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五色帆出现 六绝成僵尸
霹雳声响,又是一道闪电亮起,银蛇般疾舞,凌空一落,竟然正击在当中那座坟墓之上!
灼目的电光在坟墓上就像是火药般进开,也不知是闪电炸爆,抑或是霹雳怒鸣“轰隆隆”一连串响,天地也震动起来!
那座坟墓同时散开,就像是一桶火花在坟內炸爆,亮光一闪之中,四分五裂,碎石飞扬,开去!
闪电再一亮,坟墓中突然冒起了一个骷髅来!
亲
楚安一惊,想呼叫,可是刹那间嗓子竟然像哑了一样,楚轻侯心中的惊讶不在楚安之下。
那个骷髅⾝穿锦⾐,顶戴金冠,一切看来是如此的悉。
事实上那正是东海留侯的装束。
骷髅的左手在⾐袖之外,⽩骨嶙峋,抱着另一个骷髅。
那副骷髅的大小、形状与一只猫差不多。
楚轻侯没有见过猫骷髅,可是一瞥之间,直觉上那仍是一只猫的骷髅。
然后,他就想起了昨夜东海留侯抱在怀中,那只看起来充満了琊恶的黑猫。
他动念未已,那副骷髅就发生了变化,变成了一只猫。
黑猫!
骷髅的牙齿即时张开,发出了一连串可怕至极的笑声来。
那种笑声竟然将风雨声也盖过了,充満了琊恶,充満了乐!
楚安看着、听着已快要晕倒,可是居然仍能够支持得住,楚轻侯的目光已几乎凝结,他实在怀疑这只不过是一个梦,是一个恶梦,一切是如此不可思议,却又是如此实真。
尤其是那种笑声,⼊耳惊心,楚轻侯不由自主地连打了几个寒噤,有生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这样恐惧。
风雨不息,怪笑声不绝,天⾊更加深沉,那锦⾐骷髅却看来更明显。
这简直已变成一个人间地狱,楚轻侯主仆也正有一种坠向地狱,开始远离人世的感觉。
也只有在地狱中,这种事情才显得实真。
怪笑声甫落,那个骷髅便变成了东海留侯。
骷髅由清楚而朦胧,面貌由朦胧而清楚,长而黑的眉⽑,丹凤眼,⾼鼻薄。
嫣红的嘴、如喋⾎的,雪⽩如敷粉的面颊,这不是昨夜那一个东海留侯又是谁?
那只剩⽩骨的手也出现了肌肤,他的右手遂抬起来,轻抚在那只黑猫头上,那黑猫“咪呜”的一声,两只眼碧光大盛,竟好像就在瞪着楚轻侯俩主仆。
也就在猫叫声中,东海留侯的⾝子飘了起来,飘上了墓前那块石碑。
急风吹起了他的披肩散发,双袖飞扬,就像蝙蝠的双翼。
他整个⾝子也仿佛化成了一只奇大的锦蝠蝠,就立在那块石碑之上。
他的一双眼忽然阖上,嘴动,发出了一种很奇怪的声音,那种声音断断续续,就像是庙宇僧人早课中昑唱的经文,更像是招魂诗诵的咒语。
须臾,声音停下,东海留侯那双眼终于张开,怀中那只黑猫又叫起来。
左右两个坟墓即时花绽放般裂开,一条条⽩骨从左右坟墓中跳出来,最先是两个骷髅头,然后是四肢。
那些⽩骨并没有散落地上,仿佛被一条条无形的绳子悬着,跳跃在空中,发出一下令人心悸的“咯咯”声。
东海留侯的右手接扬,软柔地招展,一时左,一时右,随着他右手地招展,那两幅骸骨亦左摇右摆,终于合而为一体,在空中手舞⾜蹈。
虽然就只是骸骨,但那种舞蹈,看来是那么的柔和,令人一丝生硬的感觉都没有。
就像是在舞蹈的并不是两副骸骨,而是两个女人。
两个精研舞蹈的女人。
一举手,一投⾜,是那么自然,是那么美妙,美妙而恐怖。
楚轻侯只看得头⽪发炸,浑⾝都冒起⽪疙瘩。
楚安抱着树⼲的那双手青筋毕露,两排牙齿“咯咯”相碰,看样子,好像随时都会昏过去!
东海留侯的动作更缓慢,一转眼间,抚落在怀的黑猫颈上,也就停留在那里,舞蹈中的骸骨同时停下来,悠然从空中飘落,立在左右那两块墓碑之上,⽩骨由清晰而朦胧,变成了两女人。
那两个女人的面貌由朦胧而清晰,左面的是月奴,右面的是香奴。
楚轻侯看到这里,手心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他抬手抹去披面的雨⽔,凝神望去,他实在难以相信,竟然有这种事情。
留侯的声音也就在这时候响起来:“月奴,香奴”
月奴、香奴一齐欠⾝应道:“婢子在!”
“到时候了”留侯的声音是那么清楚,楚轻侯每一个字都听得真切。
月奴、香奴的声音也是。
香奴问道:“侯爷不是说,还要再等三四天?”
月奴亦问道:“这场暴风雨会不会片刻就停止?”
东海留侯摇头摇,道:“不会,这一场暴风雨也就是我们在等待的那一场。”
香奴追问道:“那一场暴风雨不是三四天之后才降临吗?”
“天意难测,又岂是我们这些孤魂野鬼所能够预测的。”东海留侯的语气有些感慨。
楚轻侯听得清楚,心头一阵恶寒,一只冰冷的手几乎同时落在他的脖子上,楚轻侯冷不防猛吃一惊,险些栽倒下来,以他耳目的敏锐,虽在狂风暴雨中,也应该不会在那个人那么接近时,仍然会毫无感觉。
难道这里除了东海留侯、月奴、香奴之外,还有第四个孤魂野鬼?
楚轻侯此念方动,剑已经在握,这比起他以往的反应,实在慢得多,他的目光这时候已盯上那只手,握剑的右手一紧又松开,然后就哑然失笑。
看到了那只手,他便已知道那是什么人,那是一直就在他⾝旁的楚安。
楚安那只手犹如冰雪,一张脸亦象被冰雪封蔵过一样,死鱼⾁似的,一丝⾎⾊也没有,若不是他那只手下住颤抖,楚轻侯简直以为他已死亡,他瞪着一双眼,瞪着楚轻侯,牙关战,似还有⽩沫流下来,看他的表情,奷像要说什么,可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楚轻侯体会得到楚安心中的恐惧,也想像得到楚安要说些什么话。
公子,他们真的是那种东西。
这种话现在已经是废话,若说是,他们现在又如何走得了。
所以楚轻侯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握住楚安的手,然后一颔首,这表示他什么都明⽩,也表示他心中有数。
楚安总算安静了一些。
风雨却愈来愈厉。
闪电奔雷,雨⽔在地上汇成了一股股小流,往下奔窜,红叶在风中吹落,在⽔流中奔泻,那一股股的⽔流就像是一股股的⾎。
风雨是那么厉,立于石碑上的东海留侯、月奴、香奴都完全不受影响,始终是立得那么稳。
月奴、香奴仰首望天,鬼火一样的双瞳闪烁着碧芒,显得有些无可奈何,东海留侯亦望着天,沉默了一会儿,才接上话道:“早三四天对我们并无影响。”
月奴道:“侯爷,是依照原定计划进行?”
东海留侯道:“不错。”
香奴道:“那婢子先到大殿去打点一切。”
东海留侯头摇道:“我们现在立即就动⾝。”
香奴道:“那仪式…”
东海留侯道:“仪式是不重要的,暴风雨提前来临了,为免中途发生变化,我们还是掌握时间,动⾝启程。”
此时月奴忽然问道:“那个姓楚的主仆…”
“反正他们离不开这里,又何必将时间浪费在他们⾝上。”东海留侯有意无意地向楚轻侯主仆蔵⾝的地方望去,只一瞥,他又抬起右手来,指向西北方。
楚轻侯的目光自然向那边望去。
刹时一道闪电银蛇般飞舞于那边的海面上,照亮了停在那儿的一艘五桅大帆船,五帆都升起了,每一面帆的颜⾊都是下同的红、蓝、⻩、⽩、黑五⾊鲜明,船舱是楼阁式,气派极大。
东海留侯右手一指,道:“去!”蝙蝠般从石碑上飞下。
月奴、香奴左右相随,下石阶,进枫林,如流⽔奔泻,转瞬不知所踪。
楚轻侯没有动,事实上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声苍凉已极的号角声从西北角传来。
又一道闪电照耀,在西北面海上,那艘五⾊大帆船开始移动,这艘船行驶非常迅速,到第二道闪电照亮海面的时候,几乎已不可见了。
两道闪电相距下过很短的片刻,那若是一艘鬼船,眨眼便应已无踪,楚轻侯知道不是,也绝不怀疑那艘船的速度,因为他知道那艘船的来历。
电光闪逝,他终于呼了一口气,深锁的双眉却并未开启,人已陷⼊沉思中。
东海留侯虽然离开了,但他们的生命威胁并未解除,楚安却不知道那许多,终于忍不住问道:“公子,怎么了?”
楚轻侯“嗯”的一声作答,楚安又问道:“那个东海留侯怎样了?”
楚轻侯这才应道:“他们已乘五⾊帆离开了。”
“五⾊帆?”
“那是海盗头子胡四相公设计建造的一艘五桅大船,风帆红、蓝、⻩、⽩、黑五⾊,船上建有楼阁,据说布置得华丽如皇宮,两舷置有火炮,用桨达百数,一划动时,若是顺风,能够升上五⾊帆,其快无比,一⽇千里。”
“不是说,他本就瞧不起胡四相公及西门羽翼兄弟吗?”
“那船现在已经不是胡四相公的了。”
“那是说…”
“胡四相公五⾊帆船纵横海上,像这样的一个岛他们是绝不会错过的,而且,他们也一定需要一个像样的据地。”楚轻侯目光一转道:“这个岛三面悬崖,一面沙滩,沙滩后是浓密的松林,亦是天然的屏障,进可攻,退可守,何况还建有宮殿。”
楚安道:“他们应该瞧得出这个岛有问题。”
楚轻侯叹息道:“这是一个孤岛,孤立无援,胡四相公左右有西门羽翼两个⾼手,还有一群能征惯战,杀人如⿇的海盗,在海上,又还有什么地方他们不敢去动的。”
楚安嘟喃道:“这个地方住的可不是生人,是…”知道东海留侯已经离开,他的心已完全定安下来,但说到这里,余悸犹在,便接不下去。
楚轻侯又一声叹息,道:“这种事是不是太不可思议了?”
楚安苦笑。
楚轻侯接着道:“在此刻之前,我们岂非也仍然有些怀疑?”
楚安道:“的确是有些。”他猛打了一个寒颤,道:“公子,我们到底是不是在作梦?”
楚轻侯道:“不是。”伸手一抹披面的雨⽔,道:“我却希望是。”接着叹了口气。
楚安沉昑道:“那个香奴昨夜只怕真的是要昅公子的鲜⾎。”
楚轻侯不觉打了个寒颤,楚安颤声接着道:“幸好那个东海留侯及时制止,否则公子的⾎只怕已经被那个香奴尽昅去了。”
楚轻侯嘟喃着道:“他所以制止,难道就是只为了要从我的口中知道一些中原的情况?”
楚安笑道:“幸好这夜一风雨提前来临,否则在问完我们之后,仍不免要昅我们的⾎。”
楚轻侯用力地一摔头,到现在为止,他仍然有些不相信方才所见的事实,他真的希望那只是一个梦。
“奇怪”楚安接着又道:“为什么他们要等待这夜一风雨降临?”
楚轻侯沉昑道:“唯一的解释,这样他们才有⾜够的时间乘船到中土。”
“⾜够的时间?”
“他们显然只能够在夜间出现,不能够光天化⽇之下现形,由这里乘船到中土,也许绝不是夜一之间所能够做得到的。”
楚安道:“可是我们飘流到这里,只是两三个时辰的事情。”
“或者是⽔流的关系,逆流、顺流有很大分别。”
“公子,那我们现在应该怎样做?”
“一定要尽快赶回中土,将这件事情通知萧十三,让他有所防范。”
“来得及?”
“东海留侯百年末临中土,一切都陌生,加上要昼伏夜出,我们未必不能够赶在他们之前。”
“若是赶不及…”
“也得想想办法看如何善后,阻止东海留侯更进一步谋得逞。”楚轻侯忽然一声叹息,道:“问题在…”话说到一半,突然又住口。
“在哪里?”楚安急不可待的追问。
楚轻侯苦笑,语声也变得无可奈何,道:“我们说的话有谁会相信?”
楚安怔住,不能不承认楚轻侯所说的是事实。
楚轻侯接着问道:“你有没有被人当作疯子的经验?”
“没有。”楚安应声头摇。
“那么,你很快就会有了。”
楚安总算明⽩是什么意思,呆望着楚轻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楚轻侯叹了一口气,道:“呆在这树上淋雨也不是办法,我们下去再说。”
楚安当然同意,楚轻侯没有等他答话,探臂托在他的胁下,⾝形一动,掠了下去。
有树叶阻隔,在树下雨势自然弱了很多,可是雨声却強了下少,楚轻侯再抹去披面的雨⽔,嘟喃道:“该怎么办?”
楚安应道:“公子也没有主意?”
楚轻侯叹息道:“沙滩上的小舟纵然没有被波浪卷去,这种天气之下,我们也出不了海,一个方向错误,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楚安道:“我们不可以跟着五⾊帆的方向…”
楚轻侯道:“哪里跟得了?有昨夜的经验,你应该认识大海的可怕。”
楚安一想,打了一个寒颤,楚轻侯接着道:“风狂雨暴,一叶轻舟在海上,就只有随波逐流的份儿。”
楚安道:“说不定随波逐流会流到中土去。”
“说不定…”楚轻侯微喟道:“到目前为止,我们的运气都还不错,这种好运气会不会继续下去,那就难说了。”
楚安机伶伶打了一个冷战,道:“若是到此为止,说不定就会葬⾝鱼腹了。”
“嗯!”楚轻侯淡淡应道。
楚安吐了一口气,道:“老奴这把年纪,死不⾜惜,只是公子年轻有为…”
“生死有命,问题在我们必须活下来,知道那个东海留侯秘密的,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生死事小,家国的安危事大,就是拚了命,也不能让东海留侯谋得逞。”
楚轻侯沉声接道:“我的意思,相信安伯也明⽩。”
“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舍⾝成仁,杀⾝取义,老奴虽然读书不多,但这个道理还是懂的。”
“好,很好,我们走!”
“走到哪里?”
“先试试能否闯出那边松林,闯过那些⽩⾐人的阻截!”
“必要时,公子就将老奴留下来奷了!”楚安说得很肯定。
楚轻侯没有作声,这时候风雨仍然没有停止,枫林中一片黑暗。
楚安忽又道:“在离开之前,我们必须准备好一些食物,还有食⽔,以防万一,否则舟虽靠岸边,我们已经饿毙渴死,才叫冤枉。”
楚轻侯道:“本该如此。”
楚安接着问道:“公子现在其实只是要试一试那些⽩⾐人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实在有些怀疑。”楚轻侯没有否认他的动机!
“怀疑他们并不是活人?”
“实在很不像。”
“可是他们都能够在光天化⽇之下现⾝。”
“奇怪就在这里了。”
楚安考虑了一下,道:“那么公子就将我留在大殿中,也好放开手脚。”
楚轻侯“哦”的一声,楚安笑接道:“老奴本来很害怕,但现在一点也不害怕了。”
楚轻侯明⽩那是因为什么,道:“安伯既然这样说,我就一个人先去闯一闯。”
楚安道:“公子一定闯得过,看情形若是立即可以启程,那就不必闯回来!”
“这个话怎么说?”
“公子应该明⽩,而且公子也不是一个那样子婆妈的人。”
“留下你一个…”
“老奴即使一个人留在这里,也不会饿死,而只要公子粉碎了东海留侯的谋,随时都可以回来,将老奴救出这里。”
楚轻侯沉默下去。
“公子不必再考虑了。”楚安随即举起脚步,大步跨前,楚轻侯一把扶住了楚安,放步往山丘下走去。
树林中虽黑暗,但依稀仍辨树影,难不倒他们,他们的脚步与心情同样沉重。
殿堂中仍然是一片死寂,灯火仍然是⾼燃,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动。
余香犹在,是昨夜的酒香,楚安在殿中逡巡了一周,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放声大笑起来。
楚轻侯奇怪地望着楚安。
楚安笑道:“老奴方才还为不知道如何打发时间烦恼,其实简单得很。”
他的目光转向殿后,楚轻侯的目光顺着一转,道:“你是说那些酒?”
“可不是,一醉解千愁,就是天塌下来又有何妨?”楚安双掌奋兴的互着。
楚轻侯笑道:“你当然没有忘记那都是难得一尝的陈年佳酿。”
“当然没有。”楚安目光四转,道:“一会拆掉两张矮几,生个火取暖,顺便把酒温一温。”
看样子,酒虽然还未进喉,他心中的寒意已经被驱去下少。
楚轻侯笑道:“只是不要喝得太多,省得一会儿我要扛着你离开。”
楚安应了一声:“知道了。”接着道:“公子最好也喝两杯再出去。”
楚轻侯还未回答,楚安又说道:“酒能够活⾎行气,公子一⾝,喝点酒,也正好将寒意驱散。”
楚轻侯笑道:“倒是有道理。”
楚安立即道:“公子你在这里稍候片刻,我这就去拿酒来!”也下等楚轻侯有所表示,他便举步,向殿后奔过去。
楚轻侯没有叫住楚安,事实上他也想喝点酒来壮胆。
殿后并没有灯火,窗外风雨未歇,天⾊仍然是泼墨似的,天光虽然有,但周围还是一片森。
楚安的眼睛并不很好,但酒放在哪里,却记得清楚。一路走来,他都不觉得怎样,也忘记了恐惧,可是当他一步跨进后殿,不知何故,心头冒起了一股寒意。
楚安,你怎会这样胆小呢?
他暗骂了自己一声,大着胆子一步跨进,目光转向放酒的那个方向。
朦胧中,他仍然看到那一排排的酒坛,一手,不由就打了一个哈哈。
也就在这刹那,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两点光芒,惨绿⾊的光芒,就像是两点磷火,两点之后又两点,都是从酒坛后面散发出来。
楚安当场就一怔,⾐袂声随即时响起,两个⽩⾐人从酒坛后面闪出来,黑暗中那两袭⽩⾐也变成了深灰⾊。
他们的脸⾊与⽩⾊竟然好像就一样,幸好还有一双鬼火似的眼瞳,这才让人知道那张脸的存在。
楚安遂想起了一件事。
“是你们”这三个字方出口,黑暗中寒光一闪,一柄长剑就向楚安刺来!
楚安这刹那间脚已软了,剑末动,他已经软瘫在地上,也幸亏他⾝形这一矮,剑从他的头上刺过,没有刺⼊他的咽喉!
一剑落空,第二剑又刺到,那也是第二个⽩⾐人的长剑!闪亮的锋刃从上刺下,楚安若是仍然在原位,又凶多吉少了,却幸好这时候他已连滚带爬,离开了后殿!
两个⽩⾐人双双追出!他们的动作很生硬,走起来更是一跳一跳,说不出的怪异楚安听到脚步声,不由得魄散魂飞,嘶声大叫,往廊外狂奔出去!两个⽩⾐人仗剑紧追不舍!
走廊中立时森寒起来,也不知是剑气还是杀气!
楚轻侯听到了楚安的呼叫声,⾝形一动,急掠到走廊那边的出口。
他方待冲⼊走廊,楚安已跌跌撞撞地冲出来,他忙一把扶住,一退八丈,来到殿堂正中,一面追问道:“什么事?”
“那些⽩⾐人…”楚安说到一半,两个⽩⾐人已跳出走廓。
当先一个人年已六旬,道士装束,手中的剑竟长五尺!他的脸⾊犹如⽩垩,与那袭⽩⾐的颜⾊差下多,最怪异的还是他的咽喉,竟然有一个洞。
那个洞周围肌⾁外翻,却像死鱼⾁一样,非但没有⾎流出来,而且一丝⾎⾊也没有!
随后那个⽩⾐人年纪相仿,也是道士装束,手中剑也长四尺,有异一般长剑,咽喉亦穿了一个洞。
楚轻侯主仆看在眼內,非但惊讶,而且浑⾝⽑管竖立,一种难以言喻,強烈至极的恐怖猛袭上心头!
这两个人他们并不陌生,都是六绝之一,当先是孤鹤,随后是孤松!
他们咽喉上的洞也正是昨夜在江上被楚轻侯以龙泉宝剑剌出来的!剑⼊咽喉,必死无救,可是他们竟能够活下来。
楚轻侯实在难以相信,却又不能不相信。
在这个地方,连死去一百年的人也能够复活,又还有什么事情不会发生?
他们惊恐下已,殿堂外突然有脚步声传来,沉重而怪异的脚步声。
那种脚步声来得非常迅速,不像一个人的脚步声,是那么整齐。
楚轻侯反手将楚安拉到⾝后,右手按剑。
孤鹤、孤松停在走廊的进口,没有动,惨绿的眼瞳也仿佛已硬化,亦不动。
楚轻侯目光从孤鹤、孤松的脸上掠过,转向殿堂的门口,刹那间一紧。
两个老和尚几乎同时并排从门外跳进来。
左面无他!右面无我!
无我双手执戒刀,⾚裸着上⾝,心一个洞穿透,一样没有⾎流下。
无他斜握禅仗,一个头间中裂开,脸分两半,左右相隔差不多一寸,隐约可以看见內里的脑髓⽩骨,那种诡异、那种恐怖,楚轻侯居然忍得住没有呕吐出来,就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
楚安两条脚猛抖,双眼发直,脸⾊亦⽩得犹如死鱼⾁一样。
枯竹、枯梅也跟着跳⼊。
两人的眉心一道⾎痕,枯竹手握着软剑,枯梅仗拂尘,那支拂尘部分已经被削去,楚轻侯当然没有忘记又是自己用剑将之削掉的。
分别死去的六绝,现在竟然一个不缺,出现在他们面前,若不是亲眼目睹,有谁会相信?
楚安居然还能够出声:“公子,你…你…看他们…”那听来已完全不是他的声音。
楚轻侯沉声道:“不用惊慌。”
楚安简直就是在尖叫:“他们是六绝,他们不是已经死了?”
楚轻侯道:“这是事实。”
楚安道:“那他们是鬼?”
楚轻侯冷静地答道:“就是鬼又有何妨?”
楚安惊呼道:“公子…”
楚轻侯截道:“东海留侯你都不怕,又何惧这些小鬼?”
“我…我…”楚安语不成声。
若说他不怕东海留侯,那是笑话,楚轻侯那样说是什么意思,他却也明⽩。
东海留侯不在,其他的就不⾜为惧了。
东海留侯有多厉害,他们虽然不知道,但可以肯定,六绝一定比不上。
六绝活着,打不过楚轻侯,现在死了,似乎也应一样打不过。
说话间,六绝已开始向他们迫近,不是走,是一步一步地跳。
楚轻侯剑仍未出鞘,突然-道:“六位!”
六绝充耳未闻,继续跳前,神情呆木,一些变化也没有,眼瞳也不例外。
楚轻侯接道:“六位生时为恶人,死后亦自成恶鬼,无论鬼或人,楚某一样不惧。”
他仍然在说,六绝仍然在跳。
楚轻侯冷笑道:“人死为鬼,鬼再死只怕就永不超生,六位若不怕,楚某奉陪到底!”
六绝迫前,楚轻侯不敢再怠慢,龙泉剑出鞘“嗡”一声龙昑,一道夺目的剑光,在楚轻侯的⾝前一绕!
六绝同时⾝形一顿,停了下来!
楚安已坐倒在地,全⾝的骨头仿佛都已瘫软!
楚轻侯横剑当,一面轻吼道:“安伯,你退到那边墙角!”
楚安连声应道,站起又跌倒,挣扎着爬了过去。
枯梅⾝形立转,跳向楚安。
楚轻侯左手一捏剑决,右手剑立即指向枯梅!
枯梅的⾝形一凝,然后才扑出,仍是扑向楚安,楚轻侯⾝形急上!
他一动,其他的五绝亦动,兵器齐展,一拥而上。
楚轻侯先救楚安,⾝形一落,脚一拨,楚安的⾝子就被挑起,落在那边墙角下。他用的是巧力,楚安并没有受伤,只是已吓得发慌,⾝子落下便瘫软不起。
枯梅的反应竟然是那么的快捷,她脸上也没有任何变化,转扑向楚轻侯,拂尘柄点向楚轻侯的眉心!
这一点,角度奇诡,昨夜在江心,同样的招式,她也曾用过,不同的只是那支拂尘未被削断,一散开,千百支尖针一样,虽点向眉心,在眉心周围两尺的范围也是在攻击之內!
楚轻侯有过昨夜经验,应付得就更简单,一偏⾝,已让开来势,剑接翻,斜截枯梅的手腕!
枯梅的招式变化,也竟然就与昨夜一样,一点落空,一偏斜落,接着就是斜着从下挑上,反扫楚轻侯咽喉!
拂尘却已只余下一支柄,她仍然用这一招,即使楚轻侯站立不动,那支拂尘柄也绝对够下到楚轻侯的咽喉,但楚轻侯的剑则一定能够削在她手腕上。
以枯梅的武功经验,应该知道这一剑的结果,她却像毫不在乎,原势不变。
这只是刹那间的事情,剑光一闪“噗”地一只手飞⼊半空。
枯梅的右手!
那只手齐腕而断,手中仍紧握着那支拂尘柄,没有⾎,一滴也没有,断口的肌⾁死⽩,枯梅浑⾝⾎似乎早已被菗乾。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枯梅也没有丝毫痛苦的表情,就像是断的并非她的手,她的攻势也没有停下,一转⾝,双手揷向楚轻侯的咽喉,这时候,断口才有⽔流出来,却不是⾎⽔。
⽔⽩无⾊,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恶臭,这种恶臭楚轻侯也不太陌生,他想起从死尸之上嗅过这种恶臭。
难道这枯梅竟然就只是一具尸体?他心念急转,⾝形也急转“呼”的一声,一条禅杖横里疾扫了过来!
是无他的禅杖,一招悉的“横扫千军”气势夺人!
楚轻侯⾝手何等敏捷,杖未到,⾝形已凌空,禅杖变了,从他的脚下扫过,扫向扑来的枯梅!
枯梅不知道闪避,无他那一杖横扫,也竟是有去无回之势!
“砰”的一声,枯梅被那一杖横扫在膛上,骨碎暴响,她整个膛下塌,整个⾝子被扫得疾飞了出去!
一飞八丈,撞在东墙上“隆”然有声,只撞得墙上泥土剥落,整个殿堂亦好像震动起来!
楚轻侯只看得⽑骨悚然,那边楚安亦看在眼內,虽然没有吓晕,也已差不多了。
奇怪他居然还叫得出来,道:“公子,这些人都疯了!”
“他们没有疯!”楚轻侯应道:“他们也不是活人!是…”
“是什么?”
“僵尸!”
说话间,楚轻侯已换了七种⾝法,刺出了三剑!
三剑封开了无我的双刀、枯竹的软剑、孤松的四尺青锋!
他们始终是一跳一跳地冲上前,人又怎会这样子走路!
楚安一听“僵尸”两个字,双眼翻⽩,终于昏过去,这对他来说,未尝就不是一件好事。
楚轻侯没有理会,也无暇去理会,孤鹤的剑已毒蛇一样飘来!
剑长逾五尺,一刺出,飕的破空声响动,摧人心魄!
楚轻侯“鲤鱼倒穿波”避来剑顺势回刺一剑,刺⼊孤松握剑右手的肩膀!“笃”的剑穿透,孤鹤若无其事,剑仍然刺出,削向楚轻侯右肋!
楚轻侯已掠出,剑仍将他的⾐衫削下了一片,他若是以为那一剑刺⼊孤鹤的肩膀就可以令孤鹤不能再出招,现在只怕已伤于孤鹤剑下!
楚轻侯现在已完全肯定眼前的六绝并不是活人,乃是僵尸,他不知道那个东海留侯怎样弄出这些僵尸来,却清楚地知道这些僵尸一样能够杀人,一个不小心,随时都会送命。
他一剑纵横江湖,⾝经百战,却从未战过僵尸,这种经验,一次都已太多。
已死了一次的人,绝不会再死一次,怎样才能够将眼前的僵尸击倒?
楚轻侯目光转落在枯梅⾝上,终于有了分寸,再闪孤鹤一剑,从孤松剑底窜出,避开无我双刀,偏⾝又让开枯竹软剑一击,来到了无他面前。
无他禅杖立即当头击下,地面的石板为禅杖击裂,楚轻侯在禅杖旁闪跃出来。
六绝若仍是活人,陆地上联手齐攻,楚轻侯绝不会应付得这么容易,他们现在的出手,招式虽然有,威力已不如生前,他们反应的迟钝,更是不如生前甚远,但对于楚轻侯的敌意,却似乎并无改变,所用得都是最狠毒的招式。
无他那一杖若是击中,楚轻侯的头颅实在不堪设想,他却及时从杖下闪出来,右手剑一引,贴着杖⾝反削而上。
无他视若无睹,横杖扫出,这一动,他的右臂就上削来的剑锋!只听一下异响,无他的右臂齐肘断去,那禅杖连着再断,楚轻侯剑势末绝,接斩向无他的左腕!
无他的左腕刹那亦断下,那禅杖连着两只断手坠下来。
楚轻侯的脚尖一挑,便又将那禅杖挑起来,他的剑随即⼊鞘,双手一探,正好将那禅杖接下。
无手的无他仍然前冲,楚轻侯右脚及时踢出,正踢在无他的膛上。
无他“砰”的被踢飞,一头撞上后面墙壁,已变成两片的头颅齐断,更显得恐怖他的一双断手仍抓住杖柄,楚轻侯一抖下脫,孤松的剑已经斩到。
楚轻侯偏⾝急闪,双手抡杖,一杖扫在孤松的左之上,将孤松的骨扫断,扫飞出去。
孤鹤一旁立即杀上,剑五尺,疾斩楚轻侯膛。
楚轻侯回杖一扫,握在那之上的无他的一只断手被孤松的剑削断,楚轻侯杖一旋,柄尖便撞在孤鹤的腹小上,孤鹤被撞得连退几步。
楚轻侯杖再抡,横扫在枯竹的⾝上,枯竹的半⾝立时被击倒,倒地不起。
那禅杖重逾百斤,楚轻侯舞来实在不大顺手,六绝若不是強尸,一定不难发现楚轻侯杖势破绽百出,随便就可以将之击倒。
可惜他们现在就只懂得跳着往前扑,向生人扑击。
他们也的确就是六具没有生命的僵尸,就因此楚轻侯才改用那禅杖,那么重的禅杖击下去,莫说是骨头,就是硬石也难免粉碎。
六绝并不怕剑剌,但只要将他们的骨头击碎,便再跳不起来。
这无疑是最有效的解决办法,楚轻侯看见枯梅在杖下倒地,才生出此念,弃剑用杖。
事实证明他并没有错,在他面前,现在就只剩下无我与孤鹤。
孤鹤被禅杖震飞跌下,摇摇摆摆地又直立了起来,迫向楚轻侯。
无我双刀已近,左一刀,右一刀,看似斩,但实际都有招式,角度奇诡,斩得是要害!
六绝名动江湖,无我据说出⾝少林,在刀上下过一番苦功,另创了一套狠辣毒的刀法,这套刀法当然奇诡变幻,否则也不能置⾝六绝之中,令江湖中人闻名⾊变。
现在楚轻侯却只是一闪便闪开,一绕窜到无我的后面,拦就一杖!
无我砰的倒下,双刀砍地,没⼊盈尺,他的骨已经被击碎,就像是一只螳螂似的,斜倒在地上。
孤鹤的剑,并不因为五绝倒下而退缩,五尺剑又飞刺前来。
楚轻侯双手握杖应战,⾝形多少亦有些影响,已没有方才那么灵活,可是要闪开孤鹤的剑还是轻而易举。
他方自一闪,⾝形一摆,长衫下摆竟被孤松的左手抓住,孤松已折,倒在一旁,右腕于跌下时亦折断,不能再举剑,可是左手还能用,他只是倒下,仍能够活动,楚轻侯向他这边闪来,他的左手自然就抓了过去。
孤鹤剑立至,嗤的从楚轻侯⾝旁刺过,说险当真是险极。
楚轻侯及时一偏首,目光落处,知道孤松起不了多大的作用,禅杖立即回攻孤鹤,一杖将再刺来的一剑撞开,再一杖,撞在孤鹤的面门上。
孤鹤整块脸顿时四分五裂,倒飞了出去“夺”的五尺剑刺⼊了一柱子,竟就悬空挂在那柱子下。
楚轻侯这才回杖,一咬牙,一狠心,一杖击在孤松后心上。
孤松脊背尽碎,半边⾝子几乎被击得平陷⼊地面。
楚轻侯反手将禅杖揷在地上,接着一划,裂帛一声,下摆断下,他这才吁了一口气,也这才感到恐惧。
尖针一样深贯骨髓的恐惧。
风末止,雨未歇,楚轻侯扶杖而立,好一会,⾝子才停止颤抖。
他的目光终于从六绝支离破碎的尸体上-开,近乎呻昑地道:“想不到竟然真的有这种事。”
瘫软在地上的楚安挣扎着爬起⾝子,道:“公子,你说我们应该怎样做?”
他的牙关不住在战,语声简直就像在哭泣,实在不容易听得出他在说什么,他昏的时候也不长,这一幕恐怖又忍残的恶战最后仍然看在眼內。
“一定要尽快逃出这个孤岛,赶回中原去!”楚轻侯的回答很坚,道:“那个东海留侯显然要天下大,第一步的目标就是萧十三,我们若是不能及时赶去制止,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公子以为他…”
“昨夜他已说得很清楚了,以萧十三现在的财势,⾜以割据称霸一方,若是我没推测错误,只怕他就是要借助萧十三的力量,逐步去倾覆天下。”
楚安越听越心惊,突然想起了什么,道:“那位萧大爷老奴也见过,可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而且,他也未必轻易受唆使,随便相信那个鬼王侯的话。”
“你又忘记了。”
“什么事?”
“那个留侯并不是活人,说不定有他的一套鬼魅的手段,不是一般人能够应付的。”
楚安不由又打了一个寒颤。
楚轻侯叹息着道:“我们知道他们的本来⾝份也未免太迟了,否则今天正午在暴风雨降临之前,我们便能够离开。”
“但是那么多⽩⾐人守着…”
“那些⽩⾐人必然都是像空门六绝那样的僵尸,所以神态举止才会变得那样可怕。”
“那…那我们如何应付得来?”
“光天化⽇之下,他们也许本就不能够移动,若我们要离开,说不定轻而易举。”
楚安忙问道:“现在又该怎么办?”
“空门六绝既然能够移动,那他们当然也是一样,若是一齐向我们袭击,我们未必能够应付得来。”
“公子…”
“我们却又非走不可。”
“僵尸…”
“另一个问题是这种天气出海。”楚轻侯皱眉道:“一叶轻舟在狂风暴雨的海上,除非又出现奇迹,否则我们未必能够安然飘流回到中土。”
“老奴就是这意思。”
“只好碰碰运气了。”
“若是离不开?”
“也是天意,总之我们拚尽全力就是了。”楚轻侯举步又停下道:“安伯,你…”楚安立即叫起来,道:“老奴就是死,也不愿再留在这个鬼地方。”
楚轻侯没有勉強,道:“好,我们一起走。”再次举步,这一次也只是走出三步,突然又停下来。
楚安奇怪道:“公子…”
“他们来了”楚轻侯的脸⾊很难看。
“他们…”楚安怪叫起来,道:“公子是说那些僵尸?”
楚轻侯点点头,一阵阵奇怪的飒飒声即时传来,楚安也听到了,往殿外乍一眼,只见无数⽩影一跳一跳地向这边跳来。
他犹如惊弓之鸟,忙躲到楚轻侯的后面,楚轻侯的双手也冒出了冷汗。
他颤抖着,拔起那禅杖,再次紧握在双手之中,膛不停地起伏。
这些年来,他⾝经百战,从未有过这样紧张,有生以来,他也是第一次遇上僵尸,而且和僵尸拚斗起来。
好像这样的经验,一次已太多。
第一个⽩⾐人才跳⼊,他的双手已完全镇定,大喝一声,横杖前。
那个⽩⾐人毫无反应,只是继续跳上前,第二、第三个紧接着跳⼊。
他们跳得异常迅速,手执不同的兵器,有短只尺的匕首,也有长大矛,甚至又重又磊,布満了尖剌的狼牙。
楚轻侯先发制人,暴风一样突然扑上前去,头狂疯地一杖击下。
“噗”的一声,一个⽩⾐人的脑袋四分五裂,烂泥般倒在地上,那脑袋竟然就只是一个空脑壳,里头什么也没有。
“僵尸…真的又是僵尸…”楚安更加恐惧。
楚轻侯不是不害怕,只是已不容他害怕,他嘶声大-,一禅杖劈、扫、撞、挑,每一杖都贯上真力,只听“砰砰砰”一阵骨碎声响后,几个⽩⾐人被禅杖击得疾飞了出去!
后面跳进来的⽩⾐人都视若无睹,继续和楚轻侯主仆拚杀,手中兵器不停挥动。
他们本就没有生命,当然也没有恐惧。
楚轻侯禅杖呑吐,又将三个⽩⾐人撞飞。
那些⽩⾐人前仆后继,越来越多,一跳一跳之间,所发出的力道也非常大,倒在地上的⽩⾐人一沾上,立时被撞飞,有些竟向楚轻侯飞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