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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回 大侠七星子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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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那隐名蒙面大侠七星子正是李强之兄李诚。李强先并不知这就是借着养病为名隐居南山深处的哥哥,后虽看出许多疑窦,因有许多地方又觉不似。第一语音不对,谁都不曾听过;每次纸帖字迹又太潦草,与乃兄平恭楷不同,没想到恐人看出故意如此。

  直到最末一次救人出来,龙姑不在原处守候,忽然连马失踪,同时想起,倪仲猷每遇自己思念兄长,定必在旁劝慰,力言令兄不久必回,和陈四口气完全相同,昨更在无心中漏出我们南山有人,多厉害的教师也非敌手的话,再一回忆,蒙面人与敌人无仇无恨,纵令是个好打不平的侠士,何以对方地理虚实比土著多年的人还要清楚,对于自己更是爱护关照,无微不至。这等厚爱,偏不肯吐姓名来历,别人见面,还说上两句话,遇见自己,只打手式,一言不发,分明是怕听出口音。好些不近情理。尤其龙姑,乃是志同道合、能共生死患难的恩爱夫,彼此相敬相爱,无话不言,从无隐瞒,也无失约之事。何况自己孤身一人,夜入虎,还要救三个受伤的男女,约定在外接应,关系何等重大,怎会骑马离开,毫不关心、那救陈的隐名人如非素识,而又万分信服的人,决不会这等放心听话。越想越觉蒙面人非是兄长不可。等到进了南山,龙姑突在身后出现,说话又有漏,表面不敢明言,暗中却打手势,并呼蒙面人七星子大哥,越知平所料多半不差,惊喜集,急于往见,恨不能当时赶去。再听黑女那等说法,事更料了八九。

  因知乃兄情机警沉稳,行而后言,不到时机,不肯丝毫;否则,龙姑不会隐瞒。当时也不说穿,只照所说寻去,后遇贼围攻,蒙面人突然现身,这次竟然当面发话,听出不差,喜得心花怒放。因正对敌,不暇交谈,以为事完,必要跟来,又早看出逃贼藏在对面内,以为兄长行事机智干净,必要寻来,便在对坡等候。一会,龙姑赶到,说:“大哥正发号令,去请大嫂带了猩人到山沟内故布疑阵,事完就来。命我二人看住逃贼,暂勿杀死。”

  李强断定韩奎无法逃走,只顾高兴和龙姑谈论,说大哥既不肯杀他,我今弟兄重逢,天大喜事,也应格外宽容,饶他一命。少时看出此人如能悔过自新,固无庸说;如有可疑,除非极恶穷凶,也只将他在青龙涧内。好在这片森林,他就逃不出来,何况我还有人防守?龙姑也以为然。后想查探对方心意,故意高声说了几句。哪知说完不多一会,大白忽然跑来,朝着对崖侧面急啸。过去一看,已无人影,暗忖:“这厮真个快腿。”便命大白引路,见是旁沿崖小径,知走不通,也不敢退回,定必走人森林,把路走。龙姑嫌路难走,反正贼逃不走,不愿跟踪追赶,仍命两马守在外面,二人改由正路寻去。因那一带乃林中难走之处,好些均未去过,找了一阵,不曾发现。龙姑埋怨李强粗心,不先下手生擒,就逃不走,寻也费事,见了大哥,如何待?李强还未及答,猛瞥见对面暗影中驰来大小四团星光,忙即戒备。刚把各人刀鞭扬起,忽听对面问道:“是弟妹么?”同时,二人也看出来,大小两条黑影均是人形。等听出口音,心中一喜,人已近前,正是黑女同了大小两只怪兽。互谈来意,黑女笑说:“寻人容易。这片森林以前便是我家。自从前年我父死后,才移居避秦岭。地理甚。他用响箭喊我,恐有急事,须带猩人赶去,我将小金儿与你留下,一找就到。休看它长得小,林中毒蛇猛兽死它手内的不知多少呢。”

  那叫金儿的小猿本停在黑女肩上,一听夸它,不等话完,嘤的一声低笑,飞身而起,猛伸长臂,一把抓向旁边大树之上,约数抱的坚厚巨木竟被抓裂了一大片,回手又是一掌打向侧面一石笋之上,约尺许的石笋应手立折,只听哗啦喀嚓、叭嗒连声,残枝碎石,狼藉地。最奇是那两条又瘦又长的膀臂,内里竟是相通,长短伸缩,均可如意,神力惊人。身法尤为灵巧,凌空挥舞,竟随断石一同落地,嘻着一张怪嘴,正在得意。吃黑女夹背心打了一掌,笑骂道:“这是自己人,要你卖本领作什,乖乖听他两人的话,不要随意出手。”小猿将头一点,回身一纵,龙姑觉着眼前一花,一条黄影已轻轻落在肩上。

  李强见那怪兽虽小,力大猛恶,恐龙姑胆怯,自己也不放心,忙道:“大嫂叫他停在我的肩上如何?”黑女笑道:“三弟放心,这东西虽然力大凶猛,最感激我夫,对自己人更是纯良。方才已知你是大哥日常想念夸奖的好兄弟,我就不招呼他,也必听话。

  不对,只管抓他肋下处,放心好了。”小猿似听黑女说他短处,急得嘤宁叫,声甚清越。猩人在旁,也吼了两声。黑女笑道:“你嫌我说你短处么?如不听话,还有更厉害的地方没有说呢。”转身又朝猩人喝道:“蠢东西,听它吃亏,你就喜欢,也不想金儿多么灵巧听话,那像你这样又凶又野,看去都讨嫌,还不给我先走。”小猿正朝猩人发威,伸臂想抓,猩人已转身驰去。龙姑也埋怨李强道:“你老是看不起我。”黑女道:

  “三弟喜欢金儿,就是担心,也是好意。我去去就来,如见逃贼,可在暗中看他作些什么,我先走了。”二人谢诺。

  走了一阵,金儿忽往前面纵身驰去,只听树枝微响,晃眼声影皆无。一会回转,手指右侧连比,比完重又穿林而去。二人忙照所指悄悄掩去,走出不远,便见韩奎垂头丧气,自言自语,狼狈而行。林中昏黑,初次入林的人自不知身后有人跟踪。二人跟了一段,故意绕往前面,再走回来,互相发话试探,见韩奎不敢见面,暂由他去,悄悄尾随在后。又走了好些路,查出韩奎胆已吓破,悔过是真,只是求生心切,听出口风不妙,挫了勇气。跟着,黑女带了猩人绕来,说李诚早就跟了他一段,曾听悔过呼喊了两次,方始回往山沟;为防贼又有人来,已将三马埋伏山口之内,算计自己将到,方始回转。

  如今事已快完,就要寻来,与你夫妇相见了。二人闻言大喜,重又追上韩奎。

  两下相隔也就三数丈,所说的活十九听去。弟兄见面之后,听韩奎前后言语相符,看出诚意,李诚笑道:“你只改行向善,我们不咎既往。如愿回家,不妨水退再走,暂时仍回桃源庄,推说同来诸人均为怪兽所杀,只你一人,保得活命。趁天未黑,速回报信,说得越凶越好。这样,与你情面无伤,但不可提我一字,你看如何?”

  韩奎见四人两兽边说边走,似想引他走出,恐又疑心,方说:“我不回去,只求一席之地,暂住些。”李氏兄弟同声答道:“这个无须,你休多心,稍有疑虑,决不放你,回去只与我们有益,可说林中野兽甚多,最厉害的,似人非人,力大无穷,不信,叫他命人来试。我已安排,一到方才互斗之处,你也看出厉害了。如能就便为我劝说那些远来的武师,到时,不要助纣为,我们也少杀伤这些素无仇怨、只为土豪财帛所的人们,岂非好事?”韩奎只得答道:“我知诸位剑侠一人物,况有异兽为助,多高本领,也非敌手,行动神奇,出入意表,瞒你不得。如有二心,无异送死。只不知以诸位的本领,只除秦氏父子两个首恶,易如反掌,何故事隔多年不肯下手?”

  李诚笑道:“此事一则是我小心谨慎,二则无论何事须先求得结果。本心虽想为这一方除害,但他还有族,助纣为的不在少数,手下恶奴更比那些饭桶武师还要可恨,非斩草除不可。以前杀伤兀个小贼,他父子平自大,还恐官府无能,徒伤颜面,反而出祸事,隐忍在心。我如单杀秦氏父子,下余土人在贼暴力之下,一面受苦,还受嫌疑冤枉,大已可怜。我们想他们跳出火坑,重登乐土,暂时既办不到;再要杀死多人,便须经官,多生枝节,还要冤枉许多好人。必须一举成功,除暴安良,使两村土人同登乐土,开荒耕种,自食其力,把山中所藏地利全数开发,使远近苦人闻风而至,只肯出力耐劳,便有安乐日子可过,如非万不得已,顶好一个人也不要杀才对心思呢。”

  李强谈起新村近来富足安乐近况,韩奎闻言,好生羡慕,暗忖:“我有的是力气,何不自食其力?作人牛马爪牙,还要一面巴结奉承,随时均有身败名裂之忧,这是何苦?”便和四人说,意投入新村,分田而耕,以后接来家口,不再回去。李诚告以不必忙此一时,事完随意。韩奎大喜,众人也同走出林外。李诚笑道:“韩兄自回,我们不送了。”韩奎大喜拜谢。见己快西沉,忙往回赶。还未走到山沟,便见道旁半抱的小树,有的折断了两,有的连拔起,碎石沙土洒了地。再到山沟一看,不吓了一跳,原来这半功夫,已换了一付景象,碎木残枝,沿途狼藉,好些都染有血迹。

  先前死的那些同伴,有的把头颈拗断,有的前后背均被兽爪抓裂,鲜血淋漓,死状甚惨。方才伤口均有兽爪抓过,看不出兵刃暗器伤痕。到处都有同遗留的兵刃暗器,分明骤遇猛兽,互相恶斗,全被杀死情景,掩饰极巧。心正赞佩,忽听山口外人语喧哗,隐隐传来,料知落不归,别的教师起了疑心,仗着人多势盛,赶来查探接应,忙装疲力竭,拼命急窜情景,上前去,一面留神前看。走出不远,果见人影,忙即大声狂呼:“来人速退,后面有险!”一面朝前狂奔,双手连摇。

  韩奎在森林中连经奇险,狂窜了这一天,本就饥疲加,再一做作,越显狼狈;又故意不肯把话说真,只管喊。来人正是朱四奉命引来的贼,因朱四报警时只说山沟内有了争杀之声,因为胆小,料知遇敌,未敢入内,别的全不知道。老远望见一人面急跑,神情慌乱。残将尽,暮色昏黄,只听狂呼,也未看出是他。及至两下临近,才认出本庄新聘名武师之一,惊问何故如此惊慌,敌人多少,现在何处?韩奎略一定神,手指身后说道:“我奔走江湖数十年,深山旷野,常时来往,从未见到这样怪物,我已自认无能。好在此时怪兽已回森林,未必出现,诸位胆大,再往前走上一段,就知厉害,一时也说不完。”

  众人原因当又赶来了两起武师,有的昨先到,为雨所阻,不愿惊动主人,在左近镇上住了一夜,次早才向店家说出真话,问路人庄。有的被大水冲断,仗有土豪派去的人引路,现扎木排,费了许多人力,才行渡过。秦迪知道这些均是有名武师,平早有耳闻,忙即接进去,并将金、朱二官亲请出同坐,向双方表示自己的势力威风,已把昨夜丢人之事忘了多半。谈到下午,想起还有八人未归,问知去向,正待命人往寻,忽听恶奴来报,说朱四自到庄口送信说起前情。来人自恃武功,新受重聘,均想争脸立功,齐告奋勇,经狗子强留,才分了一半人为首,带着原有二三十名打手一同赶来。新人多与韩奎相识,知他平武功颇好,好胜胆大,竟会这等狼狈,均觉奇怪。韩奎又装疲力竭,不能多言。就此吓退,太不像话,只得将信将疑,赶向前去。韩奎苦笑道:

  “诸位留心,此非人力所敌。我在森林中逃窜了一天,力已用尽,恕我无能,不奉陪了。”

  众人见他,面惊惶,由不得加了戒心。有的以为自己人多,奋勇当先。刚发现前途树折木断,残尸狼藉,凌乱神气,忽听轰的一声怒吼,震得山呜谷应,风叶惊飞,由不得吓了一跳。因那几个胆大的自恃武勇,本就抱着多猛恶的野兽也不住武功好的兵刃暗器,内有两人又是奉命陪伴引路的原有两个为首教师,因见土豪待客礼厚,自觉颜面无光,心中妒愤,偏又丢人大多,无法争气,途中寻思,久闻东南山森林无异活地狱,入林必死,一直也未去过。今同行,多是新来能手,何不试他一试?开头并无他念,及至遇见韩奎,说起怪物厉害,先去的人已为所杀,先颇惊慌。听完,忽生毒计,暗忖:

  “这班新人趾高气扬,显得我们全是饭桶,何不他前往?能够合力除去,自无话说;否则,前后两起的人,均为怪物所伤,一样都没光彩,看小秦又是如何对待,这班人还有什么脸面受人礼待?韩奎惊慌太甚,所说的话与平大不相同,分明吃了亏,不好意思,故意张大其词,强劝众人回去。否则,同去人中,有他好友在内。明有许多能手在此,如何不为报仇,反劝回转?”

  想到这里,又见新来诸人个个精神,身于矫健,渐渐胆壮起来,觉着怪物不过林中野兽,先去的人骤出不意,才至伤亡殆尽,现在人多,又是好手,自己更炼有毒药暗器,对付七星子这类强敌自是不行,这类野兽不过猛恶力大,只要心灵手巧,不与硬敌,乘着这几个新人卖命苦斗之际,闪在一旁,暗放冷箭,到时多半有望。受害的是他们。自己能将怪兽打死,当时成了好汉;稍见不妙,这班新人当着我们旧人,自不好意思开步先跑,溜也容易。如能成功,固是脸;不能,也不致于受伤。受害的是别人,与我无干,冒一点险,也还值得。便在旁边发话将,好在怪兽影子还未见到,当头先跑。再有几个胆大的,跟着一领头,人全跑了下去。

  事前具有戒心,兵刃暗器又全拿在手内,人语喧哗,步履奔腾,寒光闪闪,看去威势颇盛。刚一发现残尸,便听兽吼,那两个旧教师,一名洪燕,一名徐铁腿,本想停步,往后缩退,让别人抢向前去;不料山沟地厌,开头不曾发现怪物,均恐别人笑他胆小,个个抢先,不肯落后,差不多挤在一起,想要闪退,势已不能。不知死期将近,大难已临,仍想阴谋害人,因听只吼了一声,故意说道:“这怪物多厉害,也只一个。照韩教师所说,人力斗他不过,无法近身,我们还有好些暗器呢。难道平受人厚待,死了这多的人,连个野兽都打不过,还未见面,先就吓跑,回去怎好意思入座吃酒呢?”这几句话一说,全被僵住。新人固不好意思停步,便是原有的旧人也觉就此回去脸上无光,说不下去。当头数人火较大,更被怒,纷纷大喝:“多厉害的野兽我们也多见过,怕他做什?此仇非报不可,正要找它,来得正好,大家快上。不过留心一点,暗器早点取出,免得凑手不及。”

  二人把话说完,见众怒,真个向前,想起死人惨状,又自气馁胆寒,想让众人先抢头阵,自己落后,相机而行。因见后面路被挡住,开头吹过大气,不便明退,一个装着拔鞋,一个装着小便,刚往旁闪,新人中有两个久经大敌、心思细密的能手入觉出人数大多,谷中地厌,骤然遇险,难于应付,忙喊:“诸位兄台,这类猛兽怪物的来势定必又猛又快,大家挤在一起,有本领的施展不开,胆小的朋友想逃无路,被后面的人挡住,容易误事。这不是空吹大气的事。我们受入重聘,坐席未暖,就遇此事,死了这多的人,不问如何,也应见过分晓。就此回去,诚如方才两位朋友所言,这杯接风酒如何下肚呢?打算动手的,把人散开,轻功好的在前,如见来势太凶,或是大多,大群猛冲过来,真非人力所敌,也不犯卖这穷命。自知学艺不,向主人告辞,各自回转老家,由他另请高明来此除害。好在众人共见的事,说不上胆大胆小,有脸没脸。要是自信还斗得过,只是猛兽力大,不能硬拼,前面的人先往山崖大树上纵去,再往下打两头合围,也免大家惊慌逃窜,施展不开,死伤都是冤枉。你没见方才死那几位,都在那数丈方圆一段么?这么厌的地方,真要有事,打算取巧,简直自找苦吃。趁着吼声尚远,照我所说,把人分散,最好一同赶出沟去,到了空地,只要来得不大多,任多厉害,也必将其除去。哪位朋友胆小怕死,不要向前让,他退到后面,先回庄去也行,和韩兄一样说实话,自知无力,率先走,倒也光,免得误己误人,受了伤,别人还要碍手碍脚。”

  洪、徐二人,刚往后退了几步,闻言才知姜是老的辣,对方借着防御怪物发话回敬,句句刺耳,正中心病。又见大家闻言行列已渐分开,由身旁过去的人全部回顾自己,面有笑容。有的更是边走边说,低声议论,明在笑自己。众目之下,先又说过大话,实在不好意思再退下去,只得随同附和,也大声喝道:“这两位兄台真个足智多谋,说得一点不差。诸位快些分开,不要挤在一起,免得碍事。我倒不信一两个怪物有多厉害。

  好在学过两天废铜烂铁,以前也曾受过主人厚待,遇上事来,好歹先试他一下;不行,再回家抱孩子去。”说罢,不听回答,只得负气又往前赶了几步。

  这一来,三十多人,分开了半里多路。当头数人已快出口,徐、洪二人渐渐落向中间,见众不曾留意,方才勇气已退,正自暗幸得意,觉着进可以战,退可以逃,猛又听一声怒吼,正在头上,震得两耳嗡嗡,心神皆悸,不大惊。同时,前锋诸人闻得兽吼在后,也忙回身。各照预计,二三人一对,分寻据点和有树石宽旷之处,列阵相待。后面的人也各止步。先发话的两人,本是众中之首,成名多年,软硬功夫都好,人也精明强悍,因秦氏父子山中称霸,外边无什名望,初受聘时,只当是个隐居山中、聚族而居的土财主,因受山贼侵害,请来护院。行近桃源庄,暗向数十里外山民打听,才知当地独有的土豪恶霸,心已不愿,无奈受人重礼,远道聘来,有几个江湖朋友情面,不好意思中途回去。及见土豪语言无味,面目狠,口气又是那么强横凶暴,在座两个奉若上宾的官亲更是阴险卑鄙的贪官污吏一,竟比途中所闻还恶得多,越发不快。正打算退身之计,忽听人报,东南山中发现敌人,已了手。先听引进同道说得七星子那么神出鬼没,单人独马,随意出入虎,屡次把人劫走,庄中并有好些伤亡,他却连真面目也未现过,均觉言之过甚,将信将疑,意对面见识一下。又想见过一阵,稍显自己本领,略微代,立时告退。自告奋勇,率众赶来。及见韩奎,回得那么狼狈,行时,又曾暗中示意,令己速回。双方好多年,知他为人义气,颇有胆勇,久经大敌,怎会这等神气,料有原因,不便明问,正打主意,相机而行。

  忽听洪、徐二人发话将,言中带刺,越知主人固是恶霸,这群饭桶教师也是小人鼠辈,暗中冷笑,羞与为伍,借故回敬了几句。一面密告同来诸人,互相传话,不遇怪物,大家无事;一旦出现,不可抢先,更不犯上为此送命。先照所说,把人分散,让这两个发话的小人去见头阵,然后量力而行,同进同退。遇见强敌,也是如此。大家成名不易,不犯着为土豪恶霸几个臭钱,作人鹰犬,代他卖命。这班人,有的是成名多年的武师,虽有几个绿林出身,平时都有交往关照,讲究义气,发话的人又得众心,不多一会,除原有一小半教师恶奴而外,互相传遍。一听二次兽吼,是在当中崖顶,全都立定,纷纷戒备,留神查看,也未逃走。均想怪物吼声只有一个,这么多的人,怎么也能除去。

  洪、徐二人闻声却是胆寒,正想逃避,忽见两头的人全都立定,各持兵刃暗器,朝自己这面崖上注视。先前不该取巧,相隔前锋较远,后面虽有几个离得较近的又多旧人,神情均现惊慌。刚一开腿,忽听前后两面均有人大声喝道:“怪物像个大猩猩,就在洪、徐二位教师头上,还不快些动手打他一镖!”二人闻声惊顾,对面崖顶,果立着一个形似猩猩的怪物,只是身材高大,二目蓝光远,貌相狰狞,形态猛恶,瞪着一双凶睛,嘻着一张血红色的大怪嘴,注定自己,伸出两只蒲扇大的手,作出向下发威。抓人之势,一上一下,随同进退。这时,下面光影甚是昏黄,崖顶残尚有余辉,回光返照,看得毕真,分外显得怖人。乍见之下,更觉胆寒。及听众声哗吵,令其上前,怪物又似有心戏,注定自己,追随不舍,也不朝别人看上一眼,只管张牙舞爪,作势要抓,却不下来,正自暗中叫苦,退留两难。及至听到未句话,忽想起怪物不肯下纵,分明是怕人多,身旁现有毒镖,何不冷不防给他一下?只将眼睛打瞎,见血就死,岂非脸的事?

  即便一下不能打中要害,纵将下来,方才发话的全是有名能手,也曾说过,不可力敌,便应逃避,再行夹攻。有这多能手在场,如其遇险事急,断无见死不救之理;至多不能取巧。再如分头逃走,不见得只我一人受害。

  二人都是一样心思,又见怪物在上面随人走动,后面的人也往后退,当中老空着一段,情知首当其冲,必不可免,怪物又似命中死对头,别人不管,专注自己这两人,又急又气之下,匆匆打一招呼,便将手中毒镖觑准上面怪眼和脸腹要害,一面分头用力打去。镖一出手,便各纵身逃走;准备一击不中,免为所伤。拟这类见血封喉的毒镖百发百中,十九可望成功,心正暗骂新来的人毫无义气,只作旁观,无一相助,如同动手,岂不更容易些?怪物如被我二人除去,看你们回庄有什话说。谁知镖发出去,瞥见怪物嘻着一张大血口,手微抬,未听吼啸,身已纵起。也未看真,方觉不曾打中,忽听来路后面众人哗噪之声,方觉怪物没有打中,心中发慌。先是洪燕正往后路逃退,猛听头上一股极强烈的膻风朝前吹落,同时瞥见一条黑影随风飞堕,落在自己面前,目光到处,正是那形似猩猩的怪物,张着一张手,拦住去路,一手还拿着两只钢镖,不由吓得忘魂皆冒“嗳呀”一声,回头又往前跑。

  刚一举步,耳听众声呐喊,齐呼:“怪物厉害,快发暗器!”跟着丁了当当一连串暗器落地之声,知道不曾打中怪物身上,反被震落,心越发,心惊胆寒,一路连纵带跳,正往前飞驰间,眼前一花,一阵膻风过处,怪物又由头上纵向前面,把路拦住,伸着一双又又大的手似要抓来。惊悸百忙中,跑得太急,无法收势,左手一镖,面打去,右手扬刀就斫,猛觉手背酸麻,震了一下,刀已被那手抓住,镖也挡落在地,怪物仍是笑嘻嘻望着自己,只不松手。这一对面,见那怪物,生得又又大,周身黑如针,身材竟比人高,形态更显狞恶,情知无幸,先还忘了丢刀;及至奋力住回一夺,怪物仍嘻着一张血口,纹丝不动。猛然惊觉,把手一松,翻身再往回跑。

  那怪物正是避秦岭李诚收服的异兽猩人,最凶猛,遇敌最喜戏侮。这次奉命专除庄中几个凶险卑鄙、残害过土人的教师恶奴,暗中曾有指点,对这几个恶人可以任处置,高兴非常。本还打算再逗一会,不料那些教师虽恨洪、徐二贼说话欺人,不过是想吓他一跳,不令取巧夸口,及见怪兽如此猛恶轻灵,再如旁观,必为所杀;又见二人,狼狈逃窜神气,明知厉害,见死不救未免太过,一声招呼,便有几个暗器打得好的赶近前去,因先前后队请人的暗器打在怪兽身上全都震落,无一打中,明知厉害,依旧不退,意正面去打五官要害。哪知猩人受过李诚训练,手又大,目光更灵,两眼微一开闭,手略一舞动,上半部全被挡退,下半纷纷震落,仍和方才一样一下也未打中。这时,前队的人本已列阵相待,一见怪兽临近,也将镖弩等暗器打过来,猩人虽未打中,却被怒,猛然一声震天价的怒吼,追扑上前,夹背心一把,便将人抓起,高举过顶。洪燕正逃之间,觉得背上中了一把钢抓,痛彻心肺“嗳呀”一声惨叫,身已凌空而起。

  正在狂呼救命,猩人已发了凶野之,猛力朝山石上一甩,当时脑浆迸裂,死于地上。

  “众人见此猛恶,又知怪物身坚如铁,刀箭不入,全都胆寒,前队纷纷喧哗惊退。内有两人回顾后队诸人尚在原处成一起,也不乘机逃退,方疑发生变故,一条大黑影已由众人头上,飞驰而过,每一落地,遇上人,有的侧身而过,并不伤害,有的却被手捞起,朝后甩去,不问死活,仍往前追。其行如飞,晃眼越过最前面诸人,拦住去路,一声怒吼,又摇晃着双手,缓步走来。过时,因那一带崖势高峻,又少藤蔓,无法攀援,胆子小的纷纷惊避逃窜,胆大而又武功好的,料知难免,仍用兵刃暗器打,想要拼命,谁知怪物多半不理,只将动手人的兵器夺去,甩向崖顶,内有一个没动手的,反被抓死,正不知是何心意。

  怪物已纵到一人面前,和方才一样,立定嘻笑,众人一看,正是徐铁腿。因其为人狡猾,方才逃时,知道山沟地厌,往回逃走,途径太长,只有一个能手,怪物追来,无人敢挡,有本领的多在前面,离出口不远,外面宽大,逃躲皆易,如将怪物除去,还可争功,故意朝前逃走,怪物果往后追,心正得计,回顾洪燕,已被抓死,不由心胆皆裂,忙往前赶,已快跑到最前面,怪物忽由头上飞过,未怎伤人,方幸未被认出,也许就此回巢,怪兽忽又回赶,疑是在人丛中搜寻自己,心正发慌,怪物已落在面前,知逃不,打更送死,只得战兢兢朝后缩退。怪物先不动手,只是扬着一双大手,目凶光,作出扑人之势,一步一步随同进,吓得心魂震悸。惟恐怒,正在低声惨呼,向众求救,怪物偶一回顾,望见身后的人又在悄悄往前逃走,不由暴怒发威,回身便追。徐铁腿以为有了生机,连纵带跳,忙往回路飞逃,遥望后队诸人,惊呼哗吵,成一片,不进不退,又未见有别的怪物身影动静,心中惊疑。身刚纵起,猛觉两腿似被铁抓抓紧,奇痛彻骨,前半身立往前倒;同时,瞥见下面两条腿,膻气扑鼻,不由惊魂皆颤,刚“嗳呀”得一声急叫,连人带腿已被怪物撕成两片,抛向地上,又朝前面追去。

  原来怪物刚走,忽听崖上发令,催快下手,想起发镖二人可恶,回顾已逃,忙又赶上,恰值徐铁腿情急逃命,正往上纵,一把抓住两腿,两只手左右一一分,当时撕裂。

  这次再追,却换了方法,飞舞人丛之中,只一落地,定必伤人,至少也是甩个半死,手足残废,死活只是一下,保得残生,算是便宜。经此一来,全都胆寒,又不知后面的人,何故有路不逃,这等纷,接连死伤数人,才看出怪兽伤人,似有挑选,专朝原有的旧人发威下手,新来的教师除开头有两人略受微伤外,以后无一受伤。内有几个胆大的能手并还连用兵刃暗器斫打,往来遇上好几次,至多怒喝,发威吓人,无一遇害。同时,又看出旧人因土豪爱装外表,衣装华美,又都一律打扮,容易分辨。怪物似和旧人有仇,无一幸免。前面旧人本只五个,晃眼全都遇害,怪物重又回身,往前纵去。内有一个胆大的看出怪物不伤新人,恐同来好友不知细底,心想命如该绝,早已惨死,于义气,竟自主身尾随下去,一路大声急呼:“这东西奇怪,周身刀箭不入,力大无穷,动作如飞,多大本领也难伤他。诸位千万不可动手,自找苦吃,彼此听命,或许保全一些。”

  怪物回顾有人追来,并不理睬,仍往前纵,晃眼纵到人丛之中,果然专伤原有教师和打手恶奴。众人先已吃过苦头,伤了两人,再听好友舍命赶来警告,连那两个为首的也都任命,立定不动。土豪手下爪牙先还不知真相,只是心惊胆寒,纷纷喧哗,成一片。及至怪物追到,连伤数人,这才看出专伤原有同伙,新来教师对面遇上也不相于。

  内有一个成名多年的老手,见怪物伤人大多,心中悲愤,又实不好意思,想拼老命,先发独门连珠五鬼钉,吃怪物打落,不曾还手;又用宝剑去刺腹要害。手才扬起,忽见一条小黄影由左崖峰上飞星下,一瞥而过;再看,已纵上对面崖顶,宝剑五鬼钉也被夺去。无可奈何,只得停手。另有两人刚被怪物抓起,忽听崖顶嘤的一声清啸,怪物立时松手,又追别人;被抓的虽未送命,差一点没有疼晕过去,再遇怪物,便不加害。似这样又放了三人,都是崖上一有啸声,怪物定必放手,越看越害怕,偏又无法逃走,在人丛中闪避逃窜,成一片。

  有两个狡猾的,因见怪物不伤新人,故意躲在这些人的身后,口中不住哀求,说:

  “怪物是和旧人有仇,专杀我们,诸位伯叔大爷,好歹救我一命。”众人都有一点江湖义气,也拼冒险,代为掩护;不料怪物灵巧异常,走近前来,不是由人身后将其拖出,死得更快,便是崖上嘤嘤叫了两声,立时寻去,用手将人分开,硬抓出来,抓个不死,必受重伤,如往回逃,当时飞身追上,死得更惨,全都把胆吓破。眼看二十来个旧人死伤十之七八,下余数人,有的已然吓晕过去,有的竟自跪地哭喊:“山神饶命”哀求起来。一班新人见此惨状,爱莫能助,并且十九成了一双空手,兵刃暗器全被夺去,连命都没法拼,实在无法,只得相继发话,代为求饶。大意是说:山神专朝他们为难,想是平凶横所致,只能饶命,必知改过。初意怪物是个猛兽,难解人意,此举徒劳,未必生效;谁知话才说完,崖上又嘤嘤轻啸了几声,怪物忽然停手,朝着跪求的人怒吼了几声,飞身一跃,便到崖,略一攀援,一阵山风过处,越崖而去。

  先后己死伤了一大片,才知怪物具有灵,料其不会再来,一面各寻失去的兵刃暗器,一面斫下树枝,抬运死尸,免得明再来犯险,一面互谈经过,并问后队的人为何不退;才知当怪兽猩人出现时,众人见他身坚如铁,刀箭不伤,前队的人已有伤亡,全都害怕,哪里还敢停留,不约而同,齐往后跑,想要逃回庄去。刚逃出不远,忽听崖上嘤的一声清啸,低头一看,前面崖角上站着一个周身全黄的长臂小猿,先因黄猿看去矫健轻灵,身太细小,并未在意,仍就往前飞驰。猛瞥残斜照之下,电光似急下一条金光,还未看清,便听同惊呼急叫之声,再一注视,正是先见小猿凌空飞堕,长臂伸处,先有两人被他抓起,甩向一旁,跟着落向对面,拦住去路,伸手连比,意似不许往回逃走,否则必死。

  众人做梦也没料到一个小黄猿如此厉害,虽然惊慌,但因那猿身高不二尺,除看去轻灵敏捷而外,并不起眼,又只一个,除两个刚被抓甩吃过苦头的而外,仍恃人多妄想逃走。略一惊,仍往前冲,内中几个武功暗器好的并想合力冲杀。谁知刚一上前,小猿便把大眼一瞪,飞身而起,由此飞舞人丛之中,见人就抓,也不杀害,只将人抓起朝前抛去,被抓的入着抓处奇痛裂。那两条又细又长的猿臂比铁还坚,兵刃斫将上去纹风不动,震得手膀生疼,休想丝毫抗拒。小猿身子又小,每次纵起,将人抓住,都是就势凌空抛出。如不强挣,任其抛掷,还好一些;只一动手,不是多受伤痛,便是跌得更重。内有两个腿快狡猾的故意立定不动,等小猿飞起抓人,乘机往回路逃走;不料小猿一纵至少十余丈,一任众人分头逃走,逃得多快,晃眼仍被追上,一爪一个抓起,不间死活,往来路抛去,兵刃暗器,全被夺下。除却几个胆小无能、自知无力与抗、事先吓得倒退的,无一幸免,才知万逃不,只得退回原处。前后相隔本来不近,后队的人又逃出了半里来路,谷中光景昏暗,金儿身材细小,正当谷径转角之处,前面又有猩人危害,竟听小猿指挥,厉害通灵,可想而知,事后想起,还觉胆寒。互相疑神疑鬼了一阵,匆匆抬了死伤诸人,垂头丧气,赶回桃源庄。秦迪正在大开筵宴,等候众人回庄吃庆功酒,一面传令多备木桩和各种非刑,准备擒来仇敌毒刑拷打以报旧恨。秦迪真在得意忘形,土人进来报说:“教师打手被大小两兽杀败,死伤抬回。”秦迪做梦也没想到,这多有本领的教师打手,会被大小两个怪兽杀得如此惨败;闻报众人抬了死伤同狼狈逃回,还当又是蒙面大侠七星子所为,又惊又急,惟恐金。朱二人知道,不是意思,忙即出。因韩奎假装力疲,故意途中歇息,遥望众人抬了死伤回转,方始起身,差不多同时到达。一问经过,韩奎首说遇见怪物经过,自告无能,绘影绘声,说得怪物格外厉害,众人再恐秦迪轻视,实情之外,再一加倍渲染。

  秦迪闻言,先颇惊惶,后来间出除大小两怪物外并未发现敌人踪迹,暗忖:“东南山中森林本是有名凶险之地,仇敌如与怪物相,无不现身之理;好在几个成名武师伤之者少,怪物打不过,莫非人也打不过?这班人仍有大用,即便再非七星子之敌,也可由他们呼朋引类,约了能手前来,豁出把家财送掉一半,此仇也是必报。只把七星子除去,便可侵新村,为所为,此时再花多少金银,也是一本万利,如何可以慢待轻视?”念头一转,凶心又起,立用好言抚慰,厚殓死人,抚恤家属,受伤的专人照料,延药诊治,一面又请众人更衣人席,暂时不谈,等到水退,送走官亲,再打除那怪兽主意。众新武师未到以前,赶上韩奎,暗中已各受了警告;加以成名多年,刚到人家,便遭惨败,这多的能手,连两个怪兽都打不过,也太说不下去,自觉颜面无光,主人又是一个阴险凶横的恶霸。细详韩奎口气,好似怪兽竟是蒙面人所养,再不见机,平白送死,岂不冤枉?早在暗中,打好身主意。无如秦迪十分殷勤,伤败归来仍以以礼相待。一毫不以为意,暂时难于辞退,只得敷衍上数再作计较。

  众人本就有了去志,韩奎因奉李诚之命,急于立功,惟恐众人为秦迪礼貌所愚,心又摇动,席散回房,再向众人暗中劝诫,力言:“秦氏父子积恶如山,决无善死,何况又有几个隐名异人和好些怪兽与之为仇,今如非对头知我们全是新来,无什恶迹,休想活命。你看那些平狐假虎威、助纣为的饭桶教师打手,受报之惨;是活着回来的,都是人较善良,才得对方手下留情,死里逃生。我们如还老了脸皮,久留不去,死伤诸人便是榜样。实不相瞒,我们第一拨入,便惨败在七星子一人手里,此时他们人数颇多,个个厉害,像你们所见怪兽也都在旁,但只七星于一人上前,余者只所骑三马把前后路拦住,不令人过,踢死了两人。马尚如此厉害,人和怪兽可想而知。单那一身神力先就惊人,所发飞刀更是百发百中,其技如神,你们只见两个怪兽已然生死认命,逃都无望,何况怪兽主人和那多的同。姓秦的要真是个人物,为他卖命,已无话说;主人先是一个阴险恶人,为了几个臭钱助纣为,自投死路,岂不冤枉?这类话本想不说,为了朋友义气,不怕见笑多心,直言相告,最好明婉言辞退,还可保命回去,我已留此多,细查情势,双方仇怨太深,土人常年受秦氏父子残害,心已恨毒,祸事不久必要爆发。

  不在此时悬崖勒马,全身而退,到了危急关头,你们已受人家优礼厚待,明知有杀身之祸,势成骑虎,也无后顾之理。诸位均是久走江湖的有名人物,本是初来,因见所投非人,在他未败以前洁身而退,只显来去光明,怎么也比冤枉送死或是临阵逃,要强得多。”

  这班新教师,多与韩奎相识,至少也是彼此闻名,互有关照。知他义气,对友心热,如此痛陈利害,必已看透形势,闻言多半点头,去志越坚。只有两个镖师贪图土豪重聘,还在迟疑,方说主人礼貌太优,多不好,也应敷衍些,到时相机而行也来得及。韩奎冷笑道:“我也是个最爱面子的人,秦家这等厚待,如非看出危机将临,自知万无幸理,怎舍得走?要知诸位刚来,如时走了,还不致被人笑。如到危急关头,不上前叫什人物,上前平白送死,再要走不呢。我想七星子不特武功神力非人所能相抗,庄中并有不少内应,诸位只要多留上个十天半月,不出变故,也必接到警告,莫要吃了苦头,进退两难,就来不及了。”话未说完,猛瞥见一蓬寒光由窗外打进,众人大惊,纷纷纵起,想要敌。韩奎见那寒光乃是八口飞刀,众人原是酒后回房,围着一张大圆桌正在饮茶说笑,除自己外,恰巧每人面前各钉着一把,内中一把还附有一张纸条,知是李氏兄弟飞刀警告,并不伤人,忙即低喝:“诸位不可妄动,看完纸条再说。”

  众人还未及答,目光到处,多半做声不得,原来窗槛上蹲着黄昏前所遇怪兽长臂小黄猿,正朝众人口眼动,伸手抓,作出示威神气。内有两人先前不曾同去,虽听说起厉害,初见之下,忘了前闻,还自轻视,方要上前动手,吃韩奎一把抓住,低喝:

  “二位兄台怎的不知厉害?”话未说完,小猿已嘤的一声清啸,扬手一掌,把那宽约尺许的窗槛击成粉碎,身随纵起,跟着便听快马急驰之声。众人连忙追出一看,一个白衣蒙面大汉骑了那匹白马正由左侧林前小径中驰过,其行如飞,方才小猿已腾身树抄,朝前追去。月光之下,宛如流星跳掷,更是迅速,晃眼追上白马,飞身一跃十余丈,由一老松树梢斜过去,落向蒙面人的肩上,一同飞驰而去。就这略一指顾之间,在前途林树中略一隐现,便自失踪,端的神速无比。众人见状,全都面面相觑,做声不得。总算对方点到为止,略一警告,便自退去。

  初意当夜庄中必有变故,既受主人之聘而来,未走以前,有人入庄扰闹,自无袖手之理。以前单是一个蒙面人已闹得河翻水转,况又加上一个无人能敌的怪兽,如何应对,全都愁虑,不敢安眠,准备硬着头皮,不问胜败吉凶,好歹敷衍一回,事后再说。等到快要天明,毫无动静,才放了心。韩奎知为查考自己心迹而来,料知背后劝人之言已被听去,才放了心。经此一来,连那未同去的几个也全看出厉害,各自死心塌地无一敢留。

  韩奎看出众人心意,再把林中遇险悔祸经过照实说出,只不把李氏弟兄姓名说出。众人商计了一阵,决计分头身。

  次早起,两个最负盛名的首向秦迪告辞,推说学业不,连一两个野兽均为所败,实太丢人,无颜再留。下余多推同好友为怪物所伤,自己又丢大人,此仇不报,以后无法在外走动。并且这两怪物如此厉害,相隔又近,早晚被它侵入庄来,无人能敌,不先分头出外,请来异人奇士,代为报仇,为庄主除此大害,心实难安。这类怪物,不是寻常人力所能抗敌,故非多人四出寻访不可。秦迪不知众人有了戒心,知难而退,心想仇敌厉害,马天龙等三人初来时口大话,结果仍被七星子大闹一场把人救走。次率众人山搜敌,又遇怪兽,连带去的旧人都死亡殆尽,只韩奎一人狼狈逃回。便都留下,也未必能够成事,所说也极有理,七星子已是难当,况又加上这类猛恶怪物,身家财业在此,大是可虑,莫如豁出多耗金银,由他们转约异人奇士,来此除这两害,一举两便,一劳永逸,要好得多。只要稍微敛迹,亦不再囚药客土人,七星子就不会再来扰闹,说不得只好忍此一时气忿,等人约到,再作道理。便向众人再三拜托。因这一伙新人无一肯留,好似约定一样,行前各送川资之外,又备了几份厚礼,请作聘请异人之用,一任苦口劝说,众人全都固辞不受,同声推说千里远来,伤耗主人许多资财,上来便败在畜生手里,已然无地自容,如何再承厚赐?至于约人聘礼,这类人物不似我们,并非重金所能打动,何况人还不曾请到,即使有点零星费用,为数不多,等把人请来再向主人讨还也是一样。秦迪素来贪鄙,不特不以为意,反觉这类成名人物行事光,好名爱脸,不贪非分之财,不似原有旧人一味吹拍架,惟利是图,无论何事,非钱不行,彼此倾轧,也无一点义气;断定众人必要为友报仇,争回这口恶气,越发放心喜欢,相对也更恭敬。

  众人见他先送川资聘礼,好似出于无奈,及见固辞不收,立时面喜容,辞分外谦恭,去了好些骄据之气,心中好笑,也不出,到了走时才由韩奎为首,说道:“我受主人之聘,在此虽无多,到底不少破费,如今一事无成,丢人而去,别位或许请得异人前来,我却自知无能,再如来此,愧对死友,今当临别赠言,惟望庄主此后宽待土人,不再纵容手下囚鞭打,要少好些麻烦惊扰。蒙面大侠七星子的来历姓名虽不知道,连细心查探,得知此人并不与新村的人相见,请来能手,再往东南两山口内寻他,必能遇见。对于新村的人,如能听我忠言,最好不要再寻新村晦气,以免多树强敌。一犯众怒,便自难当,多大本领的人也无用处。何况公道自在人心,越是异人奇士,越不肯昧良助。遇事还望三思,免得后悔就无及了。”秦迪一向骄狂任,忠言逆耳,不大怒,方想发作,众人看出要变脸,忙拿别的话岔开,纷纷告辞。秦迪知这班人多半同道之,恐生反感,勉强忍住。

  因众人力言,未除怪物以前,一时也无颜停留,多大的水也须上路,韩奎为想往投七星子,推说在此较久,要往镇上寻人话别,起身较晚。行时秦迪又不住的挖苦了一阵,如非韩奎本领颇高,无人能敌,直恨不能将人囚入石牢,毒打出气。韩奎也不再理他,挨到众人走远,假意去往镇上绕了一转,自挑行李往东南山口走去。快把山沟走完,忽想起李氏兄弟虽已知我心迹,但那两只怪兽何等猛恶,森林之中光景昏暗,危机密布,形势险恶,途径不,又不知七星子住在何处,如何去法?此时往投新村,更有好些不便。昨七星子又曾命我暂住桃源庄,打探秦贼凶谋,随时告知旧后事完,再投新村,安身立业,如何这等心急?

  韩奎正在进退两难,不知如何是好,忽听异声大作,声如电轰海啸,由远而近;仰望天心,又是碧空澄鲜,白云片片,不似变天神气,心中奇怪。人已走到森林外面,高崖之下,耳听异声,越发洪烈,猛又想起,昨逃往森林,先由崖脚绕过,曾听崖顶有人驰过,也许上面有路可以通往七星子所居,何不试往寻路,就便看那异声来路是何异兆?心念才动,异声相隔更近,连脚底地皮也在摇撼,仿佛地震神气,必更惊疑,忙往崖坡上面跑去。到了顶上,觉那异声已如密雷聚哄,万马奔腾,涌而来,震得人耳鸣心悸,四山皆在摇晃,忙回头朝那异声来路山口外面一看,山外到处已被白光布,紧跟着,山崩地裂一声大震,南山口外突出的一片峰崖不住白光涌猛冲,竟自整座崩塌,山口立时加宽了好些,大片白光和山岳一般正由南山口往外狂涌,不由大惊失,暗中叫起苦来。要知盘龙峡决口,倒灌桃源庄,秦氏父子遭恶报,大侠七星子百丈悬崖飞索救美,大开荒原,自力更生,李氏兄弟重建乐土,全书完成,许多新奇惊险情节,均在下回中披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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