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惊世骇俗
周靖接受“双绝老人”参与赌约“酸秀才”惶急地唤了一声:“周老丈!”
“通天教主”与“双⾊老人”同时心中一动,原来这怪老者姓周。
周靖气呼呼地道:“小哥儿,你大呼小叫的⼲什么?”
“老丈,请别忘了晚辈对这…”“废话,你知道老夫准输,是不是?”
“不是这意思…”
“那你与我老人家闭上嘴,乖乖的在一旁瞧热闹!”
“酸秀才”啼笑皆非,瞪着眼说不出话来。
“双绝老人”一捻鼠须,皮笑⾁不笑地道:“阁下年纪当在八十以上,看来该当称您一声前辈?”
周靖几乎失声而笑,连连点头道:“这还像话,该当!该当,凭这句话,稍时老夫在掌上留点分寸就是!”口气之大,的确难找第二人。
“双绝老人”⼲咳一声,掩饰了尴尬之情,道:“前辈请示尊号?”
周靖暗忖,原来你是为了这个,当下微一头摇道:“老夫向例不向任何人道号称名!”
“可是今夜的赌斗事非寻常,可能互见生死,前辈岂能不示尊号?”
“嗯,这个…”
周靖沉昑了一声,脑际忽生奇念,暗忖何不如此,以纪念亡父,接着道:“有这必要吗?”
“通天教主”是巴不得揭开这怪老人的底,立即接口道:“绝对有此必要!”
“老夫号称‘玉面无敌’…”
此语一出,场內场外同时传出惊“噫”之声。
“通天教主”脸⾊大变,蹬蹬蹬连退数步,栗声道:“你会是‘玉面无敌’甘祖年?”
“双绝老人”也骇然退步道:“玉面无敌?”
易秀云与“酸秀才”更是惊异莫名。
周靖心中感慨丛生,想不到父亲名头竟如此的惊人。
定了定神,道:“你们紧张什么,老夫话只说了一半!”
“通天教主”颤声道:“请讲!”
“老夫‘玉面无敌第二’!”
“通天教主”与“双绝老人”异口同声地道:“什么?‘玉面无敌第二’?”
“不错!”
“这…”“怎么样?”
“前所未闻!”
“现在你们听到了,还不是一样!”
“双绝老人”鼠眼连翻道:“前辈在说笑话!”
“怎么是笑话?”
“想那‘玉面无敌’甘祖年连生带死全部年龄也不会超过五十岁,而前辈至少也在八十岁以上,如称为第二,岂非…同时甘祖年之称玉面,是因他本人英俊秀逸,倜傥不群…”
周靖大声道:“你焉知老夫年青时不是貌赛潘安?同时,老夫之所以号称‘玉面无敌第二’旨在取其‘无敌’二字,既有第一在先,老夫只好委曲称第二了!”
似是而非,却使人无法驳辩。
“这名号是前辈自己取的?”
“有什么不可?”
“就算如此吧!”
“你是天南盟主‘双绝老人’?”
“不敢,在下是!”“掌、毒双绝?”
“这…是的”
“你参加赌赛想来是凭‘毒’不凭‘掌’?”
“双绝老人”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颤,这话直说进他的心坎里去了。
周靖接着又道:“听说你有个规矩,对于年青资质奇佳的人,从不施毒手,对吗?”
“双绝老人”奇怪对方知道得这么清楚,他现在对这自称“玉面无敌第二”的怪老人不单感到神秘,而是有些恐怖了,只好颔首道:“有这回事?”
其实周靖是在群豪夺珠之时,暗中听到“双绝老人”对“酸秀才”说的。
“凭这点善念,今天你有惊无险!”
这句话乍听狂傲,却令“双绝老人”心寒不己“玉面无敌第二”己完全摸清他的底细,仍极有自信地说这话,他焉能不惊,但一种侥幸的心,仍使他硬着头皮⼲下去“鱼龙珠”
总是稀世之珍呀!
周靖目光一扫二人道:“你们谁先?”
“通天教主”阴恻地一笑道:“还是盟主先请吧!”
“双绝老人”呆了一呆,毅然道:“如此,在下潜先了!”
周靖冷冷地道:“不用客气,先后都是一样,在劫者终是难逃!”
这话听在两个各踞一方的盖代人物耳中,的确不是滋味。
此刻“钢铁二金刚”已悄悄退离场中,没入暗影里。
“双绝老人”缓缓移步到周靖正面一丈之处,拱手道:“前辈,在下要出手了!”
周靖“嗯!”了一声,道:“出手吧!”
场中空气又告紧张起来。
“酸秀才”一把捉住易秀云的手,紧靠在一起,显然他十分紧张。
这情景看在周靖眼中,的确不是滋味。
“双绝老人”双掌平胸,十分凝重地缓缓推出,一道排山劲气,撞向周靖当胸,势若万钧雷霆。
劲锋在距周靖三尺之处,像是被一种无形之物所阻,分从两侧滑了过去,周靖连袍角都不曾拂动一下。
“双绝老人”不由寒气直冒,他觉察出对方功力深不可测。
“酸秀才”与易秀云相视一笑。
“通天教主”却倒菗一口凉气。周靖淡淡地叫了一声“第一掌!”
“双绝老人”⾝形猛退三步,吐气开声,这一掌,挟毕生功力而发,劲道之強,令人咋舌,相信武林中能硬接这一掌的,恐怕没有几人。
“轰!”然巨响声中,砂飞石舞,尘沙如幕,激气成漩。
周靖依然不动,只说了声:“第二掌”
“双绝老人”这掌不但用尽全⾝功力,而且已经施放了世无其匹的“无影之毒”!中了这“无影之毒”立时全⾝瘫软,七窍渗血!
可是…显见这对“玉面无敌”毫无作用。
“双绝老人”反自气息难平,老脸涨红…
周靖却淡淡地道:“你退下吧。”
“双绝老人”如获大赦,讪讪只说了声“前辈…”便退出圈子,低头而去。
“通天教主”见状,自是想打退堂鼓。
周靖冷冷一声:“该你了!”
看“通天教主”并无出掌之意,周靖又加了句:“莫非让老夫先出掌吗?”
“通天教主”一听,不觉冷汗一⾝。既为奷雄,哪里会听不出对方存心找上自己?定是为了替“酸秀才”讨场了。
心里兀自盘算,不能一逞,便欲像“双绝老人”一般,伺机草草收场。
他“嘿嘿”⼲笑一声,上前一步,道“如此得罪了…”
话毕,凝聚全⾝功力凌厉无匹的一掌已然罩头劈了过去。
周靖以六成功劲,反震回去…
“轰!”然一声暴响,撕云裂帛,周靖衣袍猎猎飘舞,砂草碎石,旋飞激射。
周靖兀立如山,而“通天教主”却退了两个大步。“第-…”
周靖掌字未曾离口“通天教主”第二掌挟以雷霆万钧之势,猛地撞来,这一掌较之第一掌更见強劲。
暗影中不期然地传出数声低沉的惊呼。周靖念头一转,在排山倒海的劲气之中,蹬蹬退了两步。
“酸秀才”与易秀云心弦同时一紧。
“通天教主”栗喝一声,第三掌挟以毕生功劲,紧跟着击出,他起意要在这闪电两击之中,击倒对方。
劲气狂卷暴涌,激起一片郁雷之声,有如山崩海啸,其势足可夷平一座小丘。
周靖也不由暗地心惊,对方的功力的确已到了难逢敌手之境,但他别有用心,应势踉跄倒退…
易秀云忍不住“啊呀!”了一声。
周靖足足退了一丈之多,方才稳住势子,⾝形呈摇摇欲倒之势。
“通天教主”见击不倒对方,心头已凉了一半,这种硬接硬挡,不能与动手过招相比。
因为没有封挡闪让拆卸的余地,全凭真功实力。
这最后一击,他自信武林中己无人能不闪不避地承受,然而,这自称“玉面无敌第二”
的怪老人,接下来了,这是他生平未见的怪事。
但他私心判断,对方可能已受了內伤,是以仍存三分侥幸之心。
场外暗影中的⾼手,一个个惊魂出窍,他们算是开了眼界。
周靖住了片刻,重新走回原来位置,冷冷地道:“教主阁下,这回轮到我老人家了!”
“通天教主”一摇手道:“且慢!”
“还有话说?”
“如果老儿三拳击不倒本座,算是扯平,抑是…”
“如果你阁下能承受三掌而不沾地,仍算老夫输,珠子是你的,如何?”
“本教主却不想检这便宜!”
“哈哈哈哈,阁下,这是老夫自己愿意的!”
“酸秀才”虽己看出这怪老人功力⾼得不可测,但以方才接对方三掌险些不支的情形看来,胜负很难逆料,如果“通天教主”真的三掌不倒,这“鱼龙珠”岂非…
心念之中,脫口叫道:“老丈这不公平!”
“什么不公平?”
“两不受损,该是和局!”
“没有你小子说话的余地!”
“老丈,那珠子…”
“怎么样,难道你还想过问?”
“酸秀才”全⾝一颤,说不出来。
周靖目光一扫“通天教主”道:“接掌!”
声落掌出,但奇怪,竟然毫无劲道。
“通天教主”方自一愣,一股如山潜劲,已涌上⾝来,猛感心头一震,蹬蹬蹬连退了五个大步,气血略见翻涌。
周靖单掌一收,道:“现在接第二掌!”
依然单掌挥出,但较之前一掌大不相同,一道罡凤,似要撕裂夜空似的,挟着刺耳椎心的怪啸,汹涌排荡而出。
“轰!”然一声巨响,挟着一声闷哼“通天教主”⾝形一连几个踉跄,张口射出一股血箭,头上的金冠,飞出两丈之外,落地锵然有声。
场內场外,同时传出了骇极的惊呼之声。
稳坐中原武林第一把交椅的“通天教主”竟然被打得口噴血箭,若非目赌,的确令人难以置信,这种⾝手,真可谓之惊世骇俗。
奇怪的是这怪老人的名头,武林中根本前未之闻。
“通天教主”満头白发,披了下来,目中射出骇然而又怨毒之⾊。
此刻,他想的不是“鱼龙珠”而是他东山再起之后的美梦——君临天下。
难道这梦想要毁在这老人之手?
周靖眼中隐隐泛起一抹杀机,但一瞬即逝,数月之前,他几乎丧生在“通天教主”的“玄天寒煞”之下,他今天的目的,意在报仇。
“酸秀才”与易秀云连眼都直了。
周靖上前三步,依然冷冰冰地道:“教主阁下,接最后一掌!”
“通天教主”⾝躯微微颤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就在此刻——
一条纤纤人影,如夜宵蝙蝠般旋泻当场。
周靖一看来人,不由心头一震,她,正是“通天教”副教主,莫绮华的师父,那神秘的中年黑衣妇人。
这女人的出现,使他大感意外。
根据以往所发生的事实判断,她极可能是⺟亲二婢之一的⻩尚香。
他心中顿时不安起来,望渴要揭穿这个谜底。
她派弟子莫绮华助自己入潭取“共工残简”莫绮华因救自己而与该教护法“红须客丘金”同归于尽,她为自己解“玄天寒煞”她指出自己右脚少一趾的特征,这些,足以证明她是⻩尚香无疑。
当然,他现在的容貌,对方是认不出他来的。
“通天教主”似感意外地道:“你来做什么?”
黑衣妇人微见激动地道:“教主,退出这赌斗吧!”
“通天教主”气呼呼地道:“什么,要本教主认败服输?”
“教主,希望你三思而行,以教务为重!”
“不,我要接最后一掌,你下去!”
周靖忍不住道:“尊驾是副教主?”
黑衣妇人沉声道:“不错!”
“老夫可以请教如何称呼?”
“前辈因何有此一问?”
“堂堂‘通天教’副教主,绝非等闲之辈,老夫应当一问!”
“王凝碧!”
“什么,你叫王凝碧?”
“难道有何不妥?”
周靖默然无以应。如此说来,她不是⻩尚香,但她以住的行为作何解释呢?又是一个不可解的谜!
副教主王凝碧反问道:“前辈是‘玉面无敌第二’?”
“嗯,不错!”
“前辈这尊号似乎不曾听见过?”
“这不相⼲,老夫愿意用这外号,这外号就代表老夫,如此而已!”
“前辈用这外号必有相当理由?”
“就算有吧。”
“请问?”
“老夫不准备答复这问题!”
“通天教主”一挥手道:“退下去!”
黑衣妇人轻⾝移步,在三丈之外停了下来。
周靖单字微微上提,功聚八成,寒声道:“这是最后一掌,阁下接得了,‘鱼龙珠’就是你的,接不了的话,嗯…生死伤残,各安天命了!”
掌一扬,罡劲猛吐…
黑衣妇人忍不住“哦!”了一声。
周靖心念一动,把吐出去的道,收回一成。
一声栗人的惨哼起处“通天教主”鲜血狂噴,栽了下去。
数条人影,飞扑入场,扶起“通天教主”
黑衣妇人深深地注视了周靖一眼,然后走向“通天教主”一探脉息,道:“抬走!”
“钢金刚”双手抱起“通天教主”疾步离场,其余众⾼手簇拥着离开,眨眼消失在暗影之中。
副教主却不离开,移近周靖道:“前辈,你手下留了清?”
周靖淡淡地道:“赌约而已,并非有深仇大恨,老夫何必要他的命!”
其实,若非这黑衣妇人那一声“哦!”使周靖临时改变主意,收回一成劲道“通天教主”势非当场殒命不可。
黑衣妇人,欲言又止,最后,若有深意地道:“前辈,我得去照料教主伤势,希望能再见到前辈!”
周靖正是求之不得,他必须要弄清楚这谜般的女人底细,须首道:“老夫也希望能有机会与尊驾一谈!”
黑衣妇人困惑地望了周靖一眼,道:“后辈当在近曰內端谒!”
说完,弹⾝逝去。
原来潜伏在暗中的⾼手,也悄然离开,谁还敢存染指“鱼龙珠”的非分之想,功力盖世无传的“通天教主”尚不堪一击,遑论其余。
“酸秀才”与易秀云双双弄了过来,恭谨的施了一礼道:“见过老前辈!”
“不必多礼!”
易秀云汕汕地道:“上次对老前辈无礼,请包涵!”
“好说,小事一件!”
周靖此刻,心中似倒翻了五味瓶,不知是酸是苦还是辣,眼看着自己的未婚妻与别人双双对对,这味道的确不好受。
若依他的性格,很可能出手毁了对方。
但由于当初一时不察,误会她的父亲是杀害义父的凶手,愤而提出解除婚约,这对她的自尊心打击大大,曲在自己,他意识中有一缕抹不掉的歉疚。
而更重要的是明白了⾝世之后,念及“圣剑飞虹”易斌对自己天⾼地厚之恩,欲报无门,所以对她生出了強烈的容忍之心。
“圣剑飞虹”易斌临死曾请命他俩必须结合,然而,男女之爱是丝毫也不能勉強的,心去难留,情断难续,她愿意这样,自己对易叔叔在天之灵也算有了交代了。
是以尽管心中不是滋味,倒引不起激愤之情。
当下别具深心地道:“易姑娘,你俩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易秀云毫无涩羞之容,侧顾“酸秀才”脆生生地一笑,才转向周靖道:“老前辈,我们真的相配吗?”
周靖咬了咬牙,维持着平静的音调,道:“男才女貌,真是一对!”
“酸秀才”心里却急着那颗“鱼龙珠”重新施了一礼道:“老前辈,不才有眼不识泰山,班门弄斧,祈老前辈勿罪!”
周靖心中暗笑,若非自己在短短三个月內,习成了“共工残简”所载神功,根本就不是他和她的对手,闻言之下哈哈一笑道“老夫也存逢场作戏之心,何罪之有!”
“那颗‘鱼龙珠’,是否请老前辈赐还?”
“这…当在要还给你,不过…”
“老前辈有什么指教?”
“这珠如何得来的?”
“晚辈为了此珠,曾在天南蛮荒‘黑水池’苦守了三年,才取到它!”
“这珠对你很重要?”
“是的,太重要了,重于生命!”
“嗯,你会使‘金刚指’?”
“酸秀才”全⾝一震,下意识的退了两步,好半天才道:“是的!”
周靖紧迫着道:“是你师傅绝学?”
“这…”“说话何以呑呑吐吐?”
“是的!”
“令师是谁?”
“这一点请恕晚辈无法奉告!”
“为什么?”
“师命难违!”
周靖目光如电,暗夜中特别显得熠熠逼人,目不稍瞬地逼视着“酸秀才”道:“据老朽所知,这‘金刚指’乃是‘玉面无敌’甘祖年绝学的一部份,令师是否‘三指追魂’马鸣川?”
“酸秀才”像触电似地一震,好半晌才栗声道:“歉难奉告!”
“你不说?”
“师命不可违!”
“鱼龙珠你还想不想要?”
“酸秀才”⾝躯一晃,颤声道:“老前辈要以‘鱼龙珠’作为要挟?”
周靖本心并不愿做这种不光明的事,但,为了要揭开父亲被害之谜,除此别无他途,父亲遇害之前,四侍童之首“三指追魂马鸣川”随侍在⾝边,遇害之后,马鸣川随着神秘地失踪,至今生死不明,他不能放弃这唯一的线索,当下冷冷地道:“就算是这样吧!”
易秀云揷口道:“老前辈未免逼人太甚!”
“为什么?”
“敝友⾝为人徒,当然以师命力重,老前辈武林长者,难道要逼人叛师欺祖?”
义正词严,周靖不由语塞。
易秀云接着又道:“以老前辈的功力而论,晚辈不敢妄测老前辈的辈份,但无可讳言,必然相当崇⾼,奈何对一个后生晚辈出之以要挟的手段…”
“姑娘口才不错!”
“晚辈直言,老前辈勿罪,听口气老前辈要找的是‘三指追魂’马鸣川?”
“不错!”
“老前辈安知敝友的师草就是马鸣川呢?”
“金刚指是马呜川绝技!”
“天下武功同源,指上功力相类似的很多…”
“他刚才己经承认了,这一点无须你辩驳!”
“酸秀才”沉凝地道:“老前辈,如果晚辈不说出师承,老前辈就不还那颗珠子?”
“有此可能!”
“如果是晚辈师承,不是老前辈要找的人,而晚辈说出之后,已蒙上了忏逆之罪,这一点老前辈又何以教我?”
“问题在于‘金刚指’,老夫只问这指功传自何人!”
易秀云接口道:“老前辈是否又肯示知,要苦苦追寻马鸣川其人的动机呢?”
周靖被反问得一窒,尴尬地道:“老夫为你俩保全‘鱼龙珠’,不能有此一问?”
“武林人各有不得己的隐束,老前辈何必強人所难,背师逆命,武林大忌…”
“酸秀才”突地打断易秀云的话,道:“老前辈,这粒珠子,要救活一条命,因为这人不能死,请求老前辈把珠赐还,交给易姑娘,晚辈既不敢违背师命,也无法答前辈之间,决一死以谢!”
易秀云惊叫一声:“你…”“酸秀才”惨然一笑道:“云妹,这珠子的使命,重于我的生命啊!如能完成使命,死何足惜!”
周靖可作了难了,他现在所使的手段,与他的性格背道而驰,为了父仇,他不得不如此,心中可万分不情愿,看“酸秀才”语意坚决、当然不是故作姿态,难道他真的要对方性命不成,对自己的目的丝毫无补呀!
下意识地道:“你认为老夫会答应这么办?”
“酸秀才”一怔神,道:“老前辈功力无边,晚辈虽无他法,但这粒珠子实在重逾晚辈生命,不得己而出此下策…”
“你的意思如老夫功力稍差,你会用強?”
“是的,晚辈不择手段,务要得回!”
易秀云双曰睁得大大的,周靖看得出她目光由敬畏而变成愤怒。
蓦在此刻——
一阵细如蚊蚋的声音,飘传人周靖的耳鼓“少主,我是‘鬼影子’,把珠还给他,我追踪!”
周靖心头一喜,故意沉思了片刻,才道:“小哥儿,你死与老夫何益,罢了,拿去吧!”
说着,把那荷包掏了出来。
这话,大大出乎两人意料之外。
“酸秀才”激动至极地道:“老前辈,这…这是真的?”
周靖抖手扔了过去,道:“难道老夫与你作耍不成!”
“酸秀才”接珠在手,突地双膝一曲,道:“老前辈,晚辈永记大德!”
周靖岂前受对方大礼,看年纪“酸秀才”还在他之上,同时,明里还珠,暗里却由“鬼影子”追踪对方,这也未见得是光明立大的行为,一抬手,逼出一般罡劲,托住“酸秀才”
的⾝躯,口里道:“免了,这本是你的东西,谈不上德!”
“酸秀才”尚未跪落,一股大力把他托起,运足全力,就是跪不下去,心中的骇异莫可言宣。只好站直⾝形,万分诚挚地道:“若非晚辈错有错着,冒渎者前辈代为收蔵,在群魔虎视之下,此珠必已不保,这一点难道不值晚辈终生铭感!”
这倒是句实话,周靖也不得不承认。
“好吧,就算如此。”
“晚辈心急如焚,请准予拜辞!”
周靖心念一转,道:“且慢!”
“老前辈还有指示?”
“老夫有几句话问问易姑娘!”
易秀云愕然道:“晚辈?”
“嗯!”“请进!”
“你认识周靖其人吗?”
易秀云骇然惊退了三个大步,颤抖着声音道:“老前辈认识他?”
“不错,老夫与他是忘年之交,老夫非常激赏他那一股傲性!”
易秀云粉面一连数变,道:“老前辈为何会突然对晚辈提起他?”
“因为他曾向老夫提过你!”
“我,他…”
“不错!”
“他说了什么?”
“他说你是他未婚妻!”
易秀云脸上现出一抹似恨非恨之⾊,道“婚约己解除了,是他亲口提出的!”
“他告诉老夫那是误会?”
“可是晚辈却认为是奇聇大辱!”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姑娘不能原谅他?”
易秀云咬了咬牙道:“不能!”
周靖心头一紧,又道:“还有令尊的遗命也不顾吗?”
易秀云芳容惨淡,凄然道:“先父不知內清!”
“可是周靖对令尊施于他的恩德,矢志终生难忘!”
“那是他自己的事!”
“姑娘己无谅解他的余地?”
“这…”“他只求姑娘原谅,别无其他目的…”
“什么,他…”
“姑娘既己另有所属,他诚心祝福姑娘终生幸福!”
易秀云睁大了眼睛道:“他对老前辈这样说?”
周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顿了一顿,才道:“他曾如此说过!”
“他知道我另结新欢?”
“可能!”
“他认为我是这样的女子?”
周靖心中暗道,事实俱在,你男朋友就在⾝旁,还假惺惺作什么态?当然,他不能说破使她太难堪,顾左右而言他,道:“老夫话己说完,两位可以走了!”
“酸秀才”一躬到地,道:“老前辈,晚辈告辞,德意永铭肺腑!”
易秀云也福了一福道:“晚辈告辞!”
两人联袂并肩飞逝。
周靖对着蒙蒙夜空,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他奇怪,自己何以忽然会有这么大的容忍之性?
易秀云走了,永远的,那一根始终紧缚着两颗远隔的心的丝线,一下子断了。
空虚!
幻灭!
他为这可悲的离合而叹息。
远处,传来了数声鸡啼。
天,快要亮了。
周靖像一尊塑像,本立在晓凤宿露之中。
温煦的阳光,无法驱除他心內的阴霾。
第一个叩开他心扉的女子,舂桃,死了!
未婚妻易秀云,走了!——
⻩小芳这亦恩人亦爱人的奇女子,也作了波臣!
血女甘小梅,却是同父异⺟的姐姐…
这些,像跌碎了的梦片。
他迷惘,沮丧,一种幻灭的悲哀,在侵蚀着他的心。
蓦地——
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后传至:“前辈,您还没有离开?”
周靖被从极度的迷悯中醒唤了,徐徐转⾝,面对的是那“通天教”副教主王凝碧,谜一样的黑衣中年妇人。
他精神为之一振,道:“是你!”
黑衣妇人凝重地道:“前辈,您不叫‘玉面无敌第二’。”
周靖微感一震,道:“为什么?”
“第一,论年纪辈份,‘玉面无敌甘祖年’是后辈,前辈焉有从他名号之理,第二,前辈的武功,胜过当年的‘玉面无敌’甚多,更不能称为第二…”
“何以见得老夫功力⾼过‘玉面无敌’?”
“四十年前,敝教主败于‘血谷主人’,之后二十年,又败于‘玉面无敌’,但双方交手,在百招以上!”
“哦,你知道得不少!”
“是以晚辈判断前辈用这外号必有原因。”
“也许是这样!”
“晚辈想知道?”
“为了什么,难道你与‘玉面无敌’甘祖年有什么渊源不成?”
黑衣妇人粉腮一变,道:“晚辈承认!”
周靖心中一动,脫口道:“那你不叫王凝碧…”
黑衣妇人躯娇一震,目中尽是骇然之⾊,颤声道:“晚辈该叫什么?”
“⻩尚香!”
黑衣妇人粉腮骤变,花容失⾊,退了一个大步道:“前辈何以知道?”
周靖心中大喜若狂,激动的道:“你承认了?”
“不错,我就是⻩尚香,甘夫人的侍婢…”
“你…真的…”
⻩尚香脸上突现杀机,厉声道:“阁下究系何人?”
“老夫?”
“玉面无敌甘祖年是如何死的?”
周靖知道对方已起了误会,但却不说破,冷冷地道:“什么意思?”
⻩尚香声⾊俱厉地道:“家主人己练就‘金刚不坏神功’,普天之下,无人能伤得了他,除非阁下这等⾝手,而阁下用这名号,显然不打自招!”
“你准备把老夫怎样?”
⻩尚香凄厉地一笑道:“阁下,你看这是什么?”
说着,亲手一扬,左右手各握了一个碗大的球形之物。
“这是什么?”
“震天雷!”
“震天雷!”
“不错,脫手便炸,十丈之內裂石开山!”
“你呢?”
“本人已拼一死!”
“你知道准能伤得了老夫?”
“阁下何不四下看个清楚!”
调靖游目一扫,只见二十丈外,每一个方向,站着一个少女,手中均握有“震天雷”不由下意识地心头一寒,如果所有的人,同时扔出的话,方圆五十丈之內,将无人能幸免。
心中登时激动万分,几乎流下泪来,看来⻩尚香是个有心人,处心积虑要为主报仇,她定是猜想仇人既能毁得了“玉面无敌”功力定必无边,所以才筹划了这一着棋,不惜与仇人同归于尽…
⻩尚香冷森森地道:“如何?”
“果然毒辣,但岂奈何老夫!”
“阁下承不承认是杀害‘玉面无敌’的凶手?”
“老夫说不呢?”
“那阁下自称‘玉面无敌第二’,请提出完満的答复!”
周靖徐徐滴落假发面具…
“少主;你…”⻩尚香惊叫一声,蹬蹬蹬一连退了数个大步,激动,惊异,溢于言表。
周靖含着两泡痛泪,道:“前辈,忠肝义胆,甘门存殁均感!”
⻩尚香收起“震天雷”上前数步,激动万分地道:“少主,你这⾝神功…”
周靖把修习“共工残简”的经过和“地灵夫人”等的情况,简略的从头到尾,述了一遍。
⻩尚香泪落如雨,咽声道:“少主,这像是在梦里,主人主⺟虽死亦瞑目了!”
“前辈…”
“这称呼…”
“哦,我该称你为五师姐!”
⻩尚香含泪一笑,道:“师弟,这确实像是梦境,太离奇了,太出人意料了!”
“师姐,一切都是实真的,虽然我也有同样的感觉!”接着问道:“师姐怎的做起‘通天教’副教主?”
⻩尚香神⾊一惨,举首向天,像是在回忆中搜索住事,久久才道:“十八年前,钓鱼矶适逢惨祸,我与师妹吴绢云同一命运,被主⺟推落江中,却被‘通天教’少教主所救,我顾及血案非比寻常,所以改名王凝碧…”
“哦!”“之后,我与少教主结为夫妇!”
“哦!”“三年前,外子突告离奇死亡,死亡的地点是在距巫峡二十里的江边,经寻获尸体之后,证明是死于‘金刚指’…”
周靖心头一震,道:“金刚指?”
“不错,大师兄‘三指追魂’马鸣川的独门手法!”
“死于大师兄之手?”
“直到现在仍是一个谜!”
“这谜很快就会揭晓了?”
“揭晓?”
“二师兄‘鬼影子’在跟踪一个会使‘金刚指’的人…”
“酸秀才?”
“是的,就是那天伤贵教护法‘枯竹客’,被师姐喝破追赶的那人。”
“可惜,那天被他兔脫了,而昨夜又有师弟你在场,同时家翁重伤,不得已放过他…”
周靖点了点头,道:“师姐,如果我知道‘通天教主’是师姐的公公,我不会…”
“不,师弟,你已留了情了,再说,你就曾伤在家翁之手!”
“师姐何时当了副教主?”
“一年前!”
周靖心念一转,道:“师姐,如果万一姐夫真的是毁于大师兄‘三指追魂’,或是他传人之手,师姐是否要为丈夫报仇?”
⻩尚香不虞有此一问,芳容一惨,却答不上话来,夫妇为五伦之一,她不能说舍夫仇而不报,但万一对方真的是大师兄或他的传人,这仇又如何报呢?
周靖剑眉一整,道:“师姐,我们暂不谈这个吧!”
“师弟,我们暂分手,有事由你师任莫绮萍连络!”
周靖想起为自己而牺牲的莫绮华,心目中,他当她是爱人,而照现在的辈份,她成了自己的师侄,真是造化弄人…
心念之中,凄然道:“师姐,我对莫绮华愧疚终生!”
⻩尚香凄婉地一头摇道:“师弟,她对‘红须客’的功力估计过低,唉,算是命运吧!”
“如果这事揭穿…”
“不会,已成过去了!”
远处,传来一声轻啸。
⻩尚香急道:“师弟,我走了,目前我们的⾝份仍须保密,不宜落入人眼,否则将增加访凶的困难…还有‘一统会长’…
“我己知道他就是‘钓鱼矶’上唆众毁尸,迫杀家⺟的凶手‘武林一君’…”
说至此,目光中抖露一片骇人的杀芒。
⻩尚香点头道:“师弟,他已无所遁形,目前暂放过他,待追出杀害主人的正凶之后再下手索仇,我走了!”
说完,飞⾝疾逝。
四外埋伏的少女,也相继隐去⾝形。
又是一个谜底揭晓,周靖感到心头一轻。
夜一 腾折,己经有些饥火中烧,于是,他重又戴上面具假发,弄回原来所住的镇店之中,方一进门,店小二已笑嘻嘻地迎上来道“老爷子,两位相公算准您老回来过午,已备好酒菜在后院等着哩!”
周靖口里“噢!”了一声,心想,甄氏兄弟还没有离开。
后院客房之中,果然摆了一桌酒菜,甄氏兄弟笑眯眯地迎了出来。
周靖讶然道:“两位还没有离开?”
甄名隐道:“没有,周兄想是既饥且渴了,夜一 腾折…”
“咦,两位…”
“武林罕见的盛会,兄弟岂能错过,周兄神动真可说是盖世无敌了!”
“武学深如瀚海,怎可奢言无敌,老弟谬赞了!”
说着,进人房中,老实不容气的据案大嚼起来。
三人正自谈笑生凤,忽见小二匆匆而人道:“老爷子,有贵客到访!”
周靖愣得一愣,道:“什么样的女客?”
店小二痴痴一笑道:“一尊瓷观音!”
“什么意思?”
“美得像观音大土,冷得像瓷做的!”
“请她进来…”
话声未落,一条白影,已飘然来到院中。
周靖一看来人,全⾝陡地起了一阵寒粟,一颗心也怦怦乱跳起来。
她,正是同父异⺟的姐姐“血女”甘小梅。
甄氏兄弟齐齐低呼了一声“血女”
甘小梅向店小二挥手道:“出去!”
小二伸了伸头舌,转⾝离开。
周靖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以真面目相见?还是装糊涂见机行事把⾝世问题向她解释清楚?
甘小梅举步入进房中,顺手将门一关。
甄氏兄弟起公道:“姑娘请坐!”
甘小梅向两人略一点头,目光灼灼地逼视着周靖道:“老丈就是所谓的‘玉面无敌第二’?”
周靖冷冷地道:“老夫正是!”甘小梅噗嗤一笑道:“弟弟,你别给我装样了,省省吧!”
周靖心內不由巨震,难道甘小梅昨晚也是暗中在场者之一,也许自己与五师姐⻩尚香的一番对话己被她听去了,不然那会有这么巧,自己前脚进,她后脚来,而且一口就道破自己的化装“鬼影子”给自己的这副面具,制作之精巧,天下无双,连“通天教主”那等人都被瞒过,她怎能看得出来。
也好,省得自己一番后舌解释。
心念之中,勉強装出一声笑声道:“姐姐,你的眼光这样犀利?”
甘小梅绽出舂花也似的一抹笑意,道:“弟弟,你错了,我是早晨听人说关帝庙昨晚发生的一件武林大事,急急赶来,正巧看见你在套面具,所以才跟了来…”
周靖心头一凉,他目前面临的难题是如何开口向甘小梅解释?
他俩曾剖心示爱!
他俩曾互相拥吻!
结果,造化弄人,他和她是真正的姐弟。
他又不期然地想起了甘小梅说过的那句活:“…如果有一天你不爱我了,我只有死…”心念及此,猛地打了一个寒颤。
这些,能在⾝世澄清之下而自动消失吗?
当甘小梅知道事实的真相时,将有如何反应?
甘小梅小嘴一晒,道:“弟弟,你发什么呆?”
“哦!”周靖如梦初醒般地“哦!”了一声,尴尬地道:“姐姐,你请坐!”
甄氏兄弟被甘小梅的绝世姿容,摄去了全部心神,却是真的发了呆。
甘小梅并不坐下,一双使人意乱清迷的眸子,转向了甄氏兄弟,突地,口里发出了一声冷哼,羞花赛玉的粉靥上,忽然罩起了一层寒霜,冷冷地道:“弟弟,他俩是谁?”
周靖忙道:“哦,姐姐,我忘了介绍,两位是弟弟的好友,谊比手足…”
“哼,够了,你们同起共宿,是吗?”
甄氏兄弟骇然离开座位,怔望着甘小梅。
周靖惑然不解地道:“姐姐,你问这⼲吗?”
“你只回答我是不是?”
“有何不妥?”
甘小梅声⾊俱厉地道:“周靖,想不到你会是这种人,我甘小梅算是瞎了眼!”
周靖如坠五里雾中,茫然道“姐姐,到底是什么回事?”
“问你!”
“我?我不知道呀!”
“哼!”冷哼声中,转向甄氏兄弟道:“你俩竟然也懂得‘开工易容’之术。无聇贱人,还不与我现形!”
周靖骇然大震,莫非甄氏兄弟…
甄氏兄弟王望了一眼之后,双双除去头巾,如云秀发,纷披而落,面容也在瞬息之间起了变化…
周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脫口惊呼道:“怎么,是你们两个?”
甄氏兄弟,赫然就是“地灵夫人”的贴⾝侍婢若梅若兰。
周靖可真是做梦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事,怪不得他老感觉他兄弟俩的行动有些突兀,原来是这么回事。
若梅若兰讪讪地向周靖福了一福,若梅开口道:“请少主恕罪!”
周靖既是感动,又是生气的道:“称我七师叔吧,到底怎么回事?”
这回,轮到“血女”甘小梅愕然了…
若梅苦着脸道:“七师叔,我俩奉命侍候你,却为你所峻拒,不得己改容易装!”
周靖哑然失笑道:“其实我早该想到了,你初次出现冒然与我结交,数次为我拼生斗死,同时与三师兄四师兄来住如此密切,还有名字,嗯!有意思,‘甄名隐’,‘真名隐’,‘甄名南’,‘真名兰’,这不是分明说一个真名字被隐去,一个的真名叫兰吗?…”
甘小梅错愕地道:“她俩是…”
周靖向着梅若兰一抬手,道:“你俩也称我姐姐一声师叔吧!”
若梅若兰双双施礼,恭谨地向甘小梅唤了一声“师叔!”
甘小梅目瞪口张,半晌说不出话来。
周靖心念一连数转之后,已有了一个决定,泰然道:“姐姐,一切详情,我会告诉你,现在请你陪我回‘血谷’!”
‘什么,你要去‘血谷’?”
“是的!”
“做什么?”
“我必须要见伯⺟一面,有极端重要的事情禀告!”
甘小梅困惑地道:“可否先告诉我,什么事?”
“不!”
“真的有这么要紧?”
“当然!”
“何时动⾝?”
“现在!”
“好,走吧!”
周靖起⾝向若梅若兰道:“你俩回宮去吧!”
“遵命!”
周靖仍是那具怪老人装束,与甘小梅离店双双扑弄“血谷”
一路上,甘小梅不断要周靖说出事实真相,周靖一味支吾以应,说见了她⺟亲之后,一切自然明白,倒是把武功来源,说了一遍。
甘小梅藌意柔情,言语之间,表露出万种痴情,只苦了周靖,哑子吃⻩莲,尽量用不相⼲的话岔开。
这一天,曰正当中,两人来到“血谷”之前。
周靖忽地想起一件事道:“姐姐,我忘了问你,上次分手你回谷中,江哥的事如何向伯⺟交代?”
甘小梅神清一黯,泫然欲泣地道:“她…她老人家己经知道了!”
“什么,伯⺟己经知道江哥不幸的消息?”
“是的!”
“你告诉伯⺟的?”
“家⺟心细如发,我无法再隐瞒!”
“哦!她老人家…”
“她没有哭,没有流泪,整整两个月把自己关在房里,不说一句话,靖弟,那种曰子太可怕了,你可以想象得到我的心境,我像是活在炼狱之中…”
泪水,终于滚落粉腮。
周靖界尖一酸,泪光莹然。
无声之音最悲哀“血谷主人”的表现,是心死的征象响!
是的,她集世间所有的不幸于一⾝,任何人都会为之一掬同情之泪。
甘小梅一拭泪痕,凄婉欲绝地道:“靖弟,家⺟己完全失去了生的意义,她被先父遗弃,在悲伤度苦之中打发了二十年岁月,接着,是先父的死讯,这使她痛上加痛,把自己当着-
个弃世的幽魂,她最后赖以活下去的一点牵挂,是家兄甘江…”
说到这里,泪水涌了出来,咬了咬牙,又道:“上天的安排的确太忍残了,剥夺了她唯一赖以活下去的一丝生趣…靖弟,我简直不敢面对她,她的神情使我心悸,那似乎比死更可怕!”
周靖再也忍不住那盈眶的泪水,簌簌顺腮而下,硬咽着道:“她太不幸了!”
甘小梅按捺了片刻情绪,默默含情地注视着周靖道:“靖弟,数曰前,家⺟忽然令我出江湖…”
“做什么?”
“她老人家为了维护‘血谷’一脉不断…”
“怎么样?…”
甘小梅粉腮一红道:“要我找你!”
周靖心头猛地一震,道:“找我?”
“是的!”
“为什么?”
甘小梅期期艾艾地道:“她要我俩立刻成婚!”
‘什么?立刻…成婚…”
“是呀,靖弟,难道你不愿意?”
周靖蹬蹬蹬连退了数步,心房一阵收缩,⾝躯摇摇欲倒。
这简直太可怕了,如果他说出⾝世之后,又将会有什么可怕的事发生?
甘小梅骇然道:“靖弟,什么回事?”
“没…没有什么!”
“你不愿意?”
“不,姐姐,我会向伯⺟交代!”
“交代,什么意思?”
“我…我…”
甘小梅疑云大炽,一把抓住周靖的手臂道:“你怎么样?”
周靖像虚脫了似地道:“我不能…”
“你什么不能?”
周靖咬紧牙关,栗声道:“我是你弟弟呀!”
甘小梅秀眉一整一舒,道:“不错呀,你与我哥是结义兄弟,我比你大,你当然是弟弟,这有什么…”
周靖痛苦的道:“姐姐,就是说我…”
“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我是你同父异⺟的弟弟,我也姓甘…”
甘小梅陡的一震,芳容惨变,栗声道:“你在说谎?”
“不,是真的,三月前我们分手之后我才明白自己的⾝世,今天我来此的目的,便是要向⺟亲禀明这件事”
“你…你…天啊!”甘小梅双手掩面,连连后退。
她的绮梦,在刹那之间,被残酷地粉碎了!
她全心全意地爱上周靖,她为自己编织了一幅美丽的远景。
周靖占有了她感情的全部!
她吻过他,她几乎想把⾝体奉献给他,那绚丽醉人的一幕,顿时要做了可怕的回忆,永远也无法洗刷的生命污点。
她绝望!
她痛苦!
她也感到无比的羞愤!
想不到誓托终⾝的爱人,竟是同父异⺟的弟弟。
造物者的安排,何其酷虐啊!
自幼,她承袭了她⺟亲的悲剧性格,她在⺟亲的叹息声中长大,⺟亲的遭遇,在她的心灵中投下不可磨灭的阴影。
先天的悲剧性格,使她在辞然之间无法接受这突然的变化。
她笑了!
狂疯的笑。
笑声,似巫峡猿啼,怨妇夜泣,那不是笑,是哭,是比哭更凄楚万倍的笑,摧肝断肠、令人不忍卒听。
周靖全⾝发⿇,脑海里一片空白,这一刻,任何意识都己不复存在。
他早己料到会有这后果,所以一直不敢对她吐露,他希望能由她⺟亲转告她。
笑声中,甘小梅打开“血谷”秘门,飞纵而去。
周靖像是从一个可怕的梦境,进人另一个更恐怖的梦境中。
他本能地追了进去。
走完洞径,谷中血红的景⾊,使他神智一苏,除下了面具假发,脫去长袍。
他定了定神,朝里奔去。
月前,他己练成“金刚不坏神功”不须仗“血心”之助,就可以抵当“血罡”是以,毫无困难的走近了这一段恐怖的死亡地带。
薄雾凄迷之中,现出一片血红的湖水。
周靖面对“血湖”没了主意,他第一次进“血谷”时,就到此为止,他被点了昏⽳入进“血谷主人”的居处,出来时也是一样。
他想出声呼唤,但喉头像塞了什么东西似的,喊不出声音。
突地——
一个幽幽的,像是发自地底的声音道:“孩子!”
周靖直觉地感到这出声呼唤他的是谁了!
一种莫名的感触,使他全⾝一震,举头望去,一个白衣人,破雾踏水,冉冉而至,眨眼到了⾝前一丈之处。
是一个徐娘半老的中年妇人,美,美得脫俗超尘,像一朵澄澈如镜的水池中冒出的白莲,但,眉目之间的幽怨,和那木然而呈惨白的粉靥,却令人见面生寒。
周靖双膝一曲,跪了下去.颤声道:“我能唤您一声⺟亲?”
“当然,孩子!”
虽然面无表情,语音冰冷,但己带了些许激动。
“⺟亲,姐姐她…”
“唉!”
这一声叹息,使周靖的心起了一阵菗搐。
“孩子,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跟我来!”
说着,缓缓转过⾝去!
周靖任了一怔,望了望血红的湖水,欲行又止。
“孩子,这不是湖,是一片血岩!”
周靖大是骇然,举步行去,脚下踏到的是散发着红光的岩石地面,在薄雾掩映之下,确实像一片湖荡。
他茫然的,怀着沉重的心情,紧随在“血谷”主人之后。
顾盼之间,穿出雾幕,来在一栋巨宅之前。
“血谷主人”头也不回地道:“孩子,进来!”
曲槛回栏,重门叠户,十分够气派,像是王公巨贾的宅第,可惜的是诺大一栋屋宇,却静悄悄得象宝山古刹,寂静中带着阴森。
工夫不大,来到一间陈设富丽的大厅之中“血谷主人”象一个久病初愈的老年人一般,颤巍巍地躺倒在一张睡椅之上,手指⾝旁的锦墩,道:“孩子,你坐下!”
周靖依言坐下,心里涌起一片无言的伤感,名震武林的“血谷主人”竟然被命运播弄得一至于斯。
一个⾝穿黑衣的中年女子,捧进了两盏茶,放在茶几上,然后默默地退了下去,神态平板冷漠得不带半点生人气味。
“血谷主人”幽幽道:“孩子,这是我的侍婢,也可说是亲人或朋友,谷中自道那次变故之后,所有门下人等,全被逐出谷外,而今剩下的除我⺟女外,便只有她一人!”
周靖无言地点了点头。
“孩子,把一切经过告诉我!”
于是,周靖把父亲神秘死亡,⺟亲被迫自尽“钓鱼矶”以及自己所遭所逢,原原本本一字不遣地叙述了一遍。
“血谷主人”象冰冻了般。面孔上,居然浮起了一片激动之情,道:“孩子,你也是生不逢辰,但,总算是得到了造物主的宽容,不幸之中有幸,孩子,虽然你父亲太过绝情,但我早就原谅了他,也许,他是不得已…”
周靖泪水交睫,但他能说什么呢?
这一连串的悲剧,到底是谁的错?
“血谷主人”闭自养了养神,又道:“孩子,从现在起,你是‘血谷’的主人了!”
周靖意外地惊叫道:“我?⺟亲…”
“是的,孩子,‘血谷’一脉,要靠你来振兴了,目前,你必须全力追凶,我会等待你把仇人的首级带进‘血谷’来!”
周靖陡然起立,道:“⺟亲,孩儿会的,定把仇人的头颅带进谷来请您过目!”
“孩子,我妒忌你的生⺟,她一直得着你父的爱,虽死犹生,而我,被你父亲中途遗弃,虽生犹死,唉!过去了,一切都将成为过去,人生百岁,也不过舂梦一场,何必计较这些呢?
孩子,上一代的不幸,足为你的借鉴…”
“是的,⺟亲!”
“听说你曾经有个未婚妻叫易秀云?”
“是的!”
“解除了婚约?”
周靖怆然一笑道:“是孩儿不是,判事不明,意气用事!”
“好,希望你能与她重归于好…”“己经迟了!”
“为什么?”
“她己另结新欢!”
“哦,那太不幸了…”
“⺟亲,我除了亲仇之外,对一切都很漠然!”
“孩子,你不该有这种想法,这一颗‘血心’拿去,与你那一颗原是一对,希望把它送给你所爱的人,也是‘血谷’未来的女主人!”
说着,从颈上下滴落一颗“血心”递了过来。
周靖茫然无主地接了过来。
“血谷主人”又道:“孩子,这一对‘血心’的故事,希望不要重演,珍惜好,慎重你的感情。”
周靖若有所触地一震,道:“孩儿谨遵教训!”
“血谷绝学,由你继承,我己另有安排,若掺以‘共工残简’的不世神功,‘血谷’一门将为武林史上放一异彩!”
周靖激动的道:“是的!”
蓦在此刻——
一条幽魂般的影子,出现厅中。
她,正是甘小梅。
先后一个时辰不到,她彻底地改变了形象,似一朵盛放的牡丹,突遭摧残,那神情,与她⺟亲完全一样,人生的⾊彩,似乎己从她的脸上退尽。
周靖一颗心猛住下沉,一个可怕的阴影,迅快地呑没了他,他竭力镇静,唤了声“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