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谜
惨呼声犹在半空摇曳,沙天霸已经倒下!剑长还不⾜一尺,凌空一飞两丈,竟然还有这种威力,实在惊人!那些大汉看见沙天霸也横尸在地上,如何还敢再逗留,惊作鸟兽散。红⾐老人并没有阻截他们,风⼊松一样没有,他本就没有将他们放在心上。飞剑一出袖,他瘦长的⾝形就飞了起来,一掠又正好两丈,落在沙天霸的尸旁,手一掠,拇食指一捏,子套了那支小剑!他的动作异常迅速,剑子套,⾎尚未来得及溅出,剑尖之上,只有⾎丝一缕。
风⼊松撮一吹,⾎丝从剑尖飘飞,整支剑又是那么晶莹。然后他举步向红⾐老人走去。红⾐老人也举步向他走过来。两人的脚步同样快慢,步与步之间。距离亦竟然完全相同,仿佛就早有默契一样。
步烟飞看在眼內,面⾊突然一变!她感觉到了杀气,浓重的杀气!
这杀气毫无疑问是从她面前这两人的⾝上散发出来的。她方待开口叫住,两人已同时停下脚步。相距只丈一!
风⼊松左手一翻,将小剑纳返袖中,再一翻,捏住了剑把!红⾐老人长剑仍然在右手之中,一挑,斜庒在眉心之上,左手接亦捏剑把,抵在右手拇指尖之上!
风⼊松目光一落,道:“朝天一烛香!”
红⾐老人道:“正是!”风⼊松道:“阁下若是武当弟子,这一式风某人担当不起。”
红⾐老人道:“我虽非武当弟子。用的却是武当派剑法!”一顿接说道:“阁下贵为大理的护国剑师,剑术亦毫无疑问已臻化境,能够与阁下这种⾼手切磋剑术,未尝就不是一种荣幸,武当‘朝天一烛香’一式,敬的正是阁下这种⾼手。”
风⼊松道:“多谢!”举剑齐眉,剑诀捏在剑尖之上。红⾐老人道:“阁下也涉猎中原武林剑法?”风⼊松道:“稍曾涉猎,懂的却并不多无以回敬,就此一式。”
红⾐老人亦道:“多谢!”语声一落,两人长剑疾展,各挽了一个剑花!剑花甫散,风⼊松一剑十三招,一招三式,虚空连划出三十九剑!他的⾝形依旧定原地,并没有移前半分,三十九剑一气呵成,无懈可击。一股厉的杀气,刹那蕴斥在空气之中!
红⾐老人的长剑同时开展,虚空亦划出十三剑,一剑就只是一剑,没有风⼊松的十三剑变化之多。他的⾝形同样停留在原地。相距丈三,两人握剑的右手也没有伸尽,那两支剑本不能够相触,但剑势一起,两人的⾐衫都猎猎飞扬,也不知是被自己的剑风动还是被对方的剑风动。
剑风呼啸,两人间的野草窜,仿佛有无数条毒蛇在其中游走不已。剑却只是虚空一招一招地互拆,虽然不能够伤人,但其中凶险,亦⾜以令人魄动心惊。
步烟飞看得出其中凶险.双手不由自主捏了一把冷汗。
十三招一过,风⼊松与那个红⾐老人同时停下动作。风⼊松面寒如冰,口光比剑光更辉煌,比剑锋更锐利,紧盯着那个红⾐老人。红⾐老人的目光亦是利剑一样,面无表情,嘴角却勾着一丝微笑。两人由动而静,忽然间,就像变成了两具没有生命的木偶。
也就在这刹那,一阵风映过,两人之间的那些野草,无声的碎成了千万片,飞舞在风中。步烟飞看在眼內,倒菗了一口冷气。风⼊松面容即时-宽,微笑道:“好剑法!”
红⾐者人嘴角笑意更浓,道:“彼此。”
风⼊松道:“佩服!”
红⾐老人右手一翻,长剑叮的⼊鞘。风⼊松亦自回剑⼊鞘,道:“中原武林,果然是卧虎蔵龙,一个无名的红⾐老人,剑术竟如此⾼明。”
红⾐老人笑应道:“大理剑师,也是名不虚传。”
风⼊松忽然问道:“方才你我双剑若是互击,十三招之下,阁下可知道有何结果?”
红⾐老人道:“风兄三尺龙泉,在第十三招,必穿我右肩!”风⼊松道:“阁下之剑亦必然同时将我的右臂斩下两败俱伤!”
红⾐老人道:“此非我所愿。”
风⼊松接道:“亦非我所愿。”
红⾐老人道“因为我们之间并无仇怨。”风⼊松道:“不错。”红⾐老人笑接道:
“而且像我这种无名之人,风兄就将我击杀,亦没有任何好处,何况我们现在都有很重要的事情等着做。”风⼊松抚掌笑道:“这才是最主要的。”盯稳了红⾐老人,又道:
“不过以阁下这种⾝手,在中原武林若是无名,实在上难以令人置信,莫非阁下瞧不起我这个大理国来人?”
红⾐老人道:“一点也没有这个意思。”
风⼊松道:“然则,是不想我这个朋友?”这句话与方才那句话一样的意思,不想他这外朋友何异瞧不起他?红⾐老人微喟道:“风兄言重了。”
风⼊松道:“那么阁下就是另有苦衷的了?”他现在才考虑到这种可能。红⾐老人苦笑道:“可以这样说。”
风⼊松道:“要你这个朋友实在不容易。”红⾐老人道:“只因为我现在的责任实在太大,这件事了结之后,我们再好好-聚。”
“这件事?”风⼊松追问:“哪件事?”
“当然就是红梅盗这件事。”
风⼊松道:“这件…”红⾐老人接道:“风兄不是也有要事在⾝?”
风⼊松道:“不错。”一顿笑问道:“可是阁下既无名,也无姓,事后叫我到哪里去找你?”红⾐老人道:“风兄莫非忘了我是沈胜⾐的朋友?”风⼊松道:“找到沈胜⾐,就可以找到你?”
红⾐老人道:“一定可以。”风⼊松一笑道:“很好。”一顿又接道:“你们与慕容孤芳的事情了结之后,我那件事情相信也有着落了。”
红⾐老人道:“嗯。”风⼊松接道:“沈胜⾐、⽩⽟楼已经不简单,再加上阁下,慕容孤芳这个红梅盗,这次只怕就只是末路穷途了。”红⾐老人笑笑道:“风兄所知道的事情倒不少。”
风⼊松道:“因为我一直都窥视一旁,很多事情也都看在眼內。”红⾐老人“哦”
一声,并没有怀疑表示,风⼊松却仍说道:“你那位好朋友与方重生在柳堤上的一战,也在我眼內。”红⾐老人明显地一怔,道:“那么就难怪阁下知道红梅盗、慕容孤芳是一人。”
“沈胜⾐离开之后,我仍然留在那里,因为有很多事情我都想不透。”风⼊松笑笑接道:“想不到,未几又看见一辆马车从快活林之內疾驶出来,马车虽然帘幕低垂,我却认出驾车的乃是慕容孤芳的弟子。”
红⾐老人道:“风兄莫非就跟了下去?”风⼊松道:“所以我知道慕容孤芳现在何处。”
红⾐老人道:“风兄对于那个方重生,似乎仍然有怀疑。”
风⼊松一怔,道:“阁下知道的倒也不少。”
红⾐老人道:“并不多。”
风⼊松道:“看来你们对方重生都很怀疑。”
红⾐老人道:“因为像他那种⾼手实在不多。”他稍歇又道:“但是他竟然名不经传。”
风⼊松道:“与你不同,也许你说出名字,很多人都会大吃一惊,而这个方重生,却虽然有名字,而对人却是陌生的感觉,除非他真的淡薄虚名,否则他这个名字,只怕就是假名字。”
红⾐老人道:“以他那个年纪,竟然会自甘寂莫,不求闻达于江湖,的确是罕有。”
风⼊松道:“我们都年轻过,年轻时的心情、抱负大家心中有数,总之名利得失,年轻人实在很难看得破。我最初甚至怀疑,那个方重生的面目也是假的。”
红⾐老人道:“因为他的武功路子与独孤雁太接近。”风⼊松道:“不错,但他的面目却是真的,并没有经过易容化装。”
顿一顿,他抚须接道:“所以我怀疑是另一种可能,方重生与独孤雁之间可能有什么关系,譬如说师兄弟。”
红⾐老人道:“风兄是希望从他的⾝上打听出独孤雁的下落?”
风⼊松道:“这是我目前唯一的线索。”他的两条⽩眉不由自主地锁在一起,道:
“说来这实在奇怪,独孤雁一路逃亡,逐渐陷⼊我们的包围网內,只道他揷翅难飞的了,哪知突然间烟雾一样消散无踪。”
红⾐老人道:“之后一直都没有他的消息。”风⼊松道:“没有,就好像这个人已经不存在人世间了。”
红⾐老人沉昑不语。风⼊松道:“阁下又知道这一次我们出动了多少人追杀他?”
“听说数以千计。”
“所以实在难怪我怀疑方重生这个人、”风⼊松抚剑长吁了一口气,道:“你准备什么时候采取行动?”
红⾐老人道:“风兄尚未说人在何处?”
风⼊松道:“过柳堤东面七里一座古刹之內。”
红⾐老人道:“那座古刹好像已荒废了?”
风⼊松道:“也所以不惹人注目。”
红⾐老人道:“我们回快活林,必须经过那条柳堤,除非备有船浆。”
风⼊松道:“恰好我正要回快活林去,因利乘便,一闯那座古刹如何?”
红⾐老人道:“好得很,因利乘便。”他忽然一笑,道:“我们一直都处于被动的地位,现在竟采取主动,反客为主,慕容孤芳那边势必大。”
风⼊松道:“也好教她知道厉害。”
红⾐老人道:“原则上来说,她突然发觉主客互易,惊中难免会有失错,不过像她这样的人,必然会考虑到任何的一种可能,在古刹之內,相信也早有防备。”
风⼊松道:“也许。”
红⾐老人道:“但我们无妨走此一趟,小心一点儿就是。”
风⼊松忽然放声大笑,道:“我们这些老前辈,这样欺负一个女孩子,若是传出去,只伯要惹人笑话。”
红⾐老人道:“风兄在乎别人的话。”
风⼊松道:“有时,这一次却例外。”他大笑接道:“因为这一次,我乃是奉命行事。”
红⾐老人道:“风兄这个护国剑师的职位,实在不易为。”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风⼊松捋须一笑,回顾那边步烟飞,道:“那位小姑娘,却还是不要随我们去的好。”
红⾐老人尚未接话,步烟飞人已飘来,眨眼即至。风⼊松一怔,脫口道:“好一⾝轻功。”步烟飞应声道:“凭我这一⾝轻功,大概可以去得了。”
风⼊松不觉点头,道:“去得了。”红⾐老人道:“却是要小心,莫要离开我太远。”
步姻飞盯着红⾐老人,道:“你到底…”红⾐老人即时伸出他的左手,一面道:
“你应该记得我的…”
步烟飞黛眉一皱,道:“你我在哪里见过你?”红⾐老人道:“在一幅冰绢之上.在相思小策之中。”步烟飞一怔,神情突然动起来,道:“怎么你…”红⾐老人道:“这要问⽩⽟楼了。”步烟飞忽然笑起来,道:“这个人有这个本领?”红⾐老人目光一闪,道:“他就是有这个本领,否则我怎会出现?”他的话听来并没有什么,但风⼊松听⼊耳里,却突然生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这个红⾐老人到底是什么人?⽩⽟楼到底有什么本领将他请出来?
心念一转.风⼊松更留意。步烟飞笑容忽然一敛,问道:“那…”
红⾐老人道:“沈胜⾐都知道了。”步烟飞幽声道:“他怎样说?”
红⾐老人道:“叫你放心,不是那回事。”步烟飞问道:“那么他怎么…”红⾐老人道:“只是因利乘便,他这次南下,目的并不是快活林。”
步烟飞道:“那是…”红⾐老人道:“一点也不错。”步烟飞难掩一面惊喜之⾊,盯着那个红⾐老人,一句话却也再说不出来。红⾐老人一笑,不语。
风⼊松忍不住揷口道:“两位到底在打什么哑谜?”红⾐老人道:“怎能够说是哑谜?”风⼊松道:“在我是,因为你们的说话我一句也听不懂。”红⾐老人道:“每一个人的说话都有些是别人听不懂的。”
风⼊松点头道:“不错。”也不再问。红⾐老人道:“我们现在可以起程了。”
风⼊松点头举步。红⾐老人跟在风⼊松后面,步烟飞走在红⾐老人⾝旁,忽然伸手牵住了他的⾐袖,笑道:“老人家,你小心一点走路。”
红⾐老人大笑。风⼊松回顾他们一眼,也笑,是苦笑。这两个人的话,他总是觉得奇怪,却又想不透。这几天以来发生的事倩.很多都是那么的奇怪,很多他都想不透,就是因为想不透,心里发问,他才走出来散心!他披着月⾊放开⾝形,不觉掠到这附近,却遇上了这件事。这件事的结果,又平添一个不可解的谜。
怎么中原武林中人,都是这样奇奇怪怪?风⼊松只有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