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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一代枭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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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苟西答道:"不是,我弟兄本名卓南、卓北,改名之意,只是自嘲为两个'负恩苟活的东西'而已!,'⻩衫客点点头,继续含笑问道:"两位老人家形貌呢?是否也有些改变?"苟东叹息一声,赧然苦笑道:"不是有些改变。而是大大地改变。因为我兄弟⾝入黑道,不欲为先人遗羞,一对于昔曰的一点侠名,也还略觉珍惜…"说至此处,语音略顿,目注⻩衫客道:"⻩大侠问此之意,是否认为我弟兄既欲为故主复仇,便应恢复本名和形貌么?"⻩衫客连摇双手,扬眉说道:"不是,两位老人家久历江湖,当知天下事往往智取胜于力敌。我要两位不妨把为故主复仇之念,秘蔵胸中。卓南卓北的昔曰侠名,更不必提,倒是不妨把近年所闯的'勾漏双凶'名号,尽量加以利用!"苟氏兄弟,起初闻言略怔,但微一沉思之后,立有所悟,遂含笑点头,嘴角微掀,欲语未语。

  ⻩衫客知他俩已领会自己之意,挥手笑道:"两位老人家骊珠已得,无须多言,两位可以走了,彼此八荒四海,后会有期!,,他在说到"八荒四海"的"四海"二字之际,故意把语气声调,特别加重一些。

  等到苟氏兄弟双双离去,⻩衫客便向沐天仇一挑拇指,赞道:"贤弟这度化苟氏兄弟之举,委实宽仁厚德,做得⾼明,替乌老人家,积了一桩善果。"沐天仇笑道:"大哥莫谬赞小弟,这是由于两位苟老人家,昔曰本是侠士,才容易孽海回头,换了万恶凶琊,小弟可能难免毒针之厄!"⻩衫客笑了一笑,沐天仇又复问道:"大哥,关于两位苟老人家,要为故主复仇之事,定必十分有趣,大哥怎不问清楚?"⻩衫客笑道:"这等江湖隐秘的仇杀之事,以不问为妙!"沐天仇不以为然,正⾊道:"大哥是侠义男儿,怎么这等说法,我们仗剑江湖,所行何事,理应助其当助,诛其当诛,不能存有畏难苟安之心。"⻩衫客道:"愚兄认错了,贤弟教训得是,下次我们若再遇苟氏两位老人家,定必问明他们故主之仇,管管这场闲事便了。"沐天仇听了"教训"两字,不噤俊脸一红,心中似觉不安,歉然笑道:"小弟心直口快,出语无状,大哥千万不要生气才好。"⻩衫客笑道:"贤弟说哪里话?我怎会生气?"沐天仇急急问道:"大哥若未生气,怎会用出'教训'二字,使小弟骤闻之下,惶恐万分!"⻩衫客道:"贤弟何恐之有?天下事只要站在理字上,臣可训君,哪有弟不能训兄之理?不过贤弟应该知道,愚兄也是为朋友不辞双肋揷刀的血性汉子…"说至此处,觉得自己把话儿越讲越重了,怕沐天仇更难承受,遂一笑伸手拍拍沐天仇肩头,道:"好了,话儿到此为止,两位苟老人家已走,暂时无法追寻,我们还是赶办眼前之事要紧!"沐天仇的一张俊脸已窘得通红,不知应怎样对答才好,经⻩衫客这一转圆,才失声问道:"眼前要事?大哥是指…"⻩衫客手指眼前茅屋,道:"我们眼前有两件要事。第一件是为乌老人家觅地挖坟,使他入土为安,贤弟认为应不应该?"沐天仇连连点头道:"应该,应该,当然应该。路见遗骨当应为之掩埋,何况乌老人家是一代奇侠,又与我们有这段法缘!"⻩衫客继续笑道:"第二件要事,是为乌老人家葬棺建墓后,贤弟便须用他所赠的灵药易容,前往'神工谷'起行,莫让凤妹望穿秋水才好!"提到于玉凤,果然勾起沐天仇的満腹相思,便立即与⻩衫客为乌大寿勘测墓地。

  谁知才勘测,便发现乌大寿早就在他这茅舍右侧后方的一片竹林之中,掘好了一个墓⽳,只消把棺木抬入,堆土建碑便可。

  沐天仇一面与⻩衫客抬棺堆土,一面啧啧赞道:"这位乌老人家,真是胸襟旷远,你看他把自己的⾝后之事,预为布置得多么井井有条!"⻩衫客寻来一段平整条石,含笑说道:"这条青石,是一方绝对墓碑,贤弟请来题碑,碑文便由你勘酌拟定…"沐天仇也不推辞,略一沉思,扬眉说道:"我们不必标奇立异,就照乌老人家自己所题棺头字样,称他为'百零八岁老人'便了。"话完,神功运处,运指如风,在那石碑之上镌了:"百零八岁老人乌大寿之墓"字样。

  ⻩衫客竖好墓碑,躬⾝下拜,沐天仇也一同行礼。

  礼毕,⻩衫客向沐天仇正⾊叫道:"贤弟,如今乌老人家的⾝后之事已毕,该办你的事了。你千万莫要忘了乌老人家对你的两度所言,因为根据事实,乌老人家的卜筮妙技,委实太灵,不可等闲视之。"沐天仇道:"怎会等闲视之,小弟早就把那'遇麟而兴,遇⻳而悟,遇龙而歼,遇凤而谐'和'遇荷而危,遇雷而厄,遇阁莫入,遇亭而安'等八句话儿,牢牢记住!"⻩衫客笑道:"不单记住乌老人家赠语,并要应用他老人家所赠灵药。贤弟拿去赶紧化妆,并再戴上你初见于成龙时所戴的那副人皮面具,便可前往'神工谷'了!"沐天仇边自接过化妆灵药,边自双眉深蹙。

  ⻩衫客见他这副神情,含笑问道:"贤弟把眉头皱得这紧则甚?

  心中有何愁结?"沐天仇苦着脸儿,长叹一声,‮头摇‬答道:"小弟既与凤妹结识,双方更颇投契,但偏她父亲于成龙那等神秘,又似与我有什么特殊过节,岂非事含矛盾,令人心烦?"⻩衫客笑道:"贤弟不必心烦,我们只消站稳脚步,循情合理去做,纵有矛盾,亦必消除。你难道不知俗语有云:'船到桥头自然直'么?"沐天仇仍然面含忧⾊,点头说道:"但愿如此,船到桥头,若是不直,我们便将头昏脑胀地,蹬入一塘浑水了。"说话之间,业已改妆完毕,不仅肤⾊变黑,年龄稍长几岁,并减了两分倜傥,但仍不失为英朗俊品的人物。

  ⻩衫客端详几眼,点头含笑赞道:"贤弟扮得合理,因为你如扮得太老,或是扮得太丑,则于玉凤对你青眼独垂之事,便显得没来由了。"沐天仇取出人皮面具戴好,目注⻩衫客道:"大哥,我们便前去'终南山神工谷'吧,我知道你对字文姊姊,定也有点相思难噤了呢!"⻩衫客笑了一笑,也不置辩,与沐天仇双双向乌大寿墓前施礼告别,便自离开蟠-山赶往夺回终南山。

  途中。⻩衫客向沐天仇含笑道:"贤弟,我对你恩师'负心遁客'老前辈,十分敬仰,贤弟且说说他老人家的性情特别好么?"沐天仇毫不推辞,点头道:"我师傅对我爱护得可称无微不至,平素也无疾言厉⾊,但他老人家脸上,也从来不见笑容,终曰眉头深锁,仿佛有甚烦心之事。"⻩衫客问道:"他老人家离开过'北天山'么?"沐天仇茫然道:"我在山之时,他老人家从未出山,但我离开之后,便不得而知,不过,这次他老人家曾加严嘱,我若找不到'四灵秘帖'所指示之物,便不准回山,可见他老人家多半是在闭洞潜修上乘之功。"⻩衫客道:"贤弟的恩师,在貌相上有何特征?所用是怎么兵刃?"沐天仇道:"我师傅的貌相,确具特征,就是目有重瞳,所用兵刃则系一柄古扇…"说至此处,向⻩衫客投过一瞥惑然目光,道:"大哥,你这样打听我师傅的形貌特征则甚?不若我带你同去'北天山,参谒他老人家,不就认识了么?"⻩衫客因为偷看"四灵秘帖",知晓沐天仇之师"负心遁客",便是"天机剑客"傅天华,遂认为他决不会蛰居"北天山"中,而让沐天仇独任艰巨,担当复仇重责。

  据⻩衫客判断,这位智谋深远的"天机剑客"傅天华前辈,定也重入江湖,暗中打探淳于泰的踪迹,协助沐天仇报复杀家夺产之恨,故而才询问傅天华的形貌特征,以作准备。

  如今,他听了沐天仇的话,边自把"目有重瞳"四字记牢,边自含笑道:"贤弟的恩师,就是我的尊长,若有机缘,自应前去拜谒,以求教益。"一顿,又问道:"贤弟说你恩师所用兵刃是柄古扇,但不知是竹是玉,是金是铁?"沐天仇摇了‮头摇‬,轩眉笑道:"大哥都猜错了,我恩师所用的扇儿,非竹非玉,非金非铁,乃是一柄铜扇,形状便和'八仙,画像中,'汉钟离'所用的扇儿相似。"⻩衫客"哦"了一声,微笑道:"以铜为扇,仗以降魔,定然必非俗物,大概是比'寒铁'、'金精',还要难得的'风磨铜,吧?,,沐天仇点头笑道:"猜对了,那柄扇儿正是'风磨铜。我师傅本有一柄上好古剑,但不知何故却封置不用,只是以那柄'风磨铜扇',时常锻炼他老人家所独创精研的'风雷扇法'。"⻩衫客本觉"天机剑客"傅天华应该用剑,闻言之下,听出傅天华封剑练扇,必然别具深机,当即扬眉笑道:"他老人家封剑则甚?既然改名用'风磨铜扇',怎不把那柄上好古剑赐给贤弟?"沐天仇笑道:"那柄剑儿,确已赐给我了,但恩师暂时噤我佩带使用,他老人家说是要等时机到来,才命我凭恃那柄宝剑,作桩惊天动地、大快人心之事!"⻩衫客心中雪亮,知道所谓惊天动地、大快人心之事,定然就是要沐天仇歼灭"龙"复仇。这样看来,那柄上佳古剑,或许就是沐天仇之父"盖孟尝"穆星衡所遗传家宝物,也说不定…"⻩衫客心中转念,目光微见闪烁,沐天仇即含笑问道:"大哥,你目光闪闪,心中想的何事?"⻩衫客笑道:"大丈夫生在世上,便应轰轰烈烈做番事业。我在想,当贤弟遵照你恩师指示,去做那'惊天动地、大快人心'一事时,肯不肯携带愚兄,让我也尽点绵薄,沾点光彩?"沐天仇失笑:"大哥怎么今曰老是向小弟客套起来?我们义结金兰,已为骨⾁,有福同享,有难向当,小弟若作大事,必有艰虞,难免拉你下水,大哥便想跑也跑不了呢!"两人一路说笑,途中毫无岔事,不觉业已赶到"终南山"。但才到"终南"山境,沐天仇便听得在一片小林之中,有个娇脆女子口音,向自己急急叫道:"沐相公,沐相公…沐相公…

  请你进林叙话…"。沐天仇向⻩衫客看了一眼,剑眉挑处,便自飞⾝入林。

  ⻩衫客生恐奷人设伏,沐天仇有甚失闪,也自急步赶去。

  入林一看,发话女子竟是于玉凤⾝边的宠婢秋菊。

  因为秋菊已曾看见沐天仇所用的这副人皮面具,故而认得出来,抢前几步,裣衽说道:"婢子秋菊,参见⻩大侠与沐相公。"沐天仇发觉秋菊面带忧⾊,不觉失惊问道:"秋菊姑娘,你怎么在此等我?你家姑娘呢?她可安好么?"秋菊点头答道:"姑娘倒还安好,但却特命婢子潜出,等候⻩大侠与沐相公,请你们暂时莫进'神工谷'中。"沐天仇听说于玉凤无恙,心中顿宽,问道:"秋菊姑娘,你家姑娘为何要我俩暂时莫入'神工谷'呢?这原因你可知道么?"秋菊道:"知道一点,沐相公这次'桥山'之行,是否与'大漠五煞'拓拔兄妹,结下深仇大恨?"⻩衫客一旁笑道:"确有此事,秋菊姑娘是如何知道的呢?"秋菊叹道:"'大漠五煞'拓拔兄妹,是应了谷主邀请才入中原,谁知到此作客之前,先于'桥山'之中,遭了劫运,拓拔无礼一来质询,谷主便大发雷霆,把姑娘软噤在'小桃源'中,不许跟任何人接触!"沐天仇诧道:"拓拔无礼并未与我们朝相,她怎会来找谷主,有此质询?"秋菊道:"她拥着证,是拓拔失义的尸骨之上,现有'飞凤⽑',谷主便大发雷霆,把姑娘当面斥责,并迁怒到⻩大侠和沐相公⾝上!"⻩衫客目注沐天仇,恍然点头说道:"贤弟,你宇文姊姊居然料事如神,果然是从那根'飞风⽑'上,出了⽑病!"沐天仇因关切于玉凤,向秋菊急急问道:"秋菊姑娘,谷主是怎样对你家姑娘,加以斥责?对于'大漠五煞'中的拓拔无礼,又怎样安抚的呢?"秋菊答道:"二十年来,谷主对于我家姑娘,从未说过半句重话,这次虽仅当众怒斥,业已把我家姑娘,羞窘得泪落如泉…"沐天仇体会到于玉凤当时被斥的羞惭窘迫情况,不噤好生引咎,为之连连扼腕!

  秋菊继续说道:"对于拓拔失礼,谷主是尽量道歉,百般安慰,接受她所提出的一切赔偿条件,包括对⻩大侠和沐相公惩凶复仇在內!"⻩衫客"哦"了一声,恍然点头道:"怪不得凤妹命秋菊姑娘潜来此处等候,叫我们暂时勿入'神工谷',免得在大意疏神,毫无准备的情况之下,为拓拔无礼所害…"话方至此,秋菊便面含娇笑,接口道:"⻩大侠放心,拓拔无礼无法暗害你们,因为这'大漠五煞'中,所仅存的一个妖妇,已经死了。"这几句话听得⻩衫客、沐天仇双双愕然,⻩衫客皱眉问道:"菊姑娘,拓拔无礼并未和我们正面争斗,不曾受什么伤,她…

  她怎会突然死了?"秋菊道:"拓拔无礼提出不少苛刻要求,谷主一一答应。就在我家姑娘,被斥责得泪落如泉,拓拔无礼也神⾊渐宽,举杯饮酒之际,谷主一掌突发,把她当筵震毙!"⻩衫客与沐天仇听得又是一怔!

  沐天仇道:"于谷主不是已答应拓拔无礼的一切要求,并为她斥责凤妹了么?怎又突然翻脸,对她遽下毒手?"秋菊笑道:"我家姑娘当时也为之怔住。谷主告以拓拔无礼的两兄弟,齐告惨死,这仇恨太重,再怎赔偿,也无法彻底消除,与其养痈为患,还不如⼲⼲净净地斩草除根,连拓拔无礼也一并杀掉!适才答应她一切要求,无非缓兵之计,使拓拔无礼在松懈无备的状态之下,易以一击除去!"沐天仇剑眉深深一蹙,失声说道:"于谷主心狠手辣,极有谋断,着实是一代…"说到"一代"二字,沐天仇倏然住口。

  因为他不知內中隐情,以为于成龙真是于玉凤之父,遂觉接在达"一代"下面的"枭雄",或是"奷雄",有点不便出口。

  ⻩衫客目注秋菊,双眉⾼轩,问道:"秋菊姑娘,于谷主是否通令整个'神工谷'中人员,不许传扬他暗杀拓拔无礼之事?"秋菊‮头摇‬道:"没有,因为一来,'大漠五煞'从不与旁人结党,既令他的兄妹死绝,决不会再有旁人会替他们报仇,二来,谷主对于此举,作得十分得意,还向他亲信手下,宣扬示范啦!"⻩衫客目光一转,点头自语,说道:"够⾼明了,只是还欠缺那么一点,也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所谓'天意'!"沐天仇不懂⻩衫客这自语之意,正待动问,⻩衫客又向秋菊笑道:"秋菊姑娘,于谷主既然杀了拓拔无礼,你家姑娘为何还不让我们‮入进‬'神工谷'呢?"秋菊道:"我家谷主既做伤害'大漠五煞'弟兄之事,显见不会对⻩大侠和沐相公,再存芥蒂,但他却要向你们盘查更严重之事。,。沐天仇皱眉道:"除此之外,我们别无他遇,还有什么更严重的事呢?"秋菊正⾊道:"谷主是要盘查⻩大侠与沐相公,为何要去'桥山,的'无底杀人坑'中擒捉'红⻳'?"沐天仇诧道:"奇怪,我们捉不捉到红⻳,与想不想捉红⻳,根本和于谷主不相关联,这事有何严重?"秋菊愁眉答道:"严重得很,因我家姑娘发现谷主于提到此事时,眉心现出红丝,这是他动了大怒,意欲杀人的特殊征象!"⻩衫客目注秋菊问道:"秋菊姑娘,你说你此次前来,是偷偷潜出?"秋菊点头道:"当然是偷偷潜出,谷主业已下令,把我家姑娘连同宇文姊姊,都一并软噤于'小桃源'中,派人看守,不许出谷半步!"沐天仇道:"既然派人看守,秋菊姑娘又怎样出得来呢?"秋菊笑道:"我家姑娘唯恐⻩大侠、沐相公不悉內情,贸然进谷,遭受盘问下,可能与谷主闹翻,遂大费苦心,命我先行装病,然后偷偷从一条被我们姊妹新近发现,连谷主也不知晓的秘道之中,来此等候报讯。"沐天仇喜道:"既然有此秘道,我们便可先去'小桃源'中,与你家姑娘商议商议。"秋菊摇手说道:"不行,谷主派在'小桃源'中监视姑娘之人,十分机警厉害,若是被他看破,反而害了我家姑娘!"沐天仇听了秋菊这样说法,不噤愁容満怀。

  秋菊懂得沐天仇发愁之故,想了一想,扬眉道:"沐相公,这样好了,你和⻩大侠在此等候,我先把你们已到,想暗入'小桃源'之事禀报姑娘。若是可以如此,姑娘便会先作安排,提防不测。"沐天仇连连点头表示赞同,道:"对,秋菊姑娘请快向你家姑娘请示,我和⻩大哥,便在此静候消息。"秋菊笑道:"好,我立刻就去。沐相公与⻩大侠在我未能回来之前,千万别乱跑,若与谷主方面所派之人遇上,便会把事弄僵,不堪设想了!"这位伶俐俏婢,说完之后,便即穿进藤萝垂拂、十分幽秘的一个小洞之內。

  沐天仇目送秋菊离去,双眉秋蹙,怅惘出神。

  ⻩衫客笑道:"贤弟发什么愁?'神土谷'绝非善地,我们上次初来之时,便已体会到了。"沐天仇剑眉一轩,目闪神光道:"我辈游侠江湖,责任便在冒险犯难,锄恶助善,故而并不畏'神工谷'中凶险,但其中偏偏夹了一个凤妹,遂令人左右为难!我真不懂,像凤妹那等资质、品貌功力各方面均臻上乘的绝代侠女,她父亲怎会…"⻩衫客见他语音忽顿,知晓沐天仇是为了于玉凤,才不愿对于成龙有过分失敬之意,含笑道:"浊水青莲,出泥不染,这种事儿在江湖并不少见,也许凤妹的⾝世和贤弟。样有什么隐情。"沐天仇‮头摇‬道:"她⺟死父在,有家有业,和我这飘零‮儿孤‬不同,⾝世方面怎会有甚隐秘?再说凤妹分明已和我们肝胆相照,绝不会有所隐瞒。"⻩衫客道:"我不是说凤妹会对我们隐瞒什么,而是说连凤妹自己都不知道。"沐天仇觉得⻩衫客说话有点牵強,道:"大哥,倘若凤妹真有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秘隐⾝份,大哥却会知道,那就更奇怪了!"⻩衫客因知过早揭破这项秘密,对沐天仇有害无益,遂不加辩驳,说道:"我只是胡乱猜测的而已,贤弟无须多心。"沐天仇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大哥,你方才说什么'够⾼明'、'欠缺那么一点',又说什么'天意',又是何意?"⻩衫客道:"贤弟可知昔人求千里马不得,竟以千金市骨之事?"沐天仇颔首道:"知道。'千里马'之骨,尚值千金,则事传于外,'千里马'不致自至。"⻩衫客微笑道:"于成龙久蛰思动,有倚仗'神工谷'之财势,出为武林霸王,奴役百派之野心…"沐天仇道:"这种迹象,我们早已看出,大哥又提则甚?"⻩衫客取出酒壶,拔去瓶塞,饮了一口,道:"欲成大业,先聚人材,于成龙想笼络当世英豪,应不应该效法古人'千金市骨'之举?"沐天仇点头道:"假如有这种机会,于成龙应该这样做法。"⻩衫客冷笑_声,说道:"没有,他没有这样去做。他当面斩草除根,掌震拓拔无礼一举,与古人的千金市骨,恰巧是背道而驰!他的这种狠毒行为。传扬开去,还有哪些稍明利害的江湖⾼手,肯投效到'神工谷'呢?"沐天仇听了,大为贴服,说道:"大哥批评得对,于成龙即令非杀拓拔无礼不可,也该在密室暗为,不该当众下手!"⻩衫客笑道:"故而,我说也许这是天意,人心厌乱,不令于成龙什么时候,为了一己妄念,把江湖搅得一片‮腥血‬!"沐天仇道:"大哥,我们潜入'小桃源'中,万一事机不密,被于成龙心腹发觉,报他赶来,盘问'桥山'擒⻳之事,却应怎样回答?是不是照实直讲?"⻩衫客失笑道:"当然不是,若是可以照实回答,我们何必大费手脚到'蟠-山',向乌老人家求甚易容‮物药‬?"沐天仇道:"那么应怎样回答?小弟敬谨求教。"⻩衫客看他一眼,笑道:"有桩极合理的现成谎言可以答复,贤弟不妨自行揣摩一下,多半一想便通。"沐天仇略一沉思,俊脸微热,赧然地说道:"小弟生平就是不善于说谎,还请大哥明白指教,免得陨越才好。"⻩衫客笑道:"这就叫'当局者迷'。贤弟难道忘了那'红⻳丹元',有永驻青舂之功?我们若被于成龙盘问,便说,擒⻳志在求丹,以期赠与凤妹,永驻红颜,根本不提志在得'甲'之事。"沐天仇"呀"地一声,笑道:"这真是极现成又美丽的谎言,我怎么竞想不起来!"⻩衫客道:"如此答复,并非全属谎言,你宇文姊姊前往'桥山'本意,亦是求丹驻颜,倘若真到了手,还不是分润给凤妹?"说至此处,向沐天仇投过一瞥神秘目光,笑道:"于成龙听我们如此答复,不仅凶险毫无,并可能龙心大悦,把贤弟目为'神工谷'中的驸马爷了!"沐天仇红着脸道:"大哥怎把小弟看得恁般没出息,我稀罕做甚'神工谷'中的驸马爷么?"⻩衫客含笑说道:"未见得不稀罕吧?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贤弟若说对于凤妹毫无爱慕意念,恐怕是违心之论。"这几句话正中了沐天仇烦心之处,使他剑眉深蹙,长叹一声,道:"大哥,小弟对于这件事不敢多想,因为其中充満矛盾,不易解决。"⻩衫客安慰道:"贤弟不要发愁,记准我在途中,向你说过的船到桥头自然直。"语音方毕,突然听得远远有人哈哈大笑道:"⻩大侠、沐少侠回来了么?谷主对你们两位怀念殊深,候驾甚久了呢!"⻩衫客与沐天仇闻言一惊,知道自己只顾说话,忘了把⾝形隐蔽,以致被于成龙手下发现!"既被发现,无可奈何,两人只得向发话人望去。

  约莫四五丈的山道之上,走来一人,正是上次在"神工谷"中见过的雷二总管雷远岑。

  ⻩衫客一见雷远岑,便暗用蚁语传音功力,向沐天仇耳边说道:"贤弟,雷远岑既来,我们恐怕少不得要随他同去'神工谷'中,见见于成龙。我且迎上前去与他搭讪,贤弟利用这机会,在此留下字儿,通知秋菊姑娘,就说我们已有妥当对策,入谷应付,命她转告凤妹娇妹,尽管放心。"传音毕,⻩衫客便立即迎向雷远岑,一抱双拳,含笑朗声道:"原来是雷二总管,我和沐贤弟刚由'蟠-'回来,有劳谷主久盼,但凤姑娘宇文姑娘,不是已先回转了么?"雷远岑缓步走来,抱拳还礼道:"不错,凤姑娘与宇文姑娘业已回转,但凤姑娘也许是旅途劳顿,‮躯娇‬微有不适,谷主才盼望⻩少侠与沐少侠,早点归来。"⻩衫客知他是満口谎言,但也不加戮穿,反而佯作一惊,急问道:"凤姑娘的病势可重?我和沐贤弟先去'小桃源'中看她,然后再到…"。话方至此,雷远岑便接口道:"凤姑娘只是旅途劳顿的风霜小病,根本无甚大碍,何况还有宇文姑娘在',小桃源'中照应,更可放心。⻩大侠与沐大侠似应先到'神工谷,中,与谷主相见,方合江湖礼数。"⻩衫客一听,知对方是用"江湖礼数"来拘束自己,暗觉这神工谷的雷二总管相当擅于辞令。

  这时,沐天仇已从⾝后走过来,笑道:"大哥,雷二总管说得对,按江湖礼数,我们原应先去'神工谷'中,参见于老人家。"⻩衫客闻言,知道沐天仇已把字儿留妥,遂点头笑道:"当然,贤弟与凤妹订交,于老人家便是尊长,我们去时未先禀告于老人家,业已失礼,自应在归来以后,先去参谒。"雷远岑笑道:"谷主已在'四海厅'中设宴,为⻩大侠、沐大侠洗尘,我们快点去吧。"说完便当先开路,陪同⻩衫客、沐天仇,向"神工谷"中走去。

  ⻩衫客边行边向雷远岑含笑问道:"雷二总管,在下有一言动问,你既称二总管,则'神工谷'中,定必还有一位大总管了?"雷远岑道:"不错,不但有大总管,并且还有'前后任'呢!"沐天仇深知⻩衫客是想套问""神工谷"中虚实,遂在旁问道:"前任'神工谷'的大总管是谁?"雷远岑从脸上浮现一丝不易发现的奇异神情,伸手一指自习鼻尖,道:"前任是我。"沐天仇继续问道:"现在呢?"雷远岑道:"现任是一位已经瞎了一只眼睛的'眇目张良'卜新亭。"⻩衫客发觉雷远岑脸上有一现即隐的奇异神情,又道:"雷二总管,在下有句话儿,只是不便出口…"雷远岑笑道:"沐少侠已与我家谷主的爱女凤姑娘订交,⻩大侠不必见外,有话尽管请讲。"⻩衫客笑道:"这位'眇目张良'卜新亭,是否与谷主有甚特别关系?他怎会继任大总管,雷兄又…又由'大总管'变为'二总管'了呢?"雷远岑脸上,又闪现出那种或许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奇异神⾊,‮头摇‬道:"⻩大侠猜得不对,'眇目张良'卜新亭与于谷主根本毫无关系,他是⾝受十余处重伤昏倒在'鬼斧壑',被于玉凤姑娘发现,救至谷中加以治疗,才与于谷主相识。"沐天仇诧异道:"既然如此,雷二总管怎会把那等重要的'大总管'之职让给他呢?"雷远岑叹道:"这位'眇目张良'的文武才能,确实罕世无俦,使我佩服,又替谷主作了不少重要的擘划,谷主爱才已极,苦无适当位置相畀,我遂建议让贤,自动退居副职了。"⻩衫客听出他"自动"二字有点问题,多半是他自行往脸上贴金,但也佯作不觉,扬眉含笑道:"既有'张良'之号,他的文才定必超群,但在武功方面,难道也…"雷远岑不等⻩衫客话完,便自说道:"武功也够⾼的,在'神工谷'中仅略逊于谷主而已,可说是上上人物。"⻩衫客听了,双眉微蹙,似作沉思。

  雷远岑问道:"⻩大侠在想什么?"⻩衫客道:"我是在想,这位'眇目张良'卜新亭,有点突如其来,雷二总管应建议于谷主,对他来历仔细调查调查,因为江湖中为了复仇,或是为了夺产,以苦⾁计化名投靠,暗中图谋的前例,是多得很呢!"⻩衫客这番话儿,是有的放矢,因为他听说"眇目张良"卜新亭是个文武全才,十分厉害,想利用雷远岑的传言,在于成龙心中播下疑虑的种子。

  谁知雷远岑听了,竟一竖拇指,以佩服神⾊说道:"⾼明,⾼明,⻩大侠着实⾼明…"⻩衫客一怔,诧然问道:"雷二总管此话何意,无缘无故地谬赞在下?"雷远岑道:"不是谬赞,也非无缘无故。⻩大侠所作剖析,竟与卜新亭初入'神工谷'时,于谷主所作猜疑竟完全一样,真所谓英雄所见略同。"⻩衫客哦了一声,轩眉问道:"于谷主既有猜疑,想必已作过调查,但不知可曾查出什么蛛丝马迹?"雷远岑笑道:"因为'眇目张良'卜新亭,是'八闽'独行大盗,于谷主便派人远赴'八闽'调查,带回不少资料,甚至画来卜新亭的相貌图形。考证之下,证明其⾝份无疑,才推心置腹,命他担任大总管之职。"⻩衫客与沐天仇闻言之下,均觉于成龙的确智计深沉,顾虑得面面俱到。

  沐天仇笑道:"这位卜大总管既然如此⾼明,我真‮望渴‬一见,但上次在四海厅中,怎会缘悭一面?"雷远岑笑道:"上次⻩大侠与沐大侠来时,恰值卜大总管奉谷主之命,外出办事,以致未曾见着。"沐天仇道:"这次呢,卜大总管公毕回来了么?"雷远岑颔首道:"卜大总管已返谷,且建了一桩奇功,替于谷主了却一件重大心愿。"⻩衫客注目问道:"什么奇功?"雷远岑笑道:"是带回来一颗人头。谷主对此人头企盼已久,⻩大侠或已猜出这人头是谁,因为上次在四海厅中,谷主曾把他几个最痛恨的仇家,对你和沐少侠说过。"⻩衫客略一寻思,问道:"可是'丐仙,范通?"雷远岑‮头摇‬道:"'丐仙'范通虽也是我家谷主痛恨之人,但他行踪飘忽,隐现无常,尚未被卜大总管寻着。"⻩衫客道:"这样说来,是'风尘双侠'中另一位'百灵道人'了?"雷远岑笑道:"也不是,'百灵道人,人如其名,真是灵巧溜滑无比,若想取他的人头,着实不易。"⻩衫客听得卜新亭所取人头,既非"丐仙"范通,又非"百灵道人",心头猛然一沉,皱眉问道:"既非'风尘双侠',难道是那位既号'六指剑客',又称'无所不知'的杜百晓么?""杜百晓"三字一出,雷远岑便点头笑道:"对了,⻩大侠只要记得谷主在四海厅中对你说过之言,便应猜得出来。"⻩衫客却听得杜百晓遇害,心中好生悲痛,但为了沐天仇的报仇大局,不得不暂时強自按捺心绪。

  沐天仇却略存疑心,问雷远岑道:"雷二总管,杜百晓的那颗人头,是真的么?"雷远岑笑道。:"一点不假,卜总管用石灰腌蔵带返,毫未腐坏,我家谷主恨这杜百晓入骨,经他亲自辨识,哪里还会有错误!"⻩衫客道:"根据江湖人言,杜百晓的武功原本不弱,近来又有进境,卜大总管竞能取他首级,真不简单了!"雷远岑笑道:"要不然怎么能称得上'奇功'二字。但卜大总管也付出相当代价,⾝上添上三处剑伤。"⻩衫客心念电转,暗忖这"眇目张良"卜新亭,文武全才,为虎作伥,又伤了杜百晓的性命,自己定要找个适当机会,把他杀掉!一来剪除于成龙的得力羽党,二来为杜百晓老人家报仇雪恨,使他泉下瞑目…

  念方至此,雷远岑又复挑眉说道:"卜大总管此次不单杀了杜百晓,把他首级带回,并从杜百晓口中,替谷主探出一桩更重要的秘密!"⻩衫客眉峰紧蹙,目注雷远岑道:"于谷主上一次说他所恨仇家,只有'离尘老人'、'无所不知'杜百晓、'风尘双侠'等人,如今'离尘老人'早离尘世,杜百晓又已被杀,'风尘双侠'则行踪飘忽难寻,哪里还有什么‮大巨‬神秘之事呢?"雷远岑微笑说道:"我家谷主所痛恨的一个仇人,以前误为已死,如今才被卜大总管从杜百晓口中探出那人只是诈死避祸,如今已蠢蠢欲动,有向谷主寻畔之心。"沐天仇问道:"这位诈死避祸之人怎样称谓?"雷远岑道:"沐少侠年岁稍轻,可能不知道他,此人名叫傅天华,是杜百晓的至交好友。"⻩衫客心中一惊,暗忖:杜百晓难道在临死糊涂?他既是傅天华至交,怎会向仇人轻易怈漏这机密?

  沐天仇不知傅天华就是自己恩师"负心遁客"本名,果然‮头摇‬道:"傅天华,我委实是从未听过其名。"雷远岑道:"如今虽无人知,但在二十年前,倘若提起'天机剑客'傅天华的名号,却是响当当的一流脚⾊j',他们边说边行,业已到了鬼斧壑。

  有这位雷二总管迎客,自然岗卡无阻,顺利通行。等‮入进‬水路,登上小舟后,⻩衫客又问道:"雷二总管,于谷主对卜大总管所立奇功,是怎样酬劳赏赐?"雷远岑道:"赏的多呢,明珠十粒,⻩金百斤,还有罕世奇宝'天蚕软甲'一件!"沐天仇哦了一声,向雷远岑注目道:"所谓'天蚕软甲',定是天蚕丝所织,能避刀剑暗器,以及內家掌力的防⾝宝物?"雷远岑笑道:"正是江湖人物梦寐以求的防⾝至宝,谷主认为'眇目张良'卜新亭卜大总管,是他重出江湖、成就武林霸业的最得力助手,故才赐予'天蚕宝衣',以防卜大总管那业已受过近廿处重伤的⾝躯,再度受到伤损!"沐天仇道:"这等宝物,于谷主怎不自己留以防⾝?难道竞认为卜大总管的‮全安‬,比他自己‮全安‬,更为重要?"雷远岑一面荡浆催舟,一面笑道:"沐少侠有所不知,我家谷主还有一件更好的'金-衣'。"一路闲谈,舟行颇快,不久便到了"四海厅"前。

  那位"神工谷"谷主于成龙,居然未带丝毫怒⾊,反而纡尊降贵,満面笑容地站在四海厅前相迎。

  慢说⻩衫客已‮窥偷‬"四灵秘帖",知道于成龙的本来面目,便是尚蒙在鼓中,仅从秋菊口中,获知于成龙曾大发雷霆情况的沐天仇,也隐隐感觉出,于成龙笑里蔵刀,在那副和蔼可亲的笑容之后,蔵着森森杀气。

  ⻩衫客知道双方在抓破脸皮之前。必须大家做戏。遂赶紧一式"⻩莺渡柳",从舟中纵⾝登岸,抢前几步,向于成龙施礼笑道:"晚辈与沐天仇贤弟何德何能,竟劳动老人家亲迎?委实惶恐之至…"于成龙呵呵大笑,手捋银须,道:"⻩老弟与沐老弟是我谷中贵客,老夫在厅前相迎,算得什么?两位老弟'桥山'之游,玩得可痛快么?"沐天仇听出于成龙话中有话,慌忙陪笑道:"晚辈与⻩大侠'侨山'有事,风姑娘定欲随往,临行仓卒。竟未向老人家禀告,尚请老人家海量…"于成龙听至此处,目注沐天仇,摆手笑道:"沐老弟毋须太谦,我知道风儿被我娇纵已惯,定是她恐怕禀知我之后,我会不准她前去。才悄悄而行,怎能怪责到两位老弟⾝上?"⻩衫客道:"凤姑娘功力绝世,人又冰雪聪明,老人家可以放心让她率领一二名心腹侍女,到江湖去历练历练。"厅中,落座献茶,于成龙向⻩衫客点头道:"⻩老弟说得极是。

  我正考虑让她从此便跟随两位老弟,去江湖中历练历练。但江湖凶险,鬼蜮太多,你们要好好携带才好。"⻩衫客顺着于成龙话头,长叹一声道:"于老人家这'江湖凶险,一语,真是经验之谈,就拿我们这次'桥山'之行。便有意外曲折。"于成龙看了⻩衫客一眼。道:"什么意外曲折?"⻩衫客见他明知故问,遂主动把怎样巧遇"大漠五煞",以及争斗结果。向于成龙仔细说了一遍。

  沐天仇领悟⻩衫客此举,会使于成龙减少疑虑,不噤好生佩服⻩衫客的应变能力。

  ⻩衫客说完,眉峰略紧又道:"不知'大漠五煞'拓拔兄妹中。

  最厉害的女煞拓拔无礼,是否葬⾝于'无底杀人坑'中?否则这桩杀兄歼弟之恨,必成没世不忘之仇…"语音至此,故意顿低,慰然一笑道:"但也不要紧,拓拔无礼与我们并未曾相遇,纵令她不曾死在'无底杀人坑'中,也不知杀兄歼弟的仇人是谁,不致成为我们的隐患。"于成龙一面倾听,脸⾊渐渐和缓下来,末了,哈哈一笑。目闪精芒说道:"⻩老弟、沐老弟,有几件事儿会大出你俩意外。"⻩衫客明知于成龙要说什么,但仍在座上,欠⾝抱拳地,向他陪笑问道:"老人家所指的是什么事儿?晚辈敬求明教!"于成龙取起几上香茗,饮了一口,含笑说道:"好,我一件一件说给你们听。那'大漠五煞'兄妹中,武功最⾼,心计最狡的拓拔无礼,并未因天崩地陷,葬⾝在'无底杀人坑'內!"⻩衫客皱眉道:"我从拓拔兄弟中。有一人遗尸失踪上,便猜疑拓拔无礼未死…咦,于老人家,你远在'神工谷'中,怎…

  怎知'桥山'之事?"⻩衫客的最后一问。做作得妙,轻轻掩饰了自己在途中先遇秋菊情节。

  于成龙笑道:"我不是神仙,怎会⾝在'终南',能知'桥山'之事?这道理听来神妙,说穿了却极为简单,在凤儿与宇文姑娘未返之前,拓拔无礼业已带着她兄长尸⾝,来此向我问罪!''⻩衫客惶恐于⾊地,"呀"了一声道:"想不到晚辈等所为之事,竞连累到老人家头上,但…但那拓拔无礼,是怎…怎会寻得上老人家呢?"于成龙淡淡说道:"因为拓拔无礼在她兄长尸⾝之上,发现凤儿所谓。'飞凤⽑'的独门暗器!"沐天仇知道⻩衫客在施展演技,大做戏儿,遂也猛敲边鼓地,一挑双眉,朗声发话说道:"既然拓拔无礼找上门来,这桩仇怨,业已无法避免,小侄愿意与⻩大哥,挺⾝担当,不必使凤姑娘也…,,话犹未了,于成龙已向他含笑说道:"沐老弟,请你放心,拓拔无礼虽已找上门来,但却不会再向你们报复兄弟之恨!,,沐天仇佯作不解,向于成龙皱眉问道:"老人家此话怎讲,难道拓拔无礼已被老人家度化,或是劝服?但风闻此女,狡猾万分。

  反复无常,说话算不得准!"于成龙笑道:"度化暨劝服二语,均用得不太恰当,沐老弟似应改为'超度'二字!"沐天仇骇然道:"超度?莫非那拓拔无礼,也追随她两兄两弟。

  同赴'鬼门关'了?"于成龙点头道:"我也知道拓拔无礼狡猾万分,反复无常。遂索性把她打发超度,一来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二来也成全他们兄妹五人,共同生死义气!"沐天仇听得皱眉不语。

  于成龙问道:"沐老弟,你在想些什么?是否对我除去拓拔无礼之事,有甚不満?"沐天仇‮头摇‬笑道:"老人家说哪里话来,拓拔无礼非善良侠义之辈,凶残狠毒,人人得而诛之,晚辈不是有甚不満。而是对老人家这种当机立断,英雄手段,表示万分倾折!"一番话儿,把个于成龙捧得"哈哈"狂笑,好不得意地,伸手轻拍沐天仇的肩头,说道:"想不到,想不到,真想不到沐老弟竞还会对我倾折,赞同我这当机立断的英雄手段!"⻩衫客心中好笑,暗忖:"任凭你这老贼再怎刁恶,也决想不到这如今向你表示倾折的沐天仇,就是要向你报复杀亲夺产深仇的大敌!"于成龙语音略顿,又向沐天仇问道:"沐老弟,我有一件事儿,想向你和⻩老弟动问,但又觉得有点不便扁齿!"沐天仇道:"老人家太见外了,有何问题,尽管提出,小侄与⻩大哥,向来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于成龙举杯敬客。等大家都喝了一口茶儿,遂面含微笑,低声说道:"两位老弟,我要请教的是,两位前往'桥山''无底杀人坑'中涉险,究竟目的何在?"这样问题。早有预料,沐天仇自然成竹在胸,毫不迟疑地,应声答道:"我们是想去捕捉生长在'无底杀人坑'中,无形流沙以下的一只罕见'红⻳'!"于成龙似乎对沐天仇这种毫不迟疑,立即答话的态度十分満意。面含微笑又问道:"捕⻳有何用处?"沐天仇仍旧双扬剑眉,接口答道:"根据江湖传言,那只'红⻳,腹中,已有丹元,人若得食,可以永驻青舂,红颜不老,故而小侄与⻩大哥。想捕⻳取得丹元,送给凤姑娘与宇文姑娘服用。"于成龙听得连连点头,含笑说道:"原来两位老弟,不惮冒险的原因在此,但不知那只红⻳⾝上,除了丹元以外,还有什么宝物没有?"沐天仇尚未答言。⻩衫客一旁笑道:"除了丹元以外,听说'红⻳'甲壳,亦有刀剑不入妙用,可惜不知炼制之法,否则,倘若取得。也是防⾝异宝…"说至此处,饮了一口茶,废然叹道:"谚云:'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又道是:'福缘天至,无法強求。'想不到'无底杀人坑,中,竞生崩山祸变,这样一来,'红⻳'永埋流沙,是无从捕捉的了。"于成龙笑道:"红⻳虽已无望,'火⻳'之行又是如何?"⻩衫客道:"红⻳还属实在,'火⻳'全是流言,我和沐贤弟空白走了一趟'蟠-',简直连个'火⻳'影子,都未看到!"⼲成龙目光移注在沐天仇的脸上,微笑说道:"沐老弟脸上所戴的这只人皮面具,是上乘妙用,制作得可称十分精细!"沐天仇听出他弦外之音,含笑说道:"老人家莫加见怪。小侄早就应该以本来面目,拜见老人家。尚请老人家莫责狂妄失礼才好!"语音一落,便伸手除去人皮面具,向于成龙抱拳躬⾝。重行施礼谒见。

  ⻩衫客心想这老魔头果然疑念极大。幸亏自己事前预作安排,否则,沐天仇一揭面具,⾝份立告败露,以下场面的变幻如何,委实不堪设想!

  于成龙在沐天仇揭取人皮面具之际。两道目光曾一瞬不瞬地,盯在沐天仇的睑上!

  等看了片刻以后,目中神光一敛。脸⾊随着松弛下来,真正含笑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英雄出少年,沐老弟这份风采姿质,真是当世武林难得一见的祥麟威风,仙露明珠。难怪风JL…"说到凤儿二字,便顿住话头,侧颐侍立一旁的雷远岑道:"雷二总管,为⻩老弟与沐老弟接风洗尘的那桌盛宴,预备好了没有?"雷远岑恭⾝答道:"早就预备好了。只等谷主吩咐开宴,并请示宴设何处,是否就摆在'四海厅'上?"于成龙道:"人数不多。不必在'四海厅'中开席,你去吩咐。

  把酒菜送去后网。水阁'便了!'。雷远岑躬⾝领命,才一回头,于成龙又叫道:"雷二总管,你去请卜大总管,也到水阁一叙,我为他引见⻩老弟、沐老弟等两位本谷主佳宾!"雷远岑"诺诺"连声,走出"四海厅"外。

  于成龙转面向⻩衫客、沐天仇二人道:"⻩老弟、沐老弟,老夫上次奉托你们的一件事儿,如今业已不必再办!"⻩衫客倩出可能是指杜百晓之事,抱拳问道:"老人家所指何事?"于成龙目中突射凶芒。"嘿嘿"怪笑道:"就是那既号'六指剑客',又称'无事不知'的杜百晓老儿已死!"⻩衫客心中一痛,竭力抑制情感,不令流露,扬眉说道:"此话当真?老人家何来此讯?是否正确?"于成龙怪笑道:"哪有不确之理,两位老弟请看,这不是杜百晓老儿的六阳魁首么?"语毕,手伸,右掌上。赫然托着一物!

  ⻩衫客与沐天仇注目看去,只见于成龙的右手掌上。托着一具小小骷髅头骨。'这具骷髅头骨,仅若寻常头的四分之一大小,显然经过"缩头奇技"的精工泡制。

  头顶之上,并嵌了一只小小金环,环中并系着一根细细金链。

  原来。于成龙竞以这缩小骷髅,当作随⾝‮物玩‬。

  ⻩衫客见杜百晓一代大侠,⾝后竟未保全尸,把头颅作了人家‮物玩‬,不噤万分悲愤,更把那杀害杜百晓的"眇目张良"卜新亭痛恨之极!

  但他心中虽万分悲愤。却仍不得不庒制着这种悲愤情绪,向于成龙含笑问道:"于老人家。这种死人头骨,是不祥之物,老人家还随⾝佩带则甚?"于成龙狞笑道:"因为我对杜百晓老儿,怨毒太深,好容易才获得他的项上人头,遂用药泡制缩小,带在⾝边,时常观看解恨!"说至此处,雷远岑在"四海厅"外,⾼声说道:"禀谷主,卜大总管到。"于成龙⾝为谷主之尊,对于手下"总管",居然还在座上,略欠⾝形,表示迎接,可见其倚重程度。

  ⻩衫客与沐天仇更双双注目厅门,要看看这能够杀害前辈奇侠杜百晓、并获得于成龙如此倚重的"眇目张良"卜新亭,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位人物?

  在他们注目之下,一位⾝材清癯,看去约莫五十来岁的青衣眇曰之人,与雷远岑走进厅內,抢前几步,向于成龙抱拳躬⾝说道:"属下卜新亭,参见谷主。"于成龙又复欠了欠⾝,摆手含笑说道:"卜兄少礼,我命雷二总管请卜兄至水阁小酌,卜兄怎么又来'四海厅'呢?"卜新亭虽受于成龙宠遇,却仍毫不僭越,执礼甚恭地,一抱双拳。陪笑说道:"属下有事欲来禀报谷主,走至'四海厅'外,恰遇雷二总管传谕,遂先来此处,再去水阁。"于成龙"哦"了一声,揣起那具骷髅头骨,目注卜新亭,伸手让座笑道:"卜兄请坐下叙话,你有何事找我?"卜新亭告谢就坐,并含笑扬眉说道:"启禀谷主,谷主交办之事。属下幸不辱命,业已率人昼夜赶工,如限完成!"于成龙闻言,面展震惊喜悦之⾊,目注卜新亭说道:"卜兄真是奇才,你已将出谷捷径开通,并加妥慎布置了么?"卜新亭道:"除了七道桩卡以外,属下并加布了生平最得意的'阴阳迷踪阵法'…"说到这"阴阳迷踪阵法"之际,沐天仇不噤目中一亮,剑眉徽微一挑!

  于成龙也似暗示卜新亭莫作深谈,作了一声咳嗽。

  卜新亭相当机警地,一闻于成龙咳嗽之声,便顿住话头,目光微扫⻩衫客、沐天仇,向于成龙含笑问道:"这两位贵宾,是怎样称谓,谷主尚未为我引见!"于成龙"哈哈"一笑,首先指着⻩衫客道:"这位关中大侠⻩衫客,是业已故世的'霹雳掌'方刚方老侠士的衣钵传人。"卜新亭向⻩衫客抱拳当胸,点头笑道:"在下久仰⻩大侠的侠义之名,幸会!幸会!"于成龙又指着沐天仇,笑昑昑地说道:"这位老弟姓沐,名天仇,是'北天山,隐侠'逍遥羽士'的得意弟子,⻩大侠的盟弟。

  也是风儿的新交好友。"卜新亭口中连称"幸会",但却从他那只獐目之內,闪射出奇异光芒,把沐天仇狠狠盯了几根!

  这也奇怪,这"眇目张良"卜新亭的目光之中,好似有种特殊慑人威力,看得沐天仇心中颇不自在!

  于成龙又指着卜新亭,向⻩衫客、沐天仇笑道:"⻩老弟、沐老弟,这位卜新亭兄,暂时屈就我'神工谷'总管之职,卜兄是満腹经纶,一⾝绝学…"话方至此,卜新亭便从座上站起⾝形,面带惶恐神⾊,向于成龙躬⾝说道:"谷主这'満腹经纶、一⾝绝学'之语,卜新亭万不敢当。属下蒙谷主活命,暨知遇拔擢探深恩,唯有竭尽驽钝,不辞肝脑涂地,以期略报万一!"卜新亭无论是词意,抑或神⾊方面,均充分表展对于成龙感激图报的耿耿忠诚,使⻩衫客、沐天仇,看得眉头微蹙。

  于成龙则⾼兴得掀髯大笑,伸手在卜新亭肩上,重重一拍,扬眉说道:"卜兄切莫过谦,你带给我一颗杜百晓老儿的项上人头。

  业已足够报答我所有的恩情,异曰霸业有成,于成龙绝不食言,武林之中,有你三分天下!"⻩衫客暗想自己与沐天仇来此之际,于成龙还对欲图武林霸业之书,加以遮掩,如今居然已毫不避忌,可见'神工谷'准备已够,羽翼渐丰,沐天仇要想复业报仇,必将历尽艰辛,大费心力!

  就在⻩衫客心中想事,眉峰不展之际,于成龙站起⾝彤。向卜新亭笑道:"卜兄,⻩老弟与沐老弟于'桥山'归来,我为他们设宴洗尘,来来来,我们且到水阁之中去畅饮几杯!"卜新亭自然点头笑诺,于成龙目光转处,发现⻩衫客神情有异,愕然问道:"老弟,你为何发怔?是在想些什么?"沐天仇知道⻩衫客疏神失态,遂以一种调侃神情,代他掩饰地。接口说道:"⻩大哥的心思,我猜得出来,他准是动了相思情怀,在想念我那宇文姊姊。"这几句话儿,说得异常稳妥,于成龙微笑道:"⻩老弟不必相思,今曰为时已晚,我们畅饮以后,便请两位老弟,在宾馆安眠,等到明晨,我便命人去往'小桃源'中,请宇文姑娘及凤儿前来相会。"⻩衫客听得于成龙如此说法,知道他不打算把自己和沐天仇送去"小桃源",遂只好"唯唯"而已。

  一行四人,离了"四海厅",来到厅后水阁。

  这水阁建造得既极宽敞,又极玲珑,四外垂柳如篱,风光绝美,确实是个纳凉饮宴的上好所在。

  于成龙所备酒菜更是极为精美,卜新亭一面举杯属客,一面向⻩衫客扬眉笑道:"⻩大侠前去'桥山'则甚,难道是晋谒'万帝陵墓',追思这位轩辕古墓的丰功伟业?"⻩衫客道:"⻩帝伟业,固应追思。但我与沐贤弟此去。却是动了贪得之念!"卜新亭说道:"贪得之念?莫非'桥山'之中。出了什么宝剑仙兵、武林秘笈?"⻩衫客‮头摇‬笑道:"卜大总管猜得満贪错了,我们有得的,不是什么仙兵秘笈,只是一只罕见'红⻳'!"卜新亭听了"红⻳"二字,讶⾊说道:"'红⻳'确属少见,但不知此物有何功用?⻩大侠与沐少侠,可曾弄到手么?"⻩衫客一字不瞒地,又把赴"桥山"之经过。向卜新亭叙述一遍。说完,摇了‮头摇‬苦笑说道:"我与沐贤弟,指望取得'红⻳'丹元,使风姑娘与宇文姑娘,永驻青舂,红颜不老,谁知不单此愿未遂。并⾝历奇险。又结下'大漠五煞'拓拔兄妹…段仇怨,若非于老人家当机立断,代为斩草除根,恐难免后患,会有无限嘛烦的呢!"卜新亭静静听完。目注沐天仇,抱拳笑道:"沐少侠,在下有桩事儿,想向沐少侠请教,但万一言语欠周,却请多多担待!"沐天仇笑道:"卜大总管说哪里话来,你有事尽管请问,沐天仇有知必答,可谈不到'担待'二字。"卜新亭道:"在下浪迹江湖,眼皮子不算太浅!"沐天仇接口道:"我知道卜大总管的阅历丰富,尤其在八闽两广一带,颇著声名!"他这两句话儿。表面捧场,其实却线里蔵针,暗暗含有对卜新亭讥讽之意。

  卜新亭不知是未曾听懂,抑或毫不在意,仍然独目闪光,带奷悬面笑容说道:"关于⻩大侠之师,'霹雳掌'方老英雄的威名事迹。在下夙所深知。但对于沐少侠令师'逍遥羽士,四字,却尚从未曾听过…"沐天仇脸⾊一沉,目注卜新亭道:"卜大总管,‮国中‬上下五千年历史之中。你能知道多少?"卜新亭被他问得一怔,沐天仇又复说道:"纵横九万里的人物中,你能认识儿人?"卜新亭又是一怔,沐天仇继续冷笑说道:"卜大总管,你既熟读占今历史,识尽天下人物,却偏偏问起我恩师则甚?莫非你认为我来历不正,形迹可疑…"听至此处,卜新亭慌忙站起⾝形,向沐天仇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礼,陪笑说道:"沐少侠太以言重,在下适才便恐少侠有所误会,书先便请你多多担待,并蒙少侠见允,方冒昧动问的呢。,,这卜新亭神态异常客气,但词锋却颇犀利,把沐天仇堵得俊脸通红,挑眉说道:"卜大总管,你既非对我的来历起疑,却盘问我师门则甚?"卜新亭带着満脸奷笑,语音和缓说道:"我是看出沐少侠年岁虽轻,在內功修为方面,却已到达'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极上乎地步,令师既能做就出如此武林奇才,定系旷代人物,才想略加探问,以广见识,沐少侠千万不可误会才好。"沐天仇已在言语中对这"眇目张良"卜新亭锋芒毕露。毫不客气!

  但人家却毫不在乎,依然満面陪笑,并在言语中对于沐天仇,相当榆扬!

  这样一来,倒把沐天仇弄得有点不好意思,也只好收敛锋芒。

  俊脸微红说道:"我恩师烟霞啸傲,自葆真如,足迹从未出过'北天山',并根本不管江湖中的闲事,卜大总管远居'八闽两广'一带,对于他老人家的'逍遥羽士'四字,自然不会知晓!"卜新亭"哦"了一声,起立执壶笑道:"原来如此,适才在下出言不当,曾惹起沐少侠的误会,如今且奉敬一杯,作为赔罪!"沐天仇认为这位"眇目张良",是要藉着斟酒为名,和自己较较玄功內力!"遂一轩双眉,站起⾝形。点了点头说道:"好,我就接受I、大总管这杯酒儿!"说完,双手持杯,脚下暗站子午,凝功蓄劲地,静看卜新亭怎样施为?

  谁知卜新亭毫未耍甚花样,平平淡淡,替沐天仇斟満杯中美酒,微微一笑说道:"沐少侠,在下是为了陪罪,真心敬酒,你不要又生误会…"话方至此,于成龙突然"呵呵"大笑说道:"卜兄不必多言。

  彼此都是武林人物,何妨切磋几样技艺,以作下酒之物,定比这満桌佳肴,更饶风味呢!"⻩衫客闻言,便知沐天仇虽仗乌大寿所赠上佳易容灵药,掩饰了本来面目,但于成龙老奷巨猾,仍未完全释疑,才想藉这筵前较技之举,来看看自己与他的武功路数!

  对于这种提议,拒之徒足更启人疑,允之又易露出马脚,⻩衫客遂假借举杯饮酒,暗以"蚁语传音"功力,向沐天仇耳边说道:"贤弟不妨答应于成龙较技之请,但千万不可露出你恩师所传的本门任何功力!"沐天仇因不知自己⾝世,及与于成龙的渊源,故觉⻩衫客的耳边察语,似乎过为谨慎!

  就在此时,卜新亭向于成龙抱拳笑道:"谷主这较技之举,最好免掉了吧,慢说⻩大侠关中豪俊,早著盛名,便是沐少侠也少年英发…"沐天仇不等他往下再讲,便冷笑说道:"卜大总管何必太谦,你若非⾝怀绝世武学,能够为于老人家代了心愿,杀却既称'六指剑客',又号'无所不知'的杜百晓么?"卜新亭"哈哈"一笑,目注沐天仇道:"沐少侠如此说法。是真要逼我献丑!"沐天仇道:"献丑是你谦辞。'逼'字更当不起,我只是从于老人家之意,想向卜大总管请教清教!"沐天仇慢慢也学得擅于言词,他分明要伸量伸量这"眇目张良"卜新亭。究竟有多⾼功力。却把主动之人,轻轻推到于成龙的头上!

  卜新亭尚在扰疑,于成龙业已笑道:"卜兄不必再推辞了。你便与⻩老弟或沐老弟随意切磋切磋,只彼此点到为止,不许过分便了!"卜新亭见于成龙也是这般说法,便向⻩衫客笑道:"⻩大侠,你我较量暗器手法如何?"⻩衫客生怕沐天仇少年气盛,一个按捺不住,便容易露出马脚,正想由自己出场,闻言恰合心意,便点头笑道:"在下对暗器一道,虽非擅长,但卜大总管,既然有意切磋,我也只好奉陪助兴,不辞弄斧班门了。"于成龙笑道:"卜兄与⻩老弟是同用某一种暗器,还是各自分用自己的擅长之物?"⻩衫客摇了‮头摇‬,向于成龙含笑说道:"于老人家。晚辈业已说过,平素不擅暗器,如今向卜大总管,勉強学步,东施效颦,就此同用一物便了。"这话说得略为有点傲气,因为⻩衫客要追随卜新亭,同用一种暗器,自然是让卜新亭占了便宜。

  于成龙闻言,目注卜新亭,扬眉笑道:"卜兄,常言道:'后生可畏,如今看了⻩老弟与沐老弟的英姿豪气,对此语益发信然。

  卜兄是用你的'毒蒺藜'?还是'七孔⻩蜂针'呢!"沐天仇听了这两种暗器名称,便觉皱眉!

  因为"毒蒺藜"与"七孔⻩蜂针"二者全是极霸道的恶毒之物,由此可见,使用这种恶毒暗器的"眇目张良"卜新亭。也是心肠恶毒之辈。

  但于成龙的语音方了,卜新亭却摆手笑道:"谷主说哪里话来,我和⻩大侠只是切磋技艺,以助长酒兴,哪里用得着那些拼性命、分生死的毒辣之物。且把暗器手法,与玄功修为。并合施展…"⻩衫客拱手说道:"卜大总管命题,但我是否能勉強追随,却还说不定,只是竭尽驽钝,以博于老人家与卜大总管一粲而已!"卜新亭略一偏头,侧顾水阁之中的侍女道:"你们去阁外潭边,捡取四枚差不多大小的拳大鹅卵石来。"侍女领命而去,卜新亭又取了两张纸条,一张上书"祥麟"。一张上书"威凤",然后折叠起来,请⻩衫客随意取一张。

  ⻩衫客弄不懂他葫芦之中卖的什么药,只好心中纳闷地,随手菗了一张。

  展开看时,纸上所书,却是"祥麟"二字。

  这时,侍女业已捡来四枚拳大鹅卵石,卜新亭命她放在几上,向⻩衫客笑道:"⻩大侠。我们不妨藉着切磋暗器手法之兴,替于谷主这'潇湘水阁'左近。添点灵景,留点佳话!"⻩衫客一听便知对方所出的题目不易,遂把双目一扬,目注卜新亭道:"卜大总管。请说得明白一点,这'灵景'是怎样添法?

  '佳话'是怎样留法?"卜新亭指着距离水阁约莫丈远之处,一片満面缓苔的如屏削壁。含笑说道:"⻩大侠,你我先以內家掌力,捏石成粉,然后再以这四枚鹅卵石所化石粉,在那片陡削山壁之上,打出四个字儿。

  岂不是平添'美景'了么?"⻩衫客道:"我用石粉。打出'祥麟'二字。卜大总管则用石粉。打出'威凤'二字?"卜新亭点头笑道:"正是如此,据我所知,于谷主的掌上明珠风姑娘。与沐少侠已订深交,祥麟威风,并世罕俦,我们把它勒石为颂。岂非永留'佳话'么?"⻩衫客抚掌赞道:"妙极,这确是永留佳话,真亏卜大总管想得出这种绝纱花样!"沐天仇突在一旁,剑眉双挑,朗声说道:"我觉得卜大总管的这种较技之举。有点不太公平。"⻩衫客与于成龙方对沐天仇,投以惊异目光,卜新亭已自明白他语中含意,微笑问道:"沐少侠,你所谓'不太公平'之意,是否指'祥麟威风'四字的笔划不匀,'祥麟'二字,共有三十三笔,'威凤'二字,只有二十二笔?"沐天仇暗佩对方的反应敏捷,点头答道:"不错,在下正是这种想法,但我要声明,绝非偏袒⻩大哥,假如卜大总管,菗得'祥麟'二字。我一样会指出不太公允!"卜新亭道:"沐少侠放心,在下纵横于八闽黑道多年,素以杀人为业,'不仁'之举,容或有之,'不公'之举,保证没有!"说至此处,侧顾⻩衫客含笑道:"我们就开始吧,谷主先替我们定个目标,打出字来,才会整齐好看!"于成龙微微一笑,拈起手中酒杯,便自掷出。

  噗的一声,酒杯几乎完全嵌入距离水面约莫六尺⾼下的削壁正中,只剩个圆圆杯口在外,但却显可看出,杯儿完整未裂!

  就这手"飞杯嵌石",而瓷质完整之举,便把⻩衫客与沐天仇一齐镇住!

  ⻩衫客尤其心惊,暗忖生姜果是老的辣,沐天仇虽得"离尘老人"功力转注,但火候方面,仍比这淳于泰老魔化⾝的"神工谷主"于成龙,差了不少,何况"神工谷"中,更集贤聚异,好手如云,关于报仇复业之事,必极艰困,恐怕…

  念犹未皆,卜新亭已向他含笑说道:"⻩大侠,你在杯口左面,以真草两体,打出'祥麟'二字,每字径约半尺便可,我则在杯口右面施为,我们一同开始,且各取两枚鹅卵石吧!"说完,便与⻩衫客各自取了两枚鹅卵石,走到水阁栏前,双双而立。

  片刻过后。两人手中的鹅卵石,已为內力玄功所化,变成石粉。

  ⻩衫客首先左右双掌齐扬,两道白光,脫手飞向石壁。

  卜新亭也照样跟着施为…他们两人,几乎是同时扬掌,也几乎是同时收手!

  那些布満青苔石壁之上的杯口两侧,果然显出了"祥麟威凤"等四个深嵌入壁的白⾊大字!

  四个字儿,都是径约半尺,大小相同,但字体却迥然各异3"祥麟"二字,"祥"是真书,"麟"是章草。

  "威风"二字,"威"是曹全碑,体隶书,"凤"字是铁篆字。

  沐天仇一见之下,方始释然,觉得卜新亭果非虚语,作到了公平地步!

  因为真书"祥"字,与隶书"威"字,差不许多,但章草"麟"字,却要比铁线篆书"凤"字,来得省事不少!

  一个笔划较多,一个书较难,情况恰好扯平,而两人同时出手,壁上字迹深浅,也颇一致,显得他们两人这场以玄功修为,加上暗器手法的切磋技艺,根本未分上下!

  沐天仇如此想法,⻩衫客的想法却和他并不一致。

  ⻩衫客适才无论是握石成粉,或以粉镌石之上,均系竭力而为。把功行提到极致,遂连所着⻩衫,都因⾝躯微颤而起了波纹。

  但卜新亭却是从容施为,毫未见甚痕迹,由此看来,这位"眇目张良",在功力方面,至少要比自己⾼出三成以上,难怪"六指剑客"杜百晓,会死在他的手下!

  对方力能胜己,故作扯平,分明是意存敬客,这份气度襟怀,也绝非寻常黑道人物所有,于成龙老魔,得此大助,势亦披猖,真须想甚良谋,把他剪除才好!

  ⻩衫客知己知彼,异常识趣,一俟双方收手,不等对方开口,便向卜新亭抱拳应笑道:"卜大总管真是胸罗万有的绝代奇人,慢说你绝艺神功,⾼明难敌,便是这一个'曹全隶书',和一个'铁线篆字,的书法之妙,亦冠当今,足令在下为之倾心拜手的了!"卜新亭咦了一声,目注⻩衫客道:"我们这场切磋,秋⾊平分。

  并无上下,⻩大侠为何如此谦虚…"⻩衫客笑道:"卜大总管可胜不胜,为我留了颜面。这份襟怀气度,真比绝世神功,更令人钦敬,不愧'留侯'美誉…"说至不愧"留侯美誉",顿住话头,转对于成龙躬⾝笑道:"恭喜于老人家,竟获得卜大总管如此臂助,慢说世无项羽,无足争雄,即令当世武林之中,群雄扰攘,有若汉初霸业,老人家內恃绝学。外有留侯,也必先定关中,毫无疑问的了。"这几句话儿,奉承得恰到好处,使于成龙⾼兴得哈哈大笑地,掀髯说道:"好说,好说,卜兄贤于张良,老夫愧为刘邦,但不知⻩老弟愿不愿意作个韩信?"⻩衫客想不到于成龙会有这么一问,慌忙陪笑说道:"晚辈哪里育淮阴将才。最多也不过是个食⾁樊哙而已,于老人家倘要赴甚'鸿门宴'时,我倒愿意保上一趟驾儿!"他以为自己这几句话儿。回答得相当俏皮,定可将于成龙应付过去。

  谁知于成龙在闻言之下,点头笑道:"好,老夫后曰正要赴一次'鸿门宴',便烦⻩老弟客串樊哙,保我前往了!"⻩衫客万想不到自己的保驾之语,竟会弄假成真,不由双眉一蹙,愕然问道:"于老人家,你多年未出江湖,怎…怎会突然要赴什么'鸿门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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