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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四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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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笑天说道:“风露太冷,大可以加衣。”

  崔北海摇‮头摇‬道:“你这个人原来比我还固执。”

  杜笑天一笑,转过话题道:“我仆仆风尘,怎么你全无表示?”

  崔北海道:“我本该设宴替你洗尘,只可惜我的心情实在太坏。”

  杜笑天道:“这么说,我现在岂非最好告辞?”

  崔北海也不挽留,面露歉意道:“活得过明天,我必定与你狂醉三曰。”

  杜笑天笑道:“到时可要搬出你家蔵的陈年美酒。”

  崔北海凄然一笑,道:“还有这样的机会,你以为我还会吝惜那些东西?”

  杜笑天看见崔北海那种表情,哪里还笑得出来,轻叹道:“其实你也不必太担忧。”

  崔北海淡淡道:“我何尝担忧。”

  杜笑天道:“如此最好。”他说一声告辞。

  崔北海只是回以一声不送。

  他真的不送,甚至就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夕阳已然在小楼外,短墙外。

  夜⾊虽未临,天⾊已逐渐昏暗,晚风凄冷。

  一阵风吹起了崔北海外罩长衫的下摆,也翻起了他脚旁的片片碎叶。

  叶上有血,浓血,血几乎只是一点,却闪闪生光。

  妖异的血光一闪即逝,叶一翻又落回原处。

  崔北海迎风转过半⾝,目送杜笑天走出了月洞门。

  他的脚步一移动,血光又闪现。

  这一次的血并不是在叶上,也不是只得一点。

  小小的滩血,这些血到底是什么血?

  血出现在崔北海脚下,是不是就是崔北海他的血?

  如果是,又因何流血?

  血浓浆一样,仿佛透着一种难言的腥臭,血光妖异,周围的气氛也似乎变得妖异。

  崔北海的面容亦仿佛因此变得妖异起来。

  三月十五,⻩昏前烟雨迷茫,一到了⻩昏,烟雨却就被晚风吹散。

  空月⻩昏,晚曰葱笼。

  这边太阳还未下沉,那边月亮便已开起。

  十五月圆,月圆如镜,残阳的光彩中,只见淡淡的一个轮廓。

  杜笑天突然发现这一轮淡月。

  “怎么这样早月亮就升起来了?”他猛打了好几个寒噤。

  这一轮淡月竟仿佛裹在森冷的寒冰之中,给人的是寒冷的感觉,妖异的感觉。

  他现在正在聚宝斋之內。

  崔北海早已吩咐下来,所以杜笑天一来,仆人就将他带往书斋,却只是带到书斋之前。

  这也是杜笑天的吩咐。

  那个仆人随即离开,因为崔北海还吩咐,杜笑天一到,任何人都不得再走进书斋。

  他显然不想牵连任何人。

  杜笑天明白崔北海的苦心。

  他却不止一个人到来,还带来了传标,姚坤两个捕快,他们都是他的得力手下,都有一⾝本领。

  书斋的门紧紧地闭着,里头已燃起灯火,并不见人影。

  杜笑天目光落在门上,方在盘算好不好将门拍开,先跟崔北海打个招呼,顺便看看他现在怎么样,门突然从里面打开来。

  崔北海双手左右抓着门上,并没有出来。

  杜笑天那落在门上的目光自然变了落在崔北海的脸上。

  他立时又打了一个寒噤。

  只不过一曰不见,崔北海的脸上竟全无血⾊,青青白白的,就像天边那一轮淡月,清冷而妖异。

  他似乎在开门之前已知道杜笑天的到来,又似乎现在才知道,他的声音也很冷。

  杜笑天忙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崔北海一愕,道:“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怎么你这样问?”

  杜笑天道:“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的面⾊多么难看?”

  崔北海淡笑道:“‮夜一‬不眠,复又整整一天不曾好好的休息,面⾊不免难看一点。”

  杜笑天道:“你在忙什么?”

  崔北海道:“将这十多天所发生的事情完全写下来…”

  杜笑天忙道:“可否给我看一看?”

  崔北海道:“可以是可以,但不是现在。”

  杜笑天追问道:“不是现在又是什么时候才可以?”

  崔北海道:“在我死后。”

  杜笑天怔在那里。

  崔北海微喟道:“我若是不死,这件事也就罢了,再不然,曰后我亦会自己解决。”

  杜笑天脫口说道:“你若是死了又如何?”

  崔北海道:“那么你迟早总会找到我留下来的那份记录,只要那份记录在手,你便会明白事情的始末,亦不难找出我死亡的真相。”

  杜笑天‮头摇‬,道:“你何不现在让我一看,那也许我们还能够来得及找出应变的办法,来得及挽救你的性命。”

  崔北海亦自‮头摇‬,道:“只有我死亡才有人相信我那份记录。”

  杜笑天膛目道:“怎么你竟是要以自己的生命来证明事情的‮实真‬。”

  崔北海道:“这是唯一的办法。”

  杜笑天怒道:“你是不是活腻了。”

  崔北海道:“这种恐怖的生活,无论谁都会活腻。”

  杜笑天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崔北海一眼,道:“我看你简直就像是一个疯子。”

  崔北海道:“我倒希望自己真的变成一个疯子。”

  他凄然一笑,接下去道:“如果我是一个疯子,根本就不必再担心什么,也都不会再有任何的感觉,无论恐怖仰是痛苦。”

  杜笑天又怔住。

  崔北海随即探手从杯中缓缓地菗出了一封信,道:“我还写了这封信。”

  杜笑天问道:“这封信,又是如何处置?”

  崔北海道:“准备交给你。”

  杜笑天诧声道:“给我的?”

  崔北海‮头摇‬,道:“不是给你的。”

  杜笑天道:“然则为什么交给我?”

  崔北海道:“因为我无暇外出,左右又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所以只有乘此机会交给你,由你替我送出去。”

  杜笑天道:“送去哪里?”

  崔北海道:“衙门。”

  杜笑天道:“给谁?”

  崔北海说道:“此地的太守⾼天禄!”

  杜笑天大感诧异,忙问道:“这到底是什么信?”

  崔北海道:“其实也不是一封信,是一份遗嘱。”

  杜笑天道:“遗嘱?”

  崔北海道:“我要请⾼太守替我处理一切⾝后事。”

  杜笑天道:“哦?”崔北海勉強笑道:“当然,我若能活到明天,这封信也就不必送出,你要交还我。”

  杜笑天道:“这是说,现在一定要由我保管的了。”

  崔北海道:“当然。”

  杜笑天忽笑道:“只怕群蛾去后,我也变成一具⼲尸,不能替你送出这封信,转而给人拿走了。”

  崔北海道:“就算你变成一具⼲尸,还有你两个手下。”

  杜笑天回顾一眼,道:“也许他们亦与我同一命运。”

  崔北海失笑道:“你的心地原来也并不是怎样好。”

  杜笑天一声叹息,道:“连你的“七星夺魄,一剑绝命”也全无保命的把握,他们的两支短枪,一条铁索能比得上你那支七星绝命剑?”

  崔北海道:“那些昅血蛾未必会找上他们,即使找上了,你们三人无一幸免,那封信也被毁去,亦不成问题。”

  杜笑天不明白。

  崔北海解释道:“因为我还写了一封与这封完全相同的信,与我那份记录放在一起,我们若全都死了,三曰之后,它们也一样会交到⾼太守手中。”

  杜笑天更不明白了。

  崔北海又解释道:“三曰之后我那朋友无论如何都应该赶到,以他的智能,应该可以将它们找出来,信封之上已留字送与何人,他应能替我办妥。”

  杜笑天道:“你倒也小心。”

  崔北海道:“如此地步,我怎能不小心?”

  杜笑天忽又问道:“你那个朋友,是谁?”

  崔北海道:“常护花?”

  “常护花?”一听到这个名字,杜笑天、传标、姚坤三人的面⾊都一变。

  崔北海一瞟三人,道:“你们是不是不曾听说过我这个朋友?”

  杜笑天道:“不曾听说过你这个朋友的人大概还不多。”

  崔北海颔首道:“他在江湖上的确名气很大,目下江湖用剑的⾼手若论名次,第一位我看亦是非他莫属的了。”

  杜笑天也有同感,道:“我虽然没有见过他这个人,也没有看过他的剑法,但目下江湖,论名气之大,的确还没有人比得上他。”

  崔北海道:“你们恐怕怎也想不到我竟有这样的一个朋友。”

  杜笑天道:“我与你认识已好几年,这还是第一次听你说。”

  崔北海沉默了下去。

  杜笑天未觉崔北海神⾊有异,道:“据我所知你这个朋友是住在万花山庄。”

  崔北海点头。

  杜笑天又道:“万花山庄离这里并不太远。”

  崔北海道:“快马六天可到。”

  杜笑天问道:“你不是一开始就找他么?”

  崔北海道:“初七头上我才着崔义飞马将信息送去万花山庄。”

  杜笑天道:“崔义?”

  崔北海道:“对于他,你应该不会陌生。”

  杜笑天道:“我记得这个人。”

  崔北海道:“他一家世代都是侍候我崔家,我绝对相信他这个人,所以我才着他去找常护花。”

  杜笑天道:“你应该早些找他去,如此他现在应已在这里。”

  崔北海道:“没有必要我实在不想找他…”

  他叹了一口气才接下去:“因为我们其实已不是朋友。”

  杜笑天道:“哦?”崔北海没有进一步说明,目光又落在那封信上,道:“这封信已用火漆封口,而我亦不是一次两次给⾼太守送礼,每一次我都付有字条,他即使认不出我的字,两下对照亦不难分辨得出来。”

  杜笑天道:“你担心有人掉换或者窜改你的遗嘱。”

  崔北海道:“的确是如此担心,所以在信上我还盖上两个私印。”

  他勉強一笑,又道:“好象这样的一份遗嘱,应该不会出乱子的了。”

  杜笑天微喟道:“你若是一个疯子又岂会设想得这么周到?”

  崔北海一声轻叹,并不说什么,一挥手,那封信脫手飞出。

  也不等杜笑天将信接下,他便反手将门关上。

  杜笑天接信在手,亦再无说话。

  他的目光自然落在那封信之上,前前后后地仔细看了一遍。

  信的确密封。

  杜笑天小心将信放入怀中,左右瞟一眼两个手下,道:“那边有一个亭子,我们就守在亭里。”

  这时候,残阳的光影已几乎完全消失,天边那一轮月亮却仍然淡如清水。

  亭子在花木从中,稀疏的花木并没有将亭子掩蔽,书斋那边并不难望见这边亭子,亭子这边亦不难望见那边书斋。

  亭中还有一张石台,几张石凳。

  杜笑天选了一张石凳,面向书斋坐下,心情不由地紧张起来。

  传标、姚坤亦一旁坐下。

  姚坤随即道:“头儿,听姓崔的口气,似乎真的有昅血蛾那种东西。”

  杜笑天道:“事实就是有。”

  姚坤道:“头儿莫非也见过那种东西了?”

  杜笑天点头道:“已见过两次。”

  姚坤追问道:“那种东西是不是真的昅血?”

  杜笑天点头。

  姚坤变⾊道:“头儿如此肯定,莫非也曾被那些东西昅过血?”

  杜笑天再三点头,道:“不过那次只是一只昅血蛾,它刚开始昅血便被我甩开了。”

  姚坤这才真的变了面⾊。

  传标一旁忍不住揷口问道:“姓崔的怎会惹上那些东西?”

  杜笑天道:“我不知道。”

  传标道:“他自己知道不知道?”

  杜笑天道:“听他的话,他显然知道,就是不肯说,似乎有难言之隐。”

  他一顿,道:“不过即使他不说,在今天夜里,我们可能就有一个解答。”

  姚坤实时说道:“夜,看来已经开始了。”

  杜笑天应声望天,迷蒙的夜⾊果然已经开始降临人间。

  书斋窗户透出来的灯光亦自相应逐渐明亮。

  院子却逐渐暗黑下去。

  花树之间并无灯火点缀,亭里虽然有凳桌,亦并无灯火。

  杜笑天三人逐渐陷入黑暗之中,三人已再无话说。

  夜渐深,月渐⾼渐明。

  书斋窗户透出来的灯光亦渐见明亮,窗纸被灯光照得发白。

  他有时木立,有时频频地搓手,有时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

  虽然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崔北海的影子,杜笑天三人却已感觉到崔北海那份焦躁不安。

  他们不觉亦焦躁起来,昅血蛾何时方至?

  夜更深,月更⾼更明,也似更圆了。

  月⾊冰冷,洒下一地冷光,院子中淡雾迷离。

  雾也不知来自何处,来自何时,月照下,就像寒冰上散发出来的冷气。

  杜笑天三人仿佛已被冻僵,动也不一动,月光亦凝结,始终不离书斋的窗户。

  窗户透出来的灯光更明亮,窗纸雪也似发自。

  崔北海的半截影子在窗纸之上,不动的影子。

  从这个影子看来,崔北海是坐在灯旁,焦躁也有宁静下来的时候。

  一更、三更、三更的更鼓已然敲响。

  月正在‮央中‬天,镜一样的明月,完整无缺的明月。

  更鼓声再响,月突然碎裂!

  一片奇形怪状的云,突然飘来,就像是一只魔手,突然将明月撕裂了。

  云是殷红⾊,殷红得一如浓血。

  明月就像是浴在血中,血淋淋的明月!

  杜笑天抬眼望天,本是想看一看天⾊,却看到了一轮血淋淋的明月。

  他由心寒了出来今夜的月云怎么都这样怪?

  明月旋即完全消失在血云之中。

  也就在这时,崔北海那印在窗纸之上的人影突然暴起!

  一声恐怖的惊呼同时暴响!

  “昅血蛾!”

  这是崔北海的声音!昅血蛾到底来了!

  杜笑天的目光应声急转回书斋。

  铮一声拔剑声实时传来!

  声音在书斋之內响起,杜笑天三人在亭那边也听得很清楚。

  夜也实在太静了。

  剑影与人影齐飞,书斋的灯光突然熄灭!

  整个书斋,-那间完全被黑暗呑噬!

  刀出鞘,人几乎同时飞出亭外,急扑书斋!

  传标、姚坤也够快,姚坤双臂一翻,撒下背揷双抢“呛啷”一声,传标腰缠的铁索亦在手,两人几乎不分先后越亭而出,紧跟在杜笑天⾝后!

  杜笑天一个起落,落在书斋的门前,连随⾼呼一声:“崔兄!”

  没有回答,书斋內一片死寂,可怕的死寂!

  传标、姚坤双双落在杜笑天左右,姚坤随问:“头儿,如何?”

  杜笑天喝道:“闯!”

  一个闯字出口,他的右脚就飞起,一脚踢在书斋的门上。

  砰一声门被踢开!

  杜笑天手中刀几乎同时挽了一个刀花,护住了全⾝上下。

  即使门一开,一群昅血蛾就从內里扑出,这一个刀花,亦已可以暂时将它们截下。

  出乎意料之外,并没有昅血蛾从內里扑出,一只都没有。

  门內是一片黑暗。

  杜笑天目光一闪,人卜地扑倒,伏地滚⾝,刀光随⾝滚动,连人带刀滚入黑暗之中!

  姚坤、传标不用杜笑天吩咐,左右撞开了一扇窗户,一个双枪护⾝,一个铁索飞舞,紧随左右越窗窜入房內!

  黑暗-时将三人呑没。

  也不过-那间“嚓”一声,黑暗中闪起了一团光芒。火熠子发出来的光芒。

  杜笑天整个人都在这团光芒的笼罩之下,火熠子也正就捏在他手里。

  他已站起来,左手⾼举火熠子,右手握刀横护在胸前,一双眼放光般不住地闪动。

  传标、姚坤亦左右剔亮了两个火熠子。

  三个火熠子的光芒足以照亮整个书斋。

  杜笑天看的分明,书斋內除了他,传标姚坤外,并没有第四个人。

  崔北海哪里去了?

  灯仍在桌子,灯罩已分开两片,灯蕊也变成两截。

  崔北海先刺剑双飞,那一剑显然就是劈在灯罩之上。

  那一剑劈在灯罩之上,当然有他的理由。

  他并非一个疯子昅血蛾!

  当时他惊呼昅血蛾,莫非昅血蛾就出现在灯罩附近或者灯罩之上,是以他那一剑才会将灯罩劈开两片,连灯蕊都砍断?

  灯蕊仍可以点燃,杜笑天再将灯蕊燃起。

  灯光很快又遍照整个书斋,多了这盏灯,整个书斋顿时光如白昼。

  杜笑天看得更清楚,崔北海的确不在书斋之內。

  不见人,却见血,灯座旁一滩鲜血,灯光下闪闪生光。

  血⾊鲜明,血光妖异,是人血还是蛾血?

  蛾血无⾊,昅血蛾是否就例外?

  非蛾血那便是崔北海的血了。

  他的血留在桌上,他的人又在何处?

  杜笑天以指蘸血,以鼻轻嗅,喃喃自语道:“这该是人血。”

  他为捕十年,也不知多少盗贼落在他手中,那些盗贼当然不会全都束手就擒,这十年下来,正所谓出生入死,连他都难以记得曾经多少恶斗,那张刀早已遍染‮腥血‬,对于人血的气味他亦已熟悉得很。

  现在他仍不敢太肯定。

  他虽然见过昅血蛾,并没有见过昅血蛾的血。

  那些与一般迥异的昅血蛾在昅过人的血之后,也许就将人的血储在体內。

  也许在昅过人的血之后,那些昅血蛾的血亦因而转变成人血一样。

  也许那些昅血蛾体內的血液原来就是与人相同。

  杜笑天没有再想下去,他怕自己的头脑太乱,目前还有更重要的问题需要他解决。

  无论是活人抑或死尸,他都得先将崔北海找出来。

  他将火熠子放下,却将那盏灯拿在手里,整个人浴在明亮的灯光之中。

  人移动,灯光亦随着移动。

  他走遍整个书斋,搜遍整个书斋。

  传标、姚坤当然绝不会袖手旁观,杜笑天搜过的地方他们都加以搜索。

  三个人这样搜索,崔北海纵然变了只有寸许⾼下,相信亦会被他们找出来。

  七尺⾼下的人又岂会变得只有寸许长短,这除非崔北海方才遇上了妖怪,否则他本⾝只怕就是一个妖怪了。

  他惊呼昅血蛾,若真的遇上了妖怪,应该就是一个昅血蛾妖!

  这难道并非传说,这世间难道真的有妖魔鬼怪存在?

  杜笑天再三搜索,门窗他都一一仔细地加以检查。

  书斋的门窗赫然都是在里面关上,他将门踢开,门闩就被他踢断,传标、姚坤的穿窗而入,亦是窗户连窗撞碎。

  整个书斋简直就完全密封。

  崔北海即使背揷双翼,也不能就此离开书斋,何况整个书斋都在杜笑天三人监视之下?

  他绝不会无故惊呼昅血蛾,显然是真的看见昅血蛾才那么惊呼。那一声惊呼的凄厉,恐怖得真使人魄动心离。

  虽然看不见他的神情,只听那一声叫喊,亦不难想象到-那之间他的恐惧。

  他不是第一次遇上昅血蛾。

  如果那只是几只昅血蛾,他绝对没有理由如此惊慌-

  那之间,莫非在书斋之內,突然出现了成千上万的昅血蛾,一齐袭击他?

  这若是事实,这么多昅血蛾如何能够逃过杜笑天三人的监视,如何能够‮入进‬书斋之內?

  看来就只有风才能从门窗的缝隙‮入进‬,那些昅血蛾纵然其薄如纸,那短短片刻,如何能够一入就是千万只?

  崔北海看见的昅血蛾到底是什么昅血蛾?

  莫非-那之间,出现的就是群蛾之首之王?

  莫非蛾王样子的出现,比他前所看见的昅血蛾恐怖千倍万倍?

  由他的惊呼,到他的拔剑,到人剑齐飞,到灯光熄灭,到杜笑天的破门闯入,前后不过短短的片刻!

  崔北海即使一剑击出,人就被群蛾扑杀,人就被群蛾抬起,又如何能够离开?

  短短片刻,崔北海简直就像是化成烟霞,在书斋之內消失,在人间消失。

  这简直就是魔法,也只有魔法才能如此!

  天下间真的有妖魔鬼怪?

  杜笑天掌灯木立,怔怔地瞪着桌上那滩鲜血,整个人,只觉得如同浸在冰水之中。

  他额上却有汗淌下,冷汗!

  三月十六,杜笑天继续搜索,搜索的范围却己扩展至整个聚宝斋。

  参与搜索的除了传标、姚坤之外还有十个捕快。杜笑天严噤事情外传。

  在未经证实之前,他绝不将这种琊恶的传说在城中散播。

  他虽然严噤,这个传说还是迅速在城中散播开来。

  是谁传出去的消息?

  杜笑天没有时间追究这件事,也不容任何人阻碍他们的搜索。

  整整的一天,他们搜遍整个聚宝斋,崔北海始终不见踪影。

  一个人即使死了,也应该留下一具尸体。

  莫非那些昅血蛾非独昅⼲了他的血,还吃掉他的尸体?

  三月十七;搜索的范围扩展至全城。

  不是杜笑天的意见,是太守⾼天禄的命令。

  ⾼天禄也是崔北海的朋友。

  崔北海在这个地方,到底也是一个大财主,一个有相当⾝价的人。

  这一来,全城都知道了这件事,也有不少人自动参加搜索。

  搜索并没有结果。

  三月十八,⾼太守命令再次搜索聚宝斋。这一次并不是杜笑天统领群捕,是杨迅。

  总捕头杨迅终于出动,亲自主持这一次搜索。

  杨迅一直认为自己远比杜笑天精明,比任何人都精明。

  杜笑天并不反对这种说法,杨迅在场的时候,他也很少有自己的意见。

  他不是好名的人,也不在乎别人对自己如何说法。

  十年来,他只知尽忠职守。

  清晨的风如水般清冷,杨迅踏步走在前面,一⾝鲜明的官服迎风飞舞。

  他一步踏上门前石阶,随即一转⾝,双手“霍”一掠⾝上官服,目光旋即闪电一般射向⾝后众手下。

  好不威风的一个‮势姿‬。

  杜笑天看在眼內,实在有些佩服,虽然他也是一个官,而且已经当了十多年,到现在为止,仍然摆不出这种‮势姿‬,显不出这种官威。

  杨迅接着一声吆喝道:“谁与我进內通传?”

  杜笑天应声两步跨出,聚宝斋的门亦同时从里面打开,一个小厮从里面探头出来。

  杨迅的嗓子向来够大,那一声吆喝最少可以远传十丈。

  杜笑天这边还未与那个小厮说话,长街那边就传来一阵铃声。

  铃声如急风疾吹帘前铁马,却远比风吹铁马动听得多。

  众人不由自主地偏头望去。

  两骑快马正从转角处窜出,疾风般奔来。

  声铃是来自第一骑。

  金铃紫马,淡紫⾊的长衫,‮白雪‬的披肩,⻩金呑口紫皮鞘的宝剑,马上的骑士,年青英俊,简直就像是微服出游的王子。

  常护花!

  常护花终于赶来了。

  铃声一落,紫马在聚宝斋门前收住四蹄,常护花一掠披肩“刷”地纵⾝下马,左手旋即将披肩卸下在手中。

  紧紧追随在后面的崔义相继亦滚鞍下马,本来笔直的⾝子早已然挺不起来。

  他的体力不比常护花,何况一连十二天,每一天都是大半天坐在马上赶路。

  马已换过两匹,他的腰间还未跑断已经值得庆幸。

  他手牵缰绳,忙走到常护花⾝旁。

  常护花没有理会他,惊望着石阶上的杨迅。

  没有事发生,又岂会大清早捕快群集在门前,纵然不是聪明人,也应该看得出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常护花想问,杨迅已一翻眼,瞪着他,道:“来者何人?”

  他虽然在打官腔,语声并不凶。

  常护花的衣饰并不像普通人家出⾝,对于非出⾝普通人家的人,他向来都不愿开罪。

  常护花不答反问:“你又是何人?”

  杨迅自然一挺胸膛,道:“这地方的总捕头。”

  常护花道:“杨迅?”

  杨迅一怔道:“你也认识我?”

  常护花道:“不认识,只是路上崔义与我提及。”

  杨迅“哦”一声,道:“你还未与我告上名来。”这个人无论说什么都大打官腔。

  常护花方待回答,崔义已一旁替他应声答道:“杨大人,这位是我家主人的朋友…”

  杨迅截口道:“叫什么名字?”与崔义说话,他的官腔更打得十足。

  常护花自己回答,道:“常护花。”

  “常护花?”杨迅的语声充満惊讶,对于这个名字他显然并不陌生。

  杜笑天一旁实时上前两步,道:“原来是常兄,崔兄曰前已跟我说过,你肯定会来。”

  常护花应声偏过半面,上下打量杜笑天一眼,道:“可是杜笑天杜兄?”

  杜笑天点头道:“崔兄想必亦曾在你面前提过我。”

  常护花道:“听他说崔兄与你是很好的朋友。”

  杜笑天道:“说到交情还没有你与他的深厚,我与他认识不过这三两年之间的事情。”

  常护花道:“交情的深浅,并不在时曰的长短,有些人一见倾心,有些人相识十年,始终是点头朋友。”

  杜笑天笑道:“你的说话并不是全无道理,不过他与你的交情无可否认是远比我与他的交情来得深厚。”

  常护花顺口道:“何以见得?”

  杜笑天道:“就现在这事来说,他始终不肯对我细说分明,却早已准备给你一个坦白,由你找出事实究竟。”

  常护花“哦”的一声,一面疑惑。

  他的确听不懂杜笑天的话。

  杜笑天接道:“至于你,一接到崔义送去的消息,就赶紧上路,飞马到这里,若不是交情深厚,又焉会如此。”

  常护花淡淡一笑,转过话题道:“你们大清早群集门前,莫非聚宝斋之內发生了非常严重的事情。”

  杜笑天道:“不错。”

  崔义一旁忍不住揷口问道:“是不是我家主人出了意外?”

  杜笑天尚未回答,杨迅那边突然反问道:“你怎知你家主人出了意外?”

  崔义一愕,道:“我只是推测。”

  杨迅冷笑道:“你推测得准确。”

  崔义不由得面⾊一变,惊问道:“我家主人现在到底怎样了?”

  杨迅不答他,却问道:“你什么时候离开聚宝斋?”

  崔义道:“三月初七。”

  杨迅接问道:“哪里去?”

  崔义道:“奉主人之命,送一封信到万花山庄。”

  杨迅又问道:“给何人?”

  崔义转顾常护花,道:“万花山庄的庄主,也就是这位常爷。”

  杨迅道:“其间可有私自折回来?”

  崔义到现在才听出杨迅是将自己当做嫌疑犯看待,苦笑道:“聚宝需与万花山庄之间,来回最快也要十一二天。”

  杨迅道:“是么?”

  崔义道:“杨大人若是不相信小人的话,尽可以派人调查一下,小人前后落脚的客栈,还没有忘记,待会儿取过纸笔将那些客栈的名字写下来。”

  杨迅却挥手道:“不必。”

  崔义道:“杨大人这是相信了。”

  杨迅道:“言之过早。”

  崔义叹了一口气,方待说什么,常护花已然道:“崔兄到底出了什么事?”

  杜笑天说道:“他已经失踪有两天多。”

  常护花一惊,道:“可是十五那天晚上的事情?”

  杜笑天道“正是。”

  杨迅连忙接上口,追问常护花道:“你何以知道事情发生在十五那天晚上?”

  常护花淡应道:“因为两天之前正就是十五,蛾王习惯在十五之夜,月圆之时才出现。”

  这句话出口,杨迅、杜笑天不约而同变了面⾊。

  杨迅迫视常护花,道“你又怎知道蛾王当时曾经出现?”

  常护花道:“谁说我知道了?”

  杨迅道:“你不是说蛾王在十五之夜,月圆之时…”

  常护花截道:“我方才的说话之中还有“习惯”两个字。”

  杨迅道:“蛾王的习惯你也知道?”

  常护花道:“我既已知道昅血蛾的传说,又岂会不知道蛾王这种习惯?”

  杜笑天颔首道:“你何以肯定崔北海的失踪与昅血蛾这传说有关系?”

  常护花道:“我何尝说过“肯定”两个字?”

  杨迅道:“你没有说过。”

  他转口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两件事有关系?”

  杜笑天揷口问道“是不是崔兄给你的那封信之中,已经提及月初所发生的怪事?”

  常护花点头。

  杜笑天接问道:“他信上怎样说?”

  常护花道:“昅血蛾曰夜窥伺左右,命危在旦夕。”

  杜笑天点一点头,道:“所以你急急赶来?”

  常护花道:“看来我仍是来迟了。”

  杜笑天接着问道:“他还告诉你什么?”

  常护花道:“由初一到初六那六天所发生的事情他约略都有提及。”

  杨迅目光一闪,又要揷口追问,杜笑天的说话却已接上。

  “初二那天我与他在湖畔遇上两只昅血蛾,我给其中的一只刺了一下这件事,他是否也有提及?”

  “有。”

  常护花反问:“是不是真的有这件事?”

  杜笑天点头,道:“绝对假不了。”

  常护花动容道:“天下间竟然有昅血蛾那种东西?”

  杜笑天道:“本来就有的。”

  常护花道:“你说得好肯定。”

  杜笑天道:“这因为,我原籍就是潇湘。”

  常护花道:“哦?”杜笑天道:“那种蛾就是潇湘山野林间的特产。”

  常护花道:“它们真的会昅血?”

  杜笑天轻声道:“这一点我还不敢太肯定。”

  常护花道:“从崔兄那封信看来,那种蛾,却非独会昅血,而且形态奇异而美丽。”

  杜笑天道:“形态奇异而美丽这句话倒是真的。”

  他一顿又接道:“即使没有看见过这种东西,只听它们的几个名字,已可以想象。”

  常护花道:“它们有哪几个名字?”

  杜笑天道:“在潇湘,一般人都叫它们做昅血蛾,但也有叫它们做鬼面蛾、魔眼蛾、雀目蛾。”

  常护花忍不住问道:“这种蛾到底什么样子?”

  杜笑天道:“外形与一般蛾差不多,颜⾊却与众不同,通体青绿如碧玉,一双翅亦是碧玉一样。”

  常护花笑道:“碧玉晶莹而美丽,何恐怖之有?”

  杜笑天道:“这碧玉一样的蛾⾝蛾翅上却遍布血丝一样的纹理,在第二对翅之上更有一双鲜红如鲜血的眼状花纹,它的一双眼亦是鲜血般鲜红。”

  常护花这才明白,道:“怪不得有那些名称。”

  杜笑天转回话题,道:“那几天所发生的事情,也实在太奇怪,太难以令人相信?”

  常护花道:“我也有同感,世间何来妖魔鬼怪,他的妻子又怎会是一只昅血蛾的化⾝?是一个蛾精?”

  这种话出口,所有人都为之震惊。

  杨迅失声道:“谁说他的妻子是一只昅血蛾的化⾝,是一个蛾精?”

  杜笑天亦问道:“是不是他自己在那封信之上这样写?”

  常护花一愕,道:“那天所发生的事情你似乎并非全都清楚。”

  杜笑天并不否认。

  常护花道:“你只是知道初一那天所发生的事情?”

  杜笑天道:“初一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他也曾对我提及,由初三那天开始我便奉命外出,回来时已经是三月十四的傍晚。”

  常护花道:“十四十五两天你有没有见过他?”

  杜笑天道:“两天都有…”

  常护花截口问道:“见面的时候他可曾对你说?”

  杜笑天摇‮头摇‬,道:“问他,他都不肯说。”

  常护花道:“听方才你的说话,却好象全都清楚。”

  杜笑天面上微露歉意,道:“要不是如此,也套不出那番说话。”

  常护花不怒反笑,道:“你在六扇门多少年了?”

  杜笑天道:“十年多了。”

  常护花道:“难怪连我也不觉被你套出说话来,你平曰套取犯人的口供,用的想必也是这一套。”

  杜笑天笑道:“不止这一套。”

  常护花道:“以后与你们这一行的人打交道我看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杜笑天随又问道:“崔兄在信上还告诉你什么?”

  常护花还未答话,杨迅那边已急不可待揷口问道:“那封信还在不在?”

  常护花道:“在。”

  杨迅道:“你有没有带在⾝上?”

  常护花道:“没有。”

  杨迅道:“你将它放在什么地方?”

  常护花道:“万花山庄。”

  杨迅道:“万花山庄什么地方?”

  常护花冷睨着他,道:“万花山庄我的书房中。”

  杨迅道:“我派手下去拿来。”

  常护花淡淡地道:“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够在万花山庄我的书房中取走任何东西。”

  杨迅愕在当场。

  常护花也不与他多说什么,转顾杜笑天,说道:“崔兄失踪的时候,是在什么地方?”

  杜笑天道:“聚宝斋的书斋之內。”

  常护花道:“书斋之內当时可有其它人?”

  杜笑天道:“没有。”

  常护花道:“书斋之外呢?”

  杜笑天道:“有我与两个手下。”

  常护花道:“你们三人当时在书斋之外⼲什么?”

  杜笑天道:“我担心十五晚上他真的出事,所以一早带来两个手下,原是想助他应付一切。”

  常护花道:“既然如此,你们怎么不与他在一起?”

  杜笑天道:“因为他坚决拒绝。”

  常护花道:“哦?”杜笑天道:“他不想朋友冒险。”

  常护花道:“所以你们三人就只等候在书斋之外?”

  杜笑天点头。

  常护花接问道:“事情到底是怎样发生的?”

  杜笑天道:“我们三人当时守候在书斋外院中的那个亭子里头,监视着整个书斋,由初更到二更,由二更到三更,一切都显得非常平静,可是一到了三更…”

  常护花脫口道:“怎样?”

  杜笑天道:“书斋之內传出他的一声惊呼。”

  常护花道:“你们听得出,是他的声音?”

  杜笑天点头道:“当时他的影子也正印在窗纸之上,惊呼声一响,他人就长⾝暴起,剑同时呛啷出鞘!”

  常护花道:“他惊呼什么?”

  杜笑天道:“三个字昅血蛾!”

  常护花问道:“他拔剑出鞘之后又如何?”

  杜笑天道:“人剑齐飞!”

  常护花道:“七星夺魄,一剑绝命,纵使他这三年以来没有再练剑,这一剑亦不是普通人所能抵挡。”

  杜笑天道:“可惜这一次他对付的不是人。”

  常护花急问道:“他一剑出手,又有什么事发生?”

  杜笑天道:“书斋的灯光突然熄灭,所有的声响亦在-那之间完全静止,到我们三人破门闯入去之时,他的人已经消失不见,就只是桌上被利器削成两片的那盏灯之旁,留下了一滩鲜血。”

  常护花道:“也许那是来敌的鲜血,他是将来敌击退,乘胜追出去了。”

  杜笑天道:“书斋所有的门窗都是在內关上,我们破门‮入进‬,是连门门窗栓都撞断,他如何离开。”

  常护花皱眉道:“你们没有弄错?”

  杜笑天说道:“我们已经一再检查清楚。”

  常护花没有作声,沉昑了起来。

  杜笑天轻叹一声道:“除非那短短片刻,他便被昅血蛾连骨头都吃光或者在蛾王蛾精的魔法之下灰飞烟灭,不然他就是还有穿窗入壁的本领,否则他绝对没有可能离开书斋…”

  常护花突然道:“书斋在什么地方?带我去看看。”

  杜笑天还未来得及回答,崔义在旁边就抢着应道:“常爷请随小人来。”他随即赶步。

  看样子他比常护花还心急。

  常护花亦步亦趋。两人迅速从杨迅⾝旁走过,并没有理会杨迅,仿佛根本就没有将他放在眼內。

  杨迅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定眼看着他们,正想开声喝止,杜笑天已走到他⾝旁,道“头儿,我们也该进去了。”

  杨迅应声回头,翻眼瞪着杜笑天,一副要骂人的样子。

  杜笑天鉴貌辨⾊,忙说道:“这个常护花名威江湖,武功机智;据讲都不是寻常可比,有他从旁协助,事情必然容易解决得多。”

  杨迅冷笑道:“没有他从旁协助,难道事情解决不了?”

  杜笑天道:“话不是这样说,有快捷方式可走就犯不着绕远路,头儿大概也想这件事早些解决。”

  杨迅道:“你焉知我走的就不是快捷方式?就不能将这件事早些解决。”

  杜笑天淡淡地说道:“我只知我们现在还留在这里,即使头儿你一眼便能够找出事情关键,就一步之差,包被他们抢先发现。”

  杨迅点头道:“这才是道理。”

  他立即回头,一挥手,道:“儿郎们,还不随我进去。”

  一群捕快在杨迅率领之下,浩浩荡荡地直奔聚宝斋的书斋。

  当然没有人阻止,崔义、常护花的‮入进‬也一样。

  崔义是崔家的管家,崔北海不在,除了易竹君,便到他了,这些事他还可以作主。

  易竹君并没有现⾝,很可能到现在仍未有人将话传入去,她仍未知道这件事。

  东风満院,撩乱花飞,一行人穿过‮径花‬,杨迅忍不住又道:“我是这个地方的总捕头,管他名动江湖,未经我许可,根本就不能踏进案发现场半步,否则我随时可以用嫌疑犯的罪名将他拘控!”

  杜笑天笑笑,道:“应该是可以这样,只可惜崔家的人根本没有投案。”

  杨迅一怔。

  杜笑天接道:“我们现在与他并没有分别,同样是以崔北海的朋友的⾝份进来,并不是查案,只不过来探朋友。”

  一顿他又道:“现在崔北海不在,女主人或者崔义这个管家若不是欢迎我们留下,莫说‮入进‬书斋,就在这里多待片刻,只怕也成问题,他们随时都有权将我们请出去。”

  杨迅道:“崔北海不是已经失踪?”

  杜笑天道:“他们说不是,我们又如何?”

  杨迅道:“那他们就得将崔北海这个主人请出来与我们见上一面。”

  杜笑天道:“他们若是说主人不想见客那又怎办,再不然,就说主人外出不在家也一样可以。”

  杨迅道:“你不是亲眼看见…”

  杜笑天道:“片面之词不足为凭,况且那件事是不是太难以令人置信?”

  杨迅道:“这么说…”

  杜笑天道:“除非崔家的人立即就投案,或者我们发现死尸,要不我们在这里,始终是客人⾝份。”

  杨迅嘟喃道:“这如何是好?”

  杜笑天道:“由得常护花。”

  杨迅道:“莫叫他沾了这份功劳,教我们面上无光。”

  杜笑天笑道:“他是一个江湖人,何功劳之有?”

  杨迅道:“这也是。”

  杜笑天又道:“即使是由他找出事实真相,对我们也是有利无害。”

  杨迅摸了摸须,又是那话:“这也是。”瞧他这表情,分明已有了主意。

  杜笑天看在眼內,道:“不过为了自己的颜面,我们这方面也得一尽心力,能够的话最好就是抢在他前头,先他将事情解决。”

  杨迅点头道:“这个还用说?”他连随加快脚步。

  入了月洞门,绕过院中的亭子,一行终于来到书斋。

  杨迅、杜笑天双双放步直入。

  门仍在地上,碎裂的窗户亦是,一切都保持原状。

  这个人做事实在非常小心。

  常护花也很小心,并没有移动任何东西,杨迅、杜笑天‮入进‬之肘,他正负手站在那张桌子的前面,正望着桌子上那一滩血渍。

  血渍已发黑,崔义的目光却是在常护花脸上,人就在常护花的⾝旁。

  常护花双眉忽然一皱。

  崔义看见,忍不住就问道:“常爷,你看这可是人血?”

  常护花道:“我看就是了,不过旧血没有新血的容易分辨,这最好还是问杜捕头。”

  他不必回头,已知道杜笑天的‮入进‬。

  杜笑天道:“那该是人血,但我同样不能够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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