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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釜底抽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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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涛吃亏在⽔不及焦天祥,而且手无寸铁;见状大惊,忙不迭张口吐出腹中余气,施展“坐⽔法”整个⾝子宛如一块顽石,直向河底沉落。焦天祥不舍,调头急追而下。

  江涛沉到河底,脚下触及一片污泥,忽然情急智生;双臂用力‮动搅‬,泥浆翻滚,顿时扬起一蓬黑忽忽的浊浪。趁污泥暂时掩蔽了焦天祥的视线,匆匆解下儒衫,塞进一大把⽔草和石块,绕了绕,束成一条布

  他料定焦天祥被泥浆所蔽,必然会向上游方向略为浮升;于是故作惊恐,向下游逃避。

  焦天祥果然上当,⾝形一转,顺流追了过来。江涛有意让他迫近,倏忽间手⾜并用,骤然改变了方向。

  这时,江涛⾝在河底,故可进退自如;焦天祥浮在⽔中,随波逐流,却不易煞住势子。

  两人一上一下,错而过。焦天祥心存顾忌,不愿伤了江涛命;峨嵋刺向下一沉,划向江涛腿股。那知江涛早有准备,顺势侧翻;两手抡起那寒満⽔草。石块的儒衫,对准焦天祥头砸到。

  一个有意,一个不防;一个定桩牢稳,一个却是⾝不由己。饶是焦天祥躲得快,让开头脸,终未避过肩呷。儒衫內塞満⽔草、石块,又被江涛贯注內力,软中带硬焦天祥这一下挨得甚是不轻,右边肩骨尽碎;手一松,峨嵋刺也掉落污泥中。

  他惊怒之下,就像一尾负伤的大鱼“哗”地折翻转;左臂反抄,竟抓住了江涛的⾜踝,五个指头几乎透骨而⼊。江涛连忙抛了儒衫,张臂一把抱住焦天祥的颈脖,死命勒紧不放。

  两条⾝子纠在一起,翻翻滚滚,载浮载沉。这一刹那,谁也不敢松手,谁也无法泅⽔,随波逐流,一直向下游飘去。

  江涛真气已经吐尽,一连喝了好几口⽔;但势成骑虎,那敢放松!焦天祥却肩伤严重,又遭江涛勒住咽喉,真气涣散,內力也发不出来;两眼连翻,硬憋住一口闷气,无活动弹。

  随着时间的消逝,江涛灌了一肚子⽔,渐渐觉得眼中发黑;最后,终于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他再度醒转,已是红⽇当空。睁眼一看,自己正躺在一处僻静的河弯边,两条手臂仍绕在焦天祥的颈脖上毫未松开。摸摸焦天祥,却已经浑⾝冰凉,早断了气。江涛眼睛爬了起来,肚里还得难受;踉跄走向一块大石,头朝下,脚朝上,又呕出一大滩污⽔,神志才渐渐清醒。

  他坐在大石上,怔怔望着焦天祥的尸体;回想昨夜经过,就像做了一场可怕的梦。

  有生十八年来,他从没有杀过人,但眼前这⽩发苍苍的老人,却是被自己亲手勒死的;彼此既无深仇,也无大恨,是什么原因使自己变得如此‮忍残‬暴戾?竟致活生生地将人勒死?

  为什么?只不过为了一部剑谱“擎天七式”

  当年天竺⾼增达摩禅师卓锡少林寺,演讲禅宗。因见徒众委顿,竟有于坐中饨睡着,乃创“罗汉拳”十八手以教之。其目的,不外先強健体魄,而后易收明心见之功,以证大法。可见武术一道,并不是为了持強凌弱,残杀争狠。然而,如今莽莽江湖,却成了⾎腥仇杀、強取豪夺的屠场,这与当年达摩授技的宗旨,差谬何止千里!

  江涛越想越难过,心里无限懊悔,木然又回到尸体边。只见焦天祥双睛暴突,満头⽩发飘拂,脸上一片狰狞似乎对未能获得“擎天七式”剑谱,犹有深深的余恨。

  江涛叹息良久,寻一截断树,在河边挖了一个泥坑;抱起尸体,准备予以掩埋。忽然发现焦天祥间系着一条厚厚的布裹,解视之下,竟全是金叶珠宝,约值十数万银子。焦天祥把这些巨额财富带在⾝边,显然早已有意独夺剑谱,从此远走⾼飞。

  江涛略一沉昑,心头却掠起一丝奇想,喃喃祝祷道:“焦前辈,安心地去吧!你生前虽然没有得到那份剑谱,但今后武林同道在提及‘擎天七式’的时候,一定忘不了‘银须鳌焦天祥’六个字。千秋万世,也将感念你的余荫。”然后,填土堆坟,并在坟前立碑为志。虔诚地拜了三拜,才着灿烂骄,大步而去。

  満腹霾,在这一刹那间消失殆尽因为他已决定了一件势将轰动天下武林的惊人之举,古往今来很可能是头一遭!

  金陵,山灵⽔秀;六朝胜迹,无尽繁华。

  秦淮河的弦歌,经客名士笔下一渲染,为金陵城披上了一袭香的外⾐,也替金陵城凭添了几分书卷气。是以沿河一带,除了燕巢莺居、红粉勾栏之外,搜求词名句、刻版印书的文坊,也应市而生。

  靠近河西,有一条名叫“文华巷”的小街;檐宽不过五尺,却比邻设着二十余家书坊,专营字画裱糊和印书刻版买卖。每届华灯初上时辰,文华巷中熙熙攘攘,游客络绎不绝。其中大多数都是儒服纶巾的书生文士,一个个负手踱着方步,行行止止;浏览坊间展出的诗词古画,偶尔也搜购几部绝版好书。

  这些浑⾝酸气的墨客士,也就是徽歌选⾊的风流种子。因而文华巷的生意跟秦淮河乐户勾栏有一个相同的地方,那就是:⽩昼门可罗雀,⼊夜则户限为穿。

  这一天,午牌初过,巷子里静悄悄地;书坊学徒都半掩店门,躲在柜台后面打吨。巷口忽然缓步走进一位⾝着宝蓝⾊儒衫的英俊少年。他一路游目张顾,从巷口走到巷尾,又从巷尾走回巷口;徘徊约有盏茶之久,才停在一家招牌叫做“昑风斋”的书坊门前。

  “昑风斋”是文华巷中规模最大的书坊,独占四间店面,壁上挂満了名家字画;左边是柜台,右边则是一张宽大的裱糊桌子,沿墙一圈全是书橱。这时候,一名⾝穿黑⾐短褂,年约五十余岁的瘦削老人,正在柜台內昅烟。旁边竹凳上,坐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学徒;嘴角诞⽔直流到下巴,⾝子一冲一冲地打吨儿。

  少年略作沉昑,便举步进了“昑风斋”瘦削老人闪着一双细眼,向少年微笑颔首,懒洋洋招呼道:“公子要买什么字画?全在这儿,请随意选吧!”

  少年摇‮头摇‬道:“我不买字画。”

  瘦削老人笑道:“那公子是想买书?书橱在那边,绝版珍本,应有尽有…”

  少年又摇‮头摇‬,道:“我也不想买书。”

  瘦削老人一怔,轻轻放下烟袋,站了起来;做了恍然领悟的笑容,低声道:“公子莫非有家传名贵字画要出让?”

  少年仍旧‮头摇‬道:“我也没有字画要出让。”

  瘦削老人双目一张,茫然问道:“那么,公子来意为何?”

  少年没有回答,反问道:“敢问老人家是本店店东吗?”

  瘦削老人笑道:“不!我是店中主事师傅。”

  少年道:‘我想见见贵店店东,有要事相商。”

  老人道:“敝店主人不在店里,此地大小事务,都由我作主。公子有何吩咐,告诉我也是一样。”

  少年凝目道:“任何事都作得主?”

  老人点头道:“不错,大小事务,都能作主。”

  少年迟疑了一下,道:“我想刻印一本书。”

  老人笑道:“这容易,敝店雇有手工人,刻版细致,收费低廉。不知公子要刻印什么书?”

  少年道:“我要刻印的书,必须立等应用,十分急迫。贵店能不能全力赶制,在明晨卯正之前,如期货?”

  老人微诧道:“要那么急?”

  少年端容道:“是的,因为这本书太重要。在全书没有印妥之前,我不希望被人知道,所以必须尽快赶印完毕,绝不计较费用多寡。”

  老人沉昑片刻,问道:“公子那本书,共有多少页?”

  少年道:“不多,共仅十余页面已。”

  老人又问道:“欧印多少本?”

  少年想了想,道:“一千本。”但紧接着又道:“如果实在来不及,先印五百本也可以。”

  老人皱眉道:“‮夜一‬之间,刻印千本,这倒是件为难事少年焦急地问:“办不到?”

  老人耸耸,道:“难!难!难…”

  少年一探手,从怀里取出十张金叶,放在柜台上,低声道:“只要能办到,资费先付;如果不⾜,还可以再增补。老人家看行吗?”

  那瘦削老人眼中一亮,笑道:“公子果然精明!不是敝店夸口,金陵城中除了昑风斋,谁也办不到。”

  少年大喜,道:“老人家尊姓大名?”

  老人笑道:“不敢当,敝姓姚,公子呢?”

  少年却没有说出姓名,正⾊道:“姚师傅既蒙允诺承印,不能不奉告一事,这本书关系重大,刻版之时,最好多雇人手,分工赶制;付梓之后,原版必须焚毁,千万不可对外宣扬。”

  姚师傅微笑道:“公子放心,代客守秘是做生意的规矩。”

  少年肃容又道:“在下绝非危言耸听,如有困难,姚师傅现在拒绝还来得及;一旦承受下来,却须格外谨慎,万勿等闲视之。”

  姚师傅点点头,道:“公子原稿可曾带来?”

  少年道:“已在⾝边,但不知贵店有无静室?”

  姚师傅一拂⾐袖,将金叶纳人银柜锁好,沉声吩咐那小学徒道:“小六子,关上店门,今天不做生意了。”然后向少年招招手,领着他直⼊店后。

  转过內间门,是一片小巧花园。花园对面有间敞厅,一条朱漆雕栏长廊,跨接着前后两进房舍;廊下悬挂着五、六个鸟笼,园中散溢着淡淡花香。这“昑风斋”后院,竟是那么雅致宜人,毫无商贾市侩俗气。

  少年暗暗点头称赞,跟随姚师傅穿过长廊,进⼊敞厅右侧一间静室。

  静室不大,但几椅陈设俱甚考究。八仙漆桌上,摆着一盆⽔仙,満室幽芳,纤尘不染。

  那少年环顾一遍,忽然问道:“贵店只有姚师傅和那名小学徒居住吗?”

  姚师傅笑道:“內眷都在第三进院落;这儿是待客的雅堂,平时很少人进出。”

  少年皱眉道:“贵店房舍共有几进?”

  姚师傅道:“连店面共五进,后院另有门户,所以都不须从前面经过。”

  少年方始释然一笑,从贴⾝內⾐中取出一束纸卷,给姚师傅道:“这是原稿,请姚师傅过目。”姚师傅连称不敢当,接过纸卷。只展开看了一眼,脸上霎时变⾊,连忙又合了起来。

  少年注目道:“姚师傅怎不详细看看书中內容广姚师傅⼲咳了一声,笑道:“不瞒公子说,老汉识字不多,看了也不懂。公子请留下尊址,以便明晨按时送书货就行了。”

  少年‮头摇‬道:“不必了,我想亲睹刻版,立等取书。”

  姚师傅凝思顷刻,道:“也好,公子定坐一会,老汉这就去安排。”说着,收起纸卷,告罪向厅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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