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未识慈颜换毒打
绣纹躯娇一晃,扑至仲玉⾝畔,榴齿紧咬,骈指当胸点去,但玉指堪堪及胸,忽然她又把手慢慢收了回来。
因为她见仲玉已昏迷过去,知是中花毒,不愿乘人昏迷骤下毒手,同时也被一种意念所醒唤,那即是人性的启示,到底人终归是人,不管在任何时地,只要遇到如意的异性,总会产生一种奇妙的力量,这种力量的发源便是一个“爱”字。
天经地义的事,一个女人终必爱上她所钟意的男人,绣纹虽在乃师云霄女魔耳提面谕之下,已深坎一个不灭的印象——天下没有一个好男人——男人都是可怕的…但是,她终是一个女人,是女人就必须会爱男人,何况仲玉那种丰仪不群的风度,焉有不古井泛波的道理…
是以,她把戟点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睁着一双美目,呆呆地瞧着仲玉。此刻,她巳完全收敛了雌威…
忽闻一声脆亮的怒喝。
“纹儿,为什么不点下去,莫非动了琊念!”
绣纹闻言大惊失⾊,心知师傅一来,此人难得活命。惆怅顿生,前跃两丈,凤眼饱含乞怜之⾊,向站在一傈树后的云霄缓慢投去,但一接触云霄那锐利的目光,不由心悚胆寒,遂期期艾艾地道:“师傅,他…”
“他什么,你认识这孽物?”云霄女魔杀气凝面,咆哮着。
“不,不…纹儿并不认识。”
“你不认识就好,那么他既已闯入我们噤地,而且已毁坏树阵,为何不至死地。”
云霄虽然没有再咆哮,但在她那深沉的语气中,却隐含了比咆哮更可怕的威煞。
绣纹听师傅之言,非杀他不可,当即辩道:“师傅,此人⾝已中毒,无需再置他于死。”
云霄见绣纹言态异于往曰,⾝形微欺,快如飘风,站定绣纹⾝前,娇喝一声,道:“贱丫头,今曰居然胆怯起来了,以后看你如何宰天下男人…”
说完,恨声不绝,向绣纹瞥了一眼,忽地⾝躯平射,跃至仲玉⾝边,素手陡伸,玉指轻弹,只见一丝白线,向仲玉脸上射去。
绣纹顿即一声惊叫道:“师傅…”⾝躯犹如忙蝶,扑至云霄⾝侧,但已是无及。
此刻已见仲玉印堂央中,紫红一大块,形若桃花,芳心狂跳不已,但却不敢吭声,只凝目呆立。
而云霄也似有所悟,朝仲玉端详不已,脸上现出捉摸不定的神⾊,不是爱,也不是恨…
忽地云霄俯⾝探掌,抓住仲玉百会⽳,片刻,抱起仲玉⾝躯,也不理会呆立的绣纹,⾝形动处,快逾电射,巡向林內纵去。
绣纹顿被乃师那种突如其来的举动怔住了,心下自是错踪猜疑,暗忖:师傅是否确已改变了往曰的作风,已不再恨男人,莫非…她想不出实在的原因,跟着展开⾝法也朝林內飞腾而入。
云霄抱着仲玉,穿林踏径,已然入进震慑武林的“洞天别院”
这所充満神秘而恐怖的院舍修筑与一般院舍无异,所不同的院外并无⾼墙围合,而是数排桃柳环植,其间兼栽许多奇花异草,举眼望去,通是草茵花绽,真是一个美丽的好环境。然而,谁又知却是一个处处陷阱,步步夺魂,鬼神皆惊的地方。
院內房舍,倒是明暗区分有度,门窗闭关有致,绣帘披闼,几台精巧,也极⾼贵豪华,宛如绮苑王宮,与院外那种杀机潜伏的设置,在气氛上全安上成一反比。
绣纹回到院內,穿过前厅中堂,左折转步回廊曲道,入进一所静室之中,这正是云霄所坐之室。
此刻,云霄正为躺在榻上的仲玉推宮活血。但她面上未露异样的神⾊,仍是那么冷冰冰的毫无表情,绣纹站在一边,估不出乃师这是为什么?是爱?也不象,是恨?更不象。
少顷,云霄为仲玉推拿完毕,侧首向绣纹道:“纹儿,你原先进院,不是说来了两个少年呢?还有一个呢?”两眼寒芒注射绣纹,如两柄利剑。
绣纹望了榻上一眼,道:“原先是两个少年在林外拼斗,待纹儿禀报您之后再返桃林,只剩这少年一人在树阵里,那少年却不知到那里去了。”
云霄频频点头,忽又眼射凶光,道:“你等下巡林之时,如遇着那少年,必予格杀…”
旋又向绣纹脸上瞧了一阵,再一瞥榻上的仲玉,微笑道:“纹儿,老实说,你可喜欢这少年?”
绣纹吓了一跳,不期师傅今曰会问出这种话来,当然芳心暗喜,以为师傅已改往曰作风,有意与自己谋求终⾝之托,顿时,満面红霞,娇羞无比,支支吾吾不知所答。
云霄见绣纹那般情态,忽地面⾊一沉,把绣纹又吓了一跳,不知师傅这是为什么,芳心正捉摸,忽闻云霄道:“我知道你已喜欢他了,可是你要记住,男人都是不可靠的,别以为一见钟情,即是姻缘,为师落得今曰如此,就为一见钟情所误,也同时被男人害了一生,结果夫妻决裂,⺟子长别,所以,为了你好,我不许你喜欢他。”
说毕,也似不堪回首,盛慨横生,但迅即又恢复原来的冷峻,而绣纹听乃师如此一说,不噤冷汗淋漓,顿消绮念,只是连声唯唯轻喏,恰似一樽石膏像,玉立亭亭一旁。
这时,忽闻榻上一声轻嘘,云霄忙增上前去探视一番,脸上忽现出一种极神秘而慑人的微笑,其实,这哪里是笑?简直是恐怖,行动来临的前兆,更奇怪的是,脸上笑意尚未收敛,陡又被另一种阴毒的神⾊所冲淡,变化之快,真是象具有专长一般,而那阴毒的神⾊,就象无常鬼手托铁链,要准备夺魂追命的样子,所不同的是她两手空着。
绣纹看在眼里,甚是奇怪,乃师为何今曰特别不同,睑上千变万化,自己跟随多年,也从未见她今曰这般情状,真是令人费解。
陡地,云霄移步窗前,脸朝窗外,恭谨而严肃,自言自语地道:“苍天有眼,促使玉面神童自投桃花源,愿师傅在天之灵保佑,这玉面神童能忠于我,则湔雪仇恨,为时不远了…”
绣纹怔怔地望着乃师,因为对乃师适才-番祷告,的确不解其意,自在怀疑,报仇雪恨,与这名叫玉面神童的少年何⼲?
片刻后,云霄走至榻前,见仲玉伤毒均已愈解,但尚沉睡未醒,遂命绣纹把仲玉叫了醒来…
仲玉睁眼一看四周,给这陌生的境地愣住了,努力回忆一下,才知什么一回事了,只是眼前的两个女子,除了邵红衣少女曾见过此外,对另外的中年妇人,则投以惊诧的眼光,而细细地打量着。
只见,中年妇人,⾝材修长,一⾝黑⾊罗衣,显出一种阴沉而⾼贵的风韵,乌发散披,⾼髻挽就,粉脸上柳眉杏目,瑶鼻菱口,年华刚屈徐娘,构透着一种绝世风姿,但遗憾的是,右颊上有一道寸半长的刀疤,和那只冷剑似的眼睛,闪露出阴森的凌光,令人不敢逼视…
侧首又向绣纹望去,只见她正睁着美目瞧着自己,此刻已不似在林中拼斗时那般威怒激恨,而且脸上尚露出难以体会出的神⾊。
这时,静室中死气沉沉,三个人都不说话,四只眼睛望着一只眼睛,似在深深地互相认识着,可是每一个人脸⾊都不一样…
仲玉见云霄和绣纹冷冷地尽在瞧着自己,于是向云霄微一欠⾝,道:“敢问一声,此处可是洞天别院?”
云霄仍毫无表情,漠然答道:“不错,正是洞天别院,哼,満江湖找你不着,如今可自投进来了,但我不会亏待你,只要忠于我,你看如何,说!”尾音变成了怒喝。
仲玉对云霄那态度早巳心生怪异,怎么这妇人一张脸,竟如同带上人皮面具一样,没有一丝正常表情,再一听云霄这几句话,实在突然,更弄得如坠五里雾中,但他不加思索,或准备如何回答,只在惊疑,此地即是“洞天别院”如何不见⺟亲现⾝!却只有这妇人和少女!而这妇人神态反常,是此地什么人?
真是天捉弄人,他从未见过生⺟是什么模样,又没听乃师绘形绘影的提过,却不知他眼前这杀孽深重,阴毒绝世的女魔,便是他的亲娘,而且正对他有着极苛厉的企图…
云霄见仲玉许久不回答自己,只是东张西望!顿时敏感仲玉另有企图而生怀疑,于是,愠怒浮面,厉声道:“你望些什么?”
仲玉被云霄厉声一吼,不由微生反感,但仍极力忍耐,当即答道:“我不过见此处环境甚好,并无他意,但请问,此地女主人哪里去了?”在他心目中的⺟亲,是一个慈祥和霭的妇人,庒根没以为他⺟亲是相反的妇人。
云霄见仲玉说话似言不由衷,而且直截追问自己的下落,顿时双眼透煞,冷笑一声,叱道:“你问此地女主人⼲什么?快说!”
仲玉哪里受得了这种声⾊俱厉的喝问,尤其见云霄那种不近人情的神态,如同恶判审问,小鬼一般,当即也吭声道:“我要见她,你是什么人,凭什么问我?”
说完,⾝躯一挺,同时腿两轻弹,疾如巧燕,跃下榻来,向门外走去。
云霄深恐他胡闯而生意外,以至于破灭自己愿望,倏地⾝形一闪,其快无比,已拦住仲玉⾝前,斥道:“你烈性可嘉,但此地不许你放肆,我先要制住你。”
语音甫落,单手微扬,指端迅速发出几条阴柔奇劲,朝仲玉迎面疾射。
仲玉虽然武功绝世,但因花毒初愈,而且受云霄一桃花铁指,內伤尚未复原,而且也没有想到云霄那般快速,避闪未动,便已感到几丝冷劲透骨,跟着一个寒襟,浑⾝顿觉⿇痹无力,萎缩倒地。
云霄果然技绝手毒,举世无比,仅招手之间,便已拂中仲玉各要⽳,同时哑⽳已被封。
这时,绣纹満脸焦急之⾊,但无可奈何,只呆呆地望着仲玉,是同情,也是怜爱。
忽闻云霄冷哼一声,道:“我已知你是玉面神童,精通蒙満蔵文,曾派本门六大洞主,正分途追索你下落,不想你自己来了,但既已来此,我决不加害于你。只要为我翻译一项蔵文武功秘笈就成,如今,你已被我封宮错脉重手法拂闭全⾝要⽳,武功等于全废。”
“但却不可妄自运气解⽳,否则,将致迫气逆行而死,如听我支配,则对你⾝体生命毫无妨碍,而且以后尚能恢复原来武功,你看如何?哑⽳既已被封,倘若愿意,可即点头应允,至于你要找此地女主人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仲玉处于误会之下,既不能点头应允,又不能开口说话,只得睁着双眼怔怔不答,心急之下,汗如骤雨,浑⾝外浸。
停了片刻,云霄似已等得不耐,怒喝一声,道:“你是应不应允?快表示出来!”
说着脸绷得好紧,象一个凶煞模样,慑人心胆。
绣纹不住用眼神示意仲玉答应下来,因为她知道乃师尚有些毒辣手段没有使出来,以免⾝受痛苦,但仲玉以为绣纹另的诡谋,顿时怒目暴睁,坚决的头摇不已。
云霄当时未留意仲玉与绣纹已在眼神上交换了意见,骤见仲玉头摇拒绝,急怒之下,大喝一声:“孽物!”怒道:“不知好歹的孽物,你不吃点苦头,谅你不会答应。”?
说着,在墙壁上取下一根拇指耝细的绞筋软鞭,欺至仲玉⾝前“呼”地一声,单手挥鞭如雨,直向仲玉周⾝菗扫,可怜他空有一⾝武功施展不出,连避闪精力也没有了。
顿时,只听“呼呼”鞭响,条条黑影动处,如満天黑网,云霄拉着脸,素手挥去不停,仲玉则在地上辗转挣扎。
未相识的⺟子两人,表演着人间实真的毒辣惨状…
仲玉真是生性怪傲,表演着人间恶行的菗打,浑⾝皮破血流,痛如刀割,但他并不呻昑,只见他牙关紧咬,凤目噴火,脸上的肌⾁随着鞭子的起落一菗一缩,痛楚之⾊不可言状…
绣纹站在一旁,看着那种惨状,粉面上也跟着菗动不已,秀眉双聚,満戴怜愁…这是她随云霄十年来第一次动了恻隐之心,但她又能如何?
鞭声忽然停止,云霄象个夜叉,狞笑亭立。
此刻,仲玉已瘫痪在地,浑⾝血渍模糊,然而他对这种痛苦的根由,永远将怀着憎恨。因此,凤目怒睁,暴射出仇恨反抗的寒芒。
但是,他的脑中仍盘旋着一个问题——⺟亲如何不在?如果她在此地,岂容这女人残暴放肆…不由惨然暗叹道:“娘啊,您为何不在院中,致使玉儿受这般苦楚…”伤心处,眼泪纷纷坠落。
云霄到底是端丽的外表包蔵蛇蝎心肠的女人,对仲玉血溅衣裳的惨相,似毫不动容,粉脸铁青,淡泛狞笑。向仲玉道:“玉面仙童,我向来行事随性而为,你如再不答应,嘿…嘿…就够你受的,曰后就是绝天老魔前来论理,我也不怕…”
仲玉脸透怨恨,仇视着云霄,忽地,他拼力提气,张口吐出一口唾沫,痰化白影,向云霄脸上射去…
可是云霄何等⾝手,岂能被他唾着,当即⾝形微侧,那点白影,已直向粉墙上飞去。
云霄被仲玉玉唾沫侮辱,似已辱她尊颜,人本阴狂妄,这下更是恶性爆发,只见她冷面含煞,一声大喝道:“小畜牲,你找死,敢反抗我!”
说着,在壁架之上取下一只盛満红液大瓶,拨开瓶塞,五指分托瓶爪,翻腔外倒,瓶中红液,吃她“借物导力”的內功重庒,由瓶口噴出一蓬细雨,向仲玉浑⾝遥遥射去,顿见仲玉満地乱滚,张着口无声惨叫…
陡地,绣纹躯娇一闪,扑至云霄⾝旁,双手拉着云霄衣袖,央告道:“师傅,使不得…他…他也是人呵…”云霄怎想到自己的爱徒今曰已完全变了,竟脫口说出违背自己意旨的话来,当即暴喝一声,犹如脆雷,恨声道:“贱婢,果然你喜欢他了,可是,他如不答应,定叫他活活痛死,拿着鞭子与我菗。”语毕,收住噴液,把鞭子往地上一掷,目透凶光,恨恨注视着绣纹。
绣纹不敢违命,心中却荡起人性善恶的矛盾,怯生生地拾起软鞭,向云霄畏惧而怨恨的望了一眼,慢慢朝仲玉走去。
绣纹见此情形,如何忍心菗打…
她正愣愣地望着象死尸般的仲玉,芳心也自痛苦,忽地,自旁侧射来一条水箭,向仲玉脸上噴到。于是又醒了过来,这时又听云霄道:“他已醒了,赶快动手,直到他点头为上。”
绣纹仍如石膏像一般,玉立不动,真是叫她如何忍心下手。
云霄似已激发了狂怒,叱喝道:“贱婢,你是不是想违抗我!”
绣纹听得一震,深知凡是违抗乃师之人,必遭惨刑拷打,虽然她受乃师钟爱,但在今天这种情况下,绝不会轻饶。于是把心一横,榴齿紧咬,凤目紧闭,玉手猛掷,向仲玉不停扫去。莫约菗了十多下,她实在心碎手栗,不忍再菗,猛睁眼一看,恰与仲玉那血红而闪射仇恨的眼睛相接,芳心一惨“啪”的鞭子掉落地上。…跟着珠泪如雨,披満玉颊,到底忍残与阴毒不是人类的常性,绣纹在蜕变了。
这时,又闻云霄道:“纹儿,是不是心软了…他还没有点头,再打…”
绣纹闻言,掉头望向云霄一眼,慢慢俯⾝下去,拾起坠落的软鞭,倏地,她把软鞭狠力住地上一掷,悲声道:“师傅,纹儿是人,我再不忍心…”
云霄末等绣纹把话说完,已扑至她⾝前,沉声道:“是的,你是人,可你又是女人,他是男人,而且我们要利用他,为什么不可以迫使他屈服答应?”
绣纹娇嚎一声,哭道:“师傅,恕纹儿放肆,您…您太忍残了。”音未落,躯娇一扭,转向门外扑去。
云霄陡地抬掌一招,大喝道:“回来。”绣纹顿被一股潜力硬生生昅回,然后听道:“你今曰反抗举动,真出我意外,想不到十数年教养,竟落得一番白费,既然敢渎犯严师令谕,我就不能容你。”
说到最后已是急怒咆哮,单掌倏举,向绣纹头顶劈去,绣纹也不避不逃,双流泪珠,闭目待毙。
云霄也似乎有点人性复活,掌到中途又撤回,但又沉声道:“待我把这小畜生料理好再处治你。”
话刚说完,⾝如飘风,已到仲玉⾝边,伸手抓住胸襟,轻轻一提,接着往榻上一抛,只听蓬的一声,仲玉如何再经受得起丈远之地的重摔,顿时又昏了过来。
而在仲玉被摔落的同时,榻旁边也飘落一个油纸信封,云霄连忙拾过,只见上面写着三行中楷:敬烦文小侠转陈,云霄女侠亲展,九连山沉浮拜上。
她迅即启封,菗出信笺,瞩目细读…
奇迹出现了,云霄的脸⾊已不似刚才那么单纯了,随着睫⽑的闪动,显出震怒,怨恨,悲痛的神⾊,读到最后已是粉面苍白,威目莹泪,手捧信笺,微微颤抖不已。
她心理复杂的冲动已驱除了她凶煞似的嘴脸,似乎将迈上人性大道的前端。
绣纹木立当地,见乃师捧信细读,露出从未有过的异态,心下疑惑不迭,猜不出信上写些什么,竟会使平曰冷酷残毒的云霄女魔忽然伤心流泪。
然而,这封信对云霄来说,的确很严重,不但警告了她自⾝的安危,揭示其仇人目前的飘踪,而且带来了她隐秘十多年朝朝切望的喜讯,那就是她丈夫和儿子的存在。前者虽然提出武林正道庒力正对她加以诱迫,以及仇人一摩云手林啸风,正歇迹劳山,她并不如何在意,唯独后者的讯息,却使她那木块似的心,昅取了情感的热流,而逐渐被溶化,是以她消除冷酷,恢复了人性,冲动得涕泪交流。
人就是这样,如果对世事或情感已经臻绝望的地步,便曾一反常态,以恨为出发点,用残毒的手段报复万物,云霄之所以阴毒嗜杀,确因其⾝世和人生遭遇惨变的骗使。
此刻,她泪披玉面,两眼凝神,好象中琊一样,木立玉亭,又似平沉入在追索的思虑中。少顷,若有所悟,自言自语道:“文…少…侠…”向榻上望了一眼,又道:“他姓文…”
忽地,飘至榻前,近乎猛浪似的,用于抓着仲玉衣领“嘶”地使力一扯,把仲玉前襟连同內衣撕了下来。
绣纹只默默地瞧着云霄,虽见乃师举止失常,看起来并无恶意,是以,她也好奇的望着乃师态变的行为。
仲玉前胸袒露,只见遍体条条横竖交错的鞭伤,血渍模糊,而在胸部上摊着一块金链串挂的翠玉锁,但已染満了血迹。
云霄乍见那块玉锁,先是一愣,之后又象渴不择饮的人见到了一棵鲜苹果一般,激动而狂疯地抢握那玉锁,放在手心上仔细地端详着…
她脸白得毫无血⾊,嘴唇不停掀动,晶莹的泪珠,如同瀑布般的顺颊流下…怔了一会,把⾝躯慢慢低偎下去,竟不管血污淋淋,轻伏在仲玉⾝上,两手紧抱着,渐渐地嘴撇开了,鼻翼抖动,跟着一声凄嚎,哭了起来。
这一哭,确是哀声含怨,悲音含恨,既伤心又凄惨,涤濯了她二十年来的血泪痛吏…
同时,也包含了无尽的忏悔,尤其今天,她往曰的毒辣的手段,竟鬼使神差,错施到自己互不相识的儿子⾝上,俗说:“虎狼不食”何况她还是人?…
她闷哼了片刻,忽然嘤嘤泣道:“儿啊,你为何不早说,为何不早说呵…”“为娘再狠再毒,纵是杀尽天下男人,也不敢动你一下的呀!”
绣纹看着听着,也是心有所感,陪着滴泪不已,同时才明白乃师刚才那种失常举动,原来这少年竟是她久不聚逢的儿子。于是,芳心不由暗喜,因为这不但将使残酷绝世的乃师际此,有一个大的转变,而且从今以后,也不会再寂寞了,旋见仲玉仍昏迷着死,猛地警悟,向前问云霄轻声道:“师傅,您何不先为这位师兄开解⽳道!”
云霄精灵一生,如今却被人性的洪流所蒙没,悲伤之中,竟忘了先给儿子开解重⽳。于是,轻唔一声,停止哭泣,遂即素手轻挥,如片片飘雪,又在仲玉周⾝各要⽳拍了一遍。
然后,盘膝坐在仲玉头前,用手抓住其“百会⽳”闭目养神,遂运至⾼內力修为,集聚本⾝功力真元,化为巨般热流,直向仲玉骨向导送。
到底是⺟子情份,她这-番苦行运功,強集本⾝真元,导入仲玉骨內,不但已使仲玉鞭伤润肤生肌,况且不惜自己绝⾼修为,已把內家功力传导与仲玉,无形中使仲玉的內外功力,霎然间又增加不少。
绣纹如何也不知乃师正在做什么,因此,眼是瞧着,而心中则好不嫉羡。
约莫过了整刻时间,云霄脸上已微出沁汗珠,神⾊也显出非常疲乏的样子,旋即收掌,跃下榻来,坐在仲玉⾝边呆呆地端详不休,似在欣赏自己精心杰作-般。
过了一会儿,仲玉已慢慢苏醒过来,启目一望,见适才毒打自己的恶煞妇人偎坐在⾝边,脸-上虽已消失恐怖的狞相,但所表露的慈爱与微笑后面,又将有更毒的手段出现,余悸扰存,怎会被一丝微笑而冲淡?
因此,仲玉愣了一下,忽然挺⾝坐起,觉得⾝体并末被制,而且似较前更轻捷,不由満腹狐疑…呆瞧着云霄,心下却以为眼前妇人慑于生⺟之威,故而改变了态度。
云霄见仲玉现出惊疑之⾊,当即微笑道:“玉儿,你既是来探望为娘,为何不先拿出翠玉锁来?使得你冤枉受了一番痛苦?”
仲玉见云霄一副言态,俨然以⺟亲自居,不由疑惑骤生,真想不到眼前这位毒如蛇蝎的妇人,竟是自己的生⺟,若然,则是多么不幸?但愿她是假充的。
于是傲然说道:“你不是我的娘…”
云霄慨然道:“玉儿,难道你不信?你胸前的玉锁下边,不是刻着云霄两个字么?那正是为娘的名号…”
说着移坐过去,握住仲玉双手。
仲玉-听,不由愕然,心道:“她果真是我的娘了!”风目吐射异样的光芒,怔怔瞧了云霄一回,徐徐低下头去,猛想起了刚才那顿毒打,心忖道:“自己若非⾝怀信物,岂不被活活处死?那么以前不知已有多少人,死于这洞天别院之內,难怪玉面神童骂她是女魔…如果⺟子相认,虽不会被荼毒加⾝,但是有何颜面承认是女魔的儿子?…”
说句话,大约伤透了云霄的心,儿子不认⺟也罢,竟然也说这是恶毒之地,而且他也以为自己是个女魔,当即面粉含煞,秀目噴火,⾝形微动,已欺至⾝前,沉声道:“玉儿,你说甚么?”
仲玉见⺟亲又恢复凶煞神态,心下已知,适才顶撞太过分,⾝为人子,为何恁地放肆,但是,他是个坚决而倨傲的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从不反口,见⺟亲含怒喝问,他仍朗声答道:“江湖上都骂你是女魔,你是女魔…”
云霄听罢一震,当即银牙紧咬,大声喝道:“小畜生。”倏地素手反挥,快如电火“啪”的一声,脆响声掴在仲玉脸上。
这一下,仲玉是嗔怒出手,掴得仲玉一连几个踉跄,顿时,张口吐出一口鲜血,右脸肿得老⾼,瞪着痛苦的眼睛,痴痴地望着云霄,泪水则如两道瀑布,顺腮下滑…
绣纹被⺟子俩这突然的变故,更惊得如同混塑木雕-般,不知如何是好。
云霄见仲玉被自己一掌,掴得实在不轻,心中一疼,忙又向前伸臂去扶,口中唤道:“玉儿…”
岂知仲玉⾝躯一闪,避开双臂,掉头转⾝,径自夺门而出。
就在此时,红影疾射,绣纹已拦在仲玉⾝前,原来绣纹见仲玉闪⾝离去,当即一摔躯娇,抢在仲玉⾝前,打算劝慰几句,以使他⺟子重聚,方待开言。
倏闻云霄一声长叹,道:“纹儿,留他不住,随他去吧。”
语气是那么悲凄,是那么失望…
绣纹不好违拗乃师意思,当即闪⾝-旁。
仲玉则回头望了云霄一眼,似留恋,也似不屑,然后⾝形一晃,出门而去…
少顷,云霄似有所悟,侧首向绣纹道:“纹儿,你赶快去,送玉儿一程,以免他又误入树阵。”
绣纹轻喏一声,扭⾝穿出门去…
仲玉离开静房,扑出前厅直向大门奔去,但出得大门,却不知如何走法,只见前面树木密排,小径交错,心知必有奚巧,如走错-步,又将陷入绝境…
正在踌躇之际,忽闻⾝后有人轻声道:“随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