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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人,到底该不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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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杀我!别杀我!”一个声音凄厉的嘶喊着,令人震撼于呼喊者何等惶切的求生意志“求求你放了我…”

  语音未完,突然切断,就像一只在啼声中忽给人扭断了脖子。

  沈虎禅乍闻这凄怆的呼喊,一怔,随即急展轻功,掠人林中,只见林内有一片被砍伐过的空地,有一人已身首异处,鲜血还在断头上直着,另外两个衣衫破烂、鲜血斑斑的汉子,一个持大刀对抗着,另一个手持尖刃,全身发抖,跪下来看他那被砍了头的同伴,汗水、泪水溅了一脸,神情完全给惧所占据。

  包围的人只有三个。

  一个红衫浓眉的青年,双手抱持一柄古剑。

  一个锦袍青靴、手挽银剑的公子。

  一个神情冷漠,脸色森,双手在衣袖里的中年人,额上有一道青记。

  这人并没有出手,但那红衫青年和锦袍公子的剑招,十分凌厉,那持刀的大汉已经抵挡不住,眼看就要命丧剑下。

  沈虎禅一掠而入,心忖:救人要紧,也顾不了究竟是因为什么事情,大喝了一声:“住手!”

  “铛”的一声,大汉的刀被震飞,红衫青年的剑中锋而入,锦衣公子倒剑回后刺入,势要将这名大汉前心后心刺出两个窟窿来。

  沈虎禅再也顾不得许多,飞抢过去,双手一抓,竟凭空执住古剑和银剑,这两柄剑都是削铁如泥的宝剑,饶是沈虎禅拿在手上,也觉剑锋上的寒气与锐气直浸掌心。

  那名青年及公子更为大吃一惊:要知道他们手上拿的,一把是“清泉石剑”一把是“小白龙”这两柄剑一柄是武当派名剑,另一把是雪山派镇山宝剑,正是无坚不摧的利器,他们出道以来,还是第一次被人随手一抓,这样拿在手上的!

  沈虎禅叱道:“慢着!”

  那脸有青记的汉子身形一闪,已自沈虎禅、红衫青年、锦衣公子间抢入,沈虎禅一见此人身手,虽然双手仍留在袖子里,但声势已非同小可,即飞起一脚,把那受伤的汉子踢了出去。

  青记汉子正要出手,人已不见,他身形已掠了过来,与沈虎禅正好打了一个照面,微微一震,道:“是你?”

  目光再瞥向沈虎禅背后那一截高过头顶的木鞘古刀,失声又说了一句:“果然是你!”

  沈虎禅也隐隐觉得此人脸,脸上那块青记,确曾似在哪儿见过,当下道:“你是…?”遂松开双手。

  锦衣公子及红衫青年夺回佩剑,一个脸儿铁青,一个脸涨红,各自怒啸一声,挥剑攻上,脸有青记的汉子双手疾地自袖里拔了出来,同时搭在两人肩膀上,沉声道:“等一等。”

  锦衣公子怒道:“他一个人,咱们三个还怕他不成!”

  红衫汉子涨红了脸,他穿着红衣,这一下更映得脸如噀血,气呼呼地道:“咱们要替天行道,谁拦着,谁就得躺下去!”

  脸有青记的汉子双手仍紧搭在两人肩上,沉声问了一句:“‘七大寇’之首——沈虎禅?”

  他这句话一出,红衫、锦衣二人都静了下来,两对眼睛全投到沈虎禅身上来,眼神里有些惊震,有些疑惑,甚至有些惶恐和好奇。

  沈虎禅抱拳道“阁下是…?”

  脸有青记的汉子干笑一声,道:“沈兄那还会记得紫金山上的故人。”

  沈虎禅恍悟道:“原来是‘袖中神剑’万古烧万兄。”

  万古烧道:“那时候,我们括苍、雁、长白、天山、昆仑、黄山、点苍七大剑手在紫金山比剑,争夺据说藏有武功秘决的‘文王鼎’,结果,沈兄单人单刀,连败我们七阵,还一刀劈开文王鼎,告诉我们‘文王鼎’实无武功,只是倭寇处心积虑设计出来使我们中原武林高手互相残杀的毒计…沈兄在那一役,可算是出尽了风头呀!”

  沈虎禅道:“为揭发这件阴谋,有得罪处,尚请海涵。其实,只是找机会一刀劈开‘文王鼎’罢了。”

  万古烧道:“沈兄不必过谦,当时,在场七大高手,连在下在内,哪一个会让你劈开巨鼎?不过大家都拦你不住,阁下刀法武功,委实令在下佩服。”

  沈虎禅一笑道:“惭愧,却不知今天…又是为了什么事?”

  万古烧叹了一口气,道:“这就是沈兄的不是了,沈兄为的是救人,问题是:这些人,该不该救?”

  沈虎禅一楞,道:“哦?”万古烧向红衫汉子引介道:“这位是雪山派掌门人弟子秋映瑞;”又向锦衣公子一引道:“这位是山西行省参赞古田桑的独子古锦藏。”

  他顿了顿,又道:“他们俩人,都曾名列武林中公认的‘侠少’,行侠仗义,替天行道,向为江湖中人称许。”

  沈虎禅目光闪动:“哦?那么说来,我是救错了人了?”

  红衫汉子秋映瑞忿忿地道:“这又怎样?人都溜了!”沈虎禅这拦得一拦,阻得一阻,剩下的两名浴血汉子,早都逃了。

  沈虎禅道:“究竟这是怎么一回事?三位可否明告?”

  秋映瑞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

  万古烧指着地上的尸首,道“沈兄可知他是什么人?”

  沈虎禅摇首。秋映瑞冷笑道:“他就是这儿一带枕山的匪首,叫做苑锐虎,这人是个大贼,你说该不该杀!?”

  沈虎禅冷冷地道:“我也是匪首,我也该杀。”

  万古烧见话锋不对,忙道:“不过,这苑锐虎无恶不作,怎可跟沈兄相提并论!”

  沈虎神淡淡地道:“另外两人呢?”

  万古烧道:“这两人,一个叫做刘岁奇,是个地痞,当地的人都叫他做老刘,另外一个,便是点苍的逆徒邵星舞!”

  沈虎禅“哦”了一声,道:“邵星舞?不是点苍派程无想的五大门徒之一吗?”

  万古烧道:“正是。点苍派是武林‘刀柄会’五大同盟之一,程无想程先生是点苍派掌门人钟错之师弟,总共收了五个徒弟,本来是名家子弟,但他不知自爱,学艺未成,便给程先生逐出点苍,此人之顽劣,可见一斑。”

  沈虎禅沉道:“这件事,我也听说过…不过,这也罪不致死。”

  万古烧道:“这当然谈不上什么罪状,但他离开点苍山,回到他的老家牡丹乡,却作出了令人发指的事情!”

  沈虎禅道:“什么事情?”

  万古烧道:“这邵星舞凭了在点苍派所学得的三几下功夫,欺良民,无恶不作,谁要是不听他的意旨,动辄拳打脚踢,牡丹乡乡民无不恨之入骨,而又不敢反抗。但这邵星舞,越来越张狂,竟听地痞氓刘岁奇的唆使,趁其兄邵星云出外经商,竟污了他的嫂子,他嫂嫂哭得抢天呼地的,惊动了邵老头,邵老头这一气非同小可,对邵星舞戟指大骂,气得拿锄头去打他,结果,反而给邵星舞一脚踢死了,隔壁邻人看不过眼,要出来劝解,也给他杀了两三个…”

  沈虎禅脸色一沉,眼中闪出怒火,万古烧继续道:“这位古公子要执行公务,把他逮捕,但邵星舞跟刘岁奇,还杀伤了几名公差,纠合了附近枕山的贼寇,由这苑锐虎带领,把牡丹乡乡民尽情洗劫一番…我们跟古公子向来是莫逆之,他飞鸽传书,我们即来效命,把枕山的贼人敉平了,剩下这三名贼子,追到此处,总算杀掉一人,没料…”

  沈虎禅歉然道:“没料事情却给我搞砸了!这等恶之徒,弑父嫂,人人得而诛之,为向三位谢罪,这追杀之责,由在下来负起如何?”

  万古烧慌忙道:“沈兄不知前因始末,何罪之有?不过,这杀恶徒之事,因是官府委任,师门托,仍是由我们负责较好,沈兄免劳了。”

  秋映瑞冷哼道:“本来,我们要杀这三个罪大恶极之徒以祭剑,只要你不从中阻挠,便已是有幸了。”

  沈虎禅知道武侠中的少侠保住“侠少”的名衔,一年至少要诛杀一名大大恶之徒,俗称“祭剑”且不论其人是否受十一大门派主使还是“武学功术院”指令,总之凡是“侠少”职责便是除暴锄强,这些名门正派的事,沈虎禅一向不想沾惹,何况古锦藏又是大官古田桑的儿子,此事涉及官府,沈虎禅素不跟官员打交道,也不想多管闲事,知道秋映瑞话中之意是不想他来夺功,便笑道:“好,这件事,是我不对,我不该手便是。”

  秋映瑞道:“那两个贼子武功也不差到哪里去,你真要手,也未必讨得了好!”万古烧脸色一板,低叱道:“秋少侠!”然后向沈虎禅脸笑容的道:“沈兄,万勿见怪!”

  沈虎禅抱拳道:“言重了,告辞!”

  古锦藏一直默不作声,忽然道:“慢着!”突然之间,手中银光一闪,长剑似毒蛇一般,疾噬向沈虎禅喉咙!

  沈虎禅霍然一个转身,竟以背部相向“嘘”的一声,古锦藏的剑尖,变成是刺在沈虎禅后头的刀柄上。

  同时间,沈虎禅左手五指,已搭在刀柄上。

  他五只手指,一搭刀柄,掌背的青筋贲现,万古烧忙拉开古锦藏,古锦藏铁青着脸,挣扎咆哮道:“他是啥东西?!我就看不惯他妄自尊大的样子!”

  万古烧一把推开古锦藏,叱了一句:“古公子,你忘了你出来的时候令尊代过什么?”然后诚惶诚恐地向沈虎禅一揖道:“沈兄…”

  沈虎禅仍旧背向三人,手搭刀柄,始终没有回过头来,只听他沉声道:“这是‘侠少’的作为吗?”

  万古烧道:“古公子年少气盛,你千万不要见怪!”

  只见沈虎禅的手背青筋渐消,手指也一只一只的松弛了下来,终于放下了手,只听他道:“要是这一剑已经要了我的命,我又从何见怪起呢!”说罢大步行去,隐于密林不见。

  万古烧一直望到沈虎禅失去踪影之后,才用袖子揩汗,道:“好险!”

  古锦藏不服,道:“我看他也没什么,用得着你如此怕他!”

  万古烧正道:“古公子,你有所不知,这个沈虎禅,武功非同小可,尤其是他的刀法,连公羽敬这样的人物,也死在他的手上…别的不说,紫金山上‘文王鼎’之战,其余之人,武功无一在愚兄之下,但都拦沈虎禅不住,这人,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的好。”

  秋映瑞嗤笑道:“武功好又怎样?只是一头蠢牛,不是让万大哥三言两句,给骗得心服口服的么?”

  万古烧也不有些得意,笑道:“说什么豪侠义士,其实最易受骗,不必金银厚禄,也无须权位美,只要给他仁义二字,他便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至少,也会乖乖、服服、帖帖!”

  三人一齐大笑。

  秋映瑞忽道:“可是,给那两个混帐逃走,难免将来祸患!”

  “他们逃得了么?”万古烧怪笑着,拍了拍身旁的古锦藏肩膀“有古大人的公子在这儿,加上名门正派子弟的‘侠少’如阁下,邵星舞和姓刘的,还飞得出我们的手掌心么!?”

  秋映瑞这才笑逐颜开,道:“万大哥,难怪家师要你帮我们闯出名堂来,原来跟你,准没错儿!”古锦藏笑道“爹也没看错,…只怪邵星舞他们几个,生错了时辰!”

  邵星舞与刘岁奇亡命的逃着,翻过一座山头,又一座山头,走出一片密林,又一片密林,刘岁奇眼看没法支持了,息着,抓着一棵树,像在湍里抓住一段浮木,呛咳着,汗如雨下“我…我…实在…走不动…了…”

  邵星舞也是急促地气:“走不动,…也要…走!”

  刘岁奇惨然道:“我们…跟他们拼过…”

  邵星舞摇首:“我们决不是他们的对手。…”

  他仰天叹道:“却不知…那救我们的人,…是不是他们三人联手之敌…?”

  刘岁奇道:“我看…他伸手这么一抓,便抓住…那两个王八蛋的两把剑,一定…一定不会…输的…”

  邵星舞黯然道:“赢了又怎样?有黑白二道撑,那位侠士武功再高,也逃不了…他为了我们…真害了他!”

  刘岁奇恨恨地道:“最好他把他们杀掉!”

  邵星舞忽伏地贴耳聆听了一会,道:“我看不会…我们还是快逃吧!”

  “逃?”齐岁奇惨笑道:“天下虽大,但还能容我们逃去哪里?”

  邵星舞脸色沉重,一字一句地道:“置之死地而后生。”

  刘岁奇迷茫的望着邵星舞。

  邵星舞道:“到员山县的监牢去!”

  休班头和符捕头在员山县高怀街上巡逡,忽闻巨宅内有人高呼“有贼呀!捉强盗啊!”休班头拖刀就走,符捕头一手揪住他,休班头急道“有人做案,还不快去捉人!”

  符捕头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时候?”

  休班头望了望天色,道:“未末申初吧?这又有什么干系?”

  符捕头道:“贼人敢在光天化下做案,自然有恃无恐,咱们这一刻就要换班,何必多生枝节?”

  休班头道:“我们职责所在,这事可不能不管啊!”符捕头道:“那好。”把手一放。

  休班头跑了几步,见符捕头并不尾随,心下倒是怯了,问:“你不一起去?”

  符捕头悠然地道:“大嫂在等你吃饭,孩子们都好吧?”

  休班头一听,脚步便似钉着似的,走不动了,符捕头道:“我们且由它…”

  忽然,脸冲来了两条大汉,手里攫着些包袱锦盒之类的物品,奔了过来,休班头叫道:“撞上了!撞上了!”符捕头见那两人手里都持着明晃晃的利刀,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忽然,走在前面的那汉子足下一绊“叭”地倒在地上,休班头这下再也按捺不住,一个箭步跳过去,用时膝压制那摔倒的劫匪。说时迟,那时快,另一大汉已奔近符捕头面前,打一个照面,符捕头只见来人浓眉大眼,脸胡碴子,肌贲起,手中利刀闪闪发光,只觉心头发间的刀要出来也不是,不出来也不是。

  休班头大叫道:“捉住他,捉住他!”

  符捕头正迟疑问,突然“砰”地一声,脸上着了一拳,这下符捕头再贪生怕死,也不得不身相抗了,当下双手一抓,以擒拿手抓住对方右臂,不料这一抓之下,得心应手,对方哎哟一声蹲伏,竟给拿住。

  符捕头大喜过望,顿时抖擞神威,一足飞起,踢掉贼人手中利刀,叫道:“嘿!大爷故意让你,看你这恶贼凶到几时!”

  当街抓了两个抢劫的匪徒,虽非大功,但也有赏,符捕头更得意洋洋的是,连他自己也没料到:自己多年没有练习的“擒拿手”竟也有如此神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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