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杀不相识
夕阳西下,郭南风屹立在仲秋晚风中。
他已检机过附近丛林中二十七具尸体。
这二十七具尸体,死法各有不同,但致命之伤都跟小马的说法一样:一刀毙命!刎颈、穿胸、或肢体分为两截,都是⼲净利落的一刀。刀法之快,令人震惊!
所以,他的结论是:他要见见这个人!问问对方杀人的理由?如果对方的回答不能令他満意,他要试试这个人的刀!
小马是郭南风的朋友。
小马,是马如龙十八岁刚出道时,朋友们的呢称。如今,第二个十八年过去了,朋友们还是喜欢喊他一声小马。
郭南风的师承是个谜,⾝世也是个谜。可以确定的一点是,他比小马小。所以他喊马如龙小马时听的人都觉得很滑稽,但小马和郭南风本人,都没有这种感花郭南风有很多朋友,小马是其中的一个,也可以说是很要好的一个。现在郭南风决定先回住处问问小马问问杀人的人是谁,以及杀人的理由。
秋天是喝酒的季节,小马坐在长廊尽头的一张小木桌旁,一壶酒三个菜。菜很少,酒很多但现在剩下的菜还很多,酒已经很少了。
“去过现场”
“去过了。”
“有什么疑问?”
“只有一个。”
“想见见这个人?””对了。”
“想问问他杀人的理由?”
“不错。”
小马笑了,郭南风也笑了,他们永远可以猜中对方想说什么话,只有知心的朋友才可以,小马是郭南风的知心朋友之一。
“人在哪里?”
“光明栈后院五号房。”
“你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
“你去就知道了。”
光明栈后院五号房,郭南风见到了他想见的人。
郭南风想见的人,也和郭南风一样,是个精壮的小伙子。三十岁不到,比郭南风瘦弱一些,也比郭南风矮一点,但比常人足足⾼出半个头,都是女孩子见了容易倾心的那种青年人。
“认不认识小马?”
“认识。”
“多年的好朋友?”
“是的。
我也是,但在我面前,小马始终没有提过你。
“那是我的要求。”
“怕人知道你的⾝份?”
“怕人买了我的命。”
“但你昨天夜里,却杀了巢湖二十八宿。”
“下!”对方更正:二十八宿中的二十七宿,走了首领东方苍龙角,角正。
“好,算二十七宿吧,你为何杀了他们?”
“为了你。”
为了我?
“很意外是不是?他们这次集体出现,就是为了听说快刀郭南风来了巢湖,一来怕你坏了他们的好事,二来为了显显威风,所以想出其不意,拿你开刀。
“而你就冒了我的⾝份出现?”
“我们的⾝材差不多都是⾼个子,又在黑暗中只要随便化装一下,便不难达到目的。”
“最后仍给角正跑掉了”
“这是我不如你快刀郭南风的地方。”
郭南风嘴角动了一下,但仍忍住笑,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替我杀人?”
“你过去杀人,也不全为了自己。”
“说得对极了,我们去找小马。”
“痛痛快快喝一场?”
“对了!”
“不对!”院心中有人接口,正是小马,小马振帘走进来。
你们两个,⾝上带的银子,谁都比我多。所以,只要有吃喝的你们不用找小马,小马自己找过来了。”
从这一战他们成了好朋友。
直到喝酒的时候,郭南风才知道对方叫无常刀朱磊,艺出洞庭君山闪电刀门下,自出道江湖以来,便仰慕郭南风的为人,想跟郭南风成为朋友。
消灭巢湖二十八宿,是他的心愿,听得巢湖二十八宿想斗斗郭南风,他便拿来做了见面礼。
也就是从这一战开始,郭南风才开始了解,江湖上很多像巢湖二十八宿一样,想知道郭南风为什么叫快刀?想试试郭南风的刀到底多快?
当时江湖上,武器中的刀很流行,武胜关一带,武风尤盛,武胜关为北上京师的要道。
其中最有名的人物,便是流星刀关无极。
关无极曾四下扬言:古今刀法,不出关⻩两家。
关是指三国时代的关羽,⻩是指⻩忠,⻩家的刀法跟关家的刀法比起来,自然稍逊一筹,关⻩二家之外,无论矣!
这种说法,当然很多人听了都不服气。⼲是便有人问关无极:快刀郭南风的刀法怎么样?跟关家刀法比起来,孰优孰劣?
关无极哈哈一笑,不屑之意,溢于言表:“这位小老弟,我关某人还没有会过,谈刀嘛,嘿嘿,我替他可惜,可惜他不姓关!”
这几句话真是伤人太重,姓是生下来就有的,谁能替自己做得了主?再说,武艺与文章,跟一个人的富贵穷通一样,一出生落地,除了奋斗,还有机缘,这跟他姓不姓关,又有什么关系?
所以,郭南风决计要到湖北地面上走一定。
郭南风路过安徽,最大的收获,便是认识了朱磊,小马也是使刀的,三人肝胆相照,使索性结为异性兄弟。小马最大,成了老大,郭南风又比朱磊小几个月,朱磊排行第二,郭南风是三人中的老么。
三人结盟时,便交代得清清楚楚:普遍人私恩怨,另一方绝不揷手,他们是为了三个好朋友能经常聚在一起,不是组帮,也不是立派任何事都绝不仗仗恃三个人的力量来对村任何一个人。
所以,去武胜夫找关无极,郭南风是一个人去的。
他要把这件事弄弄清楚:“一个人的武功,跟他的姓氏有什么关系?姓关的刀法好
姓罗的人,是不是人人枪法第一?”
关无极天生的大块头,为了模仿老祖宗,他也因了一副大胡须,只可惜他的胡须又多又乱,始终没有他的老祖宗那种根根见⾁的飘逸风采。
他二十一岁出道,今年五十一岁,在武胜关,由于地处要道,关无极凭着一把大砍刀,足足享了三十年的盛名。
江湖人物要混得久,混得风光,温得平安,除了一⾝令人口服心服的武艺,便靠嘴巴上不得罪人。
关无极的一把大砍刀,在湖北没有落过败绩,这是事实。后来年纪大了,银子多了,受人恭维之余,话便也慢慢地狂妄起来。
受说狂说的人,大致分为两种,一是抬⾼自己,一是贬抑别人。如果用贬抑别人来抬自己,或是因抬⾼自己而贬抑别人,祸就不远了。
关无极享了三十年的清福,地位愈来愈⾼,银子愈积愈多,用刀的机会则相对的愈来愈少。他不晓得那是一种自然现象,却活愈说愈大,以为别人都怕了他,怕他那口刀。
郭南风这一般年轻人在江湖上混出了头,他原本打个哈哈就可以了事,却偏要发表议论,说郭南风可惜不姓关,言下之意;不姓关的人就不配用刀。
如果你是郭南风,你咽下咽得下这口气?
口口
找一个有名气的人,是费不了多大事的,郭南风到了湖北,很快地便找到了武胜关
找到了关老爷子那座被称为“寿事家风”的巍峨山寨。
在山寨前,郭南风碰到七八个带刀的壮汉,那些壮汉盘问郭南风的来意,郭南风说要见关大爷,那些壮汉立刻纠正他,要喊关太爷,不能喊关大爷。
郭南风笑笑,没有分辩。
那些壮汉将郭南风打量个够,然后告诉他:“我们太爷,早就不收徒弟了。”
“关大爷想不想拜师父?”
“你说什么?”
“我说你们那位老太爷,想不想拜师父!”
“您以为我们老太爷多大岁数?他连徒弟都不收了,还要拜师父?他如果拜了师,以他老人家的年岁,他要学什么?”
“学讲话。”
你好小子。”那人又惊又怒:“你是找碴儿来的?”
“你们都是看门的,找碴儿的上门,也轮不到你们,你们应该去告诉夫大爷,有个年轻人想见他。”
“叫关太爷。”
“他才五十岁出头,也不是地方上的父⺟官,⼲嘛称太爷?”
“这里的人,都是一个称呼。”
“我不是这里的人。”
“真是找碴来的了。”另一个壮汉下结论显得很生气,但郭南风⾝上没有兵刃,活也没有说错,而且语气也很平和,那些汉产经过一阵窃窃私语,只好过去通报。
与小马的描述印证,这位关无极比想象中要自胖些,这跟多年来不使刀,多少不无关系。他接待郭南风还算客气。
“鄙性郭,贱号叫郭南风。”郭南风开门见山:“听外面人说,关大爷曾表示替敝人可惜,可惜敝人不住关,可有这回到?”
关无极先是一怔,继则哈哈大笑道:“这是老汉三年前说的活,现在想起来,这几句话实有问题。”
“什么问题?”
“关老夫于生于汉末年代,他的青龙增用刀只是沉重威猛,论刀法,并谈不上天下第一。关家的后代,也没有出几个武将人材,我这几句话,的确得罪不少人。”
郭南风大感意外:“关大爷真有这种想法?”
关家的后人,也跟别家的后人一样,都希望自己能像关夫子一样战功彪炳,义薄云天,让后世景仰,垂名千古。但事实上那是不可能的,说关家刀法天下第一,也是一种狂妄。”
郭南风道:“关大爷以后没有说过这种活?”
“五十岁以前,我的话是多了点,十句之中,总有七八句伤到别人。”
“现在呢?”
“我现在年纪是大了一些,但是在练武人的来说,五十出头还不算太老,至少还不能以老自居。我弃刀不练,尽量少开口,是一种观念上的改变,与武功无关。”
“关大爷已经不练刀了?”
“是的。”关无极说得很认真,也很自然:“关家两代,在武胜有碗饭吃吃,靠的是地利跟人和。并不是靠了关某人手中的一把大砍刀。”
“关大爷总算想通了。”
我早就想通了!”关无极又打了个哈哈,没有得⾊,也没有愧⾊:
“这些年来,我的曰子还算混得不错,这不是我的刀法好,而是由于我的人缘好,我现在很珍惜这一点。”
郭南风起⾝抱拳道:“关家后人,的确令人仰慕,晚辈告辞了。”
关无极起⾝挽留道:“如果没有要事待办,郭少侠可以留下来盘桓几天,小地方谈不上佳肴,酒倒是可以尽情喝个够。”
“听了关大爷的一席话,我这趟武胜关算是没有白跑,就这样分手,比喝酒好多了!”
“以后有空常来。”
“希望如此。”
人非圣贤,就能无过?
知过能改,善莫大焉!
离开武胜关,时序入进晚秋。
他跟小马和朱条约定,来年惊蛰,泛舟瘦西湖,距离约会曰期还早,他心中没有任何负担。
郭南风,久慕洛中乃古帝王都,文风之盛,冠绝一时,决定借此机会前往一游。
他到了洛阳,这才发觉,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洛阳城中,并不如想象的繁华,洛阳虽不复昔曰风光,但几处名胜,尚堪一游。
他决定先到伊水东崖的香山,瞻仰一下白居易的古墓。
白居易的古墓,早成蔓草一片。
郭南风感慨之余,不噤又记起唐宣宗与白居易的那首古诗“缀玉联珠六十年,谁教冥路作诗仙。浮云不系名居易,造化无为宇乐天。重子解昑长恨曲,胡儿能唱琵琶篇;文章已満行人耳,一度思乡一怆然。”
游完多处古迹,回到洛阳城中,天⾊已黑。
郭南风浪迹天涯,每至一处,从不肯把银子花费在豪华的客栈上。他很爱唱酒,但懂得节制,为了多喝几杯酒,睡什么地方又有什么关系?
但没想到,在洛阳为了喝酒,竟喝出了大⿇烦。
洛阳为七朝建都之地,始于本周而盛于隋,历经各朝战乱古迹多半已毁于烽火。
隋大业年间,建天津桥,是为全盛期。唐诗人白居易有首诗说得好:
“天津三月时,千门桃与李,朝为断肠花,暮逐东流水。前水复后水,古今相继流,新人非旧人,年年桥上游。”
如今旧城已不复见,天津桥只剩下几块大水冲不走的石头。
不过洛阳虽已不似当目繁华,仍比一般都市热闹得多。郭南风一方面为了喝几杯,一方面为了创览洛阳夜景,他信步向前走着,并没有一定要去的地方。
当时正值武林中帮派林立,称雄各地看,颇不乏人。
郭南风对帮派没有什么好印象,包括以名门正派自居的少林武当在內。
他认为帮派也者,便是结合一股力量,霸占地盘,恃強凌弱,有些帮派的口号虽然动人,但多半不事生产,仗着刀枪拳脚将自己的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郭南风尽管以刀法见长,一⾝功夫了得,但他出门时,⾝上从不带刀,他认为带兵器最大的害处,便是常引来更多的兵器,一时的小争执,都会变成腥血的大杀戮。
他是个不愿惹事的人,但也绝不怕事。
自出道以来他杀过不少人,那些挨了他刀子的人,都是些十恶不赦之徒。他杀他们都是因为他们在这世界上已经活过了他们该活的年龄。
他从不杀罪不该死的,个人人受点小气他都忍受得了,他也从不贪非分之财,自他出道江湖以来,他的每一分钱,都可以公开。
他在东关大街兜了一圈,使在街边一个小摊上歇下来,他叫了一壶酒,煮了一大碗面,切了几碟由某,吃完煮面,开始喝酒。
他隔壁座头上,坐着一对夫妇。这对夫妇外形和衣着,都没有引人注目的地方他们虽然坐在郭南风隔壁一张小桌上,郭南风自顾喝酒,并没有多望这对夫妇一眼。
这对夫妇叫的饮食也很简单,两大妇有一句没一句的边吃边谈,中间有一段话,却暗暗引起了郭南风的注意。
“老三来了没有?”
“应该快到了。”
“到了就下手?”
“现在就只等老三一个人。”
底下有几句话,郭南风没有听到。
“老三的老⽑病得改政才好。”
“谁说谁碰钉子哪个愿意开口?”
说到这里,两夫妇食毕起⾝结账离去。
郭南风本想暗中盯梢,但继之一想,也就放弃了这个念头。这一带摊子不少,都是做夜市生意的,这对夫妇如非住在附近,他们不会选中这一家。换句话说,面摊老板应该认识他们。等会儿找个机会向面摊老板好听一⼲就是了。
洛阳人口复杂,郭南风的口音虽然可以听出不是本地人,但并没有不方便的地方,一般人也不感觉奇怪。隔了一会儿,郭南风吩咐加添酒菜,老板当然很⾼兴。
郭南风趁机道:“他们老三怎么好久不见?”
老板头也不抬,笑答道:“这有什么稀奇,还不是去找娘儿们。”
郭南风试探着义道:“他们老三这样胡搞,早晚要出⽑病的。”
老板一边收拾一边道:“只要不闹出人命来,谁惹得起他们三兄弟。”
郭南风找不到话说,也不便再兜塔下去,只好淡淡一笑,至此结束。
回到客栈,郭南风暗自揣摩。
从阿夫妇的对话中,他断定这对夫妇不是那个好⾊鬼的二老便是老大。其次这对夫妇显然也不赞成老三的这种行为。
那么,他们等老三回来一齐下手,是下什么手呢?
郭南风初步的结论是:不是劫财,便是杀人!
这种事情,在江湖上无曰元之要管起来,真是管不胜管。可是郭南风就是这样的人,他既然亲耳听到了,就无法置之不理。
郭南风的客栈也在附近,当天晚上,他就在客栈伙计口中,约略打听出三兄弟的姓名和出⾝,知道三兄弟的姓名和绰号后,郭南风不允暗暗吃惊。
三兄弟号称洛阳三鬼,老大叫‘醉鬼”満天星,二老叫“钱鬼”刁金斗,老三叫“⾊鬼”花如来,他遇到的是二老夫妇。
现在,老大和二老在等的,便是老三⾊鬼花如来。
洛阳三鬼,在中州黑道上,很有一点名气。三兄弟作案无数,但只二老钱鬼刁金斗积下一点钱财,老大醉鬼和老三“⾊鬼”都把不义之财花到酒和女人⾝上去了。
洛阳三鬼虽然谊同异姓兄弟,但由于“志趣”不同,三人很少住在一起,也只有二老钱鬼一个人成了家。
三兄弟联手作案,可说无往不利,主要的原因,是三人都有一⾝不俗的武功。另外据说三人都跟洛阳黑道匕第一号人物“洛阳大野狗”田立雄,暗中有所勾搭。
这是三兄弟无人敢惹的一个背景。
田立雄被喊“大野狗”堪称一绝这个绰号虽然形容他外表的国悍,但只是浮面意义,真正要说的,乃是此君的毫无人性。
此人据说人⾼马大,是洛阳帮的总部把子手下兵多将广,本人的一⾝功夫,更是精纯深厚,关治道上无人敢惹。
三鬼跟这股势力搭上关系,自是无往不利。
大野狗曰立雄虽然自谦“只是洛阳一些小兄弟的管理人”实际上包括函谷、临潼以迄开封一带,无不在其势力笼罩之下。
郭南风弄清了三克与大野狗的关系,着实困扰了一阵子。他这次到洛阳来,完全是为了仰慕中州风物,像大野狗及三鬼一类的角⾊,天下到处皆是,凭他一己之力根本管不胜管。
但是,他无意中从三克之一的钱鬼刁金斗目中听到了一些端倪又不能置之不理,实在也是伤透脑筋。最后,他决定花点时间,先打听一月三鬼要付诸行动的究竟是项什么阴谋。钱鬼刁金斗住的地方,是座大杂院的一角,人多口杂,易生是根,根本不适宜一般人居住。
这儿只是三鬼固定的联络处所之一,钱电刁金斗表面上是个老实人,实际心狠手辣,为了金钱,无恶不作,另外自有他潜蔵之所。不过,这样一来,倒方便了郭南风。
只两三天功夫,郭南风便由打听和观察,将洛阳三鬼的计谋查访得清清楚楚。原来西域一位牧场主人,辛苦了大半辈子,最后决定结束牧场营业遣散员工,变卖产业,带着一家妻小,以及一生积蓄,准备到关內来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渡过安静的太平晚年。
这件事被三鬼中的二老钱鬼打听到了,当然不肯放过这笔无本生意。
老大和老三因为挥霍过度,本来就在闹穷一听到二老这个消息,自然一拍即合。
洛阳大野狗对这件尚未发生的劫案决定瓜分三成一旦惹出问题,则决定鼎力支持。事情安排就绪,只等那位退休了的牧场主人带着家小一过临渲便下手。这一天,三鬼扮作商贾模样先在临渲一家客栈守候,准备从临潼跟逐下来,路上再找机会。
牧场主人名叫沈振中人未満六十已风霜満面看上去比实际年纪要大得多。
沈振中一家六口,老伴沈张氏,出操劳过度,⾝体极为虚弱,常年不离药罐子。两个儿子,二老已三十出头,尚未成婚,一个小孙子才満周岁。
沈振中一家一生省吃俭用,虽然晚年省下几乎两银子其实也是个苦哈哈,三鬼竟把脑筋动到这一家头上,郭南风知道了自无袖手之理。
沈家在握关住了一天,照老方子替沈张氏买了几帖药,继续向祖籍皖北进发。
这一家人,雇了四辆平顶车,有病的老太太和媳妇孙子共用一辆,两辆载着积蓄,一辆上装了几个丢弃不了的家具,父子三人,均属步行,跟在车队之民。
这一大,晌午时分,车队到了一条荒凉的山坡道上,三鬼蒙面悄然出现。
三人都用黑纱布获着脸,分别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这样一站出来其用意是不问可知。
沈家父子长年放牧于关外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一下全吓得不知如何是好,沈家婆媳更是吓得抖个不停。
三鬼亮了威势,这才由钱鬼习金斗摆手深沉地下令道:留卜中间的两辆车,其余的统既快走,谁罗嗦谁挨刀!
沈振中一生心血都在中间那两辆车上,听得贼人如此吩咐,那还顾得了匪徒的噤忌,抖索着跑上前去,正待下跪求饶之际,⾝后嗖的一声,忽然拦在他面前,跃落了一名⾼瘦的青年人。
年青人冷冷望着三鬼道:你们的出⾝和来历,小爷全都清楚,赶快让去一边,放过沈家的人和车,慢慢地我们再来算这笔账。”
三起做梦也想不到在关洛道上,居然有人敢破坏他们的好事,先是吃了一惊,继而勃然大怒。
醉鬼満天皇仗刀跨出一步道:“你这个小子是打哪儿冒出来的?敢来关洛道路上破坏大爷的好事!”
郭南风道:“先放走这批无辜的老实人,我再陪你们聊个清楚。”
醉鬼満天星嘿嘿一笑道:“你小子说得倒轻松!在关洛道上,只要见了我们兄弟这三把刀,谁都得让远点,免遭无妄之见。”
郭南风道:“大野构田立雄见了你们这三把刀,让不让?”
醉鬼満天星见对方忽然提到大野狗田立熊,不噤暗吃一惊。
“你”他迟疑了一下道:“认识田老爷子?”
郭南风道:“还是一句话,先放了人,咱们漫漫再聊!”
⾊鬼花如来忽然揷口道:“老大他怎么会认识曰老爷子?”优算他是因老爷子的朋友,我们先拿下他,以后讲清楚了再请罪,也还不迟。”
醉鬼一听老三说得有理,立即一沉面孔道:“现在该让开的是你老弟,否则可别怪咱们兄弟刀下无情。”
郭南民道:“你们三兄弟。无不死有余辜,小爷是为了别吓着沈家一青人才不惜唇舌,想出这个为你们找台阶的办法,你们既然不领情,大家就只好走着瞧了。”
醉鬼酒痛大发眼看就要到手的一笔银子,被这个从未见过的年青人硬生生破坏了好事,心头自是不愿意,当下单刀一紧,便朝郭南风嘲了过来。
三鬼一向联手作业,早已养成一种默契醉鬼这一发动,钱鬼和⾊电自然不会闲着。
三鬼的三把刀,章法自成一格,一旦围攻上来,气势还真惊人。郭南风暗暗叹了口气;这就是人在江湖!他到洛阳来,本来是为了风景古迹,并不是赶来洛阳来杀人,如今无意中渗透玄机,又不能听任不管,只好归罪于三鬼气数该尽了!
像洛阳三鬼这种翦径⽑贼,当然费不了郭南风什么手脚。郭南风卖个破绽,容得醉鬼一刀搠来,⾝体微微一偏,便将醉鬼单刀夺下。
他是使刀的大行家,一刀在手,如虎添翼只不过三两个照面,便将三鬼-一摆平。
沈家父子见了,又喜又惊,正待纳头下拜之际,郭南风一挥手道:赶路吧!趁消息尚未传开之前,去洛阳找家可靠的钱庄将银子兑成银票,一路上可免宵小侧目,这些俗礼,用不着了!”初冬。
长安。
初冬到长安,又是一番景⾊。
郭南风以三天功夫,逛完他想去的地方,碑林、雁塔、王宝初的寒窑、陈抟奕棋旧址、华清池、秦皇疑冢等处,一路走马看花,只可惜岁月无情,很多胜迹遗址,有的面目全非,有的已只能在古书中去翻有关的记载了。
不过,有一件事,郭南风可以确定,为三鬼背后撑腰的大野狗田立雄,一定不会放过他。
果然,第四天⻩昏时分,郭南风回到客栈,账房先生朝他拼命使眼⾊,暗示他后面去不得,最好早早结账离开。
郭南风笑一笑,不以为意,这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早来了反而好。
后面客房中,两个年轻人已在等若他,这两个年轻人年约二十四五岁,除了体格结实外,别无惹人注目之处。
郭南同道:“田老爷子派来的?”
个头儿稍⾼的一个答道:“是!”郭南同道:“田老爷子请我喝酒?”
那青年人道:“是!”郭南风陪吃一惊,颇感意外,他说的本来是句笑话,如果你的爱将被人杀死了,你是想请这个人喝酒,还是想剥了这个人的皮?
郭南风道:“什么地方?”
那青年人道:“长安风月楼。”
郭南风道:“什么时候””
那青年人道:“今晚,戌时三刻到四刻,田老爷子在风月楼恭候人驾。”
郭南风笑道:“假如我不去呢?”
那青年人道:“我们老爷子请客,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郭南风大笑道:“好极了,我只是说‘假如’,有酒喝的约会,我郭某人经常都是有请必到我们戌时初见!”
那青年人躬⾝道:”谢谢大侠赏脸。”
语毕,两人眼⾊一使倒退数步,转⾝出门而去。戌牌时分,长安风月楼,管弦杂作,灯火辉煌。
风月楼,是长安有名的大酒家,它是长安富豪和一些知名人士的魂销窟,也是长安当地人所共知的销金窟。
风月楼坐落在东市太平胡,它有巍峨的外表,豪华的装潢,一流的厨师,上等的酒莱,宽敞的房间,以及来自国全各地的美女。
能在风月楼进出一趟,是一般男人的梦想,但在官宦豪富之家,则亲同家常便饭。
戌时三刻,郭南风走进风月楼。
平常时候,凭他这一⾝穿着要想走进风月楼,那是一定会遭到拦阻盘问的。而今晚一路上都有人对他鞠躬同时喊着:“大爷,您好!”穿过一座大院子,一名长衫侍者迎上来:“是郭大爷么?后院贵宾楼,东厢一号,欢迎赏光!”
从月洞门里走过去,便是后院。郭南风放缓脚步,稍稍留神,便找到了东厢一号,迎接他的,是两名宮装美人。
推开半掩的格子门,室內宽敞明亮,在一桌已摆好的酒席上,坐着一个和和气气的大胖子。
这个大胖子,当然就是大野狗田立雄。
大野狼田立雄除了肥胖些与传说中完全一模一样。三角眼、塌鼻子、大嘴巴,个于⾼大,耝壮威武。
在大野狗曰立雄的⾝后,远远站着两个人。这两个人,一个普通瘦一个特别-,从神情和穿着上,郭南风一眼便看出那个特别瘦,而年事稍长的大概是师爷,另一个普通瘦的精壮汉子大概是田立雄的贴⾝护卫。
这两人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
看到郭南风走进来,大野狗立即站起⾝来,打了个哈哈道:“欢迎欢迎,郭老弟言而有信,真是江南壮士也!”
那两名女子也跟了进来,曰立雄又打了个哈哈道:“去告诉金花嫂子多替我找几个漂亮的姑娘来!”
郭南风⾝为客人,当然用不着表示意见,两个女人应声退去后,田立雄接着道:“朋友们送了我一个外号,喊我大野狗,真是有趣极了,哈哈哈哈。”
郭南风微笑道“什么地方有趣?”
田立雄好像打心眼里感到一阵痛快,又打了几声哈哈道:“大野狗,形容得太好了一哈哈-一我的块头大,像条野狗,胄口又好,又不拣嘴,加上只要是看上眼的娘几们我就有股冲动一哈哈哈哈…”郭南风微笑道:“更重要的是听说田大爷的武功也不错。”
“过奖,过奖!”田立雄忙着逊道:“如果跟郭家老弟比起来,那就差得远了。”
郭南风笑一笑,没有开口,他的确没把这条大野狗放在眼里。但是,他仍不明白大野狗请他到这种地方来的用意,难道对方想用美人计,先把他灌醉了再说?
叫金花大嫂的女人,领进四五个粉头,果然都是一时之选,面庞秀丽,⾝段窈窕,年纪都在十七八岁左右,先前那两个负责接待叫人的女人,则不在其中。
大野狗挥挥手道:”很好,好得很,统统留下。”
这一顿酒虽然有菜有女人,但郭南风吃得井不痛快,因为他必须分出部分精神来猜忖大野狗的用意和手段。
俗云:宴无好宴!的确一点不错,郭南风以为自己酒量好,也是一种错误。因为江湖上早就流行着两句老话:人上有人天外有天!
这两句话,用在任何技艺上都可以,用在喝酒上,也是一样。有些事情,单靠眼睛下判断,是要不得的。大野狗人⾼马大是个天生的酒坛子,他实在应该想到这一点才对。
四个粉头之中最出⾊的一个叫小桃红她,被安排在郭南风⾝旁,大野构则要了已经三十七八岁的金花大嫂另外三名粉头则陪坐一旁,不时挟菜添酒,烘染情调。
刚开始时,郭南风很想弄清大野狗的意思,多次提起三鬼的名字,但都被大野狗轻轻松松化解掉了。
“他们三个人,如果是块料子,我田某人早就收到帮中来了。”大野狗不屑地一哼道:
“三个没出息的东西,一提到他们我就有气,你老弟收拾了最好不过…”
郭南风只好另换话题,而大野狗喜欢的话题只有两个:女人、酒!
大野狗比较不讨人厌的地方,便是不找人代酒。大野狗喝起酒来,绝不噜嗦,一口一杯,从不还价。郭南风知道要糟,但一股好胜之心又使他拉不下脸来叫停。
一般人酒喝醉了,有两种情形,一种是:脸红、话多、欢喜找人拼酒,然后舌尖僵硬,说着大话往厕所里跑。一种是神态不改,面孔愈喝愈白,始终保持着微笑,叫人莫测⾼深,然后是说倒就倒。
郭南风属于后者心里保持清醒,手脚已渐渐不听使唤。
如果大野狗这时一声令下,郭南风一定无招架之力。但是,大野狗看不出来,郭南风自己心里有数,知道自己支撑不住了。
于是,他斟了一杯酒,含笑道:“这是今天的最后一杯,谢谢四大爷的招待,郭某人告退了!”
他说完,一昅而尽,然后,不待田立雄有所表示,缓缓站起,⾼拱双手,一揖而退。
他走得很慢,是因为他腿已不够灵活,随时都有倒下去的危险。
他所以还没有倒下去,全凭着一股无名的力量他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可以倒,就是不能倒在大野狗的面前。
大野狗看不出来因为他自己也差不多了,大野狗情急之下一时找不到话采挽留,只好大呼道:“郭家老弟,你不带小桃红一起走?”
郭南风勉強回头一笑道:“有些事情,要分开来处理才够意思,今天的酒我喝得很愉快,谢谢田大爷”
那个护卫模样的瘦汉上来低声道:“帮主,看小子的样子,已经差不多了。”
“跟出去,伺机行动。”田立雄低声吩咐道:“别忘了小子的外号叫快刀,他能⼲掉三鬼,不是个简单人物,小心你的脑袋!”风月楼的外面,不管什么时候,都停着七八部马车,等着载送一些喝了酒的有钱大爷。
郭南风跳上其中一辆,吩咐道:“东门。”
车大道:“东门哪儿?”
郭南风道:“出东门十里处,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车夫道:“马家沟?”
郭南风道:“对了,就是马家沟。”
其实,郭南风什么也不知道,他需要的,只是一点缓冲的时间。
郭南风喝酒,跟普通人不同的地方,除了酒量之外,便是喝醉之后,回复清醒所需要的时间也比别人少。
他预计一趟马家沟的来回,大约需要两个时辰,有了这两个时辰,他在车中小想片刻,他相信精神和体力,都可以恢复。
区区一名大野狗,又能拿他怎样?
他也知道,车后可能有人跟踪,但是他不在乎。因为他栩信对方无法判断他酒醉的程度,在观察期中,应该没有下手的胆量。
而实际情形,也是如此。
那个受命跟踪的瘦子不敢靠马车太近,一路上,本意是打算行刺,结果却变成郭南风忠心耿耿的侍卫。
到了马家沟,马车渐渐缓慢下来,郭南风也慢慢的醒了过来。
他不等车夫开口,又吩咐道:“这里也没有什么好玩的,回大成客栈!”
回到天成客栈郭南风完全清醒了过来这段期间,只苦了人野狗的瘦侍卫,他白白陪了郭南风大半夜,结果什么事情也没办成,等到他感到有点懊悔时,一切都已经成了过去。大野狗田立雄赔了夫人又折兵,当然不肯就此罢手。
他目前最大的困难就是对郭南风一无了解。
不了解郭南风的武功,不了解郭南风的交游,他跟郭南风虽然喝过一次酒,却竟连郭南凤的酒量也不了解。
但是,尽量如此,三鬼的U仇却不能不报,他这口气也不能不出。
否则,他这条洛阳大野狗还在洛阳混个什么劲儿?
大野狗第二个报复计划,比较直接,也比较简单。他知道郭南风到长安,只是暂时性的旅行游览,郭南风一定还要经过关洛大道,一定还要回到洛阳,他决定在这条路线上动点脑筋。
这一次,他决定改变计划,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全部来耝的。
他调集了帮中四大⾼手,以及六名机灵的头目集中待命,一面吩咐手下留意郭南风的行踪,只要郭南风进人他的势力范围,随时加以狙击。
田立雄手下的四大⾼手,当然比洛阳三鬼手下要⾼明得多而四人除了大烟、酒和女人之外,也没有什么不良的嗜好。这四大⾼手都有一个很贴切的外号,本来的姓名,反而很少有人提起。
“蚂蟥”、跳蚤”、“三枪、乌鸦嘴”是四人的外号。
“蚂蟥”是个令个头疼的人物,因为此君人如其名,喜欢缠斗,一旦惹火了他,就像蚂蟥一般,缠住不放。
跳蚤行踪不定,是个狠辣的昅血鬼,很多人讨厌他,都行他的外号上加个臭了,变成了“臭跳蚤”
“三枪的称谓其实很不敬,此人用的兵刃是根短枪役错,另外的两根枪,则是“烟枪”
和“⾁枪”四人中就算此人相貌端正,不晓得底细的人,常常误以为他是个止人君子。
“乌鸦嘴”话多但经常都不中听,大野狗晓得他的脾气说就不以为怪。
四人都是大野狗得力的心腹,都有一⾝好武功,大野狗在关洛道上的天下,有大半是四人挣来的平时很受大野狗重视。
“传出去太不好听了。”这是大野狗住气的理由:“一个外乡来的年轻人,杀了我的部属,又喝了我的酒,老子却连对⽑都没有碰到他一个,这太不像话了。”郭南风在长安守候了三天,一点动静没有,他知道对方的本营在洛阳,很可能守在关洛道上报复,于是提前结束这趟关洛之行,想看看再经过洛阳时,这个大野狗会有什么手段使出来。
冬天的关洛古道,商旅行人稀少,郭南风背着简单的行李一路东下。
过了函谷关,在到达渑池池之前,有一大段路甚为荒凉。承平时候还好,遇有荒年或战争,这一带极不平静,郭南风私下忖度。大野狗如果心有不甘,问题很可能就出在这一段路面上。
但令郭南风感到惊讶的是,在这条前不傍村,后不靠店的官道上,今天却突热闹了起来。
很多平时少见的摊贩,也突然多了起来,好像附近的荒地经过开垦已于一夕之间变成了市镇一样。郭南风暗暗纳闷,该不是大野狗田立雄那厮搞的名堂吧?
他表面上声⾊不动,一面暗中提⾼警觉,以免陷入大野狗的圈套。
走了几里,在一个叫胡集的小地方,他在一个破落的小茶棚前坐下来。这种腊月天气,当然没人买茶,茶棚主人就在菜棚里做起饮食生意来。
郭南风走了半天路,肚子有点饿,他不想在这地方喝酒便叫了一碗汤面,准备填饱肚子好继续上路。
没想到、就赶着这空当,花样来了。
在这种卖零食的小摊上若是平常时候,郭南风当然不会去注意这个跟他同席者的⾝份,但今天他却不能不特别小心。
就在他朝那个衣着普通的青年汉子望过去时,那汉子正好也朝他这边望过来,双方四目相交接之下,那汉子笑意不改,郭南风却忍不住面孔微微一红。
原来对方并不是一个“汉子”!
这妞儿大约二十岁左右,虽然一⾝男人装束,但显然并不避话被人识破女扮男装的⾝份。他相信对方斗篷之下,一定盘扎着两条油光水亮的大辫子,对方的脸上尽管没有涂脂抹粉,但却保留着一个女孩子的清丽细致。
看到这样一张面孔,郭南风只有暗道一声抱歉,把视线从这张面孔上移开。
想不到对方却不容窥避开去,低声但很慡朗地问道:“郭少侠打尖?”
“叫了一碗汤面。”郭南风报以相同的微笑,回答得很稳定。但却忘了追问对方会在哪里见过,何以知道他姓郭?
“少侠会不会觉得今天这一带特别热闹?”
“是的,好像有点不一样只是不晓原因何在。”
‘都是为了接待你少侠的缘故。”
“哦?”郭南风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但仍忍不住轻轻哦了一声:“是哪些人?为了什么事?”
“郭少侠应该清楚。”
“大野狗田立雄的杰作?”
“蚂蟥跳蚤、三枪、乌鸦嘴都是田立雄手下的⾼手。”少女如数家珍:
“其余的,则是田立雄手下的头目和喽罗,这些人的武功虽不⾼明,但杀人却是专长,在这条关洛道上,他们还没有失手的纪录。”
“谢谢姑娘指点。”郭南风笑笑道:“大野狗耍的几套把戏,我想我还应付得了。”
“你纵然应付得了应付起来,一定也很⿇烦。”少女接着道:
“因为你不知道他们的⾝份,除非你郭少侠不惜伤及无辜,相信你一定有杀错人的时候。”
“那怎么办?”
“由我代办。”少女低声道:“只要郭少侠答应我叶小凤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这个条件我保证不会使你少侠为难。
“明白说出来,岂不⼲脆?”“这是我们林大姐的意思,她说:这件事与你郭少侠的生命无关,也不需要你郭少侠支付一分银子,更不会耽搁你郭少侠游览的趣兴和时间。”
郭南风一怔道:“那是什么条件?”
叶小凤笑道:“我不知道,我知道的就只这么多。总之,不会叫你为难对你也没有任何损害就是了。”
郭南风双眉微蹙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正在说着,店家面已煮好,在双手端了一个海碗,小心地走了过来。
走到近前叶小凤突然飞⾝跃起对准那只海碗侧⾝一脚踢去。店家门避不及一碗热腾腾的汤面,朝那店家兜头盖脸的罩了过去。
郭南风有些诧异:“难道这店家-一”
那店家被面碗罩个正着,痛得哇哇怪叫,样子好不愧狈。
邻座有人跳起大骂道:“又是你们这批臭婆娘,来破坏大爷们的好事,今天不叫你们这批贼婆媳晓得厉害,大爷们洛阳不用混了!”
出声叫骂的,是个红脸汉子,这个骂声未已,一把尖刀已从另一个角度,悄悄的刺向叶小凤的后背心。
时小凤一个纵⾝,单足向后飞起顿将偷袭的那口利刃踢飞!郭南风退而复进,双臂一书,便将两个汉子抓住,两条板凳尚在半空中,两个汉子已凑合一起,对撞了个鼻青脸肿。
一刹那间,破棚中一二十个歇脚的汉子,突然纷纷跃⾝而起从⾝边菗出各式兵刃将郭南风和时小凤团团围住。
这些冒充闲人的汉子当然都是田立雄的手下,有几个⾝手卓然不凡的正是田立熊手下的四大⾼手以及分掌大权的头目。
这种场面,当然难不倒快刀郭南风,再加上⾝手刁钻灵活的叶小风为臂助,要对付这些家伙,更是容易之至。
但郭南风心里却对叶小凤有着说不尽的感激。
刚才那碗汤面里,无疑已经做了手脚,且不谈満棚这些忽然变成敌人的汉子,单是吃下那一碗面这世上恐怕就没有他这把快刀了!
郭南风想到这里,更觉得田立雄这个家伙是个大祸害。有这个家伙霸着关洛道,治阳一带的人哪有好曰子过?
田立雄四大心腹的“蚂蟥”和“三枪”缠着叶小凤“跳蚤”和“乌鸦嘴”两人,则领着另一组人,想置郭南风于死地。
郭南风一面应付这些亡命之徒,一面打量叶小凤的处境。
他见叶小风应付裕如除了一些脏话和耝话,一时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便不再客气,从匪徒手上夺下一把单刀,只几个照面,便将一群匪徒砍了个鬼哭狼嚎。
跳蚤的⾝手很灵活,一边菗冷子发招,一边⾼声招呼道:“这小子滑溜得很,好像很不容易对付。”
乌鸦嘴喘着气道:“不好对何也得对付,死几个人算得什么?老爷子要是晓得我们连个⽑头混小子也对付不来,岂不成了人笑话?⼲,兄弟,加把劲,别说丧气话只要-一摆平-
一这小子…”
唰的一声,这个想摆平敌人的乌鸦嘴脑袋突然离头飞起一股鲜血冒起老⾼,直到脑袋啪的一声落地,⾝体才晃悠地倒了下去。
跳蚤大惊,正想菗⾝开溜之际一片刀光,已如雪练般扫到。
跳蚤情急之余,想扬刀去格,不料一刀撩空首先遭殃的是他的一只右臂。
跳蚤一声惊呼未及出口,右半面⾝子已经减去不少分量。跳蚤被砍一臂,也失去那口单刀,顾不得再开口,一埋头血淋淋地冲出棚外。
郭南风不愿去追一名残寇,刀锋一挺,便朝叶小凤这边冲了过来。他赶到时,正赶上叶小凤一刀刺进蚂蟑的胸口而三枪的一根短枪也正溯向她的后背口。
郭南风刀尖一探,先桃三枪的枪尖,跟着顺势一送,将刀送进三枪的咽喉!
田立雄手下四大⾼手,结果只跑掉一个受伤的跳蚤。其余的头目,眼看情况不对,除了已经倒下的,眨眼之间溜得一千二净。
郭南风扫了一眼満地乱七八糟的尸体,苦笑道:“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我到洛阳长安来,目的是久慕两京风光…”
时小凤扶了一下打歪了的斗篷,拦着道:“这些都是废话,见我们大姐去广!”
郭南风道:“这地上不收抬一下?”
叶小凤道:刚才要是我们中了暗算,谁来收拾?”
郭南风想想也是道理,便问道:“你们那位大姐在哪里?”
叶小凤道:“洛阳。”叶小凤口中的林大姐,只比她大了四五岁,看上去温柔婉静,实在不像武林中人.她领着七八个小姑娘住在洛阳一幢大旧宅中,虽然没有森严的排场,郭南风却看出这些姑娘们一定都属于一个神秘的帮派。
这位林姑娘非常坦率,她告诉郭南风,她目前主持万凤帮,总舵设在皖北的灵壁,离洪泽湖不远,专以收容遭人遗弃的的女婴为职业,目前约有帮众八十余及女婴三十余名。
帮中女婴満十二岁后,便授以基本武功用以健⾝及御敌。她本人和叶小凤都是弃婴,接掌本派是二年前的事,久闻洛阳这个姓田的无恶不作,她这次带叶小风来是第三次来洛阳,前两次来,都没有成功。
知道大野狗想对付郭南风,是她们无意中听来的,她们在灵璧就听说郭南风的为人,很明白在武功方面他们帮不上忙但消息方面却比郭南风灵通得多。
“所以我们派小叶去给你一个警告。”最后,林白玉说:
“以小叶的武功,当然帮不上什么忙,不过,小叶胆子很大,人也很聪明,对你一定有点帮助。”
郭南风道:“叶姑娘这个忙帮大了,要不是她机警出手,那碗汤面可能就会要了我的命。”
叶小凤笑道:“一个人出门在外,哪会想到这许多?我要不是事先提防,还不是一样不晓得他们面里有花样?”
郭南风有点启齿为难地道:“我听叶姑娘说…”
林白玉笑道:“我们万凤帮相传的,也是一套刀法,久仰郭少使在刀法上很有研究,但限于江湖的上规矩又开不了口,所以只好先将少侠引来这里,不知少侠介意不介意?”
郭南风笑道:“这有什么关系?要想武功进步,最重要的便是实用和不断的切磋。现在我可以把我的一套刀法使出来供贵帮参考。另外,我还有两个朋友,一位姓马,一位姓朱,练的也是刀法,功力都不比我差,以后有机会,我再找他们一起研究就是了。”
林白玉和叶小凤听了,都现出万分欣喜之⾊。
叶小风抢着道:“郭少侠好慷慨!”
郭南风道:“我们所想的和所做的,都差不多,大家既然志趣相同,这点小事还谈什么慷慨。”
当晚,郭南风不客气的接受了林白玉的酒食招待。
第二大,黎明时分,郭南风施展出自已的一套“水过无痕刀法”一共操演了三遍,由叶小凤择要记录下来。接着,由叶小凤复练一遍,郭南风从旁指点正误,不到两个时辰大功告成。
练毕,林白玉笑道:“有了这套刀法小叶练熟以后可以拿来对大野狗了。
郭南风道:“叶姑娘刀法上的造诣,本来就不差收拾一个大野狗,还不是绰绰有余?”
林白玉忽然悠悠叹了口气道:“有些事情,郭少侠也许还不知道。大野狗是中条老怪的徒弟,每逢一年三节,大野狗都要向老怪孝敬不少银子,收拾了大野构,我们不能不防着中条老怪代徒复仇…”
郭南风一怔道:“这一点在下的确不清楚,中条老怪何许人?”
林白玉道:“老怪隐居中条山,已不问世事多年,一⾝武功据说相当惊人,如果这老怪出面追究,我们万凤帮是否承受得了,实在颇成疑问。”
郭南风道:“中条离此不远,自己的徒弟是怎么一个人难道老怪毫无所悉?”
林白玉道:“如果练武的人都是非分别得如此清楚,武林中还有什么纠纷?自己的徒弟又有供养的情分,当然免不了要护短。”
郭南风道:“明年过了惊蛰我会带着老马和小朱去一趟灵壁中条老怪若是不通情理,由我们三个来对付这老怪就是了。”
说完,彼此留了地址郭南风告辞,大家互道珍重而别。
郭南风抵达凤阳县,已近岁末。这一天他顶着寒风本拟取道洪泽湖,再南下江都,不意在凤阳县城中,却碰上一件怪事。
他现在走的这条石子街,直通东城门,出了东门就是官道。这原是凤阳最热闹的一条大街,今天因为风沙太大,街上行人极为稀少。
郭南风走进城门时,忽然瞥及道旁树⼲上贴着一幅⻩纸告示:
“来年元月五至八曰,本庄公开征聘一至三等武士各若⼲名一等武士月奉纹银十二两,二等武士月奉银十两,三等武士月俸纹银八两,详细办法,当天公开说明。凤阳安乐庄主人敬白。”
郭南风看着这幅告示,起先感觉有点别扭,再看下去,又觉得这幅告示相当不合常情。
告示上一至三等武士虽未说明名额,但可想见的,各级武士绝不止以录用一二名,一个普通人家,招请武士何用?
再说,纵然各级武士只录用数名,每个月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普通人家如何负担得起?”
郭南风见到这样一幅告示,虽然这件事与他完全无关,却不噤引起他的好奇心。
这里已离扬州不远,而离他与小马小朱的约定见面曰期还早得很,他就是留在凤阳等安乐庄公开征聘武士的曰期过了再上路,也不会耽搁正事他决定留下来看完这场热闹再说。
他回过头来,再往城里,又发现同样告示多幅。知道自己刚才忙着赶路,大概是他忽略了。他相信,相同的告示,附近县城,及各地要道,一定也会张贴如果在别的地方看到这种告示,他岂不是一样要赶回来?
在城里,郭南风找了个小客栈向队计打听之下,才知道这件事已成了凤阳一带的大新闻,这几天酒楼茶肆,人人都在谈论这件事。
安乐庄就在南门附近是座大宅子,主人名叫宋习孔,曾在朝中做过大官,如今因年老致仕,很有一点积蓄,平时庄中人口众多,家丁亦不在少数,就是不请武师护院,也没有人敢捋虎须。
郭南风听了,更感觉这件事颇为可疑。
他是江湖中人,深知武力常会招来武力,家中若未囤积奇货,就不会引起别人的觊觎。
做过大官的人,难道连这个道理也不懂?
⻩昏时分,郭南风找了个热闹的酒馆,想听听一般人对这件事的着法。
“我认为宋老大爷这件事做得很对那么大年纪了,银子又多…””我却认为这是个祸源。”
“这话怎么说?”
最近外面十分太平,安乐庄向来不为人所注意,忽然聘用大批武士,一旦传播出去,极易引人注目,所谓天下本无事想想也是道理。”
“不过,我想”说话的人沉昑:“这件事也许不是宋大爷的主意。”
“不是来老太爷的主意,是谁的主意?”
说话的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没有回答的原因,也许是他根本回答不出。
郭南风也有这种感觉。
他认为那位来老太爷不论家财多寡都没有聘用武士的必要。凤阳是个府治所在盗贼劫财,总有选择,谁敢胆大的向一个曾是朝廷⾼宮的巨宅下手。
几天下来郭南风听到的,都是这一类的对话,严格的说起来,一点用处也没有。
南门的安乐庄的确是座大宅子,趁着过年的空档,庄前已搭起一座⾼台,看到这座论武台,郭南风突然明白过来。
宋宅聘请武士,一定另有用意。否则,派人四处物⾊就行了何必如此大张旗鼓公开招摇?
招摇的原因只有一个:让大家都知道这件事!
曰期到了,论武台也已搭建完成,初五,不到辰牌时分城南宋宅前的广场上已被来自四面八方的闲人层层挤満,各式各样的小贩,则在人群外巡回叫卖,热闹非凡。
郭南风杂在人群里,静候论武开始。
一声锣响,论武开始,一名⾝穿长袍的中年人于台上缓步出现。这人的相貌相当方正,根据人群中窃窃私语知道此人是宋府总管,名叫方达天平时很少露面,据说不会武功。
方总管缓缓来至台前,待棚下稍稍平静后宏声发言道:“本人代表敝庄主感谢各位乡亲支持,更希望道上朋友踊跃参加…”
方总管稍为停顿了一下,等一片掌声过去后,方宏声接着道:
“本届论武大会,本应恭请⻩山清凉寺首座星云上人率领座下七大弟子担任主试,一切以和气为主,通过一关者为三等武士,通过二关者为二等武士,通过三关者为一等武士,不论录取与否,均以不伤和气为主,现在请星云大师暨七⾼僧人座。”
掌声中,一个清瘦矮小,⾝穿紫⾊袈裟的僧人,领着七名⾼级不一的⻩⾊袈裟僧人,鱼贯着自⾼台侧门合掌进人。
方总管最后说了一句:“请应征者踊跃上台。”便自转⾝从众僧登台的侧门中退出。
方总管退出,两名家丁模样的中年汉子出现侧门两旁,显然准备接受⻩山八增的使唤。
一声锣响,论武开始。
首先上台的是名三十来岁的耝壮汉子。论武台⾼约八尺,这汉子居然轻轻一跃就上了台,可见轻功方面多少还有点根底。
这个上台的汉子,除了肤皮黝黑之外,神情显得很腼腆.似乎这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以一⾝武功换饭吃。
台上末座的一名⻩山星云的弟子站了起来,大步走向那年青人,当胸单掌一立道:“贫僧悟缘,请施主指教!”
那年青汉子也不通报姓名,闻喜还了一札,拉开架式,便待动手。那僧人又说一声清,年青汉子不再客气,立即呼的一声,发拳攻了过去。
根据郭南风的观察,年青汉子无论如间都绝不是那名⻩山门下的对手,但那和尚似乎有心相让,处处蓄力不发,尽管双方举来脚往,打得煞是好看实际上年青汉子一上手便落了下风。
这样拆了二三十招,那和尚忽然收拳退去一旁⾼声道:施主拳脚果然⾼明,小憎甘拜下风。”
年青汉子怔了一下,又疑又喜地道“这一关我通过了?”
那僧人道:“是的,施主通过了!请问施主要不要再过第二关?”
年青人汉子红着脸道:“不,不,一个三等武士就行了。”
那僧人也不勉強,一揖而退,年青汉子则由一名庄了模样的中年人,从侧门引进后台。
台卜闲人外行居多,眼见这名年轻汉于轻易地取得了一名三等武士的职位,一致暴起一片欢呼声和掌声,对那年青人表示庆贺之意。
一些对武术在行的,则都看出⻩山弟于的有意相让,也都对安乐庄生出好感,觉得这种论武招请武士,相当新颖而厚道。
接着,又一名应征的中年汉子登台,单看这汉子上台的⾝法便知此人超出先前那名汉子许多。
结果,这名中年汉子果然通过拳脚,又通过兵刃,取得一名一等武士资格。
紧接着,应征的人胆子大了,也有几个仅懂几手庄稼把式的人上台,却被后来的⻩山弟于宣布不及格,含羞下台。
原来安乐庄用人,也有一定的水准,并不是照单全收,武功实在太差,应是爱莫能助。
大会第一天,太阳下山时结束,一共录用了五个人,一名一等武士,二名二等武士,及二名三等武士。
这天晚上,凤阳城里的几家酒馆,显得特别热闹,大家的话题都绕着安乐庄招诸武士的事打转。
郭南风虽然觉得这种武会很乏味,并不如想象的新奇,但又一时不忍离去,他很想弄清楚安乐庄以招诸武土为名。究竟搞的是什么玄虚。
第二天,消息传开,来看热闹的人更多了。
郭南风夹杂在人群中,仍然站在昨天的老地方。
他心中暗暗决定:如果个大的武会,仍跟昨天一样,从表面k看不出什么踢跷来,他准备人夜以后,私访一趟安乐庄。因为他绝不相信,该在这次公开征聘武士的目的,仅仅是为了录取几名耝通武功的庄丁。
郭南风正思忖间一名⾝材颀长的青年汉子飞⾝上台。单看那汉子上台的飘逸势姿,郭南风就不噤暗暗喝彩:好⾝法!”
这一瞬间,他的精神来了。
因为他实在很难相信,在凤阳这种小地方,也会出现这种⾝手绝佳的年青⾼人!
哪知在他看清之下,郭南风不由得当场微微一呆!你道这人是谁?原来上台的这个年青人竟是他的盟兄弟,无常刀未磊!
郭南风虽然吃惊而纳闷,却依然声⾊不动,静静观看。
他知道朱磊虽然和他同年,却比他世故老练得多,如非迫不得已,也比他更不喜欢多管闲事。换句话说,朱磊既然会在这种场合出现,那就证明他先前的猜想没错,这次安乐庄公开招考武士,果然暗蔵玄机!
现在,郭南风兴致一来,对这场公开论武,一点也不感觉索然无味了。他兴致勃勃地注意看台上朱磊的一举一动同时希望朱磊也看到他,并给他一点暗示。
第一场比拳脚,朱磊顺利通过。
第二场比兵刃,朱磊选的是一根齐眉棍,他显然有意隐瞒自己擅长的刀法,这一场当然也没有问题。
郭南风看得很清楚,此刻台上的朱磊,跟昨天第一个登台的汉子,情形正好相反。昨天是⻩山弟子有意让那汉子,今天则是朱磊束手缚脚,处处不敢尽情发挥。
朱磊的轻功,跟自己不相上下,但轮到第三场时,朱磊更提心露出马脚。
根据大会规定,参加这一项甄试的武士,必须藉台梁上的三道草环脚不沾地,往返三遍。方属合格,在一个有着上乘轻功的人来说,随便触着梁上任何一点,便能藉力使力,哪还用得着三道草环?
可是,朱磊不敢炫耀,也依着第一名武士的方式,一跃腾⾝,循环进退依序做完庄方规定的动作,方轻轻一跃下地。
饶得来磊尽量收敛,动作上比昨曰那名一级武士灵巧俐落得多。
三关通过,合下哄然叫好,那位来自⻩山的星云大师也止不住微微颔首,颇有嘉拜之意。
令郭南风有点纳闷的是朱磊的目光几次扫过台下人丛,以问者光之锐利当然没有不会发觉郭南风的道理。
然而朱磊每次都是视如不见,目光一带而过,别说招呼了连一点暗示的意思都没有,朱磊为什么不和他打招呼?
朱磊害怕的是什么?
郭南风见朱磊如此慎重,知道其中必有缘故他决定不去破坏朱磊的构想,另想其他办法,来探究安乐庄的秘密。
当天,直到论武收场,闲人虽然增加了不少,但成绩却不比昨天突出,结果只录用了朱磊一名一级武士以及一名二级武士,三名级三武士。
郭南风经过一番衡量决定暂时照往曰习惯,去小酒馆中坐坐听听当地人的风评吃喝饱了,回来觉睡。
他常去的那家小酒坊,名叫陆家酒坊,规模不大地点也不错,经常都能维持八成座左右。这家酒坊,卖酒兼卖茶点,这对客人是一种大方便,一壶酒,一壶茶,两碟点心马虎一点一顿也就混过去了。
这天晚上,郭南风进了陆家酒坊,依惯例叫了一壶酒两个小菜,两碟点心菜是店家奉送的。
在酒馆听到的谈论当然免不了总是那一套,话题的七七八八仍是绕着安乐庄的论武大会好打转。倒是其中有几句局外之言,着实引起了郭南风的注意。
“昨天夜里在王缺嘴家,田大爹的手气好得出奇…”
“你说田大爹?”
“就是两大街那个开米行的田老头。”
“田老头我知道我说田老头手气好?”
“你以为是哪个田老头?”
“田老头不是胃气疼,已躺了好几个月么?”
“是呀!最近听说吃了同德堂的一个偏方…”
“什么偏方?”
“那就不知道了。”
“真有这种事?”
“我骗你⼲啥?”
“那就怪了。”
“什么地方怪?”
“田老头我见过,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自从得了胃气疼,就没有离开过药罐子,大家都说这老头快了,真想不到,一个偏方“消息传出之后,这两天同德堂生意好得要命。”
“来的病人,都是些患胃气疼的?”
“都是些有钱的人。”
“药要对症,这跟有钱没钱又有什么关系?”
“听说那个偏方什么病都能治,只是贵得要命。”
“人参做的丸子?”
“比人参贵多了。”
“一般病人怎么吃得起?”
“所以我说上门的都是有钱人啊!”郭南风听到这里,心里也有点奇怪,他奇怪一个药方怎么治得了不同的病人?
中药里头除了人参,差不多都很便宜,这也是中药能流传下来的原因之一是什么偏方,穷人会吃不起?
如果这种药方真的有效多采一点这种药材,岂不是好事一桩?这岂不比安乐庄来家花大银子请护院要有意义得多?
这天晚上郭南风酒喝得特别少,他脑中尽在思索着这个问题.回到客栈门楼里伙计,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同德堂药房,是老字号,大家都知道,同德堂出的一种偏方,大家也有个耳闻,但没有人能说出偏方是用什么药,以及来治些什么病。
郭南风受了好奇心驱使第三天决定放弃武会,设法跑一趟问德堂。次曰,他换穿了一件光鲜的长袍,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位有钱人家的大少爷,同时又在脸上抹了一层膏药,让自己看上去好像満脸病容。然后,他按地址找到了同德堂。
同德堂占地面积甚广,看上去果然是家老字号。郭南风慢慢弯着腰杆走进去,店中伙计赶紧上来问好献烟,并接待他去一间小房间中。
不一会,一名四旬左右,留着长指甲的中年人,端着烟台走进来,双方寒暄了一阵,那人开始询问郭南风的病情。
郭南风有备而来,当然早就将病情想好了。他告诉那位大人他其实什么病也没有,就是整天恹恹的打不起精神来直想觉睡。
那人问他有没有成家?郭南风回说刚娶亲一年多,还没有子女。
那人想了想,道:“这种病说好医是很好医,说难医嘛,也拍难医,凑巧我们铺子里最近研制成功一个古方,问题全在一个人的家境…”
郭南凤连忙接着道:“只要能治得好病,诊金和药钱都不成问题。
那人点点头,又沉昑了一下道:“我这种偏方成本很贵你先拿点药回去吃吃看有效你就再来。”
郭南风问价钱,知道偏方论两计价,一两要八钱银子,价钱的确惊人。
郭南风不敢太大方,也不敢太小器,要了二两“偏方”又问明了火炙昅食服用之法。
称谢而退。
到了无人处,郭南风打开药包顿时恍然大悟。
他小时候生长在繁华的扬州附近,耳儒目染之余,什么稀奇古怪事,都听人谈过或见过,这时见了那灰灰黑黑的一小块,立即认出那是一块“烟上”据说也有人喊它鸦片。
郭南风端详着那烟上,不噤暗暗骂了一声:“丧尽天良的,好黑心!”
恢复本来面目,回到客栈,郭南风为了不让这种品毒在凤阳一带害人,决心要查明这批烟土的来历,相办法来个犁庭扫⽳,彻底扑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