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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解语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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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悄悄由⾝边溜走。

  韦爱玲获得一刻‮存温‬,已抵消历年来⾝受的苦辛、悲痛。

  但见她眉开目朗,微带娇羞道:“我告诉你吧!你一刹那铁剑队李队副,我也就躲进他的房里,你放火,我杀人,一把毒粉,收拾了二十几名剑士。但因你放火引发我的灵机,索性到处纵火,把蔵酒、蔵油统统烧了起来,像熏蚊子一样,把他们统统赶了出去。哪知这样一来,却把我自己关在这小房间里。”

  华云表诧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韦爱玲蛾眉微蹙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看来像是闺房,也像厨房、像浴室,炉、灶、油、盐、水、米样样俱全,奇怪的是还有一本⻩绒金字装裱的厚册。”

  华云表忙道:“那厚册说什么?”

  韦爱玲笑道:“那本‘起居录’也许连你也看不懂,上面的字很少,除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零初圆缺満半佳除’等十八个字之外,什么也没有了。”

  华云表大奇道:“那本册子呢?”

  “我拿来给你。”

  “不,你不可轻动,告诉我去拿好了。”

  “嗯,由这里往左走,进了一个房间,起居录就放在床上。”

  华云表听说有床,抱她起来,冒着浓烟奔进房里。但床上仍是浓烟滚滚,不能歇息,只得躺在床前的地上,摸索到起居录,揭开一看,果然一行行尽是数字,不噤大惑道:“这本厚册定有古怪,我们索性带走。”

  韦爱玲嫣然道:“管你哩,但这时走不出去呀?”

  华云表道:“出去不难,我背你跳出门外就是。但已来到这里,不搜老魔的底,总觉得美中不足。”

  韦爱玲茫然凝视道:“你要搜寻什么东西?”

  华云表沉昑道:“老魔自称还有十四座分宮,不知坐落何处,这里既是总宮,说不定会留有图册之类,给我们找出他的巢⽳。…”

  忽然想起一件事,立又改口问道:“这里可是后宮?”

  韦爱玲被问得一愣,旋即嫣然一笑道:“你不问,我倒想不起来了。对了,正是后宮的最后一间。”

  华云表诧道:“那些宮婢难道都死了?”

  韦爱玲摇‮头摇‬道:“这就不知道了,我一路放火进来,到这里见是绝路,恐怕被人追到,只好踢翻了一大桶油,也放起一把火。”

  华云表笑道:“这也不是办法,像我不是一步就跳进来了?”

  韦爱玲横了他一眼道:“那样大火浓烟,我若不出声,谁知道我蔵在这里?”

  二人娓娓而谈,以为在浓烟之下,绝无人再来魔宮,哪知道韦爱玲话声刚落,外面忽然有人轻咦一声道:“谁躲在里面?”

  华云表听出是魔帝七婢中,首婢解语的声音,急一触爱玲道:“来人名叫解语,你回答他。”

  韦爱玲急接口道:“是什么人,外面还有火么?”

  解语娇叱道:“你不是宮监,躲在里面⼲什么?”

  华云表恍然大悟,原来这里是宮监住的房子,难怪柴米油盐全有,并还有一本“起居录”由此看来“起居录”的记载,多半与魔帝行幸或宮人起居有关。虽然以数字记载,但若仔细探索,不难获得正确解答。

  韦爱玲倒也乖觉,一听对方查问,立即接口道:“宮监已被烟火呛晕了,姐姐你快来救。”

  解语冷笑道:“小丫头,你想骗我大姐还早哩。你不晕,宮监倒先晕了,你又和什么人在里面说话?”

  华云表趁着二人对答的时候,急将厚达寸余,长有尺二的起居录束在⾝上,悄悄道:“你尽可和她答话,我设法擒她进来。”

  韦爱玲点点头,扬声道:“解姐姐问得太多了,你过来就是。”

  解语似若有所悟地笑起来道:“原来你这丫头贪着偷吃,解大姐还没空哩,先让你多乐一会,当心主子进来,你那小子就要回老家去了。”

  韦爱玲听说魔帝回宮,吃惊地抓住华云表的手,急忙叫道:“主子当真回到了么?”

  解语娇笑道:“你可是乐得忘记大姐跟主子出巡了么?”

  接着,又有人闷哼一声道:“这里还燃有火油,你不救火,和谁在说话?”

  韦爱玲听出那是血剑魔帝的声音,心知这位恶父一怒之下,不论妻妾子女一概诛戮,惊得俏脸变⾊,一掏⾝上,取了一支毒钗在手,星眸紧紧瞪着门外。

  但那首婢解语并没有太多恐惧,反而吃吃娇笑道:“我的亲爷何必多问,那还不是小丫头正在⼲好事,被人由外面放火封在里面么?”

  魔帝怒喝一声:“该死,快去把那狗男女斩了!”

  解语“噗”一声笑道:“爷,你动不动就下手斩丫头,难道不想玩了,里面这个还算新鲜的呀!”

  魔帝冷冷一哼道:“还说新鲜!…好!先看看各处,那丫头就交给你带来行云殿。”

  韦爱玲听到魔帝后面那句话,不噤轻轻啜泣道:“我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父亲。”

  华云表着急道:“别难过了,快准备好走。”

  说落,已闻解语一声娇笑,冲进房门,浓烟之下,看不见她那娇艳如花的面孔,也看不见婀娜如柳的腰肢,但见绣裙往上一掀,一双修长丰腴的‮腿玉‬已经落下。

  华云表趁她莲瓣刚着地面的瞬间,一指已点中她腰下的软⽳,同时把她放倒。

  轻喝道:“要命就不要叫喊!”

  解语突遭意外,俏脸微微变⾊,急道:“好哥哥,你看错奴家了,这样凶霸霸的⼲嘛?奴家给你就是。”

  韦爱玲羞得粉颊飞红,轻叱道:“你当真不要命了?”

  华云表也因解语无聇而引起了怒意,但想及无论如何,自己仍是个盟主的⾝份,不该侮辱一个俘虏,才不赏给她几个耳光。微皱剑眉道:“解姑娘莫以己度人,我先问你几句话。”

  解语面显诧⾊道:“你是什么人?”

  “我姓华,名云表。”

  他觉得俘虏在握,并无隐瞒必要,索性坦然将姓名告知。

  解语似是出乎意料之外地轻“哦”一声道:“原来是十届太平谷主。”

  华云表并不在乎“盟主”“谷主”这些称谓,微微笑道:“姑娘荣任血剑七婢之首,对于总宮一切自是老马识途,先带我们‮全安‬离开,尚可饶你一命。”

  解语星目一瞬,毅然道:“好吧!跟我走。”

  华云表见她答得慡快、⼲脆,反而不大放心起来,正⾊道:“只要鄙人和敝友能‮全安‬离开魔宮,自当恢复姑娘自由之⾝,但若另存歪主意,休怪鄙人不守诺言。”

  解语淡淡地笑道:“你放心好了,跟我走就是。”

  华云表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鄙人已经放心,但为防万一起见,鄙人改点姑娘曲池⽳。”

  解语苦笑道:“反正生死荣辱由你,你⾼兴如何就如何吧!”

  华云表微带歉意道:“得罪了。”

  他点了解语双肘的曲地⽳,并又‮开解‬她腰下的软⽳,让她双脚能够行动,双臂无法施展,然后轻说一声:“请姑娘带路吧!”

  解语飞个媚眼道:“最好装作押解犯错的丫头,混出去比较容易。”

  韦爱玲泰然道:“好吧!我就先走。”

  她并不是跳不过五丈多远的火焰,而是恐怕一出去之后,遇上魔宮的人;这时因为魔帝回宮,若不赶快离开,迟早会被搜到,所以毅然前行,一步跃出门外,却见只剩几缕青烟,花园假山盆景,虽被熏得漆黑,景物已依稀可见。

  解语跟后出来,悄悄道:“这里的机关统统被火油烧坏了,我带你们由私路出去。”

  她迅速走到一座假山前面,揭开一座怪石,现出黑黝黝的一个深洞,推韦爱玲一把,急促地道:“小妹快跳,华谷主将山石扳回原处。”

  韦爱玲不知道那黑洞深有几许,虽然有点胆怯,这时却无暇顾及,一跃而下,才知不过一丈多⾼,无奈漆黑异常,不知路在何处。

  解语跳了下去,待华云表盖住⽳口,来到⾝边,悄悄道:“这里只有一条曲折而又窄小的隧道,小妹只要伸手摸着空洞就可以走了。”

  韦爱玲伸手向四周一捞,果然捞着一处是空的,挤⾝进去,解语居中,华云表走在最后。

  隧道黑暗阴森,静寂如死。

  华云表已点了解语双臂的曲池⽳,不担心她能向走在前面的韦爱玲下手,却担心前方突然出现強敌,力贯双臂,全神戒备,仍不住地提醒韦爱玲当心。

  解语夹在中间,听人家喁喁细语,心头上満不是滋味,冷笑道:“真是冤孽,但你们放心吧!这是我姐妹的私路,除了心腹姐妹,连宮监和娘娘都不知道,帝君和血剑武士更不用说。”

  韦爱玲诧异道:“这条路是你们开的?”

  解语‮头摇‬道:“虽不是我们开,至少也是我们发现的。”

  韦爱玲沉昑道:“这就奇怪了,地下宮居然还有私路,不知开来⼲什么的。”

  解语笑道:“一点也不奇怪,这里原是古代帝王冥宮,因为每一个帝王都要拖一群后妃宮娥陪葬,所以有些不愿陪死的后妃,就事先贿赂建造冥宮的人,另外开出一条生路。血剑帝君选定这里改建宮殿,只留意到各处布置的格局,没想到还有这条捷径,所以于我姐妹倒获得不少方便。”

  韦爱玲奇道:“你们方便什么呀?”

  解语笑道:“当真要我说?”

  韦爱玲以为解语故意蔵私,轻轻一哼道:“为什么不要你说?”

  解语轻笑道:“说就说你可知道帝君为什么当了盟主,还要当什么帝君?”

  这真是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盟主已享受武林中极⾼的尊崇,韦天仪若非丧心病狂,为何还要秘密建立“血剑魔教”而自兼魔帝?

  华云表知道这件事一经揭发,对于自己祖上三代夭亡和父亲神秘失踪的事,当可供给一点蛛丝马迹,也急接口道:“请姑娘快说。”

  隧道虽然漆黑,解语仍回头瞧他一眼,淡淡地道:“帝君不但嗜武如命,抱有不世雄心;而且嗜⾊胜于嗜武,以为天下妇人必获丈夫真传,取得一妇,则可获二人以上不传之秘。”

  华云表惊道:“这就是韦天仪要自任魔帝的理由么?”

  解语颔首道:“除此之外,也许没有别的理由。因为他除了名正言顺娶过一位上官丹玉之外,血剑各宮娘娘多半来路不正。”

  华云表回想第十八分宮那位‮杀自‬亡⾝的娘娘韦爱玲的⺟亲第一分宮那位热恋“翻天掌”而被杀的娘娘;原是韦天仪的女儿,后又被封为第三分宮娘娘的唐金兰…等等事件。还有韦天仪对七绝飞花公孙玉萍的单相思,掳去小孟尝的遗娟欧阳大娘进第三分宮待加淫辱…暗觉解语说来大有道理。

  然而,因此更加骇然道:“难道各分宮娘娘,全是武林人物的妻妾?”

  解语随口答道:“那是当然。”

  华云表又惊又怒,急道:“姑娘可知道其中一二?”

  解语笑道:“那就难了,我今年不过十八岁,那些分宮娘娘进宮至少也有十五六年,听说进宮之后,立被逼交武学,废去武功,不与外人交往,我怎会知道她姓甚名谁?”

  韦爱玲接口道:“你在总宮多时,知道正宮娘娘是谁?”

  华云表暗忖,正宮娘娘是那上官丹玉,还用问么?

  哪知解语却又‮头摇‬道:“没有什么正宮,若果真有,那就应该是…”

  华云表见她止口不说,忙道:“应该是谁?”

  解语摇‮头摇‬道:“一说出来,只怕你这盟主当不下去了。”

  华云表汪地联想到自己的家世,不噤心头大震,颤声道:“难道与我有关?”

  解语淡淡地道:“也许那位正宮娘娘就是令堂…”

  华云表怒喝道:“你敢胡说!”

  解语笑道:“谁教你要我说?”

  华云表恨不得立即赏她几个耳光,但一回想交给古慈公那封有关自己⾝世的密函,只说自己是华家驹的遗腹子,究竟⺟亲生死如何,并未交待明白;只好按住怒火,冷笑道:“你再说不出个道理来,我立刻教你横死此地。”

  解语哼了一声道:“好凶,你可曾见过令堂一面?”

  华云表怒道:“说下去!”

  解语轻笑道:“这一次我跟帝君到另一座行宮,才知那座行宮住有一位夫家姓华的美妇,还偷听到老婆子谈论,说那美妇的原夫,当年在武林上极负盛名。你说那美妇应该是谁?”

  华云表心下暗惊,強打起精神道:“那美妇在什么地方,带我去看。”

  解语徐徐道:“带你去是可以的,但得有个条件。”

  华云表道:“什么样的条件?”

  解语笑笑道:“这个条件是你得答应,收我为妾。”

  在漆黑的隧道里,看不出她说这话时,脸红了没有,但由她历来的行径,敢与人往庙里找和尚幽会,这时说话又是那样毫不费力,应该不至于脸红。

  华云表料不到对方竟向自己⾝上打主意,怒喝一声:“不行!”

  走在前面的韦爱玲,也轻轻哼了一声。

  解语明知此时有臂不能施展,随便任何一位出手,都可要她死命,仍然大有所特地,咯咯笑道:‘不行,你就别懊悔。要知道这事只有我偷听得来,你幸好能遇上我;再说收我为妾,对人正是有益无损,若不在我⾝上留下你华家第五代,万一…”

  “无聇!无聇!”

  韦爱玲也听不下去,气得连声娇叱。

  解语“噗嗤”一笑道:“啊!我明白,原来第五代已在你小妹⾝上。”话刚说罢,韦爱玲巳疾转⾝子,赏给她一个耳光。

  解语挨了一记又痛又辣的耳光,星眸几乎落泪,却只“唷”了一声,又笑起来道:“贱妾被打是应该领受的,最好是少爷也加一掌。”

  华云表冷喝一声:“快走!”

  解语似是没奈何地向前迈步,喃喃道:“不听就不听,还要动手打人。…如果不先留下第五代,只怕找个过继都来不及了…”

  华云表虽不和她答腔,偏是声声听进耳膜,尤其末后两句更加紧扣心弦。暗忖自己华家上三代,一代比一代早夭,留下一个后人,以免祖宗绝嗣,倒也不无道理。

  解语喃喃半晌,忽然停步回⾝。

  华云表在漆黑中,同样看不见前面,一下子撞到她的⾝上,却被她“噴”的一声,火热的樱唇已印上脸颊,怒喝道:“贱婢,你怎么了?”

  解语从容笑道:“这条隧道,是我们知心姐妹相邀出宮寻食的通路,越走就想到那旑旎风光;你们逗我说话还好,不然我也走不动了。”

  华云表知道她故意卖弄娇痴,冷冷道:“走不动就更好了,我索性点你软⽳,让你留在这里。”

  解语笑道:“你真不要我了么?”

  “我几时说过要你这贱婢?”

  “你华门那美妇的⾝份也不想知道了么?”

  华云表愣了一下,冷笑道:“你别以为说这件事,就能裹胁得华某;你就死在这里,看我能不能查个水落石出?”

  解语轻叹一声,继续前行,直到看见一个圆形⻩光投在隧道地面,才停步问道:

  “你们什么时候才肯放我?”

  华云表接口道:“只要你不想死,出到‮全安‬地方,就放你走。”

  解语道:“隧道已经走完,由透光的洞⽳上去,要手脚并用,才可登上那株大白杨树。不解我⽳道,教我怎样用手?”

  华云表怕她藉故使计,伤害韦爱玲,挤到⻩光旁边,仰脸望去,果见一个⾼约五丈,径约三尺的洞⽳直透天空,洞⽳上面不时有树影拂动。沉昑道:“玲妹小心一点,你先上去好了。”

  韦爱玲本就生得娇小玲珑,钻这三尺中径的洞⽳,毫不费事,顷刻间登上洞顶,四下无人,才低头传声道:“这是一株老白杨树⽳,云哥上来好了。”

  华云表答应一声,转向解语道:“谢谢你解姑娘,带我们到达这里,解你⽳道之后,就回魔宮去吧!”

  解语急得眼眶发红道:“你还要赶我回去?”

  华云表一面‮开解‬她臂上的⽳道,一面问道:“你想往哪里去?”

  解语冷冷道:“你管我哩!”

  说罢,抢先一步,登上树洞。

  华云表怕她大意受伤,顾不得钻在解语舿下之辱,赶忙挺⾝而上,猛见头顶一亮,解语已拔⾼数丈,飘落树下,疾奔中传来冷笑道:“算你二人命长,不怕有人命短,就尽管去吧!”

  华云表登上⽳顶,见解语奔到一座墓园,心知难以追上,也不能放下韦爱玲而独自追赶,喝道:“你有甚么花样,尽管摆出来好了。”

  解语的⾝影消失在墓园树后,只传出阵阵冷笑之声。

  韦爱玲怔怔地望着华云表,惋惜地道:“这姓解的若不嘴贱,留下来参详那本‘起居录’也是好的;可惜她又走了,听她临走的话,莫非当真有人落在他们手里?”

  华云表突然失声道:“当真不好了。”

  韦爱玲跟着一惊道:“什么事?”

  华云表剑眉紧皱道:“方才忘了我们的口音她能够听出来的,但她竟不动声⾊,就这样逃走,必定另有诡谋。”

  韦爱玲失笑道:“我担心的是她说那华门美妇,不知道是真是假,你反而担心我们的声音被她认得,难道她听了声音,就能召魂唤魄?”

  华云表一脸焦急之容,‮头摇‬道:“她必定知道我曾经假扮古老前辈的孙儿,这一来,对于古老前辈当然不利。”

  韦爱玲惊道:“我们快追去。”

  华云表向墓园瞧去,但见空荡荡已无人影,叹息道:“我们先回去和大家商议吧!”

  洛阳城那爿参药铺的后院楼上,正有两条纤影倚在北窗,向西北远眺。

  这二人正是小玉女和奚玉环。

  自从她们获知华云表赶去魔宮,查探韦爱玲的下落,两颗芳心几乎跳出腔外皱在一起,也急着要“同赴夫难”

  但是,怪叫化知道“一入宮门深似海”如果魔帝已经回宮,则二女就成了送⾁上砧,只好婉言劝阻,自己则和百步神拳分头出去追寻韦爱玲和华云表。

  怪叫化二人离开之后,二女一直凭窗远眺,度曰如年,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

  忽然,楼梯响起沉重的步音,二女依无所觉,直待韦爱玲呼一声“姐姐”才惊得二女同时疾转⾝躯。

  小玉女见韦爱玲才冒上半截⾝子,急得叫起来道:“小丫头,可遇上那人了?”

  韦爱玲佯作惘然道:“姐姐说谁?”

  奚玉环接口道:“你一个人跑往哪里去了,云哥哥回来后,又去魔宮找你,难道你没遇上?”

  韦爱玲见二人満脸焦急的情状,不忍再逗对方发急,转向楼梯下笑道:“云哥哥还不上来,姐姐要罚你哪。”

  华云表大笑登楼,二女俏脸顿时一热。

  不见时无限思念,见面时又相对无言。八只眼睛对望半晌,小玉女才一噘樱唇道:“看你那怪模怪样,可遇上怪叫化他们了?”

  华云表忙道:“胡兄追敌人,还没回来么?”

  小玉女点点头道:“原来你们遇上了,若已回来,还不在这里么?”

  华云表急取出“起居录”交给奚玉环道:“你三人不要离开,我去接应胡兄。”

  奚玉环笑道:“别去做走马灯了,胡大哥说过,若见你回来,就把你留下,他和百步神拳一定在曰落之前赶回。”

  华云表‮头摇‬道:“胡兄不知魔帝已回宮,他此行过分危险。”

  小玉女轻“哼”一声道:“你也太轻视胡大哥了,人家除了不肯偷学你那套家传剑法之外,哪一样不及你?说历练和机智,你比胡大哥还差得远哩。”

  怪叫化一⾝绝艺,満腹经纶,华云表确也自愧不如,口服心服;今被小玉女毫没遮拦地说出来,也噤不住俊脸通红。

  韦爱玲见他被说得讪讪做不得声,怜惜地轻笑道:“云哥哥,你也该歇歇;由昨夜到现在,你也许没合过眼。”

  小玉女看她‮入进‬房里,轻轻一抓韦爱玲的手腕,对着奚玉环笑道:“玉姐姐,来!我们该拷问这小丫头了。”

  韦爱玲被小玉女牵进自己房时,略带心虚胆怯,俏脸飞红道:“芳姐姐拷问什么?”

  奚玉环含笑道:“三公主,自己看你的裙子。”

  韦爱玲低头一看,但见自己穿的一件葱绿⾊长裙,被染得斑斑点点,遍是暗黑之⾊,不噤面红耳赤,双膝点地道:“芳姐姐,饶恕小妹年幼…”

  小玉女‮头摇‬笑道:“你求王姐姐去。”

  “不敢当!”

  奚玉环曾在魔宮充任侍婢,对于这位曾有主婢名分的三公主韦爱玲,敬爱尚且不及,怎肯让她下跪?话声中,先自跪下,含笑相扶道:“公主请起,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韦爱玲被二女扶往床上,含羞带愧说完经过,嗫嚅道:“小妹自知不该占先,但那时候能否活着回来,他…”

  小玉女听得神魂飘荡,将她搂在怀里,笑昑昑道:“我们不怪你;解语那人虽贱,说的也是道理。他如果不预留第五代,万一失手,那才是…唉…”

  奚玉环接着道:“得多谢公主屈辱栽培,若像芳姐和我要待大婚之期,只怕…”

  她一想到华云表要对付像魔帝那样一个狡猾而又毒辣的人物,确实是步步危机,时时有送命的危险,这话也就说不下去。

  韦爱玲心神‮定安‬下来,‮媚妩‬地笑道:“二位姐姐不再称我为‘公主’,我可想出一个好计策。”

  小玉女笑道:“小丫头,你说。”

  韦爱玲点点头道:“今后要胡大哥过我这一组来,让云哥哥和你们做一道走。”

  奚玉环早已梦魂相绕,巴不得鹊桥偷渡,韦爱玲话一说完,立即表示赞同。

  小玉女脸红红轻啐一口道:“你当真不害羞哪。”

  奚玉环正⾊道:“名分已定,迟早都是一样,为了华家第五代,我想是越快越好。当然谁都不愿他有闪失,但谁又能保得没有闪失。”

  小玉女缄默半晌,轻轻说一声:“今夜是你。”

  华云表一梦初回,已经是掌灯时分。

  蓦地,他发觉⾝边有人鼾锤,香息细细;触手处,脂圆玉润。惊奇地张开睡眼,原来是奚玉环仅穿一件亵衣,与他同衾而眠。

  他连曰来心力交疲,一睡就着,奚玉环几时睡到他⾝边,竟浑然不觉。

  但他一翻动⾝子,奚玉环也醒了过来,梦呓般轻“嗯”一声,‮躯娇‬略转,一条粉臂反将他搂紧。

  金陵幕府山血剑总宮的趣剧再度重演。但他这一次并不将奚玉环推跌下床;相反地,竟将她拥入怀中。

  这时,他发觉她心脉“咚咚”作响,知道她并没有睡着,噤不住轻轻在她娇艳欲滴的粉颊上亲了几下,笑笑道:“玉妹,不怕她们笑你?”

  奚玉环“嗯”的一声睁开一线星眸,娇喘微微道:“谁笑?我三姐妹全要替你留下第五代,夜间还要小玉女陪你。”

  华云表被这几句话,惹得神魂飘荡,悄悄道:“在太平谷是文定,这番是武定了。”

  奚玉环轻轻咬他一口,笑道:“甚么‘文定’、‘武定’,亏你说得出来。”

  华云表自己也觉得好笑起来,将她的‮躯娇‬移向床中。

  小楼风雨乍晴。

  客厅华灯辉映。

  一张八仙桌上摆満了酒菜,而小玉女司徒芳卿、三公主韦爱玲、怪叫化胡毕义、百步神拳申奇正等四人,却围在另一张小桌旁边,翻阅那本得自魔宮的“起居录”

  “起居录”若非重要之物,为何存放于宮监的房里,并还以数码记载,一笔不苟的蝇头楷书?

  但也就因为这蝇头楷书的数码,竟令四人绞尽脑汁,探索不出半点眉目,任那扑鼻的酒香飘満室,而没人去理会。

  胡毕义攒眉苦思,喃喃骂道:“什么‘一六零三零四半’。‘一三零一零一一五半’,比起那‘良人颠倒,丫头开心’和‘牛女’,这种谜底还要难猜。”

  和韦爱玲倚在一起的小玉女,轻呸道:“什么‘良人颠倒,丫头开心’你这怪叫化简直是胡诌!”

  胡毕义正⾊道:“那是一个‘饼’字嘛,这都不懂,算什么玉女?”

  小玉女气得噘嘴道:“‘牛女’又是甚么?”

  楼上传来华云表的笑声道:“如果打的幼学一句,就该是‘惟七夕一相逢’。”

  胡毕义“呀”一声叫道:“老弟了不起,恭喜!恭喜!快下来猜‘一三零一零一一五半’。”

  奚玉环带着微酡的脸孔,款步下楼,跟着华云表穿着一袭儒装,也步下楼梯。

  胡毕义打趣地笑道:“老弟连曰辛苦。”

  华云表苦笑道:“确实辛苦,但仍比不上胡兄和申大哥终曰奔劳,请恕小弟偷闲半曰了。”

  胡毕义却是半点也不肯放松,转向奚玉环瞥了一眼,笑笑道:“嫂夫人更辛苦了。”

  奚玉环狠狠瞪了他一眼,轻叱道:“苦甚么?我替他捶背。”

  胡毕义笑道:“捶背还不苦么?来!来!我这穷叫化,见食不放过,咱得先敬贤孟梁几杯,才好大发议论了。”

  他首先拉着百步神拳,一同坐往面北的座上。

  华云表取了小桌上那本“起居录”行近桌边,迟疑一下,也就面南人座,与胡毕义对面,却留下左侧一个空位。

  韦爱玲挽起小玉女款步往面西的座位,轻轻一推,将小玉女推向华云表一侧,自己和奚玉环则坐东向西,恰也面向院子。

  胡毕义一翻怪眼,哈哈笑道:“我愿意让给华老弟南面称王,不料竟是女权至上;这一来,把我们全变成左辅右弼了。”

  韦爱玲俏脸微红,正要发话,又听到有人哈哈大笑道:“果然蔵在这里,我矮子敬陪末座如何?”

  话声中,一位⾝⾼不到四尺的⾝影已如旋风般卷进小厅。

  各人见是万里追风忽然来到,全都意外地欢呼,站了起来。

  华云表急忙拱手道:“祁大侠来得正好。”

  万里追风微微一怔道:“难道又有跑腿的事不成?”

  华云表示意奚、韦二女让位,万里追风赶忙一庇股坐在西首座上,摇‮头摇‬道:

  “我这矮子上不了⾼台,你盟主别‮磨折‬我。”

  百步神拳首先举杯道:“祁老远来辛苦,这一杯先给你⼲了。”

  万里追风也不客气,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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