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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九死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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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手头陀大笑着捏碎药丸上蜡⽪,顿时一股清香,散溢全室。

  东方异脫口赞道:“艾老儿不愧鬼医之名,这东西如此珍贵,真难为你是怎么向他要来的”

  神手头陀一面将‘寒冰丸”喂⼊韦松口中,一面笑道:“这段秘密,我不说,你们一辈子也别想知道。”他咽了一口唾沫,故意中途顿上,神秘地不再说下去。

  东方莺儿急,忙道:“什么秘密,伯伯快说呀!”

  神手头陀‮头摇‬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还是不说的好!

  莺儿嘟着小嘴,跺脚道:“不说就算了,谁希罕听!

  东方异笑道:“你这和尚也是,⾝为长辈,不知自重,明知她子急,却偏要逗她骂你。”

  神手头陀微笑一阵,这才正容说道:‘艾老儿名叫‘袖手鬼医’。医道虽⾼,却生平不爱为人治病,你道他的东西那么容易得来?这件事,大约也有二十年了,艾老儿有一次外出采药,为了一株灵草,在祁连山下,跟‘⽟门三凶’-言不合动起手来,艾老地医道虽好,武功却蹩脚得很,以一敌三,险险没有被三凶菗筋剥⽪,恰好我和尚路过,替他打发了三凶,因此攀上情,那老儿情虽古怪,倒甚念旧,常邀约我去桐柏山玩玩,我也去过几次,总是大鱼大⾁、美酒佳酿招待,但我胃口跟他谈不拢,后来才渐渐不去走动了,艾老儿临别之时,苦想了⾜有一个时辰,才决定送了我一粒‘寒冰九’,井且答应一件事-一。”

  才说到这里,椅上韦松忽然轻轻“嗯”了一声。

  东方异连忙回头审视,见他脸上虽仍⾚红如故,⾝子却在缓缓动,显见药力业已行开,是否能够清醒,就在这片刻之间了。

  他示意莺儿将韦松扶起来坐在椅上,微一把脉息,便一语不发,以左掌搭按在韦松背心“命门⽳”上,闭目运功,催气直透他內腑。

  头陀向莺儿咧嘴一笑,道:“丫头,这可不能怪伯伯不往下说了,谁叫你爹也看中这个女婿,抢着替他-一。’

  东方莺儿粉脸通红,黛眉一扬,娇羞、薄怒,一齐显现在面颊上,要不是她此时双手扶住韦松菗不开⾝,真恨不得…

  神手头陀哈哈笑着,自去桌上取过酒壶,咕噜喝了两大口,抹抹嘴又道:“要是人救不活,一番苦心,付诸流⽔,唉!叫我和尚见了,也代为难过-一。’一句话未完,莺儿忽然一声轻呼:“谢谢天,他醒过来了。”

  韦松果然已经悠悠醒转,但那一双眼神焕散的眸子略才一瞬,很快又闭上了,呼昅渐渐有了一点声息,显然,那粒‘寒冰丸’,对他已发生了作用。

  东方异困倦地收回手掌,闭目调息,一时没有开口,莺儿却忍不住轻声问道:“喂!你觉得好过些了吗?”

  韦松第二次睁开失神的双眼,缓缓向茅屋中打量一遍,嘴牵动,用一种低微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道:“这-一这是-一哪儿?’

  莺儿见他已能开口说话,欣喜地道:“这儿是咱们家里,喂,我问你,好好地为什么会呑下地心火毒?又怎么会从君山顶上跌进湖里呢?”

  她像是有満肚子疑问,恨不得一下子都问个明⽩,但说到这里,自己也没太过急躁,忙又一笑,道;“啊!我问得太多了,假如你很疲倦,等一会再告诉咱们吧!”

  韦松有气无力地点点头,他心里已渐渐有些明⽩,必是自己喝下“地心火毒”陷⼊昏,跌进湖⽔中以后,被这家人家救了起来。

  可是,他此时腹中仍然有股火热的热团,凝而未散,浑⾝乏力,眼度重如千斤,于是,只好重又闭上眼睛,却息着进出一句话:“多谢-一姑娘-一’莺儿‮涩羞‬地笑道:“你别只谢我,虽然是我和小虎子把你从湖里救起来,若非和尚伯伯和我爹有灵丹喂你,替你助力行功,发散药力,恐怕你还不能-一。’神手头陀岔口笑道:“好啦,人家精力未复,你别唠唠叨叨说个没完,有什么话,等一等再问还来得及的。”

  莺儿嘟起小嘴道:“我知道,谁要你来多嘴!”但她终于又耐不住,转头问:“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字?”

  韦松无力张目,闭着眼睛答道:“在下姓韦,叫韦松。”

  莺儿笑道:“啊!韦公子,你怎么会吃下地心火毒呢?

  韦松长叹一声,道:‘唉,这事一言难尽-一。”接着,把万毒教主柬邀武林七大门派聚会君山,以“地心火毒’迫使各派就范,自己抢救不及,呑下火毒这些经过,大略说了一遍。说完这些话,已累得连连息不已。

  莺儿姐弟和神手头陀听了,全都惊讶不止,自忖就在洞庭湖滨,竟未听说武林中发生了如此大事?

  东方异此时也调息完毕,接口道:“难得你年纪轻轻,有此肝胆机智,造福湖滨数百万生灵,这桩公德,委实不浅,洞庭湖外通大海,若任那地心火毒倾⼊湖中,受害的决然不止沿湖居民而已。’

  莺儿又问:“你既能参与君山之会,一定出⾝武林名门大派,你的师⽗是谁呢?’韦松重又睁开眼睛,幽幽道;‘家师倒不是七大门派中人,他老人家一向隐居南岳衡山,上百下练-一’

  “什么?”神手头陀神情一震,闪⾝上前,一把握着韦松肩臂,问:‘你是南岳百练老杂⽑的徒弟?’

  韦松被他这出人意表的动作,惊得张口结⾆,不知如何回答才好,莺儿却皱皱秀眉,沉声道:“伯伯,你怎么啦?人家刚刚醒过来,精力未复,怎么可以这样大呼大喊地向人家话?’

  神手头陀哑然松手,笑道:“对!对!是我不好,那老杂⽑竟然三年未见,心里怪想念他,见了他的徒弟,就忍耐不住了。”

  韦松惊魂甫定,恭敬地道:“老前辈尊讳如何称呼?恕晚辈未识金面。”

  神手头陀哈哈笑道:“小伙子,别跟和尚来这一套文绉绉的玩意儿,咱们跟你那牛鼻子师⽗相识数十年,并称南北双奇,论武功本领,和尚都不惧地,唯独这文绉绉的玩意,和尚自认不如,你任什么都好跟你师⽗学,只有这一套,千万学不得。’韦松问道:“这么说,老前辈敢情是北天山神手大师?”

  头陀笑道:“什么大师小师,你索也叫我和尚伯伯吧!”

  韦松便想起⾝拜见,却被头陀一把按住,转面对东方异笑道:“这娃儿既是百练杂⽑的徒儿,我和尚救定他一命了,要些什么‮物药‬方能奏效?你快说吧!”

  东方异听了,顿时霜眉紧锁,摇‮头摇‬道:“我劝你千万不要冲动,这孩子所中剧毒,天下无药可解。”

  头陀一惊,道:“笑话,哪有天下无药可解毒物,你别拿话吓唬我和尚。”

  东方异正⾊道:“这是什么事,岂能信口胡诌?地心火毒一滴⾜可毙人上万,何况他一口气喝下两杯之多!”

  头陀方始有些相信,诧道:“难道万毒教也没有解药”

  东方异‮头摇‬道:“据我看,他们但知下毒,未必能解得地心火毒。”

  头陀沉昑一会,突然击掌道:“有了,我立刻带他上桐柏山,寻艾老儿设法-一O”

  东方异道:“艾长青虽是医道⾼強,也难说一定便能治得好这种奇毒,再说,他此时仗着寒冰丸护住內腑,看起来暂时清醒,不出四天,毒必将再发。”

  神手头陀毅然道:‘凭和尚脚程,全力赶路,四天已经⾜够赶到桐柏山了。’东方异又道:“就算你能在四天內赶到,艾长青素称袖手鬼医’,他会愿意替你效力吗?’

  头陀笑道:“这个你不必担心,当年艾老鬼和我分手的时候,曾经答允我一件事,今生今世,愿意破例为我治一次大病,我和尚千里赶去求他,由不得他不愿。”一面说着,一面抓起酒壶,仰头喝⼲了壶中剩酒,横袖一抹嘴,道:“说走就走,和尚现在就告辞,有什么绳儿带儿,借一条用用,背了他好赶路。”

  东方异长叹一声,道:“这孩子一片义心,我也不忍见他毒发惨死,莺儿,你把那⾰囊拿出来。”

  东方莺儿应声⼊房,取来一副特制⾰囊,那⾰囊形如“背兜”附有⽪带,本是商贩外出负货的工具,用来背负病人,倒也十分恰当。

  神手头陀来扎妥当,将韦松抱进⾰囊里,牢牢用⽪带捆在自己背上,大袖一拱,转⾝行。

  东方异⽗女三人,亲送到茅屋,莺儿低声道:“伯伯,路上别赶得太急,他重伤未愈,不能颠簸-一。’

  头陀笑道:‘做心吧!包准苦不了他就是O”

  东方异探头一望,见韦松已在⾰囊中沉睡去,长叹一声,神情凝重地道:“兄弟不愿打破你一片热心,但此子生命只在顷刻,死马且当活马医,能治好固然可喜,万一不能-----

  神手头陀敞声笑道:“别说丧气话,我和尚行事,数十年来,还不知‘不能’两个字怎么写法。’

  东方异颔首道:“但愿如此就好了,可是,有一件事,兄弟却有些不解。”

  头陀笑道:“什么事,你尽管说。”

  东方异正⾊道:“当莺儿初时将此子救回茅屋的时候,你并无十分关切的模样,为什么一听他是南岳一奇百练羽士的传人,你便一力承担救援重责?难道说,你心里又记起了二十年前那桩恨事?”

  伸手头陀一听这话,脸上笑容顿敛,嘻笑之态,刹时消失得⼲⼲净净,胖胖的圆脸上,忽然布満了深沉如海的神情。

  好半晌,才苦笑一声,道:“那孽障早已被我逐出门墙,人人得而诛之,牛鼻子已算得手下留情,你以为我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东方异拱手道:“兄弟岂敢如此设想。”

  头陀晒然道:“那就好了,两件事风马牛不相关,你别想得太多。”说着,迈开大步,如飞而去。

  莺儿见他去势如电,眨眼已到十丈以外,忙大声叫道:

  ‘伯伯,你你什么时候再来?”

  神手头陀闻言略顿,脚下不停,扬手道:“治不好他的重伤,伯伯一辈子也不回来了。”

  东方异⽗女听他竟说出这种不吉之言,不期然都是一怔,再想开口,神手头陀已去得只剩了一点暗影。

  暮⾊四合,洞庭湖上,冉冉泛起一层浓雾,神手头陀疾如星丸,在浓界蒙中,渐去渐远。

  东方异落寞地叹了一口气,扶着莺儿肩头喃喃道:“你和尚伯伯好強一生,这一次,只怕碰上一件棘手的事了

  莺儿仰起粉脸问道;“为什么?爹!”

  东方异感叹道:”那孩子一线生机,何等渺茫,但愿上天会保佑他。”

  隆冬的脚步,虽然已经缓缓离开了大地,桐柏山上,却仍旧积着厚厚一层雪,空的山,冷清清的树,除了一片⽩银妆琢,虫兽尚蛰伏未苏。

  神手头陀一路上全力施展“神行缩地”绝世⾝法,第四天一早,如期赶到桐柏山麓。

  仰望那连绵百里,此起彼落的拔山峰,尽在浓云覆盖之下,显得十分恬静。

  老和尚长长嘘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活该他命不该绝,艾老儿平时采药昑松,満山跑,并不常在家中,如今大雪封山,谅他必不会出去,只是,这老家伙古怪难,势非想个妙策,别让地推诿才好。”

  忽然又忖道:“这两⽇只顾赶路,背上⾰囊中声息全无,不知他伤势怎么样了?”他匆匆将背上⾰囊解下来,掀开⽪盖,探头一看,不噤倒昅一口凉气。

  原来韦松蜷卧囊申,此时头脸四肢,已呈现一片浮肿,浑⾝灼红如火,连鼻眼五官,已经难以分辨,乍见之下,直如一个烧得通红的铁丸。

  神手头陀心里大大一震,伸手深深他鼻息,竟微弱得宛若游丝。

  韦松那样子,直与死人无异,所幸的是尚有最后一口气未断,但生命的火焰,业已黯淡得像一盏油尽的灯,随时随地,都有熄灭可能。

  头陀肥胖的圆脸上,汗珠隐隐,一翻腕,掩上⽪⾰囊,重新背负起来,毫不迟疑,飞步登山。

  他还是十余年前来过,又值此大雪弥盖之下,路径方向,几乎全不是当年模样,几经细辨,翻越了数座山头,才算找到‘袖手鬼医”艾长青那间隐蔽的草屋。

  神手头陀提气腾⾝,一连十余个起落,奔到屋前,扬声叫道:“艾老头,丈长青,在家里吗?”

  叫了几声,草屋中无人回应,头陀心中暗急,双掌一错,正要抢进屋去,草屋木门突然“呀”地打开,从里面伸出一个⽩发苍苍的老妇人头颅来,问道:“什么人?大呼小叫的~。”

  神手头陀大喜,叫道:“老嫂子,是我,酒⾁和尚来啦!”

  那老妇人眯着一双昏花眼,细看半晌,冷冷道:“长青不在家,你改天再来吧!”话声甫落,便要掩门。

  神手头陀微一幌⾝,疾闪而上,左脚急伸顶住了门扉,笑道:“老嫂子,十几年不见,你连我和尚也不认识了?”

  老妇腼腆地让开⾝子,道:“认虽认识,但长青不在家,你来⼲什么?”

  神手头陀也不理她,径自进了草屋,将背上⾰囊轻轻卸下来放在椅子上,然后才含笑见礼道:“老嫂子,十几年不见,嫂子越来越见年轻啦!快把长青叫出来,咱们今天得好好叙一叙。’

  那老妇仍然神情一片冷漠,道:‘对你说过了,他不在家。”

  神手头陀笑道:“大嫂别说笑话,他怎会不在-一?”

  老妇把脸一沉,道:“不在就不在,谁跟你说笑话?’神手头陀深知这鬼医两夫妇,全是出名的冷面孔,并不介意,反笑道:“我和尚偏不信,他要是果真不在,让我搜一搜。”

  老妇扑⾝拦住房门通道,怒目道:“你一个出家人,怎说出这种话来?”

  头陀道:“那么你⼲脆叫他出来吧,大雪天,他不在家,会到哪里去?”

  老妇冷笑道:“长青下山采药,已经三天没有回来,信不信由你。”

  头陀眉头微皱,叹了一口气,道:”唉!他要是当真不在,真是太不巧了,好容易寻得这件旷世难觅的珍品,看来只好带回去了。”说着,懒洋洋把⾰囊背起,摇着头,走出了草屋。

  那老妇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背上⾰囊,并未出声阻止,神手头陀已走出草屋,毫未犹豫,迈步下山,老妇才突然叫道:“且慢,你背上背的什么东西?可以对老⾝说说吗?”

  头摇‮头摇‬道:“这东西稀世难求,告诉你大嫂也不会懂得,老艾回山时,就烦大嫂转告他一声,说我和尚在北天山地层之中,无意间发现一处洞⽳,费尽千辛万苦,好容易取得一瓶中土稀有的‘地心火毒’,特意送上桐柏,偏偏他又不在家"",,这番话还未说完,蓦地一条人影从门中飞抢出来,大声叫道:“恩公,留步,艾长青在此。”

  神手头陀回过头来,见门口立着一个银发雪髯魁梧老人,可不正是“袖手鬼医’艾长青?故作惊讶道:“咦?艾老兄回来得真快呀?’艾长青脸上~红,笑道;“恩公休要取笑,皆因艾某这几⽇正专心提炼一种药丸,曾瞩她拒人相见,拙荆不知恩公如此感情,失礼开罪之处,艾某这里陪罪。”

  头陀哈哈笑道:“原来如此,陪罪不敢当,只是这东西得来不易,和尚知道这是绝毒之物,估量你这做大夫的或许用得,才千里迢迢送了来,要是再带回去,岂不无趣?”

  艾长青连连拱手,重又让他进屋落坐,老妇捧上香茗,兀自怔怔望着椅上⾰囊发呆,不肯离去。

  神手头陀索吹嘘道:”老艾,你不知道这东西多难到手,和尚一时好奇,险险将老命断送在地⽳之中,好不容易,才弄到两杯-一。

  艾长青揷口道:“据云地心火毒,乃南洋蛮夷所产,中土向未发现,想不到北天山竟然有此奇物。”

  头陀笑道;‘要是没有,难道我骗你不成,这东西常人得到,并无用处,必须似你这种绝代名医,才知道用药煨炼,才能发生奇效。’艾长青道:“不惜!不错!此物乃天下奇毒,恩公得到,非但无益,一个不好,反受其害。”

  头陀道:“所以,我才老远地送来给你呀!”一面站起⾝来,含笑缓缓‮开解‬⾰囊,掀起⽪盖。

  那艾长青伸长了脖子,目不转瞬注视着神手头陀褪开囊套,露出浑⾝似火的韦松,当时脸⾊一沉,不悦地道:“艾某敬重你有恩于我,怎的多年不见,竟用些卑劣手段,戏弄咱们?”

  神手头陀扬眉道:“谁说和尚在戏弄你?”

  艾长青冷笑道:“恩公好善狡辩,敢问那地心火毒,在什么地方?”

  神手头防道:”你且别忙责备,先看看这位垂死的人,是被什么毒物所伤?”

  艾长青冷冷道:“此人黑面⾚,全⾝浮肿,眉目不辨,定是被-一。”说到这里,倏忽住口,眼中暴两股奇异的目光。

  神手头陀哈哈笑道:“果然不愧鬼医,这人所中奇毒,正是毒绝天下的‘地心火毒’,呑下去的份量,恰好两林,老夫若是替他解毒治疗,何难设法从他体內,*出那两杯地心火毒’来?我和尚该没有诳语吧?’

  艾长青气得重重哼了一声,霍地立起⾝来,道:“恩公的意思,是要艾某替他解毒治病?”

  头陀点点头道:“正是。”

  艾长青忽然仰天大笑,道:“地心火毒,天下无药可解,恩公还是早些携他下山,在他命门⽳上补他一掌,省得他毒复发之后,內腑遭受毒火熬练,到时受尽千般苦楚,方得断气。”

  神手头陀一颗心向下直沉,但仍旧不肯死心,道:“天下一物必有一克,我就不信‘地心火毒’,当真无药可解。’“那么,恩公就请自行设法,替他解毒吧!”

  “我曾经给他吃了一粒‘寒冰丸’,便能使他四⽇之內,毒未发,看来不是无物可治。’

  ‘寒火相克,只能使用一次,现在纵有千百颗‘寒冰丸’,也万难克制他体內火毒了。”

  “艾兄,你人称鬼医,医道通神,总该有个办法,可以救得他?’艾长青‮头摇‬笑道:“无法可想。”

  神手头陀从怀里取出一面乌木圆牌,’‘啪’地放在桌上,道:“你认得这东西吗?’艾长青神⾊不变,仍然冷漠地道:“这是艾某二十年前赠送恩公的信牌,焉能不识?”

  头陀道:“当年赠牌的时候,你曾经答应我,有生之年,以牌为凭,愿为我破例医一次病,这话你忘了吗?”

  艾长青冷笑道:‘”言出如山,岂能忘怀,但此人并非恩公,自然又当别论。”

  头陀站起⾝来,正容道:“艾兄,此人与和尚另有渊源,你能救得他命,便是救和尚一命,一面信牌,和尚平生也只求你一次,行吗?’艾长青绝不犹疑,‮头摇‬道:“恩公不必多费口⾆,万事皆可效劳,唯独此事,无能为力。”

  神手头陀脸⾊也是一沉,道;“姓艾的,当年若不是我和尚,你这条老命,早已丧在祁连山中,救命之恩,仅换你医治一个病人,你还不肯答应?”

  文长青只是冷笑,索不再回答。

  伸手头双目一瞪,厉声问道;“你肯不肯医?”

  艾长青摇‮头摇‬,一片冷漠。

  头陀突然又堆了笑脸,道;“还是医了吧!和尚生平难得开口求人,你不看救命之恩,单只咱们相识二十年,今天我和尚开口求你,难道-一?”

  艾长青仍是‮头摇‬道:“不必多说,艾某决不会答应的、’神手头陀闪电般一探手,竟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一把扣住艾长青⽳道,沉声叱道:

  “你医不医?”

  艾长青冷笑道:‘你就是杀了艾某,也无法救他一条命。”

  神手头陀:‘你一定不医,和尚怒起来,一把火烧了你这破房子,叫你辛苦一辈子积下来的药粉、药丸、药膏-一股脑烧个⼲净。

  艾长青并不害怕,冷笑道;“只有请便,艾某人命尚不惜,岂惜那⾝外之物。”

  头陀手上一紧,叱道;“你真的不要命了?”

  艾长青抗声道:“你要杀便杀,何必大呼大叫?”

  伸手头陀无奈又松了手,笑道:‘何苦这样固执?蝼蚁尚且贪生,为人岂不惜命,好死不如歹活着,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一。”

  艾长青被他软硬兼施,惹得怒起,大声道:”实对你说吧,地心火毒无药可解,你一定要我医他,只有一法。”

  神手头陀大喜,忙道:“什么办法?你快说出来!’艾长青冷冷~笑,道;“办法虽有,说出来,你未必愿意照办。”

  神手头陀跳了起来,道:“只要有办法,和尚没有不愿意的。’艾长青目光一瞬,缓缓说道:‘此人现已服过‘寒冰九’,暂时护住腑,你如果一定要救他,趁他在火毒尚未发作之前,以你本⾝一甲子修为內象功力,倾力打⼊他体內,为他施行佛门开顶之法,*出火毒,洗髓易筋,脫胎换骨神手头陀一听这话,深自一震,脫口惊呼道:“啊艾长青继续说:“这种功*毒,洗筋伐髓的方法,便是唯一救命的药方,但有两点,你却要仔细听好-一。”

  他也故作神秘,语声略顿,方才一字一句地道:“第一,你在施展內功通毒,洗筋伐髓的治疗方法以后,全⾝功力,都将丧失殆尽,从此变成废人,并且,终生不能再练武功。’“啊。”头陀又是一声惊呼。“第二,这方法只有十之八九有效,并非万全妙方,说不定你牺牲了一⾝功力,依然无法驱尽他体內火毒,那时候,你们难免一残一废,抱槐终生,这是我不能不事先告诉你的。”

  一番话,听得神手头陀半信半疑,呆若木,许久,许久,没有出声。

  这一回,却轮到“袖手鬼医’艾长青大笑了。

  他眯着一双细眼,问:“怎么样?我说你未必愿意,果然有些为难了不是?”

  神手头陀脸⾊苍⽩,默然不语。

  艾长青大感舒畅,得意地又笑道:‘我早说过,世上之人,说大话的很多,真能舍己为人,仗义输将的人却很少,何况是这种不敢保证有效的大事呢!大师⽗,你说是不是?’神手头陀紧紧握着双手,两道目光,眨也不眨盯视着椅子上形同火球的韦松,脸上一阵红,一阵⽩,显得十分动。

  在他心中,两种截然不同的念头,正彼此升沉掀腾,难以决断。

  椅子上的韦松,早已奄奄一息,不成人形,他的命,最多还有半⽇,这可怜而又可佩的孩子,他曾经答应过要救他,可是,难道真的要他-一?”

  艾长青忽地笑嘻嘻伸过手来,拍拍他的肩头,道:“恩公,你一⾝修为,得来不易,要是就此⽩⽩牺牲了,不但你不愿意,我艾长青也不赞同,忘了它吧!只当没有这回事好了。”说罢,又复哈哈大笑不已。

  神手头陀目滞神痴一动也不动,拳头握得更紧,十指上指甲,已深深嵌进自己掌⾁中。

  艾长青又道:“这中毒的娃儿是谁?跟你有何渊源?我艾某人一无所知,但我猜,他总不会是你的门人弟子吧?”

  神手头陀缓缓摇了‮头摇‬。

  艾长青道;“对啊!二十年前,你亲手所传弟子,尚且叛师背祖,不再视你为师,这人既非亲非故,更犯不上---

  谁知他话未说完,神手头陀却浑⾝‮烈猛‬地一震;眼中精光,一把扣住他臂肘,动地道:’‘告诉我,假如我愿意以我一⾝內功修为替他驱毒疗伤,一旦成功,我的武功失去,他是否能够承受我全部武功?”

  艾长青惊愕地望着他,‮头摇‬道:“你要知道,那方法并不百分之百有效-一。”’神手头陀吼道:“现在不论成功的机会有多少,我只是问你,我失去的武功,是不是能够转注在他的⾝上?”

  艾长青点点头,道:‘理论上说,自然是如此。”

  神手头陀又问;“你曾经用这种方法替人驱毒吗?”

  艾长青茫然道:‘没有啊!’”那么,你怎么知道这方法只有十之八九有效,并非万全妙策呢?”

  艾长青一怔,苦笑道:“因为这方法只是一条可行之途,并无人试过,谁也不知道是否真正有效-一。’

  神手头陀突然一掌拍在桌上,仰天哈哈大笑,道:“天意!天意!上天之意,人莫可违,孩子,我成全了你吧!”

  艾长青吃了一惊,轻声问道:“恩公的意见,是说愿意用你一甲子苦修得来的內功,施展‘洗筋伐髓’大法,替他驱毒疗伤?’

  神手头陀大笑道:“正是,你以为如何?”

  艾长青道:“你愿意从此自己变成废人,今生今世,永不能再练武功?”

  神手头陀神出右手中食二指,在桌上轻轻一拧,登时如捏泥块般,拧下来三寸多厚一层桌面,随手一扬,顿化飞灰,低声问;“艾兄,你这桌子是什么做的?”

  艾长青惊得面⾊苍⽩,呐呐道:“恩公真是神人,我这桌面,乃是最‮硬坚‬的青钢石-

  一。”

  神手头陀笑道:“捏石如泥,之成灰,这种內家功力,应该值得自傲了吧?”

  艾长青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连连点头。

  神手头陀蓦地笑容一敛,満脸遍布凄惶之⾊,朗声道:“我和尚苦修数十年,凭这⾝修为,除了博得‘神手’两个字,在江湖武林中,又作过什么惊天动地,感人泣鬼的事业?终⽇酗酒浪,光虚掷,纵有出神⼊化的武功,跟那凡夫俗子,又有什么不同?”

  立长青岔口道:“但是。’

  头陀摇手道:“不要但是,这孩子侠心义胆,咱们都自愧不如,我和尚已经下了决心,应该如何开始,你就决说吧!”

  艾长青默然良久,谓叹一声,道:“老朽向称冷面寡情,听恩公这番言语,也不免私心动,恩公能将他中毒原因,为老朽一叙吗?”

  神手头陀于是将韦松在君山之上,抢截万毒教五瓶”地心火毒”已毁其四,最后一瓶无法拦阻,竟以⾝殉,在空中把毒汁喝下肚去-一这番经过,简略地说了一遍。

  艾长青沉昑良久、道;“既是如此,老朽也发一次善念,索成全了这可敬可爱的孩子吧广

  他到药室之中,取来一只⽩⽟瓷瓶,用一个木桶,満満注了一桶清⽔,然后将瓶中药粉,尽都倾进⽔里,那⽔顿时沸沸腾腾,气泡冒,整捅⽔全变成乌黑⾊,一股清香之味,溢満全室。

  头陀问道:“这是什么‮物药‬,其⾊甚是难看,气味却很清香?”

  袖手鬼医艾长青正⾊道:“这是老朽十年来遍历名山,采集奇草异花,几千零八十种,配以乌木之精、毒龙之胆、千年鹤顶红,以及蜂针毒,密炼而成,名叫“千花散’,除了地心火毒,这东西可以称得天下至毒的毒物了。”

  一面说着,一面招呼老,合力将木桶搬进丹室內,然后对头陀道:“此法艰巨耗时,不是一蹴可成的,恩公修为逾一甲子,至少需要七⽇,才能将整个內力,贯注此子体內,同时一面注力行功,一面又要兼顾*毒,以吐纳大法,从顶门‘百汇”⽳开始,循督脉经任脉经、冲脉经,而跃、维、手太肺经、明大肠经-一遍历周⾝三百七十九⽳,每循一次,大约得一天时间,他体內剧毒,也就去了七分之一,必须轮回不绝,七⽇七夜之中,不能饮食休息,不能中途停顿,不能分神分顾,不能忍力蓄功,七天之后,这桶中乌黑毒,要全部变成⽩⾊,那时方算得功行圆満。”

  神手头陀面⾊凝重地问:“依你这么说,必须将他浸在毒中七天七夜?”

  艾长青道:“正是,这叫做“以毒攻毒’非但可洗筋代髓,倘使成功,此子已成金刚不坏之躯,从今后百毒莫侵了。”

  神手头陀脸上浮现一抹凄惶的苦笑,道:“好吧!咱们现在就开始,行动期中,还需烦艾兄代为护关-一。”

  艾长青道:“放心吧,我这桐柏山,不但人迹难到,连鸟兽不敢擅闯。”

  忽而,面⾊一正,又道:“不过,恩全,你数十年苦修---神手头陀晒然笑道:”不必替我和尚耽心,数十年光虽长,但要培植一朵武林奇葩,却还嫌它太短哩。”说着,抱起韦松,昂然踏进了丹室。

  丹室门悠悠而合,袖手鬼医,艾长青痴立门外,怅惘良久,才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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