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章 双重迷团
小手电彻底没电了,就在景象全黑下来的一瞬间,我突然听到井底传来了一声女人的叹息…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出现了,好象什么东西正从井底一下一下地爬上来,并且一步步地向我逼近…
后来,我一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越是冷静,那种一直被什么拽着走的感觉就越強烈。我为什么会感到恐惧和慌乱?它是从哪里来的?人为什么要害怕?再糟糕的事情,最终也就是一死。还能怎么样呢?在我的生活里——实际生活里,并没有真正发生什么,晶晶和林子的失踪也没有得到证实。无非是太多让人不能理解的事摆在眼前,因为未知而恐慌罢了。
仔细梳理过事情的整个过程之后,我发现自己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到目前为止,我听到的都是一面之词。我真的从邮局收到过海报?我真的半夜起床出门?我真的曾经浑⾝鲜血地出现在家门口?这些,我并不知道。没有亲眼所见,也没有确凿的证据,只是张生的话。但是,难道我要怀疑张生吗?当这个念头从心里冒出来,我突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和张生已经变得很陌生了。他最近一个月来都在⼲些什么,我全然不知。而且,他自己也没有主动讲过。我们就像在同一个屋檐下合租房屋的房客,偶尔一起吃饭,如此而已。
张生仍然是关心我,爱我的吧?我在心里问着自己,但却不能肯定。在这方面,也许我早已失去了对他的信任。
我开始回忆那天张生说的每一句话。很快,几个疑点从心里冒出来:
1。张生说,林子失踪的那晚,他打开门,看见我,除了満⾝血迹之外,我还拿着一块砖头,还有林子的背包。这点是比较奇怪的,如果说,拿林子的背包是因为背包里有海报,那么,我为何要拿着一块砖头走那么远的路回家呢?以我的力气,平时拿一块砖头,绝对需要两只手才行,用一只手拿着已经是比较费力的了。再想象一下杀人的场景,假如,我用一块砖头杀了林子,那么林子死后,我的第一个动作应该是放下砖头,隐蔵尸体。可是,如果按照张生的说法,我岂不是在隐蔵完尸体之后,还要走回案发现场,拿起砖头再回家?这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2。还是力气的问题。我想我是无法搬动林子或者晶晶之中的任何一个人的,她们的⾝⾼大概是160厘米,体重大约50公斤,我一个人或许可以杀死她们,但要掩蔵尸体实在要费很大的力气,除非我事先就把她们约到一个可以隐蔵尸体的地方,杀完人之后,再就地掩埋。如今看来,不可能是东湖了,因为时间过了这么久,东湖上也没有尸体浮上来。如果是学校里,只有可能在山上。记得晶晶失踪的那天是白天,如果杀死她又不想让人发现,选择山上是比较危险的,我必须经过周密的计划——这对于一个精神裂分的人来说,有些难以想像。
3。晶晶失踪那天,张生说曾经在我的机手上看到过晶晶的信短,并且把信短都删除了。这也让我觉得奇怪。张生和我平时从来没有查看对方机手的习惯,为什么偏偏那天,他就看了我的机手?这也太巧合了。并且,我的信短內容仅仅是告诉晶晶,我找到了张韶涵的海报,他凭什么就断定,这条信短背后一定有什么阴谋呢?
4。张生说他前段时间每天出去到山上帮我找晶晶和林子的“尸体”那么,按理说,应该是白天去找才更方便。但是那段时间,张生每天晚上都在10点以后回来,难道他晚上也去山上了吗?如果不是去了山上,那又是去了哪里?
5。张生如此处心积虑地隐瞒这件事,他说是为了我好——这细心得有点过分,不太像是张生的作风。况且,他如果真的是为我好,应该彻底地把那些东西都销毁才是,为什么只是在山上掩埋?而且集中在一起掩埋…还有,埋下那些东西的灌木丛也太显眼了,好像是为了再次将它们挖出来,才埋在那里的。
越想越觉得张生的话十分可疑。接着,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了:如果…如果张生是骗我的,那他一定了解整件事的始末…比我了解得更清楚。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张生在这件事中又扮演什么样的角⾊呢?
张生和晶晶、林子的关系,仅仅是认识,平时点过头而已。要说张生和她们的失踪有什么联系,确实有些难以想象。可是,他的话里又明明另有玄机。
我真的了解这个和我共同生活了两个多月的人吗?他甚至还是我的男朋友!如果这个事情还没有结束,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种种设想让我不寒而栗。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也许不是鬼神,很可能,就是你⾝边的人。
但对于要不要质问张生,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静下来观察一阵。马尔说“人在恐惧的时候,神经是最为脆弱的”姜为说过“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我觉得他们说的是一个意思。
傍晚,外面又开始下雨。雷声听上去有些奇怪,像是什么在天上轰然塌倒一样。这场雨一直下到晚上11点多。
“张生,你说我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杀人不可呢?”
他的眼睛看着别处“如果是精神状况出问题,就没有什么杀人动机了。”
“你这么说,好像很确定我杀了人似的。”
他猛地回头看我,似乎对我的反应有些惊讶,但很快又平静了下来“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可是,一直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我怀疑…”
“你怀疑什么?”
“你别急啊。其实我的意思是,只有找到尸体,亲眼看到,才能相信。你真的在学校的山上都找过了吗?”
“确实都找过了。”
“仔细找过?”
“应该是很仔细的,只要有挖掘痕迹的地方都看过。”
“但你也不能确定每个地方都找过了吧?…嗯。对了,你把张韶涵的海报放到哪儿去了?”
“当时我们不是说好,由我带出去蔵起来,不告诉你的吗?”
“我现在又改变主意了。”
他突然把脸凑得很近,盯着我看了一阵。
“你是苏晓吧?”
“什么意思?”
“嗯,没什么…我以为…”
“以为我又精神裂分?我现在就是我,清楚得很。”
“那你想要那张海报⼲吗?”
“我想看看那上面有没有什么线索。”
“那怎么可能有线索呢?不过就是一张普通海报而已。”他突然变得有些烦躁。
“是吗,你怎么知道?”
“我…那时不是和你一起看过吗?”
“就一眼你怎么知道?还有,我不仅要看海报,我还要去那里把血衣和砖头那些东西都挖出来。”
张生不说话了。
“怎么了?”
“没什么。挖就挖吧,海报我给你带回来。明天?”
“明天什么时候呢?”
“明天下午吧。”
“⼲吗要等到下午?明天上午我没有课,起床就去吧。”
“不行,我明天上午还要去趟图书馆,查点资料。”
“你不是说最近一直没心情写论文吗?”
“但是拖得太久了也不好,所以最近无论如何都得赶出来。”
“那好吧,就下午。”
“那睡吧。”张生放下手里的书,去关床头的台灯。
一片漆黑之中,直到我睡着之前,都听不见张生均匀的呼昅声。他在想什么呢?
早上,我和张生同时起床,刷牙洗脸之后,在楼下的小卖部吃了早餐,张生说,他去学校了,下午跟我联系。我说,好,我在家里等着。说完,我们站起来,分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我一边走,一边回头看张生,直到看见他的背影消失在拐弯处,我立刻改变了自己的方向。
这就是我今天要做的第一件事——跟踪张生。
我第一次跟踪一个人,没有想到原来是这么容易。这大概也得益于学校的地形,这里的道路又宽又直,我和张生一直保持着一百米左右的距离——可能还不止,而道路两旁不是建筑物,就是山地,如果张生停下,我可以立刻在两秒之內找到躲蔵的地点。不过张生一直没有回头,他只是急匆匆地向前走着,而且,手上还拿着机手,不停地发着信短,丝毫没有注意到我这个跟踪者。
我跟着张生,从湖边村一直走到教工食堂,又从教工食堂走到桂园,最后,我来到了通往学校正门的笔直的大路上。不久后,便看见了破旧的图书馆大楼。张生在那里转了弯,下了台阶,径直向图书馆走去。
我站住了,开始有些犹豫。难道他真的要去图书馆查资料吗?我还要不要继续跟踪进去,还是在图书馆外面等他出来?跟踪的难度在这时有了大幅度的提⾼。假如我决定跟踪张生一天,那么,我必须在图书馆外面的某个隐蔽处,等待一个上午,并且,眼睛还要死死地盯着图书馆大门。那肯定会很累。如果不继续下去,又感觉有些不甘心。
然而正在我犹豫的时候,我看见张生在图书馆门前站住了,似乎要回头的样子。我急忙躲进了旁边两栋楼房之间的空隙,那是图书馆两栋大楼之间的空隙,这里十分狭窄,也无人经过,是很好的躲蔵地点,幸好我不知不觉走到这里,否则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好。我站定之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这时却看见张生已经坐在图书馆门口的长椅上。那是我梦里等待姜为时,曾经坐过的地方。想到姜为…
不管怎么说,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他来图书馆,应该不是查资料的,否则应该会直接走进门去,而不是在门口坐下。何况他现在正朝来路上张望着,手里还握着机手,不停地看时间。
他在等什么人呢?我开始意识到自己所处的位置并不是那么合适了。因为张生一直在朝这边看,如果稍不注意,就会被他发现。我必须绕到他的视线范围以外的地方才行。这时,我想到从图书馆后面绕过去,可以走到综合楼,只要站在综合楼的二楼以上,图书馆楼下的情况都可以一览无余。于是,我转⾝快速地从这道楼与楼之间的缝隙中走到图书馆大楼的背后,然后,绕到了综合楼门口,快步上了三楼。
张生还在长椅上焦急地等待着。
现在还不到早上10点,图书馆楼下的空地上,并没有多少人。只要是出现在这条路上的人,都能被看得清清楚楚。因此,当我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出现在路口时,很快便认出了那是谁。长发,及膝长裙…怎么会是她?
于思,她也到图书馆来了。这是一个巧合吗?我看着她走向图书馆的门口,心里不自觉地开始紧张起来。她会不会…走向那张长椅?我的视线一直跟随着她的⾝影,一米,两米,三米…最后,她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站住了。
但是,张生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接着,向于思走去。
于思,的确就是张生要等的那个人。
仿佛有什么在脑子里炸开一样,心脏也怦怦跳得厉害。于思和张生?平时他们就像是陌生人一般,连朋友也算不上,何以在这个早上,急急忙忙地到图书馆见面呢?
张生走到于思面前,从我这个距离,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也听不见他在说些什么,只能大概从两个人的肢体语言看出,张生显得有些焦急,于思好像很平静。他们说了一阵,然后开始挪动脚步,向花坛走去,接着,在花坛前面的长凳上坐下。从我这里正好可以看见他们的正面。张生这时似乎说完了,他看着于思,而于思却低着头,好像在想着什么。过了一会,于思从包里拿出了一瓶水,喝了一口之后,递给张生。张生接过来,也喝了一口。然后,于思开始说话。这个过程中,张生两只手抱着头,埋在了膝盖上。这是我熟悉的势姿,每当张生感到沮丧或者难过、情绪不佳时,就会做出这样沉痛的样子。这时,于思伸出手去,摸抚着张生的背部,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再然后,我看到,张生和于思…拥抱在了一起。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无法形容那时震惊的感觉。我不断地在心里喊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张生和于思…他们怎么会…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我一点也没有察觉到?脑中嗡嗡地响着,心里一阵阵的冰凉,接着,便是不可抑制的愤怒。
原来过去我一直像个傻瓜,其实我早就该感觉到的!如今这两个人会怎么看我?他们会在私底下说,啊,苏晓那个笨蛋,多可怜啊。我们要瞒着她,避免她受伤害——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让我憎恨欺骗,也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让我觉得,同情从本质上就是一种屈辱。
但我终究忍住了。我既没有冲下楼,也没有掉下眼泪,更没有立刻打电话给张生,告诉他我们已经完了。因为,第一,在那一瞬间我也明白,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东西,比虚假的爱情更应该扔到垃圾堆里去。第二,我发现除了愤怒,我居然一点也不悲伤。也许,从很早以前,不,很有可能是,我从来就没有爱过张生。
那么,还有什么比眼前要做的事更加重要呢?从这一刻开始,张生已经不是我的男朋友,而彻底变成了跟踪对象。
我的跟踪对象和我的室友在花坛前的凳子上说了一会话,室友便离去了,是在张生的注视下离去的。当她消失在路口的拐弯处时,张生从凳子上站起来——看来他要有所行动了。我得继续跟踪下去才行。
于是我快速跑下综合楼,重新站在刚才两栋楼房之间的夹缝里。而此时我的位置,正好位于张生和图书馆大门之间,当张生转⾝离开图书馆时,我又可以重新跟在他⾝后而不必担心被他发现了。
张生离开图书馆以后,在路口右转,走上了刚才来时的笔直大道。他一直向上走去,经过樱花大道后,左转,开始下坡。越走,我越觉得不对。这不是通往我们宿舍的道路吗?他去那里做什么呢?是去找海报吗?那些“东西”也埋在宿舍楼对面的山上。他是要去那里吗?我揣着一肚子的疑问,跟在张生的⾝后。直到他在宿舍门口的灌木丛前站住,我才知道他要去哪里——他要越过灌木丛,走上通往山上的小路。
但他却没有沿着小路走到山上去。他走到山前时,便向右转,然后绕着山体,走到了整座山的背后。这里很少有人来,所以荒草丛生,连路都看不见。走了十多分钟后,他停了下来。
这时,我看见了我从未想到会在这里出现的东西。
一扇铁门。这扇门,和防空洞的那扇门居然一模一样。大小、颜⾊几乎相同,门上也挂着铁链,铁链上也有一把锁。然而更让我惊讶的是,张生在⾝上摸索了一阵,拿出了一把钥匙,接着一阵响动,他居然打开了门上的锁。
一个黑暗的深不见底的隧道显露了出来。
这里难道也是一个防空洞吗?
张生接着从背包里拿出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准备好的手电筒,打开手电筒之后,走进门去。他进去时,我看了一下表,大概是10点43分,但是,二十多分钟过去,他还没有出来。他在里面做什么呢?
大约11点30分的时候,隧道门口才传来了脚步声。张生的⾝影逐渐从隧道的黑暗里解脫出来。他的手上还拿着什么东西,黑糊糊的一团,从我这里看不清楚那是什么。总之他拿着东西走了出来,然后把东西放在地上,转⾝又锁上了铁门。
接着,他拎起地上的东西,开始向山上走去。当我再次跟在他⾝后时,我看清了那是什么——那正是当时我们从这座山上挖出来的,所谓的我“人格裂分”的证据——砖头、血衣、林子的背包、沾満泥土的⿇绳。
他当时不是把这些东西都埋在山上的灌木丛里了吗?我亲眼看见他埋下去的…什么时候,又在洞里了?我想到昨天和张生的约定。
那么,现在,他应该是去那个灌木丛了。
事实也的确是这样的。我一直跟踪着张生,到了那时来过的灌木丛。当我看着张生再次找到那把铁锹,开始在灌木丛里挖坑的时候,我立刻明白了他为什么选择这里作为掩埋地点。
因为这里最好辨认。
但是,为什么他要这样煞费周章,挖出来又埋进去,埋进去又挖出来?还有,为什么要放进那个洞里?我感到脑中一片混乱,想来想去也没有头绪。现在看来,一定是有什么原因,才会让张生想到要把这些东西放进山背后的那个洞里去的。而且,从他居然有铁门上的钥匙也可以想到,他和这个洞之间一定有什么联系。这所学校有一百年的历史了,我入学的那一年,刚好是一百年的诞辰,而那个防空洞,即使是后来修建的,也已经有些年头了,想来,张生手里的那把钥匙,一定不是最古老的那把,那铁门上的锁,很可能是后来被他撬开过,之后换了一把新锁,因此才有了钥匙——如果这样的话,那个地方对他来说,一定有什么用处。
张生在灌木丛挖好了洞,将旁边地上的东西放进洞里,掩埋好,之后便走下山去。现在已经快12点了,看见张生走上返回图书馆的路时,我立刻从山上下来,沿着东湖,快步走回家去。还在路上的时候就收到了张生的信短:“我在图书馆,快回家了,中午一起吃饭?”
我回过去说,好的。
中午,我见到了已经洗⼲净双手,鞋上的泥也被擦去的张生。当然,我的鞋也做了相应的处理。经过一个上午,再看见这个人,感觉已经形同陌路。我们默默地吃完午饭,一路无话地走到了宿舍对面的山上。他找到铁锹——上午用过的那把,开始在灌木丛里挖掘起来。我看着这个人,觉得既可怜,又可笑。大概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产生相似的心理。一个谎言被揭穿而自己还不知道的傻瓜,比一个被骗的傻瓜更加可怜。
全部挖出来以后,他放下铁锹,擦了擦汗,说:“好了,就是这些。我把张韶涵的海报也埋在这里了。”
我看了看地上的东西,然后说:“嗯,那就再埋起来吧。”
他愣了一下“你不是说要拿回去找找线索吗?”
“现在我又改变主意了。”
“你什么意思?耍我?”
我笑了笑“你不是…也耍过我吗?”
张生问我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我没有回答他。一下午的时间我们都没有说话,但我看出了他脸上的忐忑不安。屋里的气氛冷冰冰的。在这样的气氛中,我竟然忘记了过去许多天来发生的事情,我的心里感到无比平静。那是一种某事即将结束前的平静。但是张生却显得异常慌乱,晚上吃饭的时候也有点心不在焉,冷汗直流,我还是忍不住问他怎么了。他说不知道怎么回事,非常难受,想休息一下。于是我就把他扶到了床上,但他突然说他想好好睡一觉,问我的安眠药还有吗。我给了他一片,他很快就睡熟了。
我坐在床边呆呆地看着他,突然觉得他是如此的陌生。这时候一个念头突然出现在我脑海里,那个防空洞,那个防空洞竟然有另一个门,而张生有那扇门的钥匙,那扇门里面到底蔵着什么样的秘密呢?我决定去看一看,我伸手摸了摸张生的口袋,果然有一把单放的钥匙。我小心翼翼地将钥匙收好,拿了一个小手电筒、一根绳子和机手悄悄地出门了。
奇怪的是整个路上我几乎没遇到什么人,只是在东湖边上看到一个奇怪的女人,蹲在地上一言不发,把头深深地埋在膝盖中间,一双红⾊的鞋子在夜⾊中显得格外刺眼,我从她⾝边经过时,她突然嘿嘿地笑了起来,我再回头看她,发现她已经起⾝走了。
一路上,觉得自己的脖子上凉飕飕的,那感觉好像总是有人在对着我的脖子吹气,我想这一定是幻觉,但是那种感觉真的越来越強烈,我似乎能感觉到⾝后有轻微的呼昅声,我突然转过头来,却发现其实什么也没有。那个女人已经走远了。
这加剧了我的恐惧和不安,我开始打退堂鼓了,真不知道那个防空洞还蔵着多少恐怖的事情,现在这么晚了,我一个人去…会不会…但是考我虑再三,还是决定必须要去,那里可能就蔵着事情的真相,一想到这些,我就毫不犹豫地加大了脚步。
果然是防空洞的钥匙,门一下子就打开了。
站在洞口看去,这个门和我以前走的那扇门差别不大,路面和墙壁都是普普通通的水泥,斑斑点点生着青苔样的东西,想来,里面也应该是一样的。我深昅了一口气,嘲湿的土霉味和一种奇怪的腐烂的腥臭味立刻充満了整个肺部。是什么东西腐烂了呢,我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小心翼翼地踩着冰冷的地面,扶着墙壁慢慢地前行,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停下,等待眼睛适应幽暗的环境。这样走走停停,大概前进了二三十米的时候,我突然失去重心向右边倒过去,几乎摔倒,原来是自己右手扶着的墙壁消失了,我好像处在了一片黑暗之中,完全失去了方向。这时候我才猛地想起我带了小手电,光线虽然不是很強,但是这一丝光亮已经足够我看清楚眼前的景象,原来我的右手边的墙壁上开了一扇门,似乎是另一个通道,是通往哪里去的呢。我犹豫了一下,走了进去,越走背后的凉意就越強,那种奇怪的腥臭味也更加浓烈,走了快二十米的时候,那种味道已经完全盖住了洞⽳中的土霉味,几乎要让我昏厥。就在这时,熟悉的景象出现了,我来到了那口枯井边,并且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小手电筒的光开始变暗了,它不会在这个时候没电吧,我心里一种恐慌,似乎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变得诡异起来。终于,小手电彻底没电了,就在景象全黑下来的一瞬间,我突然听到井底传来了一声女人的叹息。
我一下子瘫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看不到一丝光亮,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出现了,好像有什么东西正从井底一下一下地爬上来,并且一步步地向我逼近。难道又是她,惨白的手一下下地抠着井壁,无限放大的瞳孔看不到黑⾊的眼珠,她的形象又一次深深出现在我的脑海里,赶都赶不走。难道又是噩梦,我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胳膊上的刺痛一下子让我明白了自己确实是在现实中。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突然想起机手可以带来一点光亮,我连忙打开机手,眼前除了枯井,什么也没有,但是明显地感觉到,那种奇怪的腥臭味确实是从枯井里飘来的,井里到底是什么呢?
我壮着胆子慢慢地向枯井移了过去,伸头看过去…
那种大巨的恐惧瞬间遍布全⾝,是的,我看到了尸体,是林子…
她平躺在井底,眼睛直直地盯着我,头发上全部是凝固的黑⾊的血块,脸部已经因为痛苦而扭曲变形,像是遭受过什么东西的重击,我突然想起了那块带血的砖头,她的眼珠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淹没在上眼皮中,头舌长长地伸了出来,脸上的皮已经开始腐烂。再往旁边看,竟然是晶晶,她几乎已经完全溃烂了,但是她⾝上还没有腐烂的服衣,以及手腕上挂着的夜光的手链让我确信,她确实是晶晶,虽然看不清楚她⾝上那些青黑⾊的东西是什么,但是裸露的白骨是那样的刺眼,可以想象那是无数各种奇怪的虫子一天天地在她腐烂的⾝体上蠕动呑噬…
我的胃一阵阵地挛痉,几乎要忍不住吐出来,我突然想到那一声叹息,是谁发出的呢?晶晶还是林子,难道她们中有一个没死?但是怎么可能,她们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了,怎么还可能是活着的呢,我一想到这里,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蹦了出来,我甚至能感受到自己剧烈的心跳。不行,我一定要弄个明白,我拿出我准备好的绳子,一端固定在井边,自己顺着绳子颤颤巍巍地滑到了井底,那时完全没有想到勇气之类的问题。井底有薄薄的一层水,踩上去感觉有点湿滑,但是在水面下明显地感觉到了硬坚,井虽然不深,但是从上面摔下来的话十有八九死定了。难道…是谁把她们推下来的,会是谁呢?难道真的是我在恍惚中杀死她们又弄到了这里?这时我突然一滑,感觉好像踩到了一张塑料布,我摸索着拣了起来,借着机手的微光一看,啊…竟然是…是那张张韶涵的海报,可能是被水浸泡的缘故,上面的画面有点模糊变形,却更显得诡异无比。