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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红龟之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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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百晓从一双细目之中,闪射奇光,蹙眉说道:"'离尘老人'的个性特強,对于昔年之事,他既呑声饮恨,其中恩仇。极少有人知晓。你那盟弟沐天仇,却怎能迎合'离尘老人'的意旨…"⻩衫客不等他往下再问,便自接道:"我沐贤弟是奉他恩师之命,才如此作法。"杜百晓道:"沐天仇的师傅又是谁?定与'离尘老人'有特殊深厚的交谊,不然,不会知道这老人的伤心之事!"这时,杜百晓与⻩衫客业已入谷甚深。走到一座石洞之前。

  ⻩衫客跟随杜百晓‮入进‬石洞,含笑答道:"我沐贤弟的恩师,隐居'北天山'中,自号'负心遁客',姓名却讳莫如深,连沐贤弟也不知晓。"杜百晓"哦"了一声,表示惊奇地讶然说道:"'负心遁客'四字,委实绝未听闻过。这位山林隐侠。恐怕是有什么难言隐恨…"⻩衫客点了点头,接道:"不错,'离尘老人'与晚辈。均一致认为这'负心遁客'名号,是他隐姓逃名的自称别号。"杜百晓请⻩衫客落坐,并替他斟了杯松子茶,含笑道:"如今,我们f不急于研究'负心遁客'是谁。还是请老弟说出,你远道赶来寻我,究竟是为了何事吧!"⻩衫客笑道:常言道,'树从根脚起,水从源处流,,晚辈所欲向老人家请教之事,还非得从我沐贤弟之恩师⾝上说起不可!"杜百晓向他看了一眼,而微微笑道:"既然如此,老弟便从头说起吧!但愿我能对你有所助益才好。"⻩衫客便把沐天仇行道回山,发现恩师举止怪异,赐了他"四灵秘帖"之事,向杜百晓详细说了一遍。

  杜百晓一直听到他们盟兄弟在"华山"结识,取了"紫麟之头",送到"离尘谷"中以后,方向⻩衫客扬眉笑道:"⻩老弟,请用茶,我这'松子茶'有股清香,风味颇不坏哩!"⻩衫客端起茶杯,饮了两口,失声说道:"这'松子茶,不但清香可口。饮后并可益人,嗯,定是什么灵泉烹制,晚辈受惠多了!"杜百晓笑而不答,目光斜注洞顶,仿佛有所思忖。

  ⻩衫客不敢打断他的思路,遂把那杯清香无比的"松子茶"徐徐饮尽。

  杜百晓见他饮完,遂又替他斟了一杯。

  ⻩衫客正待逊谢,杜百晓含笑说道:"老弟莫要太谦,这水质虽算上佳,却还不是举世难得的灵泉石啂、万载青空之属;'松子'更是山中到处可得之物,你就尽量解渴,喝个够吧!深山无物款待嘉宾,这当客来荼当酒,我已经对你非常简慢了!"⻩衫客听杜百晓这等说话,遂不再谦辞,一面端碗饮茶,一面陪笑问道:"杜老人家,'离尘老人'欲以三月光阴,对我沐贤弟有所传授,遂命我利用这段时曰,代替沐贤弟,寻找'苍龙之皮',并在遇有困难之时,可来'大别山'中,持他信物拜谒杜老人家,以求指点,晚辈因三月之期,转眼即逝,遂于向'离尘老人'告别之后,直接来此,求教⾼明…"杜百晓呷了一口茶,向⻩衫客摆手叫道:"⻩老弟不必说了。

  你的来意,我已知悉,但却难免要你略为失望。"⻩衫客听得全⾝一震,杜百晓又复笑道:"老弟且慢着急,你要先弄清楚两件事儿。第一件是,你既持有'离尘老人'的发簪信物,我便绝不推诿,对你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衫客连连点头,陪着笑脸道:"晚辈知道老人家旧交情深,肝肠向热…"杜百晓失笑道:"老弟怎么替我戴起⾼帽子来了?杜百晓畏闻世事,情怀如冰,但对于你,却因有'一见投缘'以及手持'离尘老人'信物的双重关系,绝不会有丝毫见外就是。"⻩衫客点头称谢,杜百晓含笑说道:"第二件是,你要弄清楚我方才所说的是'难免要叫你略为失望',并非'全部失望'。"⻩衫客闻言,脸上沮丧之神⾊,立却消除殆尽,目注杜百晓,抱拳道:"杜老人家,你的言辞之中,似蕴玄机…"杜百晓呷了口手中端的"松子茶",‮头摇‬笑道:"没有什么'玄机',我对于'苍龙之皮'的性质、产地,以及求取方法,均毫无所知,岂不是难免令老弟要'略为'失望么?"⻩衫客听他说到"略为"二字时,特别加重语气,不噤触动灵机,扬眉问道:"晚辈质钝,不能领略老人家的弦外之音,不知老人家是否虽对'苍龙之皮'一无所知,却对'红⻳之甲'及'玉凤之心'两者,有所指教?"杜百晓发出一阵"哈哈"大笑,手指⻩衫客道:"⻩老弟,像你这等'闻一知十,触类旁通'的'质钝'人儿,在当世武林之中,恐怕找不出几个…"⻩衫客被他夸赞得脸上一热,抱拳笑道:"老人家莫加谬赞,请指教'红⻳之甲'和'玉风之心'是在何处…"杜百晓不等⻩衫客说完,便摇手说道:"⻩老弟,你这种猜测,只对一半!"⻩衫客眼珠一转,恍然醒悟地,注目问道:。"莫非杜老人家,只知道其中之一么?"'杜百晓方一点头,⻩衫客又复问道:"老人家是知道'红⻳之甲'?还是知道'玉凤之心'?"杜百晓又寻出几类不知名的山果款待⻩衫客,边笑昑昑地,扬眉说道:"我不知道什么叫'玉凤之心'?只觉得沐天仇之师,限定他必须于先寻得'紫麟之头'、'苍龙之皮'、和'红⻳之甲'以后,才可去寻'玉凤之心'的规定定有相当玄妙。换句话说,这'玉凤之心'的神秘性与重要性,也定远超其余三者!"⻩衫客取了一只其形如梨,但比一般梨儿,远为甜嫰多汁的⻩⾊山果,边自尝新,边自笑道:"如此说来,杜老人家是知道那'红⻳之甲'的有关底蕴了?"杜百晓笑道:"不错,我对于'红⻳之甲'的有关传闻,晓得一点,⻩老弟愿意稍改来意,听一听么?"⻩衫客心中狂喜地,连声称谢说道:"当然愿意,当然愿意。

  好在我沐贤弟之师,于赐他'四灵秘帖'之际,曾加嘱咐,除了'玉凤之心'必须放到最后以外,其余三者,在不得已时,可将顺序颠倒,晚辈如今便暂时放下'苍龙之皮',先行代我沐贤弟寻那'红⻳之甲'吧!"杜百晓目光凝注⻩衫客,正⾊说道:"老弟这桩义举,不易完成,要想寻找那'红⻳之甲',必须历尽凶险,甚至于会赔上一条性命呢!"'⻩衫客浓眉双轩,纵声狂笑道:"江湖义侠之人讲究的是'为朋友两肋揷刀',晚辈孑然一⾝,上无父⺟,下无妻子,慢说行险犯难,就是当真把一条命,交代在找寻'红⻳之甲'一举之上,也不算什么;何况沐贤弟还对我有救命之恩在前,我也理应答报!"杜百晓笑道:"⻩老弟一向云游侠中原,你可知道在陕西'桥山'左近,有个凶险地⽳?…"话方至此,⻩衫客便点头接口答道:"杜老人家是指那位于桥山左侧的'无底杀人坑'么?"杜百晓颔首笑道:"正是,⻩老弟既知'无底杀人坑'之名,可知这相当吓人的名称来历么?"⻩衫客脸上神⾊微现赧然地,苦笑说道:"晚辈只知凡入此坑探险者,从来无一生还…"语音未了,便见杜百晓连摇双手,不噤愕然问道:"老人家为何摇手,是晚辈说得不对么?…"杜百晓不等⻩衫客的话完,便即笑道:"当然不对。因为‮入进‬那'无底杀人坑'中探险之人,不是'从来无一生还者',至少也曾有一人,侥幸未死!"⻩衫客从对方的语气之中,及神⾊以上,看出端倪,遂向杜百晓含笑问道:"杜老人家,那位从'无底杀人坑'中,侥幸生还之人,大概是你吧?"杜百晓大笑答道:"老弟真够聪明,正因为我曾从'无底杀人坑'中,侥幸生还,我遂略知內情,亲眼看见了许多人入坑不返的凄惨实况!"⻩衫客道:"大概坑底盘踞有什么奇毒蛇虫?"杜百晓‮头摇‬道:"不是!"⻩衫客道:"既无奇毒蛇虫,则那'无底杀人坑'中,莫非有甚沼气?以及瘴疬等物?"杜百晓摇手道:"也不是!"⻩衫客道:"一非蛇虫,二非瘴疬,则那坑洞之中,却又有什么东西?能够大量杀人?"杜百晓笑道:"老弟莫要忘了在'杀人坑'之上,还有'无底'二字,这两个字儿,真乃名副其实!"⻩衫客略一沉思,方有所悟会地,目中神光一闪,遂向杜百晓注目问道:"莫非在这'厄底杀人坑'下,竞有最恶毒的杀人陷阱'地底流沙'么?"杜百晓"恩"了一声,神⾊郑重地道:"不是'竞有流沙,,而是整个坑底'完全都是流沙'。不知埋葬了多少下坑探险、以致一去不回的英雄豪杰!"⻩衫客眉峰方聚,杜百晓又复笑道:"不仅如此,更厉害的是那'坑底沙地',看去毫无异样,而着足时,也丝毫不见松软;但等片刻过后,足下突觉一虚,那时再想拔脚,却已无法借劲,只有惨被活埋的了!"⻩衫客目光凝注杜百晓,向他轩眉问道:"坑中'流沙'既如此凶险,老人家昔曰却又怎样施展神功,得脫险境的呢?"杜百晓大笑答道:"不是我有特殊神功,只是我运气稍好,那曰找到了洞底,发现石壁上似乎镌有字迹,因被尘土所封,看不清楚,遂走近壁前,加以拂拭,就在这时,猛觉脚下一颤,赶紧以'大鹰爪'化指成钩,抓紧石壁;然后再凭一⾝不太俗的轻功,附壁上升,才告侥幸脫险,不曾陷⾝渊底流沙之下!"⻩衫客饮了两口松子茶,,嘴角微掀,欲语未语。

  杜百晓看出他的心意,向⻩衫客含笑说道:"⻩老弟,你似乎还有什么疑问?"⻩衫客陪笑道:"晚辈虽已知道那'无底杀人坑'有'隐形流沙',凶险异常,但却不知与我沐贤弟所欲寻找的'红⻳之甲',有什么关系?"杜百晓向⻩衫客点了点头,含笑说道:"老弟问得好,但你却忘了适才我曾说过,在'无底杀人坑'的坑底石壁之上,发现字迹一事。"⻩衫客道:"莫非那壁上字迹,竟与'红⻳之甲'有关?"杜百晓道:"那壁上字迹,业已模糊不清,我拂去尘土,竭尽目力,也不过辨识出:'红⻳甲,金猱发,何愁五毒腥风庒,…"等几行草书。"⻩衫客双眉深蹙地,苦笑一声,说道:"就凭这'红⻳甲,金猱发,何愁五毒腥风庒'等十三个字儿,似乎…"杜百晓拈起一枚龙眼似的山果,边自剥壳,边自含笑道:"老弟莫急,听我说完。就在我辨识壁上的字迹之际,忽然听得坑底流沙之中,起了一种异样声息!"⻩衫客眉梢一轩,注目急急问道:"什么异样声息?难道那流沙之中,竟曾出现一只红⻳不成?"杜百晓剥去果壳,放入口中,等吃完以后,方始笑道:"老弟的这种玄奇猜测,居然说个正着;只不过⻳不太巨,约莫比只头号海碗略大一点,但整个⻳背甲壳,却异乎寻常地,属于血红⾊泽!"⻩衫客"呀"了一声,表示惊异说道:"想不到当真会有甲壳血红的罕见乌⻳?"杜百晓道:"有关'红⻳之甲'一事,杜百晓所知仅此,至于怎样擒⻳取甲及取得⻳甲之后又有何用,我却毫无所悉了!"⻩衫客站起⾝形,恭声称谢说道:"老人家不吝指点,晚辈受惠已多!三月时光,转瞬即逝,不敢有所延误,就此告别,代我沐贤弟赶往桥山,试试机遇。"杜百晓站起⾝形,点头微笑说道,"要想在'无底杀人坑'中,擒得红⻳,剥去甲壳,委实绝非易事,故我亦不敢耽误老弟的光阴,此后若有机缘,再图后会便了。"⻩衫客又复恭⾝一礼,走向洞外。

  杜百晓突然双目之中,电闪神光,叫道:"老弟且慢!"⻩衫客止步回⾝,目注杜百晓道:"杜老人家,莫非还有什么指示?"杜百晓一面伸手入怀,掏取什么物件,一面向⻩衫客含笑说道:"老弟,昔年我被仇人所害,⾝中奇毒,'离尘老人,闻讯,命人持此能解百毒的发簪驰援,才救下我一条老命…"⻩衫客"哦"了一声,接口笑道:"原来老人家与'离尘老人'之间,还有过这么一段武林侠士互重互助的道义之交?"杜百晓叹息一声,面呈苦笑说道:"说是'道义之交,未尝不可,但实际上乃是我欠了'离尘老人'的一笔深厚恩情,老弟是豪侠襟怀,应该知道大丈夫最怕的是⾝受人恩…"⻩衫客向杜百晓连摇双手,含笑说道:"老人家千万不要这样想法,'离尘老人'命人持簪解毒之举,无非敬慕老人家是位正派江湖义客,决不会存有什么望报之心…"杜百晓道:"'离尘老人'施恩不望报,是他的⾼超人格,磊落襟怀,但我若受恩不图报,岂不是宛如禽兽?''这几句话,倒把⻩衫客,说得为之怔住!

  杜百晓幽幽一叹,继续苦笑说道:"尤其今曰我见了老弟所持之发簪,'离尘老人'的救命深恩,更复立浮脑际,于是便想出了一个略慰內心的变相酬恩办法!"⻩衫客听得有点茫然地,皱眉问道:"老人家语有玄机,什么叫'变相酬恩办法'?"杜百晓笑道:"我对'离尘老人',图报无由,老弟持有那根发簪,无异老人亲临,故而我若对你略尽心意,也可算是稍作投桃报李之举。"⻩衫客"哎呀"一声,连摇双手说道:"不敢当,不敢当,老人家见告'无底杀人坑'一事,晚辈受惠已多,哪里还敢再当什么…"杜百晓不等⻩衫客话完,便从怀中取出一本薄薄绢册递过。接口微笑说道:"老弟是磊落英雄,嵌崎男子,少作无谓推托,你且看看此物,可中意么?

  ⻩衫客无法推辞,接过绢册一看,封面上只有四个篆字写的是:"天风七式"。绢册薄仅七页,每一面上,画了八个持剑人形。⻩衫客也是內家好手,一看便知那是一式基本剑招,配合了七种精微变化。

  杜百晓在他看图之际,面含微笑地缓缓说道:"此处既叫'大风口',又称'大风谷,,这座石洞,便是先辈武林奇侠'天风真人'的修道练功之所。我在洞中巧获这册真人所遗的'天风七式',便送与老弟吧!"⻩衫客双手捧起那册'天风七式',目中却现出相当感激神⾊。

  称谢说道:"多谢老人家厚爱,但晚辈已然看出这七七四十九式'天风剑法',变化神奇,威力绝大,如此武林秘笈,怎敢…"杜百晓截断了⻩衫客的话头,扬眉说道:"老弟莫要推辞,你在听完我除了略表心意以对'离尘老人'酬情的另外两项理由之后,便会立即接受的了。"⻩衫客诧道:"老人家把这等武林秘笈送人,居然还有许多理由?"杜百晓笑道:"当然有。第一,我已厌倦风尘,谢绝江湖,这'天风七式'若是由我保存,可能与草木同朽,无益与世;而老弟拿出,却可有助于你济世救民、降魔卫道事业,使它发挥作用,旧主'天风真人'泉下有灵。亦当含笑。"对于他这第一项理由。⻩衫客便无话可驳。

  杜百晓満面神光,含笑轩眉又道:"何况这'天风七式',除了变化巧妙之外,专以'快'与'力'两字胜人,老朽一来年迈,二来天赋亦薄,无法尽量发挥这套剑法作用;只有像老弟这等年富力強,秉赋绝佳的正人侠士,才是这'天风七式'的理想得主。"⻩衫客想起沐天仇来,不噤赧然叹道:"晚辈这等钝质愚资,怎敢当老人家谬赞?我那沐天仇贤弟,便不知比我強上多少倍了。"杜百晓双目之中,神光微闪说道:"既然如此,老弟不妨将这'天风七式'转传沐天仇,你们盟兄弟二人,若能联手合运,定当威力更增,使这套剑法,越发发扬光大。"⻩衫客知道再若推辞,便嫌虚伪,遂向杜百晓恭恭敬敬躬⾝一拜,道:"老人家既然这等说法,晚辈便不敢再行推辞,并代我沐贤弟拜谢罕世厚赐。"杜百晓笑道:"老弟既已接受了这'天风七式,,我可就暂时不放你走。想要留你在此小住两曰的了。"⻩衫客点头说道:"晚辈知道老人家要耳提面命,予以指导。"杜百晓含笑说道:"有了绢册,老弟与沐天仇自可按图索骥。

  慢慢研参。老朽要留你两曰,只是想把自己参研剑法时,所领悟出的一些特殊心得,对你和盘相告,或许略有裨益。"⻩衫客在大喜称谢之下,忽又双眉略蹙。

  杜百晓懂得他蹙眉之意,伸手轻拍⻩衫客的肩头,向他注目微笑道:"老弟莫要皱眉,'桥山'的'无底杀人坑'之行,只在碰巧,无法预先安排怎样的行动准则,故而你晚去两曰,决不会对设法擒⻳一事,有甚大碍。"⻩衫客仔细一沉思,觉得杜百晓所言是实,遂抱拳笑道:"晚辈受惠已深,不再言谢,就请老人家不弃愚昧,尽量赐予教诲。"于是,杜百晓便在两曰之间,把自己精研"天风七式"数十年的特殊心得,对⻩衫客不厌其详地悉心传授。

  ⻩衫客也相当虚心,除了接受杜百晓心得传授之外。并把有关"天风七式"的基本变化,一一请教,真可说是不眠不休,把这两曰光阴作了充分利用。

  到了第三曰,杜百晓方情意殷殷,亲送⻩衫客走出这"天风谷"外。

  出谷以后,杜百晓仍欲再送,却为⻩衫客执意劝止。

  但⻩衫客转过⾝形,行未数步,突又听得杜百晓边喊"老弟"。边自奔来。

  ⻩衫客诧然回⾝,目注杜百晓道:"老人家怎么如此情深,莫非真个是要亲送晚辈出这'大别山'么?"杜百晓走到他的面前,‮头摇‬说道:"常言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并非要再送老弟,只是忘了问你一件要紧的事儿。"⻩衫客微觉讶异,问道:"老人家有何事要问,请尽管问。"杜百晓双目中闪射出一种奇异神光,盯在⻩衫客脸上,向他正⾊说道:"老弟,你那结盟义弟沐天仇的右耳垂后,有没有一粒⻩豆大小的朱砂红痣?"⻩衫客听了,苦笑一声,‮头摇‬答道:"晚辈此时无法答复老人家,因为我根本不曾注意到我沐贤弟的耳后隐秘部位…"说到此处,眉头微蹙,反向杜百晓问道:"老人家,你…你…你突然问起此事则甚?"杜百晓脸⾊相当郑重地,缓缓说道:"此事与你沐贤弟,与他恩师'负心遁客'的⾝世有关。老弟你与沐贤弟重聚之时,不可正面探问,只宜冷眼旁观,暗加察看。"⻩衫客道:"假如他真有那粒'朱砂痣'呢?"杜百晓双眉忽皱,仿佛有无穷往事泛上心头,叹了口气道:"假如真有那粒朱砂痣,则你这位沐贤弟,便不姓沐,连他师傅'负心遁客'的‮实真‬⾝份,我也知道的了。"⻩衫客満腔好奇地急问道:"老人家认为我沐贤弟应姓什么?

  他师傅'负心遁客'又是谁呢?"杜百晓好似越发伤感,目中微蕴泪光,从唇角浮起一丝苦笑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在时机未到之前,更须严守秘密!但愿我所料不差,老弟发现你沐贤弟右耳垂后,当真有粒朱砂痣,赶紧设法告诉我才好。"⻩衫客虽狐疑満腹,却也无法再加追问,只好喏喏连声,点头应是。

  杜百晓目光一转,好似想起什么事,又对⻩衫客加意嘱咐,正⾊说道:"老弟,若是发现你沐贤弟有那'朱砂痣',在未与我取得联络前,应该尽量阻止你沐贤弟,莫在终南附近走动。"⻩衫客不知沐天仇在结识自己之前,业已在'终南,,结识一位白衣少女之事,自然对于杜百晓的叮咛嘱咐,一口应承。

  杜百晓长吁一声,自言自语地说道:"苍天如开眼,侠士有传人,我如今越想那'四灵秘帖'的含意越深,那位'负心遁客'。八成就是…"⻩衫客正在倾耳聆听,杜百晓的自言自语忽顿。

  这位号称"无事不知"的武林老侠,竟不再理会⻩衫客,转过⾝形,步履蹒跚地,回向他所居的"天风谷"中。

  从他那伛偻⾝形,和迟缓沉重的步履看来,这位老人显然是勾起了什么重大伤心往事,致使他异常悲戚。

  ⻩衫客虽然在怀中憋了这么一个闷葫芦,也觉得好生难过,但这个闷葫芦目前无法打破,他只不再在"大别山"中多作耽搁。立即赶往"桥山"。⻩衫客本来是中原侠士,对于关中一带自甚熟悉。

  他在赶往"桥山"的旅途之中,遥望"终南",不噤心中发闷。

  根据"无事不知"杜百晓之言,盟弟沐天仇定有一段神秘的⾝世,但这段神秘⾝世,恐怕连盟弟沐天仇本人,也蒙在鼓中,不会明白。

  但沐天仇的神秘⾝世,却和"终南"有何关系?

  杜百晓为何一再谆谆叮嘱,要自己尽量阻止沐天仇,不要在"终南"附近走动?

  这问题从正面而言,根本无法解答。⻩衫客灵机忽动,想从反面加以推测。

  所谓"反面推测",就是⻩衫客根据自己的江湖见闻,细想在"终南山"之中,有些什么值得注意的武林人物?

  但终南山脉范围甚广,⻩衫客所知隐居其中的黑白两道武林人物。已有数十之多,倘若加上他不知的武林异人,可能超过百数。在这样众多的武林人物之中,要想寻出与沐天仇有密切关系的人。岂非如在水中捞月、雾里摘花,根本不着边际。

  ⻩衫客越想越头痛,只好赶紧息念,他连"终南山"影,也不敢再看。唯一的驱想妙法,便是早点赶到"桥山"。把全副精神放在擒捉"红⻳"事之上。

  ⻩衫客自从在杜百晓口中,听了有关"红⻳"之事以后,便在途中经过通都大邑之际,作了一些准备。

  他买了一根长达十丈以上,刀枪难断、火不能焚的极好"蛟筋"长绳。

  又花费了不少金银。请巧匠打了一只飞抓。

  ⻩衫客觉得这两件东西,只要机缘凑巧,见着红⻳,便不难从那"无底杀人坑"中,把它擒获j⻩衫客因有事在⾝,无心游览什么"桥陵"圣地,便直接向那"无底杀人坑"中赶去。

  这"无底杀人坑"位于"桥山"左侧的一条‮谷幽‬之中。

  ⻩衫客才到谷口,目光扫处,便是一怔。

  他瞥见谷口草丛之中,倒卧着两具新死人尸。这两具人尸,一具是被人一剑洞胸,另一具则是被利刃破腹,肝肠外流,死状均极惨酷。

  但⻩衫客根据江湖经验,一望而知这两名死者,相貌十分狞恶,多半是绿林霸強,并非善类。

  ⻩衫客有此发现,暗忖:此事似非偶然,难道另外有甚武林人物,也对"无底杀人坑"中那只"红⻳'起了觊觎之念,才引起互相凶杀?

  念方至此,人已走进谷口,蓦然发现两线银光,从斜刺里飞出,向⻩衫客的面门飞到!

  ⻩衫客目见人尸,便存戒心,略一提气飘⾝,横移数尺,把暗中射来的两线银光,避了开去。

  银光打空,飞向石壁,"叮叮"两响,掉落地上。

  ⻩衫客目光略注,看出是两根银光灿烂的蛇形飞针,心中不噤立即想起一人…就在此时,谷內左面大堆怪石后,响起一片银铃脆笑,有个女子口音,发话说道:"尊驾⾝手不俗,能躲过我'银蛇夺命针'之人,江湖上还不多哩!"随着笑语之声,从乱石堆中,走出一个袅袅婷婷的银⾊人影。

  ⻩衫客注目看去,见是一个相貌十分妖艳,年约三十左右的银衣美妇。

  这妇人除了衣着银⾊劲装之外,连手中所执的一柄短剑,也与寻常剑⾊不同,有点银光闪闪的。

  他一见之下。双眉微蹙,向对方一抱拳问道:"来者莫非就是'龙驹寨'的'夺命银蛇',宇文娘子?"银衣妇人闻言一怔,目注⻩衫客,说道:"尊驾不但⾝手不俗,眼力也居然相当不错,怎么认识我宇文娇呢?"⻩衫客双眉一轩,面含微笑说道:"夺命银蛇四字,在关中绿林道上,颇负盛名,只是在下缘悭一面,尚属初会而已。"宇文娇闪动着一双媚目,把⻩衫客全⾝上下细一打量,柳眉双挑地"呀"之一声,笑道:"尊驾虬髯⻩衫,英姿勃勃,莫非是关中大侠'⻩衫客'么?"⻩衫客也自不加隐瞒地点头道:"不错,字文娘子的眼力亦⾼,在下正是⻩衫客。"宇文娇目光一亮,凝注在⻩衫客⾝上,娇笑道:"关中大侠。

  名不虚传,看来那'缘悭初会'四字,应该由我说了!"⻩衫客觉得这位字文娇的目光如水,太以撩人,遂不愿与她目光相对,抬头斜望云天,口中淡淡说道:"彼此既是武林同源,无须在言词方面。多作客套。我有一件事,要向宇文娘子请教。"宇文娇把自己手中那柄银⾊短剑,揷向肩后。颔首说道:"好,我们不再作无谓客套之语,⻩大侠有话请讲。"⻩衫客伸手指着谷外,扬眉问道:"谷外有两具死尸,不知是否…"宇文娇相当慡直,不等他往下再问,便即"格格"娇笑,接口说道:"是我杀的,但那两个绝非善类,难道与⻩大侠有什么渊源,⻩大侠要替他们向我讨点公道么?"⻩衫客摇‮头摇‬,缓缓说道:"我也看出那两人相貌狞恶,绝非善类,怎会管这闲事?但我刚一进谷,宇文娘子便赏了我两根'银蛇夺命针'。不知却是何故?"字文娇没等⻩衫客说完,便向他躬⾝一礼。

  ⻩衫客赶紧抱拳还礼,并讶然问道:"宇文娘子,你为何如此多礼…"字文娇笑道:"我是向⻩大侠表示赔罪…"⻩衫客截口说道:"赔罪不必,我是问宇文娘子,为何不分青红皂白地,便会辣手相加?"字文娇含笑答道:"一来,我想不到来人竟会是关中大侠⻩衫客;二来,不瞒⻩大侠说,我来此之举,颇有图谋,人在贪婪之时,往往便会把其余参与其事之人,视为敌手!"⻩衫客听得双眉一挑,目注宇文娇道:"宇文娘子,你既称来此有所图谋,莫非那图谋之物是在谷中的'无底杀人坑'內?"宇文娇吃了一惊,柳眉⾼轩,诧声说道:"⻩大侠,你怎知道我所图谋之物,是在那'无底杀人坑'中?这桩事儿,极为隐秘,江湖中不会有多少人知晓…"⻩衫客截断了宇文娇的话头,扬眉问道:'宇文娘子怎说极少人知,那谷口两俱遗尸,不是…"字文娇"哦"了一声,接口嫣然笑道:"那两人不是图谋'无底杀人坑'中之物,只是在此巧遇,立即便⾊迷心窍了,对我有所图谋。才被我立下辣手,予以格杀!"⻩衫客闻言之下,才始恍然。宇文娇又复向他含笑问道:"⻩大侠虽知我所谋求之物,是在'无底杀人坑'中,却未必猜得出是什么物件吧。"⻩衫客觉得自己谋求"红⻳之甲"。一事,多半横生阻碍,要起风波,遂冷然答道:"或许不会猜错,我猜宇文娘子所意欲谋求之物,是一只红⾊巨⻳…"语音至此,宇文娇的脸上,业已微显傈容。

  ⻩衫客双目之中,神光电闪,继续说道:"不单我猜你谋求之物,是只红⾊巨⻳,并猜你是想擒得这红⾊巨⻳,剥取它的甲壳。"宇文娇起初面现惊容,但在听完⻩衫客的话儿之后,却立即展颜娇笑。

  ⻩衫客愕然问道:"宇文娘子,你笑些什么?莫非我所猜测。

  可以说既未猜错,也未猜对!"宇文娇又复美目流波地,向他媚笑说道:"⻩大侠的猜测,可以说既未猜错,也未猜对!"⻩衫客惑然不解地,向宇文娇皱眉问道:"世间事,不对就是错,不错就是对,宇文娘子却为何有此'既未猜错,也未猜对'的模棱两可之语?"。宇文娇梨涡双现,笑哈哈地,说道:"这话儿听来不通,却容易解释,因为我所谋求之物,虽然正是'无底杀人坑'中的那只红⾊巨⻳,但却绝非想剥取它的甲壳…"语音至此略顿,双目凝光,盯在⻩衫客的脸上,娇笑两声,缓缓说道:"⻩大侠,如今该我来向你请教了!"⻩衫客庄重地道:"宇文娘子有何事相询,尽管请讲。"宇文娇扬眉笑道:"我要问的是⻩大侠为何要猜我谋取'红⻳甲壳,?宇文娇虽在江湖中有'银蛇银子'暨'夺命银蛇'之号,但因我目⾼于顶,择配甚严,至今尚是葳蕤自守的云英未嫁之⾝,我既说没有丈夫,却要弄副乌⻳壳来,给谁戴用?"这几句亦庄亦谐的话儿,委实颇出⻩衫客意料之外,也使他听得有点难以答话。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得实话实说地,轩眉答道:"因为我自己是来谋取那'红⻳甲壳,,故而猜测宇文…姑娘,也可能怀有同样目的。"他因已知对方是云英未嫁⾝份,故而在说到"宇文"二字之际,略顿话头,把下面的"娘子"称呼,故成"姑娘"称谓。

  宇文娇嫣然笑道:"近十年来,我还是第一次听人叫我'宇文姑娘'。这四个字儿,委实悦耳已极。想不到⻩大侠轻轻一语,竟仿佛替我挽回了十年已逝青舂岁月。"她一面说话,一面从眼角眉梢,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种媚而不荡的奇异光彩!

  ⻩衫客是不好女⾊的铁铮奇男,但如今面对宇文娇之下,却竞有点脸下发热,心中微跳!他正自诧异,为何会有此现象之际,宇文娇又向他娇笑说道:"⻩大侠,你要谋取'红⻳之甲'之举,令我听来惊奇,但不知那'红⻳之甲'有何用处?⻩大侠可以告诉我么?"⻩衫客苦笑说道:"大丈夫本来讲究书有未曾经我读,事无不可对人言,但我谋取'红⻳甲壳'之举,并非己有所需,只是代替朋友所约,故而委实不知'⻳甲'究有何用?宇文姑娘是否信得过么?"宇文娇笑道:"⻩大侠说哪里话,你是一言九鼎的'关中大侠',自然绝无谎言,我哪有不信之理?"⻩衫客道:"宇文姑娘既非谋取'红⻳甲壳',不知是否想擒住整只'活⻳'?"字文娇微摇螓首,嫣然一笑答道:"不是,我若擒得'红⻳',也将杀却,只想取得它腹內'丹元'!"⻩衫客闻言之下,欣然⾊喜说道:"这样说来,我与宇文姑娘的目标虽然相同,但却并行不悖,彼此可以合作,等达到目的后,再各取所需便了!"宇文娇出人意料地,在听完⻩衫客的话儿之后,竟向他面含微笑,摇了‮头摇‬。

  ⻩衫客觉得脸上"烘"地一热,讪然说道:"宇文姑娘是不愿意与我合作?…"宇文娇双眉挑处,急忙接口笑道:"不是'不愿',我只是觉得'不必'合作,等我擒得那'红⻳'之后,剥下甲壳,奉噌⻩大侠就是!"⻩衫客一面抱拳示谢,一面又向宇文娇问道:"这样说来,宇文姑娘定已有了万全擒⻳之策,并不需我出力帮助,但不知何时下手?…"语音未毕,宇文娇便接口娇笑说道:"不是'何时下手',而是'业已下手'。大概再过片刻,我们便可杀那'红⻳',我取'內丹',你取'甲壳'的了!"⻩衫客大为惊诧地,目注宇文娇问道:"宇文姑娘此话怎讲?

  你人在此处,并未施为,难道那只'红⻳',会从'无底杀人坑'中爬出,向你报到,自行送死不成?"宇文娇失笑说道:"那红⻳既然腹有'內丹',定是灵通之物,怎会自行送死?我这样说话,是指业已有人前往'无底杀人坑'中擒他,此时大概快到手了!"⻩衫客惊道:"此人是谁?他知不知道'无底杀人坑'中蕴有奇险?"宇文娇答道:"入坑之人,名叫'玉面苍龙'柳少亭…"这"玉面苍龙"外号中的"苍龙"二字,把⻩衫客听得心中一惊,目中神光电闪,接口问道:"奇怪,'玉面'二字,多半形容年轻俊俏之辈,'苍龙'二字,则多半形容年老矍铄之人,那位柳明友,怎会获得这种含蕴矛盾的外号?"宇文娇含笑说道:"不单⻩大侠觉得奇怪,连我也有这种矛盾感觉!"⻩衫客道:"字文姑娘问过矛盾原因没有?这位柳朋友?究竟是年轻人?还是年老人呢?"宇文娇妙目流波地,向⻩衫客嫣然笑道:"我问过原因,却还不曾获得答复,这柳少亭不单是个年轻人。并是个相貌极为英俊漂亮,三十上下的俊挺人物!"⻩衫客因沐天仇"四灵秘帖"之中,第二项便是"苍龙之皮",故而对这"玉面苍龙"柳少亭,特别感觉‮趣兴‬,闻言之下,扬眉说道:"照宇文姑娘此说法,这位柳朋友的外号之中,是'玉面,有据,'苍龙'无由,但不知宇文姑娘问那柳朋友时,他却怎样回答?"宇文娇笑道:"这得从头说起,才有条有理,柳少亭自从与我风萍相识之后,便向我苦苦追求,直到如今,已有三年光景…,,⻩衫客面含微笑地,接口发话说道:"既然那柳朋友十分英俊漂亮,再经过三年苦苦追求,定必获得字文姑娘,青眼相看,芳心暗许的了?"宇文娇把两道‮媚娇‬眼神,盯在⻩衫客的脸上,向他摇了‮头摇‬,娇笑说道:"⻩大侠你猜得完全错了。我不单不喜欢柳少亭,并可以说是对他有点讨厌!"⻩衫客先是略表诧异,旋又仿佛有所会意地,点头一笑,轩眉说道:"我明白了!定是那位柳朋友品格方面,有些欠缺!"字文娇道:"品格方面,虽然略嫌虚夸浮滑;但使我最讨厌的,还是他油头粉面,自以为是天下第一美男子的那副娘娘腔j"⻩衫客"咦"了一声,目闪神光笑道:"宇文姑娘的这种…

  胸襟,着实不同流俗。!"宇文娇道:"我的看法,与一般世俗,确实有些不同,我认为男子的昅引力,不在他面貌俊俏,举止风流,而在他是否气慨轩昂,胸襟如海;故而⻩大侠虽然虬髯盈颊,边幅不修,在我看来,却特具雄豪之美,比柳少亭的那副娘娘腔,強得多呢!"这几句话儿,大出⻩衫客的意外,真把这位关中大侠,听得有点面红耳赤!

  宇文娇神情自若地,又复含笑说道:"我既对柳少亭毫无好感,自然对于他的苦苦追求,感到厌烦,但常言道得好:'伸手难打笑脸人,,遂出了一道难题,希望柳少亭能够知难而退!"⻩衫客笑道:"宇文姑娘所出的这道难题,定必甚有趣味?"宇文娇抬手微掠云鬓,含笑说道:"确实有点趣味。我对柳少亭所出难题,便是'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这两句诗。"⻩衫客微一思忖,仍然不解真意地,扬眉问道:"我这人有时其笨如牛,参不透这两句诗儿之中,蕴含有什么难题?"宇文娇笑道:"⻩大侠,你觉得我的容貌⾝材,是否还看得过去?"⻩衫客想不到她竟然有此一问,目光微注宇文娇,略加打量,正⾊点头答道:"宇文姑娘是我生平所见过的第一美人!"宇文娇梨涡双现地,慰然一笑说道:"多谢⻩大侠谬赞,但我自己对于这副容貌,也颇自负,遂向柳少亭说明,除非他能设法,为我永葆青舂,否则我到了绿鬓渐凋,红颜已逝之际,便会本着'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之意,来个'殉容自绝',他根本不必有所痴心妄想!"⻩衫客"呀"然一声,颔首笑道:"公道世间唯白发,贵人头口不曾饶。要想永葆青舂,不单是个难题,并且是桩根本无法办到之事!"宇文娇道:"我出了这道难题,认准柳少亭必然知难而退,谁知他闻言反而大喜,以为一点也不难。"⻩衫客道:"一点不难?这…这话却…却是怎讲?"宇文娇道:"柳少亭对我说是,,这'桥山'‮谷幽‬的'无底杀人坑'中,有只罕世的'红⻳',只消服下它腹內丹元,便可永葆青舂,驻颜不老。"⻩衫客听到此处,方始恍然说道:"于是宇文姑娘便与柳少亭一同来此擒⻳?"宇文娇双眉微蹙,苦笑一声答道:"我作茧自缚,只得同来,希望柳少亭擒⻳失败,便可使他断了这个妄念。"⻩衫客笑道:"倘若柳少亭的寻⻳之举,竟然成功了呢?"宇文娇双眉一挑,目中闪射英气,朗声说道:"只要柳少亭擒⻳成功,我纵不爱他,也会嫁他!因为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虽是女流之辈,照样媲美大丈夫,决不轻于言诺j"⻩衫客对于这"夺命银蛇"宇文娇的印象,业已逐渐改观,双挑拇指,含笑赞道:"宇文姑娘的胸襟豪迈,委实不逊须眉!但,你说来说去还未说过有关'苍龙'…"宇文娇不等他往下再说,便即笑道:"我以前问他为何得号'苍龙',柳少亭总是支吾以对,这次途中又问,柳少亭总算有了答复…"⻩衫客迫不及待,目闪神光,急急问道:"他是怎样答复?为何得号'苍龙'?"宇文娇双手一摊,耸肩苦笑说道:"虽作答复,仍然不着边际,柳少亭说他'玉面苍龙'的四字外号,是上两字称人。下两字称物。"⻩衫客喟然一敛,神然失望地,‮头摇‬说道:"这答复太笼统了。

  充其量只能解释为,柳少亭⾝边有件武林异宝,或系以'苍龙'为名而已!"、宇文娇道:"我当时因他答话含糊,极不⾼兴,柳少亭便求栽暂莫生气,等他擒得'红⻳'向我呈献丹元之际,定把这项秘密,详细揭破!"⻩衫客目光一转,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这件名叫'苍龙'之物,定必价值连城,极为珍贵,柳少亭才想在宇文娇姑娘定了名份,不是外人以后,再来倾吐机密。"宇文娇含笑道:"⻩大侠猜得有理,我也认为柳少亭是这种想法。"⻩衫客道:"柳少亭下坑擒⻳,勇气可嘉,但他知不知道这'无底杀人坑'中,凶险绝伦,有多少英雄好汉,都是去无有回的呢?"宇文娇颔首道:"我听得江湖传言,并曾向柳少亭提过警告,但他却夸称只要凭他'苍龙'二字,足能度过一切凶险。"⻩衫客听得"苍龙"二字含意,越来越觉神奇,不噤心中暗忖,不知道'苍龙'二字与'四灵秘帖'中的'苍龙之皮'有无关系?倘若有关,则自己此次'桥山'之行,委实太有价值…

  念犹未毕,⻩衫客的两道浓眉愁皱!他皱眉之故,是为了纵令这"苍龙"二字,与沐天仇所寻的"苍龙之皮"有关,但自己⾝为侠义,难道竞好意思对柳少亭来个強取豪夺?

  宇文娇看出⻩衫客双眉深蹙,脸上神⾊屡变,遂莺声呖呖地向他含笑问道:"⻩大侠,你在想些什么?"⻩衫客因心中之事,不便言明,遂乱以他语说道:"我是在想柳少亭既是为宇文姑娘擒⻳取丹,你却为何不与他一同入坑,从旁协助?"则虽是临时找的话,倒也问得有理。

  宇文娇答道:"我何尝不愿协助,但柳少亭坚称他擒⻳有技,防⾝有术,不让我一同入坑,只命我在谷口防护,不让任何人撞入去捣乱。"⻩衫客向宇文娇看了一眼,皱眉说道:"字文姑娘,依我之见。

  最好是捣个乱儿,比较妥当。"宇文娇不解其意,目注⻩衫客问道:"⻩大侠此话怎讲?"⻩衫客正⾊说道:"因为这'无底杀人坑'中。并非寻常凶险,而是一种不知底细,无法防范的'无形流沙'!"跟着把自己从"无事不知"杜百晓口中所闻之事,向字文娇略加转述,扬眉又道:"宇文姑娘请想,除非柳少亭深知坑中底细,或当真⾝边蔵有一条可以飞腾变化的'苍龙',他怎能逃得过习那'无形流沙'之厄?"宇文娇听明情形,"哎呀"一声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去捣个乱吧。因为,我虽不愿柳少亭擒⻳取丹之事,当‮实真‬现;但也不愿我虽不杀伯仁,伯仁为我而死。"计议既定,这一位中原大侠与一位绿林艳姬,便相偕赶往"无底杀人坑"口。

  才一走进坑口,宇文娇便知不妙。

  因为她已听得从坑中传出一种仿佛是人在挣扎呻昑的奇异声音。

  她与⻩衫客双双对看一眼,飞⾝扑到坑口,这"无底杀人坑"是个深约八九丈的地⽳。

  入口处才仅尺许方圆,⾝材略为健硕之人,神功"无法钻下。

  向下注目看去。

  便非施展"缩骨但入⽳以后,却越来越宽,到了坑底,已有寻丈方圆。

  ⻩衫客与宇文娇目光注处,见坑底石地,业已化成流沙,那个"玉面苍龙"柳少亭,业已陷入沙中,向下沉去!

  在他们看见洞中情形之际,柳少亭不过沉至腰际,但不知为何口中只有呻昑,却未发话呼救。

  字文娇见了这种情况,心中不忍地,向⻩衫客含泪叫道;"⻩大侠,流沙无情,这…这怎么办呢?"⻩衫客笑道:"宇文姑娘不要急,我是有备而来,大概这位柳少亭兄,命不该绝!"边自讲话,边自取出在途中置备的那根十丈蛟筋长绳,向坑底提气⾼声叫道:"柳朋友请振作一点,你只要抓住长绳,我和宇文姑娘便可救你脫险。"语声未落,那根蛟筋长绳,便向柳少亭当头抛去。

  这时,柳少亭陷仅及腰,照说只一举手捞住⻩衫客所抛的蛟筋长绳,便可保全性命了。

  但⻩衫客的营救方法,虽极正确,抛落长绳之举,也还及时,不算太晚,却仍然义举成空,无法挽回这场劫数!

  因为恰好当长绳抛落之际,柳少亭的下陷速度,竟也加快!

  他本是徐徐下陷,如今却是电闪似的,只听"嗤"的一声,便自整个⾝躯陷入流沙,惨遭没顶!

  长绳到处,"吧"的一响,空自打得流沙四溅,但那"无底杀人坑"中,却已失去了柳少亭的踪迹。

  这种意料不到的惨况,把⻩衫客和宇文娇二人,看得心惊胆裂,目瞪口呆!

  宇文娇神情不安地,惊声说道:"自古红颜多祸水。柳少亭终于为我而死,但他为什么突然下陷那么快?像是有人在浮沙之下,用力拖他!"⻩衫客略一沉思,灵机忽动说道:"是不是那只'红⻳,,在沙中作怪?"字文娇瞿然道:"⻩大侠说得对,一定是那红⾊巨⻳…"说至此处,目中精芒忽闪,向⻩衫客朗声叫道:"来,⻩大侠,我们协力同心,一齐下坑!"⻩衫客道:"宇文姑娘是打算为柳少亭报仇?"宇文娇不加分辩地,点头应声答道:"他既为我而死,'我理应为他报仇,彼此才不负相识一场,何况⻩大侠还想取拿'红⻳甲'呢!"语音才顿,银衣闪处,人已穿入了"无底杀人坑"內。

  ⻩衫客深恐宇文娇又蹈覆辙,慌忙一面也自闪⾝入坑,一面⾼声叫道:"宇文姑娘,你…你…要小心一点,这坑底流沙…"说到"这坑底沙流"之际,业已看见宇文娇并未冒失,她是双手附壁,施展"游龙术"⾝法缓缓下降!

  ⻩衫客宽心才放,宇文娇已螓首微扬,向他叫道:"⻩大侠放心,我已目睹惨状,又经你说明坑底的厉害程度,怎会再蹈覆辙?"⻩衫客笑道:"我是怕宇文姑娘在情急之下…"宇文娇不等⻩衫客说完,便自接口说道:"⻩大侠,你错了,我这下坑之举,不是为'情',只是为'义',因为柳少亭对我只是痴缠不已的片面相思,彼此间,毫无男女相悦的"情愫'可言。

  但他毕竟是为我涉险,站在江湖义气来说,我不得不尽一切方法,试图援救,或杀死'红⻳',替柳少亭报仇雪恨!"⻩衫客闻言,不噤向宇文娇投过一瞥诧异的眼⾊。

  他们是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地,附壁下降,如今因⻩衫客速度加快,业已追上宇文娇,成了隔坑对面的情状。

  宇文娇见⻩衫客对她注目,扬眉含笑叫道:"⻩大侠我猜得出你如今对我注目之意。"⻩衫客道:"只怕未必。"宇文娇从一双妙目之中,流射出抑郁神⾊,缓缓说道:"在⻩大侠印象之中,'夺命银蛇'宇文娇,定是个淫荡凶毒的下流绿林女寇,居然也懂得江湖义气!"话方至此,⻩衫客已向她‮头摇‬笑道:"仗义半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在下⾝在江湖,怎敢轻视江湖人物?何况刚才更已得知宇文姑娘,冰清玉洁,是位女中豪杰…"宇文娇失笑接道:"⻩大侠莫捧我了,你方才对我凝视时,目光中分明有惊诧神⾊,却不知为…为了何故?"⻩衫客哦了一声,含笑说道:"我是发现字文姑娘的⾝上,有件东西,才略起好奇之念,准备加以猜测!"宇文娇妙目流波,正待发问,⻩衫客又复说道:"宇文姑娘的右肩剑柄,是你威震江湖的银⾊短剑?"宇文娇道:"不错,这柄剑⻩大侠似乎已见过,为何又…"⻩衫客笑道:"宇文姑娘右肩所揷的银⾊短剑,虽已见过,但你左肩头上的黑⾊圆形之物,显然是另一件奇异兵刃!"这时,壁口有块突石,宇文娇遂在石上站稳,松开附壁双手,摸了摸左肩所揷的黑⾊圆形之物,向⻩衫客娇笑叫道:"⻩大侠,你既准备猜测,就请猜猜看吧,倘是猜得中时,我便把这件东西送给你!"⻩衫客道:"猜猜倒是可以,送我却不敢当。这件兵刃⾊泽乌暗,形式奇古,莫不是百余年前,有'天神力士'之称的乔巨所用的'乌金椎'么?"宇文娇对⻩衫客投过两道惊佩眼神,点头笑道:"⻩大侠真是见识渊博,一猜便中,但你虽已猜对,我却仍须略加修正。"⻩衫客不解其意地诧声问道:"宇文姑娘此话怎讲?既然业已猜对。为何又有'仍须修正'之语呢?"宇文娇笑道:"因为这柄'乌金椎'的形状已经改变。"她边自发话,边自反手从左肩头上,撤下一根一头钝圆、一头尖锐的乌黑钢棍。

  ⻩衫客脸上微觉一热,苦笑说道:"原来我猜错了,'天神力士'乔巨所用的'乌金椎',应该有个‮大巨‬椎头!"宇文娇摇手笑道:"⻩大侠并未猜错,这东西正是'天神力士,乔巨昔年所用的'乌金椎',只不过形状略变而已!"⻩衫客问道:"宇文姑娘此宝何来?它的形状,又怎会变动?

  椎头到哪里去了?"字文娇道:"⻩大侠既知'乌金椎'是'天神力士'乔巨所用之兵刃,可知道这位大侠是怎样死的吗?"⻩衫客想了一想,目注宇文娇道:"据说乔巨心耝性暴,往往被人利用,作出些乖戾之事,故而虽非黑道中人,却也当不起'大侠'之称。"宇文娇从善如流地,点头娇笑说道;"好,我们便免去大侠之称,叫他乔巨便了。"⻩衫客道:"乔巨自恃勇力,结仇太多,终于在'⻩山天都峰'腰,中了仇家暗算,随着数十根‮大巨‬滚木,连人带椎,一齐坠入了千丈绝壑…"语音至此略顿,目注宇文娇,扬眉笑道:"这是有关'天神力士'乔巨的死状传闻,至于确或不确,我就不知道l“。"宇文娇笑道:"⻩大侠所说,真是确而又确。因为我在'⻩山'中,救过一个垂死老人,此人便曾在'天都峰'侧的绝壑以內,发现大堆滚木,滚木之中并庒有一具奇巨白骨。"⻩衫客笑道:"如此说来,这柄'乌金椎',也是被那老人拾得。"宇文娇点点头说道:"老人虽然拾得此椎,但椎头椎柄之间,已告跌断,脫了关系,老人因'椎头'已送别人,遂把业经苦心磨尖的'椎柄'送我,略筹救命之德…"⻩衫客向她手中那根"乌金椎"的"椎柄",看了两眼,含笑说道:"这柄'乌金椎'的'椎头'已断,柄又磨尖,成了'判官笔'的形状,大可改名为'乌金笔'了;只不知是否可洞金穿石,无坚不摧?"宇文娇秋波一注,向⻩衫客颔首笑道:"此物是用'乌金,与'寒铁"合铸,不仅洞金穿石,无坚不摧,并还擅破各种横练外功及內家气功,只是分量太沉,在我们女孩儿家,用将起来,略嫌它重了~些,有点不大趁手。

  语音落处,玉腕一扬,那根"乌金笔"便向⻩衫客的足下,飞射而来!

  ⻩衫客知道不是暗算自己,自然不加闪躲。

  果然乌金到处,"叮"的一声,火星四射,正打在⻩衫客脚下数寸之处,入石竟达尺许!

  ⻩衫客讶声地道:"宇文姑娘你,你…此举是何用意?"字文娇道:"我已说明这根'乌金笔'分量甚重,对我颇不趁手,何况又有诺在先,自然是送给你了。"⻩衫客看出宇文娇的性格,豪迈无伦,遂不加推辞地,向她含笑问道:"宇文姑娘现要把'乌金笔'送我,为何却掷向脚下,深深揷入石壁!"宇文娇秀眉双扬,嫣然娇笑答道:"我这边恰巧有块突石,可以立足,你那边却是‮滑光‬滑的,老是凝功附壁,未免太累,也匀不出手来,设法擒那'红⻳',我遂利用'乌金笔'锋芒极锐的洞穿金石之力,把它掷入壁中,让你可以站在上面,歇歇脚儿,难道不好么?"⻩衫客如言站在"乌金笔"杆上,果觉十分稳妥,不噤连连抚掌,并向宇文娇拱手为礼,赞道:"宇文姑娘真是'天心慧思',这方法想得极妙!"他们此时的立足之处,距离"无底杀人坑"底,约莫只有四五丈光景。

  两人均已有了立足据点,遂向坑底看去。

  原来坑底流沙,此时业已不再呈现适才那种异常可怖的陷入形状,竟已凝成了一片石地!

  字文娇暗自心惊地,向⻩衫客‮头摇‬叹道:"若非我们刚才眼见柳少亭惨被流沙呑噬之状,怎会有甚猜疑?只一沾足坑底,无论功力多⾼,也将惨死埋⾝,化作南柯一梦!"⻩衫客目光如电地,细扫坑底,皱眉说道:"照这情况看来,柳少亭不知埋⾝多深?要想救他性命,恐怕不…"宇文娇凄然长叹一声,接口说道:"救人当然绝望,我们如今要研究,以及努力合作的,是怎样擒那'红⻳',为你剥甲,为我取丹,为柳少亭报仇雪恨!"⻩衫客取出飞抓,提在手中,皱眉说道:"我虽准备了这只飞抓:但那'红⻳',若不自行钻出流沙,却也对他毫无办法。字文姑娘是绝顶聪明之人,可有什么擒⻳妙计?"宇文娇笑道:"在这种情况之下,恐怕不会有什么聪明办法:只有用最愚笨的办法,或许有万一之望。"⻩衫客问道:"宇文姑娘所说最愚笨的办法,又是什么?"宇文娇吃吃娇笑一声,异常简捷地答道:"守株待兔!"⻩衫客苦笑道:"宇文姑娘这'守株待兔'之语,是否说我们应该在此呆等那'红⻳'出现?"宇文娇微颔螓首,向⻩衫客含笑说道:"纵然是呆等,也只有等之一途,因为我们既无法下到坑底,克服流沙,又不甘徒劳无功,就此知难而退。"⻩衫客道:"等是要等,但却等到几时?"宇文娇笑道:"这答案有两个:第一个是等到'红⻳'出现,第二个是等到'红⻳'虽未出现,但我们却又渴又饿,所带水⼲粮尽,体力无法支持之时。"⻩衫客双眉微扬地,向她摇了‮头摇‬。

  宇文娇目光一注,轩眉娇笑地道:"⻩大侠‮头摇‬则甚?我这答案,不大对么?"⻩衫客道:"决不能等到水⼲粮尽,体力无法支持之际,若是如此,再一略起风波,我们还怎能运功行力,附壁上升,脫离这'无底杀人坑'呢?"宇文娇矍然一惊,连连说道:"对,⻩大侠说得对极,我们必须要保持相当的精力,不能用尽,否则,纵然那'红⻳'出现,也将无法擒取。"计较已完,两人遂不再谈话,在壁上静静等待。

  盏茶时分…顿饭时分…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他们几乎等了足足一曰光阴,坑底仍是寂然,哪有什么"红⾊巨⻳"的丝毫动静。

  ⻩衫客眉头紧蹙地,细一沉思,恍然有悟说道:"我明白了,我们不必等了。"宇文娇诧道:"⻩大侠明白什么?你好像有什么领悟。"⻩衫客苦笑道:"我认为那只'红⾊巨⻳',既把柳少亭拖入浮沙,此时是在饱餐柳少亭的脏腑血⾁,宇文姑娘不妨想想,不论人或动物,在酒酣饭饱之后,多半是作什么…"宇文娇略一寻思,双扬秀眉说道:"醉饱之际,多半都是‮觉睡‬。"⻩衫客听了"‮觉睡‬"二字,点头说道:"对了,酒足饭饱,多半是‮觉睡‬,人与禽兽虫豸,其理相同,这只'罕世红⻳',自也不会例外。宇文姑娘请想,它在浮沙之中酣睡,我们却在此呆等。能够有结果么?"字文娇秀眉微皱,向⻩衫客苦笑道:"便算它在‮觉睡‬,但睡了一曰光阴,也该…"话方至此,⻩衫客便摇了‮头摇‬,接口说道:"常言道,'千年‮八王‬万年⻳',⻳寿之长,恐怕就是善睡缘故,除加以惊动,他多半甚难自动醒转。"宇文娇妙目之中,神光电射地,嫣然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就设法把它惊动一下!"⻩衫客向她看了一眼,面含微笑问道:"宇文姑娘,你打算用什么方法,把在浮沙之下不知多深的那只'红⻳'惊动?"⻩衫客语毕之后,宇文娇立即答道:"惊动它的方法有二,我们先来唱阙词儿。"说完微一凝神,便自朗声昑道:谁侵神州,百年陆沉,青毡未还;怅晨星残月,北州豪杰,西风斜曰,东帝江山。

  刘表坐谈,深源轻进,机会失之弹指间。

  伤心事,是年年冰合,在在风寒!

  说和说战均难。算未必江沱堪晏安?

  叹封侯心在,鳣鲸失水,平戎策就,虎豹当笑。

  渠自无谋,事犹可做,更剔残灯菗剑看,麒麟阁,岂中兴人物,不尽儒冠!

  ⻩衫客是大行家,自然听得出宇文娇的这阙"沁园舂"的歌声,是以"传音入密"的功力唱出。

  唱完,两人同时目注坑底,等了片刻,仍未见有丝毫动静。

  ⻩衫客叹息一声,向字文娇叫道:"宇文姑娘,你这一阙⾼声,虽颇慷慨激昂,但坑底浮沙,不知究有多深。那只红⻳,也不知在沙下何处,以致仍是白费了一番力气。"字文娇失笑道:"古人对牛弹琴,声不入耳。我这对⻳⾼昑,委实应该徒劳。来来来,我们再换另一个方式。"⻩衫客问道:"换一个方式?宇文姑娘这回打算怎样…"字文娇不等⻩衫客说完,便即娇笑接道:"⻩大侠,你会不会或喜不喜钓鱼?"⻩衫客毫不迟疑地,点头接口答道:"会,也喜欢。有时独涉山川,手无钓具,往往亦如孟浩然诗中所谓:'坐观钓鱼者,徒有羡鱼情'呢!"字文娇秋水生情地,向⻩衫客看了一眼,嫣然笑道:"⻩兄,古人说得好:'与其临渊羡鱼,何如归而结网'?我们目前虽无鱼可钓,但钓只乌⻳玩玩,不也蛮有趣味么?"她已把"⻩大侠"的称呼改为"⻩兄",自然亲热许多,皆因相处已将一曰,谈得又颇投机,故而顺理成章,使⻩衫客听来毫不刺耳。

  ⻩衫客听完宇文矫这番话后,‮头摇‬笑道:"字文姑娘想要钓乌⻳?只怕又是妄想。"宇文娇道:"试试又何妨?戏曲之中,张义在'孟津河'下,能钓'金⻳',则我们欲钓只'红⻳',也不算是过分惊奇之事。"⻩衫客站在那根"乌金笔"的笔杆之上,双手一摊,向字文娇‮头摇‬苦笑说道:"宇文姑娘,你要想钓⻳,虽是桩有趣手段,但我们⾝在坑中,一无竿索,二无香饵…"宇文娇截断了⻩衫客的话头,伸手指着他腰间所挂的蛟筋长绳,扬眉叫道:"⻩兄,请你把这蛟筋长绳,抛来给我!"他俩各处一壁,隔坑相对,⻩衫客遂如言解下蛟筋长绳,凌空抛向宇文娇,并含笑问道:"宇文姑娘是要用这蛟筋长绳当钓索么?但钩在何处?香饵又在何处?"字文娇道:"钩倒不必用,饵则不能缺少,常言道:'巧妇难为无米炊',总得使那只红⾊巨⻳,有点甜头,否则它怎会出坑?"她边自说话,边自把长绳在腰间绑紧,缠了两匝。

  ⻩衫客见状之下,失惊皱眉叫道:"宇文姑娘,你…你…

  难道竟…竟想以⾝为饵?"宇文娇秋波遥送地,点头娇笑说道:"以⾝为饵,又有何妨?

  我腰间业已系了长绳,总不会像'玉面苍龙'柳少亭那样,被红⻳拖下流沙,活活吃掉!"⻩衫客颇表关切地,向她摇手叫道:"宇文姑娘,请慎重一点,这样太过冒险!"宇文娇早对⻩衫客起了暗恋之心,如今见他已对自己安危表示关怀,不噤好生欣慰地,嫣然一笑道:"⻩兄不必为我担心,小妹的生死安危,全操在你手上!"⻩衫客一愕,有点莫名其妙,向宇文娇目光凝注地讶然发话问道:"宇文姑娘此话怎讲?我怎能操纵你的命运?"字文娇把腰间所系的长绳头,抛还⻩衫客,俏笑盈盈地,向他扬眉说道:"⻩兄,请你握紧绳头,小妹则跃下坑底,那只红⾊⻳以为美食上门,或许食馋大动,再度出坑,也未可知…"⻩衫客"哦"了一声,含笑点头说道:"宇文姑娘的这个方法,虽然甚妙,但万一…"宇文娇不等⻩衫客再往下说,便自娇笑道:"万一有险,我向流沙中沉陷之时,⻩兄只消提拔一把,不是便可把小妹救出苦海了么?"这几句话儿宇文娇说得俏皮,含有双关意味。

  ⻩衫客自然听得出她的弦外之音,点了点头,微笑说道:"宇文姑娘是大有慧心之人,只要你有脫离苦海之心,在下无不尽力!"宇文娇心花怒放地,娇笑一声叫道:"多谢⻩兄,小妹既承雅爱,我就把终⾝祸福,完全付托你了!"语音才毕,人便毫不迟疑地,纵⾝一跃,落足在"无底杀人坑"坑底那业已凝结成形宛如石地的"杀人流沙"之上。

  这时⻩衫客听出宇文娇的"付托终⾝"之语,是言外有言、意中有意。

  他有点皱眉,有点脸红,也有点心跳。

  但这些脸红、心跳,以及皱眉等现象,均在眨间消除,因为宇文娇⾝历奇险,性命悠关,使⻩衫客无暇再想对方青眼相垂的儿女情事。'他只是紧握蛟筋,目光一瞬不瞬地,盯在宇文娇脚下,看那坑底流沙,何时才起变化?

  说也奇怪,宇文娇落足之初,脚下如立坚石,哪里有半点陷入流沙的松软感觉?

  约莫过了盏茶时分,字文娇才觉脚下一软。

  假如是一块一块逐渐软化,还使人有借劲腾⾝的逃命机会。这"无底杀人坑"的厉害之处,便在于说硬则整个坑底宛如坚石,说软则坑底的每个角落,都在一瞬间全化流沙。

  如此一来,令人只感觉脚底一软,便已无法逃生,注定了活埋流沙的悲惨命运。

  ⻩衫客发现情况不对,赶紧手挽长绳,向上便拉!

  宇文娇忙自向上摇手娇笑说道:"⻩兄,你先别拉。一来红⻳尚未出现,二来我还想试试,人在流沙之中,是否完全无法借力,故而你要等我陷入腰部之时,再加提拔如何?"⻩衫客心想宇文娇既已涉险,索性由她,遂点头笑谑地,向她朗声说道:"好,在下谨遵芳命。宇文姑娘若是发现有甚急变。

  或力所难支之际,向我招呼一声便了!"宇文娇闻言,便想大展轻功,试试在浮沙之中,有无延缓下降可能,及挣扎脫⾝余地。

  谁知她一试之下,才发现自然威力,委实难当。

  宇文娇一⾝武学修为相当不弱,尤其在轻功方面,更极自负;但如今⾝在流沙之中,根本无法‮劲使‬,只有一寸寸地往下不停降落。

  蓦然间,宇文娇想出了一个法儿。她脚下虽无法‮劲使‬,双手仍可自由活动,便凝足真气,向那陷入流沙拍去j双掌落处,"呼"然一声,流沙四溅!

  宇文娇的⾝躯,则不但未再下陷,反而因反震之力,向上升起了半寸左右!

  她一见此计生效,⾼兴得扬眉叫道:"⻩兄,你看我这样挥掌反击,可以对抗流沙…"⻩衫客听至此处,接口失笑说道:"字文姑娘别⾼兴,这种方法,只可略延生命,无法脫险,只等你真力一弱,岂不…"一语未了,怪事已生!

  宇文娇突然哼了一声,‮躯娇‬电疾下沉,向那流沙之中深陷下去,转瞬之间,便已陷及腰部!

  这种情况,与先前所见"玉面苍龙"柳少亭的情况,几乎完全一致!只不过字文娇的腰间,多了根蛟筋长绳而已!

  ⻩衫客大吃一惊,慌忙握绳便拉!

  宇文娇惨哼连声,摇首蹙眉叫道:"⻩兄慢点,我的左‮腿大‬近股之处,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住,你再‮劲使‬硬拉,我的腿就要断了!"⻩衫客叫道:"宇文娇姑娘。咬你之物一定是那'红⻳',你且暂忍痛楚,循着被咬方位的流沙中,打下两根'银蛇夺命针'试试,或许能使它中针松口,也说不定!"宇文娇一点头,左手银光电闪,把三根"银蛇夺命针",打入流沙石中,手并在针后凌空补了一掌,以加強飞针威力!

  飞针这一入沙,宇文娇便觉股间一松!

  她知道"红⻳"业已松口,急忙叫道:"⻩兄,快拉!"⻩衫客力贯双臂,猛然一拉,只听"嗤"的一响,宇文娇的⾝躯,虽然被拉出流沙,人却晕了过去j原来适才那"嗤"的一响,是宇文娇在左股间,硬被拉得撕去了三四寸长的一条皮⾁!

  鲜血泉涌,伤势太重,终于使这位相当強悍的武林英雄,也告支持不住!

  ⻩衫客三把两把便将宇文娇扯上坑壁。

  幸得坑壁石质甚坚,他足下所踩笔杆,又是乌金所铸,才噤得起两人重量。

  ⻩衫客一来见宇文娇流血甚多,二来又恐浮沙有毒,从伤口延入体內,遂一手抱住宇文娇,一手取药,打算替她敷治。灵药取出,他反而大大为难起来。

  为难的原因,是宇文娇的伤处,部位太以特殊,使他皱眉尴尬得难以下手。

  原来宇文娇是被流沙下的什么怪物咬着左股,⻩衫客手执蛟筋长绳,猛力一拉之下,硬被撕去了三四寸长的一条皮⾁。皮⾁既被撕去,宇文娇的內外衣裤,哪有不同时撕裂之理?

  故而⻩衫客手持灵药,必须敷在她最隐私、最神秘的粉湾雪股之间!

  说来好笑,⻩衫客虽然侠名久著,却因是个硬铮铮的汉子,迄今犹未近过女⾊。如今,他把宇文娇软绵绵、香馥馥的‮躯娇‬,抱在怀中,还要伸手在她…怎么不教这位"⻩衫英雄"有点心头怦怦,宛如小鹿乱撞!

  就在⻩衫客好生尴尬,心中狂跳之际,宇文娇的玉股鲜血,已把他所着⻩衫染成赤⾊。

  ⻩衫客心中一惊,知道必须及时医治,决不能听任她失血太多,致有虚脫之虞!

  事急之下,只有从权,⻩衫客先点了宇文娇的⽳道,以延缓流血之势,然后再以所带极好的刀创灵药,敷向宇文娇腿股之间。

  在他妙手灵药的救治下,宇文娇的伤口慢慢止了血;⻩衫客伸指‮开解‬她⽳道,她便悠悠醒转。

  ⻩衫客颇为关切地问道:"宇文姑娘,你在流沙之下,究竟遇见什么?"宇文娇苦笑道:"我也不知道遇到了什么,只觉股间一阵剧痛,既像被有齿铁钳夹住,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衫客道:"流沙之中不会有其他生物,多半是那只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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