应该有希望醒转了。

  何时才醒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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